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二公主一擺手:「你爽快些,想要不?」

方依土一愣,拱手一禮:「若說不想要,實在是昧心之言。只是君子不奪人所愛,更何況您是二公主。」

「我要不是二公主,你就要強取豪奪了?」二公主一挑眉:「你自詡什麼君子,三妹早說你不是君子了。」

方依土坦然道:「慚愧,方某確實……確實是故作清高。方某是練武之人,怎能不愛這樣好的刀。」她戀戀不捨的看着侍女手中的刀,喃喃:「看在眼裏就拔不出來,夜裏都恨不得抱着它同塌而眠,但這是紫府神兵。」

「紫府神兵雖是寶物,卻也只是把寶刀。」二公主哈哈大笑,一轉身拿起寶刀,淡紫色的衣袖抖出一股動人心弦的波浪,一股濃郁的馨香的撲到方依土面前。二公主拿着刀看了看,站起來雙手托起寶刀豪爽的遞與方依土,道:「寶刀贈英雄。更何況七妹的事,也是我的心病。這便是我的謝禮。忠孝侯切莫嫌棄啊。」

方依土激動難耐的箭步上前,只覺得二公主比方才漂亮百倍:「豈敢豈敢。」她忐忑的咽了咽口水,接過刀來。

二公主笑的和善,一指身後捧刀的婢女,道:「這婢子就是方才送刀與你的人,我把她也贈與你。」

方依土正色道:「臣無功,領受二公主如此大恩,臣着實忐忑難安。能得此刀臣已然心滿意足,這位仙子」她心說,這樣好的刀隨手給了,你若是一個豪邁男兒、鬚眉丈夫,這『寶刀贈英雄』並不可疑,但看二公主這眉目秀美氣質溫柔,打扮的精緻絕妙,身上噴香撲鼻,雖然隱隱約約覺得有些冰雪似的冷淡,卻確確實實是個精緻的女子。連着我多看了幾眼的婢女也給了,這是要讓我為你賣命么?雖說不是不行,但我也得知道你有什麼目的。唉,如果天庭上也有爭權奪利,我只能忠君,這一把刀雖然很有價值,但度我成仙的是金母。

二公主的態度不那麼熱絡了,淡淡道:「這婢子是刀奴,刀贈與你了,我留她無用。」

方依土只得恭敬領受了,再三致謝,恭恭敬敬的退出二公主所住的宮殿,確保自己絕不失禮。一邊把卯金刀系在腰帶上,一邊對刀奴說:「仙子如何稱呼?」

刀奴一身黑衣,一頭黑髮用一隻烏木簪盤在腦後,濃眉大眼,瘦長臉兒,細眉鳳眼高鼻薄唇,美貌卻冷艷,身材嬌小:「小婢名刀奴。」

方依土呀了一聲,道:「仙子這般容貌,怎麼沒個和容貌相稱的名字?」

刀奴的聲音淡淡的,沒什麼情感:「小婢本是和卯金刀一體同生的刀鞘,無需名字。」

方依土低頭看了看卯金刀,點點頭:「你如今隨了方某,某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還請仙子多包涵。」

刀奴低下頭:「主公過謙,小婢是刀奴,刀是您的。」她頓了頓:「主公為何不把刀教由小婢捧著?」

方依土摸了摸刀柄,眉梢眼角說不盡的深情愛意:「我着實愛這刀,並非不放心你,只是想多和它親近親近。」

二人回到暫住的宮室中,翟娘正和胡班一起坐在桌前,指著一副花樣柔聲細語的談論著。胡班彷彿柔弱馨雅的胡姬花,美而不妖,麗而不俗,一顰一笑間,動人心魄。相比較之下,翟娘則平凡的多,雖然也是容貌秀麗的女人,但終究有種煙火氣,就像是一個家中的女主人,那樣溫柔的等待着。

