第39章
納蘭長生抱着人出來的時候，原本偷偷摸摸守在門外的翠縷急忙迎了上去，見城主懷裏摟着的小公子已經昏迷過去了，唇角微微腫著，低垂的濃睫上沾著幾滴水珠，手腕和足踝處都有淡淡的淤青痕迹，納蘭長生只要稍有動作，本來安安靜靜沉睡着的人就會忍不住蹙起眉心。
再看城主的情況，似乎也不是很好，這個時節衣裳穿得薄，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肩頭那裏似乎被誰狠狠咬了好幾口，一點點淺淡的血跡順着輕薄的衣料漸漸透了出來。
衣服也全都亂了，雖然有草草地整理過，但揉搓的痕迹還是很清晰地印在上面。
這，這到底是鬧成什麼樣了，就連一向從容的城主也能變得這麼狼狽……
翠縷想像著剛才房裏激烈的情況，突然覺得鼻腔熱熱的。
光聽聲音就能猜出來，一定是城主不知輕重把人弄哭了，還動了那麼久，以小公子的身體，怎麼可能承受得住？
果然，沒有經驗的男人是不知道疼惜人的，小公子都哭成這樣了，城主居然還想抱着人到處走動，難道不知道應該先上藥嗎？
翠縷是個好心腸的，這個時候見自己的主子眉梢間儘是春意，雖然有些狼狽，但心情似乎不錯，再反觀昏迷不醒的小公子，淚珠還掛在臉上，又可憐又可愛的模樣，一時間同情心起，趕忙湊上前勸道：「城主，公子還小呢，您這樣……這樣，好歹讓他多歇會兒。」
納蘭長生聞言低下頭凝視懷裏的人，緊閉着雙眼，睡得很香的樣子，除了自己偶爾動作重了點，才會不安地皺起眉頭。
他剛才……
納蘭長生臉上一燙，伸手幫人把睫毛上凝著的淚珠拭了，動作有些無措。
剛才不小心把人弄哭了，眼淚一直掉，聲音叫起來也是怯怯細細的，跟以前抓在手上的小貓兒很像。
叫得他都感覺心口處燙燙的，好像有什麼期望已久的事情終於實現了一樣，最後，也只能更加努力地逼着對方哭出聲。
然後，肩頭，背上，全都是這個小鬼留下的痕迹……
他這個時候低下頭，翠縷正好能從他的側頸上看到淡紅色的指痕，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城主真是太勇猛了，一定是試了好幾種姿勢才搞成這樣的，想不到城主平時一本正經的樣子，背地裏居然懂得這麼多！
突然間又想起以前城主為了整治她們消極怠工，把她珍藏已久的龍陽孤本都給沒收了，現在那些孤本，只怕是物盡其用了……
其實，小公子這樣的身形，倒比較適合在上面自己動呢……
翠縷被自己的想像刺激了一下，急忙捂住鼻子，幸好納蘭長生開口吩咐她去華清池準備溫水來洗浴，這才忙不迭地答應着跑開了。
等會一定要在池子周圍點上最最定神的熏香，藥膏也要多備幾罐，選最快最能痊癒的那種。
納蘭長生吩咐完翠縷，安心抱着人往華清池的方向慢慢走去，李錦麟在睡夢裏無意識地在他心口處蹭了蹭，不滿地蹙起眉峰喃喃道：「大壞蛋。」
納蘭長生停下腳步，把人摟得更緊了些，這個舉止似乎牽動到了什麼地方，懷裏小小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好疼……」
瘦瘦的背脊弓起來，足踝上纏着的小鈴鐺又開始發出響聲……
……
……
翠縷準備好洗浴要用的東西后，還特地在一大池子水裏邊放了桂枝艾葉。
活血化瘀，鎮定心神，這麼泡著，城主總不至於在幫小公子清洗的時候又開始不知節制了吧？
可惜，城主在沐浴的時候只會讓人到外面守着，翠縷站在門外，心裏又痒痒的，試探地取出一隻錐子在隔壁的牆角上鑽了一個洞，暗自窺探起來。
起先兩個人都泡在池子裏不動，虧得她眼力好，看到小公子倚在城主懷裏，還是懵懵懂懂的狀態，腦袋只夠得着對方的胸膛，頭頂的髮帶被取了下來，幾縷碎發散落在臉頰邊，納蘭長生伸手幫他拂了，指尖順勢滑到後頸那裏，然後逐漸往下……
翠縷心中一陣捉急，剛才往池子裏放水的時候，怎麼就多放了兩樣有顏色的配方呢，搞得現在只能看到小公子脖子以上的部分！
但就算如此，她也不想放過一絲一毫眨眼的機會，生怕城主因為一時衝動，又把人給弄哭了。
