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賊王的告白
其實她知道江松翎真的去問了，也只是讓他的心上再插上一刀。祁玉喜歡南十夜，是整個山寨人盡皆知的事情，去問也只是自取其辱。
「你知道個什麼！」江松翎忽然回過頭，大吼。
「我是什麼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既然叫這三人來警告你，就代表這段時間她是不想看到你的。」
江松翎的臉色立刻黯然了。
「很抱歉，我說得太直接了。」看到這少年臉上的心碎，她的那股同情又湧上來。
「不，你沒說錯。」少年低下頭。
「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不要想太多。」金瓔瓔又安慰了他一番，這才轉身打算繼續散步。
這走了一會，她感覺背後有人跟蹤。她猛然回頭，卻見江松翎遠遠跟在她背後。她嘆了口氣，搖搖頭，繼續往前走。
走到一個山崗上，她站住了。
略略回身，她看到江松翎果然也跟到山崗上的一顆樹下，倚樹而站，那滿臉凄哀之色看得她心下很是戚戚。
她從脖子上取下那個蕟，嗚嗚的吹起來。
悠揚的曲樂聲，回蕩在高崗上。
金瓔瓔斜眼看了眼樹下的江松翎，果然見他很認真的在聽，還不時的淆然淚下。她不覺舒了口氣，這首曲子就是她特意吹給失意的他聽的。
他的心中應該有着很多悲傷，這樣的曲子會撫慰他的心，讓他能發泄出那些淤積在心中的情殤，這樣的曲子聽完后，遠比勸慰的話更有效。
一曲終了。
江松翎平靜了許多，他竟然從樹下走過來，輕輕道了句，「謝謝。」
金瓔瓔不覺莞爾。「你心情好點了吧？」
江松翎點頭，他目光往下一瞥，落在金瓔瓔握在手中的蕟上。這個少年立刻對這個東西起了好奇，「夫人。這個東西是什麼？」
「是蕟。」
「蕟？」
「是一種樂器啦，有些像笛子，但是音色比它要深遠，要美。」
「剛才那個曲子很好聽，是夫人自己譜的曲嗎？」
金瓔瓔忍不住笑起來，「我哪有那麼大的能耐，這是一個朋友教我吹的。」
「朋友？」
「是呀。這傢伙整天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又貪錢，脾氣還很大，沒事都要找我吵上一架。不過，他的蕟吹得很好聽，比我的還要好聽得多。」
「剛才那是首什麼曲子？」
「它叫鏡花水月曲，就是因為我覺得它的旋律很好聽，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會吹它解悶。」
「原來如此。」
「以後你要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來找我，讓我吹你聽，過會你心情就會變好了。」
江松翎也走到高崗上，和金瓔瓔並肩而立。他迎面向著半空的太陽，只是淡淡一笑。
風，吹起他藏青色的衣衫。
雖然他是在笑着，但那笑容根本掩飾不住從眼睛裏泄露出的重重心事。
金瓔瓔側臉看了他一眼，自然注意到他的神色，她那日也曾聽到墨華提及過這個少年的身世，一股憐憫讓她忍不住對他說道：「你以後有什麼心事，可以對我說，如果我能幫你，我一定盡自己所能的來幫你。」
江松翎搖搖頭，落寞道：「你幫不了。」
金瓔瓔不再說話，感情的事，的確不是她能幫得上忙的。她側過臉，看了眼身邊和她並肩而立的少年，幽幽長嘆了一聲。
風，吹得更猛烈。
那個少年仰望着半空的太陽，那金色的陽光卻照不進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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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的時候，金瓔瓔坐在屋內。
桌上燃著一盞燈，幽黃的燈火將她的影子投影在雪白的牆壁上，那弧形的鼻樑，優美的唇部線條，往下延伸到天鵝般織細的頸脖，以及堅挺的胸部，這種黑得透徹的靜止畫面映在雪白的牆壁上相反有種靜謐的美。
牆壁上，卷翹的睫毛眨了眨。
那是被門外的腳步聲所驚，她側目，果然隨即聽到了敲門聲。
「誰？」她問。
「是我。」門外人道：「祁向天。」
金瓔瓔本來不想開門，但是這接近一個月，經過墨華的「洗腦」，她對祁向天也沒有初來時的厭惡和戒備了，於是起身開門放他進屋。