方依土站在門口,輕輕拉住了似乎稍有些緊張的刀奴,道:「娘子?」她穿着一身綠色的窄袖直裾,外罩大氅,款式近似男子。一頭黑髮攏在頭頂,用一塊月白色的逍遙巾攏住,插著一隻葫蘆頭玉簪,這都是翟娘給她安排的。她身材高大健壯,生就一張有些稜角的臉,臉上是烏黑濃密卻整齊的劍眉、深邃的眼眶中有一雙帶有磁性魅力的眼睛、高挺鼻樑顯得俊美而可靠、淡淡薄唇上總帶着一絲爽朗寬和的微笑。

翟娘連忙起身回頭。她看到方依土的時候十分欣喜,眼睛一亮,卻在看到刀奴的一瞬間又有些酸楚。像個看見丈夫左一個右一個往家裏帶女人的妻子。可方依土的目光是堅定的,帶着安撫,方依土的神色平靜帶着篤定。她的目光里有讓翟娘能安定的東西。

翟娘和胡班都放下手中的綉線,迎了上來:「止歸…」「止歸妹妹。」

方依土展開雙臂,興奮的道:「瞧瞧我有什麼變化!」

翟娘驚訝的瞪圓了眼睛:「這不是你愛的難分難捨的那把刀么?」她穿着一身粉色衣裙,顯得分外溫柔綿軟,配上一張中年女人精明卻寬容大度的臉、明亮的眼睛,雖然在胡班身邊顯不出美麗,卻顯得更加成熟和賢惠。

胡班比翟娘還詫異:「二公主的刀,賜給你了?」她穿着一身月白衣裙,頭上戴的珍珠方勝、珍珠步搖、珍珠珊瑚珠的珠花,黑髮白珠,顯得黑髮越發的蓬鬆烏亮,那白皙嫩滑的肌膚也更加吹彈可破。

方依土點點頭:「二公主深恩,這卯金刀賜給我了。這位仙子翟娘你認識的,是那日送刀給我的仙子。」

刀奴上前一步,垂著頭深深萬福:「小婢刀奴。」她一身黑衣,並不打扮,卻生就冷艷風流的一張臉。

翟娘正要拉她去敘話,忽然在這重重疊疊的天宮中,傳來一陣清脆悠揚,蕩氣迴腸的鼓樂聲音。翟娘立刻道:「止歸,我記得這是上朝的朝樂,是不是?」

方依土呀了一聲:「是是是,我差點忘了。你和刀奴留在這裏,胡仙子,勞煩你給我引路。」

胡班正撲在繡花繃子上飛快的忙碌著,頭也不抬的說:「別急,九通鼓樂才上朝,你住的又近,更不用着急。翟娘你幫她穿朝服,我這邊馬上就做成了。」

方依土被翟娘拉近內室里去換衣服,忍不住問道:「胡仙子繡的東西是給我的么?」

翟娘正抓着她的手套進袖子裏,道:「你那忠孝侯的腰牌,按天庭上的規矩是要裝在錦囊里掛在腰帶上的,像你那樣直接揣懷裏會讓人笑話,而且拿起來也不好看。胡仙子說你肯定不會綉,她就替你做了。」

「那可得好好謝謝她。」方依土轉過身去讓她弄背後的衣服褶皺,道:「我看她綉了挺長時間,很細緻么?」

「是啊,正面要綉上瑤池,背面要綉上凌霄殿,雖然胡姐姐用法力來瞄準,還是做了好幾天。」

「嗯,真講究。」方依土又被翟娘按坐下,被解開頭髮梳個髮髻,她坐在鏡子前:「要讓我做就只能畫了,我根本不會繡花。」她看了看自己這身『朝服』,嗯……

純白色的綢裙上有銀絲繡的花紋,走動間光華流轉,寬袖的薄綢上衫是朝陽一樣的金紅色,用同色的仙綉著祥雲靈芝一類的花樣,真真是美若雲霓。這套衣裳上外罩一件杏黃色氅衣,上綉些吉祥如意的紋樣,頭飾則是四隻金花簪,一隻玉掩心,這樣裝扮起來,憑空多了幾分神仙氣度。