現在城主的神色一如往常，根本讓人無從猜測他究竟在做什麼，但沒關係，她可以等，一個忠心耿耿的屬下，總能從一些蛛絲馬跡中揣測出主人的意圖的。
過了一會，小公子似乎是有些清醒了，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嘴巴動了動，然後，像是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又到了另一個陌生的地方，竟然揚起小拳頭想要打城主了！
按理說，看到有人要傷自己的主人，她是應該立刻衝進去幹掉對方的，但現在打人的對象是小公子，呃，反正打起來也不怎麼疼的，搞不好城主也是樂在其中的，她還是繼續旁觀好了。
翠縷心中稍定，城主似乎是被這小打小鬧的舉動糾纏得有些不耐煩了，剛準備抬起右掌小小地懲戒一下對方，卻在突然之間像是想到了什麼，神色變得慌亂無措起來，乳白色的池水「啪啪啪」地響了幾聲，小公子的身體往前一傾，只能被迫摟着城主的後頸，原本還平靜無瀾的水面上瞬間漾起一圈圈的波紋，始終靜不下來，小公子的身體被城主一帶，形狀美好的鎖骨露了出來，城主那邊將眼睛一眯，把人往上托高了……
翠縷在外面看得臉蛋漲紅，正想把牆上的小孔再鑿得大一點，裏頭的小公子不知道被城主做了什麼更過分的事情，一雙眼睛裏蓄滿了水氣，好像，好像又被弄哭了……
太可怕了，想不到城主外表長得溫秀雅緻，一旦開了葷居然如狼似虎的，竟然把小公子疼愛到了這般地步……
翠縷心裏泛起深深的同情，一字排開小桌子上面擺着的藥物，一罐外敷，一管內用，還有一小瓶口服的，都是用極為珍稀的藥材研磨鍊制而成的，但就算把所有的都用上，依照城主現在疼愛小公子的勁頭，也只怕……
暗自擔憂良久，幸好城主也懂得要節制的道理，過得片刻就用薄毯裹了人出來，翠縷急忙把內用的那管藥膏先遞了上去，納蘭長生神色冷淡，伸手接了，吩咐道：「我要上望星台，你們不必跟着。」
翠縷的眼睛疑惑地眨了一下，現在天都這麼晚了，雖然不是嚴寒之季，但望星台地勢頗高，晚間風大，小公子現在這情況還需要人照料呢，城主就這麼帶着他上去……
但城主的決定是她改變不了的，這個時候也只能伸出手幫忙把那薄毯攏了攏，柔聲笑道：「小公子要聽話呀，等你回來了，翠縷姐姐給你準備好吃的。」
李錦麟狠狠瞪了她一眼。
這裏的人都是騙子，大壞蛋，這個姐姐笑得那麼良善，其實也是個助紂為虐的壞人！
表姐，韓叔叔，小喬，小葉子，以後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好疼，好疼，超怕疼的，可表姐說我是男子漢，不能哭的啊……
納蘭長生伸手把他的眼睛遮了，吻了一下他的耳垂，「聽話，是我不好，別哭了。」
……
……
望星台是這座城裏地勢最高的地方，護欄偏偏建得很低，一旦稍大一點的風刮過時，整個人就會覺得搖搖欲墜的。
納蘭長生記得，以前父親還在的時候，曾領着年幼的自己從望星台俯瞰全城，那時候尚且矇昧無知，以為滿目所見就是整個天下，登上了高高的望星台，就彷彿能將世間萬物盡收眼底。
後來才知道，自己所在的這座城不過是小小的一角，漸漸斷了到這裏俯瞰風景的心思，轉而在外界的人海浮沉中兜兜轉轉，闖蕩四方，數度九死一生，算起來，今年是第一次上這裏來。
雖然，也不過是一個關於從前的夢境罷了，虛無縹緲的東西，等到醒來后，除了他，誰還會記得這個夢裏發生過什麼，講過什麼話，做過什麼事呢？
但不管如何，趁著還有精力強撐著自己不閉上眼睛的這一刻，稍微放縱一下吧。
懷裏小鬼的臉蛋逐漸在視線里變得模模糊糊的，唯獨觸感還在，溫溫軟軟的，一旦抱得緊了，就會忍不住開始顫抖。
就是因為曾經發生了這件事，所以一看到他就這麼害怕嗎？
身體的反應才是最騙不了人的。
納蘭長生緩緩閉上眼，喊他的名字，「李錦麟。」
憑着觸感探到額頭那裏，烙下一吻，又從額角移到耳畔，「別怕。」
「忘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