「你怎麼來了？」金瓔瓔很淡然的問他。
「來看看你。」祁向天也不待她招呼，一屁股就坐在了桌邊的椅子上。
「看我？你最近不是在忙着抵禦外敵，還有時間來看我？」
「東邊的赤虎山寨對我們虎視眈眈，屢次進犯，就是想吞併我們。」祁向天的眼神並沒有退縮，相反很堅定的道：「不過，不管他們來進犯多少次，我都不會讓他們得逞。」
「我聽墨華說，這段時間你晚睡早起，有時候通宵思慮，一副恨不得連命都不要的樣子。」金瓔瓔回過身，望着他臉上堅定的神色，忽而想起墨華的話，不由衝口而出，「你這麼拚命，是為了守護你的夢吧？」
「夢？」祁向天笑了，「是墨華告訴你的吧？」
金瓔瓔點點頭，「他說梵天神府是你的夢想，對你很重要。」
「是啊，它確實是我是多年來的夢想。」幽黃的燈火下，祁向天的眼睛帶着回憶的色彩，閃爍着迷離的光。
金瓔瓔不由好奇心頓生，「你為什麼會跑到這山上建一座梵天神府？」
祁向天嘆了口氣，緩緩道來：「我的家鄉在江浙一帶，名喚蓮城，每到仲夏，城裏就出現紅綠相映的朵朵粉荷，風景美得沒法形容，而在城區附近，有個山谷，名叫白溪谷，裏面盛產一種很昂貴的礦物，再加上物產也十分豐富，因此很得朝廷的重視，我們那個地方的百姓因此受到了很重的剝削和壓迫。那些統治者很貪婪，將我們那裏搜刮一空，那一帶的人民也怨聲載道。有一年夏季，我的家鄉發生了罕見的大旱災，接着又是蝗災，這若是水災，還有些許地方可以倖免，可是這旱災和蝗災卻遠比水災更可怕，數千里內草木皆無，牛馬都因乾渴而死，土地都乾涸，井水乾枯，莊稼都焦萎，長時間的旱災導致了當地的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
「有這麼慘？」金瓔瓔有些動容，她畢竟是從小含着金湯匙長大，縱使逃出去遊玩，也只短短數月，祁向天向她描述的情景是她所不能想像的。
「這都是我親眼所見。」祁向天語氣沉重的道：「我經常在逃難的途中見到用筐篋裝着妻兒逃難的人們，窘迫流徙，而路上餓死的森森百骨是累累。」
金瓔瓔久久不語，從小在溫室里長大的她，何曾聽過見過這樣慘狀，這段前所未聞的描述對她有着強大的衝擊力。
「那後來呢。」過了半響，她才開口，問他後面的事。
「當時，我在當地一家極有錢的富戶家裏當僱工，於是什麼也不顧的打開那富戶家的糧倉救濟災民，結果被管家發現，暴打了我一頓，在夜裏我被好心的鄉民救了出來，連夜潛逃，隨後到了這紅螺山一帶。」
「原來如此。」
「那時，一路潛逃而來，面對重重慘狀，我就發誓要建造一個和樂美好的家園，不為困厄極寒所迫，在裏面大家都能富饒幸福的生活着。」
原來他建造梵天神府，並非為了自己的享樂。
對於祁向天，她又有了一個新的認識，她低下頭，想了想，「你的妻子呢？她怎麼會過世的？」
祁向天道：「我的妻子蕙雲，是那個富戶家的小姐，當年就是她找人救我出來，並和我一起私奔的。」
「這麼說，祁玉原來是有錢人家的後代？」
「是。」
「我對不起她們母女。」祁向天輕嘆一聲，「當她和我一起義無反顧的逃出來時，我就發誓要好好對她，我要給她一個美好的家園，讓她能幸福地活下去，可惜我卻沒做到，她甚至沒看到梵天神府的建成。」
「她是怎麼死的？病死的嗎？」
祁向天搖頭，目中有了一絲悲哀之色，好久他才緩緩開口，「那是玉兒長到兩歲之時，有一日，兄弟們在山下抓上來一個人，這個人說自己會看風水，要見我這個大王，而那時，正好畫好了一部分梵天神府的草圖，正想找個風水先生看看山上的風水，就准許那人留下，誰知那人竟然是那個富戶家派來的，他偷偷找到蕙雲，對蕙雲說她娘快要死了，唯一的希望就是想見她最後一面。蕙雲聽后，淚水漣漣直下，就和我說要下山去寺廟進香還願，哪知這一去就再沒見她回來。」
「她不是只是去看看她娘，不是很快就能回來？」
「哪有這麼簡單，蕙雲一回家，就被他爹給控制住，接着她發現娘根本沒生病，立刻知道自己受騙了，她想盡一切方法想逃出來，卻被她爹牢牢找人看住，沒過兩天，她爹就逼她嫁人，對方是當地另一戶很有權勢的富戶，那個富戶早就對蕙雲垂涎三尺。蕙雲抵死不從，終於在婚禮那天，在迎親的轎子裏她服毒自盡了。」
金瓔瓔一聽，呆了一下，「那你呢，怎麼不去救她出來？她不是你妻子嗎，你怎麼眼見她去嫁別人，而不把她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