「那樣會被人笑話的!」翟娘抱怨道:「你還沒法力高強到不被笑話的程度,所以你必須按規矩來。」

「曉得啦,娘子。」方依土叫道:「別給我抹那麼多粉,我要是不注意蹭掉了點,反倒更難看。」

在瑤池寶殿外,胡班因為是侍女所以穿着一身輕柔的月白色齊腰襦裙,外罩一件同色半臂,站在方依土身邊:「女仙四日一朝瑤池,男仙四日一朝凌霄殿,每隔十二日也就是兩次朝會之後是一次大朝會,陛下和娘娘在凌霄受群仙朝拜。」

瑤池中儘是鶯鶯燕燕的絕色女仙,有不少人過來與胡班打招呼,胡班一一給對方和方依土互相介紹,雙方也互相見禮。

這些女仙雖然脾氣不同,卻都不是持才傲物妄自尊大的人,也都有見識有城府有涵養,容貌氣質一等一的完美。一個個都按品級各自穿戴,儘是款式相同顏色首飾稍有不同的打扮,基本上能看出來是什麼品級什麼身份。

方依土與她們見禮過後略談幾句,雙方也就大致了解了,雖並不怎麼能聊到一起去,卻也互相欣賞對方的氣質美貌。譬如百餘位花仙子,司風雷雪雨的仙子,以及某山聖母、散仙等人。

在三通朝樂過後,方依土和胡班就到了,之後的五通朝樂后,基本上所有的仙人都到齊了。就改為胡班給方依土引薦那些有大神通、有實權的女仙。

諸如金光聖母、無當聖母、三霄娘娘、火靈聖母、嫦娥、鐵扇公主、何仙姑等人。

方依土雖然只有爵位並無實權、又沒有神通法術,可她腰上那把明晃晃的卯金刀卻叫人摸不清究竟如何。聊了幾句之後,對脾氣的女仙自然繼續和她小聲交談,和她不對脾氣的女仙自然找相熟的繼續聊天。

最後一通朝樂之前,六位公主都帶着全副儀仗浩浩蕩蕩的到了。

等到最後一通朝樂想起,眾仙排班入列,依次站列兩旁。

寶座旁的珠簾忽然被挑起,金母依然是那身類似道袍的打扮,施施然帶着數十名侍女走了出來。待金母娘娘坐定,眾仙紛紛下拜,口稱:「拜見娘娘。」

金母面帶微笑道:「免。」

眾仙都站了起來,一片衣袂拂動珠花顫抖的光影。

金母道:「龍吉吾兒,宣旨。」

龍吉公主自然是站在金母身邊的,她從寶座前的龍書案上拿起一捲紙,珠圓玉潤的聲音緩緩讀道:「金母敕令,七公主張婉羅雖被貶凡人,仍純善有嘉,抱元修真,今赦其罪名,復為七公主。欽此。」(張婉羅,字勃遂)

眾仙都有些驚訝,方依土偷耳一聽,似乎誰都知道七公主只要認錯就會被赦免,只是誰都不信她會認罪,前些時候勸她勸的差點累死,她不還是一點都沒鬆口。天庭上誰不知道七公主最是剛烈勇猛有主見。那就是娘娘服軟了?還是幾位公主求情有效了?

龍吉公主微微咳了一聲,壓下眾仙的聲音,又拿起一捲紙:「方依土領旨。」

方依土越眾而出,一躬到地,朗聲道:「臣方依土恭聽聖旨。」

龍吉公主微微一笑,纖纖素手展開紙,緩緩道:「金母敕令,方依土為臣盡忠為子盡孝,特超拔其成仙,官封忠孝侯。翟氏煙兒為方依土僕從,為主服喪,哀悔過禮,未嘗見齒,殉主而死,忠義可嘉,特超拔其成仙,賜為忠孝侯之妻。」

方依土大喜,再次叩拜:「臣方依土叩謝娘娘恩典,謝公主。」

眾女仙的目光幾乎刺穿了忠孝侯的朝服,來看她的性別。如果說她是男人,那不該這身打扮,而且娘娘也不會允許兒女私情的存在。如果說她是女人,賜哪門子的婚啊。

「忠孝侯歸位。」龍吉公主又拿起一捲紙:「蟠桃園中恰逢成熟,娘娘有意舉辦蟠桃宴,除了宮娥彩女外,群仙有意協助孤者,在這紙上印上信物。」說着,就把紙教給侍女捧著走下去了。

前五排的仙人都是只去吃蟠桃的,後面的也有些懶得去做的,也有些是怕做出錯的,沒有一個人蓋信物。龍吉公主的臉色似乎有點不太好看,等侍女捧著紙走到方依土面前時,她從錦囊中掏出忠孝侯信物。

身旁鄧嬋玉扯了扯她的袖口,低聲道:「以你的身份,犯不上。」

方依土笑道:「鄧姐姐,止歸的修行尚未摸到門路,閒遊又容易迷路,恰逢這機會多在天庭中認認路。」

鄧嬋玉頂着幾位公主的怒視,側身輕聲道:「可蟠桃宴舉辦不易,有許多瑣碎的事要處理,還會遇上大麻煩,你若疏忽了便是罪過。不如不做。你認識了眾位女仙,迷路到哪兒也有人給你指路回來。以你的身份能吃到蟠桃。」

方依土微微一笑:「多謝鄧姐姐提醒,只是內子尚且閑暇無事,應了這差事就可以把內子也帶去了。」

鄧嬋玉一跳拇指,忍笑道:「你真是細心。一口一個內子,你叫的不覺得不習慣么?」

方依土把令牌往紙上一拍:「鄧姐姐有所不知,我為了方便,常和翟娘扮作假夫妻,叫起來實在是順口。」

如果仙班分前中后三部分,前部沒有一個人蓋印,中部只有方依土一個人蓋信物,後部也只有零星幾個。

金母道:「眾仙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一直冷著臉的一位女仙猛的站出來,朗聲道:「臣有一事不明,請娘娘指點。」

龍吉公主站在寶座旁,長身玉立,雍容華貴氣度非凡,眾仙雖然個個美貌絕倫,卻惟獨她傲立群仙艷麗超群。她替懶得說話的金母道:「愛卿但說無妨。」

「天庭天規森嚴,嚴謹男女私相授受,為何方依土便可罔顧天規。」還算她不傻,沒拿七公主舉例,讓天家下不來面子。

龍吉公主道:「方卿有何話說。」

方依土慢悠悠出列,慢悠悠下拜,淡淡道:「臣卻有話說。這位仙子,你豈不聞聘者為妻,奔者為妾?私相授受便是淫奔,便是凡間法紀亦不能容。我與翟娘乃是半生知己,生死相依的好姐妹,議婚之前各自守禮守節。我與翟娘成婚,不僅有娘娘賜婚,還有父母之命,亦有三媒六證。」

「不知三媒都是何人。」

方依土道:「我的媒人正是三公主,翟娘的媒人是胡班仙子,雙方之間的媒人是四大天王。」這都是之前說好的,幾人都很願意做這事,似乎是因為天庭上從未舉行過婚禮。

那冷冰冰的女仙一窒,又道:「你方依土喪夫喪子不久,就要娶一女子,未免太過薄情了。」

方依土淡淡一笑:「方某親子在凡間,各自幸福安穩的很,方某三個義子駐守我的神祠,以凡人來看是英年早逝,卻不曾離某而去,說什麼喪子正是無稽之談。方落為了殺某,剿殺朝廷兵馬無數,將三名少將軍一謀殺二梟首,我何罪過,乃如此耶?方落被凡間皇帝明正典刑,便是還我無罪清譽。方某被殺后蒙娘娘及三公主厚恩成仙,卻肯為他守喪兩年已然仁至義盡。談何薄情。」

「娘娘,臣以為若為方依土網開一面,這婚配之風難以禁止。」

龍吉公主冷冷道:「卿家此言差異。天庭禁思凡,不禁婚配。孤與洪錦,二公主與紫薇王,三公主與太真王,四公主與南極王,五公主與雲林王,皆是父母之命互成婚配。孤竟不曉得,哪裏觸犯了天規。」

「臣不敢。」

龍吉公主很滿意的掃視了一圈,所有人都在探討這個女女成婚的事,沒有人把七妹的事掛在嘴上說來說去,很好。

方依土解釋了一通說的還算有道理,而且她把三媒湊好了,很好。她自請協助蟠桃宴,很好。

二妹把卯金刀給她了,這招禍水東引真是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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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邁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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