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第一百五二十回

152第一百五二十回

蕭夫人一個人枯坐,幾次著丫鬟請王爺,王爺不來,看來是該使出最後招數,她起身,走到門口,對外間抹桌案的丫鬟道;「看着人」就掩上門,走去梳妝台前,取出首飾匣子,打開,伸手從匣子底部暗格里取出一個小紙包,拿在手裏,端詳一會,像是下了決心,把紙包攥在手心裏。

突然,房門外傳來她的丫鬟的聲音,「奴婢參加王妃」丫鬟故意聲音提高了八度,給屋裏蕭夫人個知會,蕭夫人手一抖,手掌里的紙包差點掉在地上,忙穩住心神,把東西放在妝匣里,闔上匣子,沒等她上炕躺着,格子門推開,沈綰貞進來,看見她靠在梳妝台站着,嗔怪道:「妹妹怎麼下地了,我聽王爺說妹妹病體沉重,王爺心焦,昨晚還念叨過妹妹屋裏看看。」

沈綰貞故意這樣說,她可不希望蕭夫人就此病好了,就怕她不裝下去,抬出王爺做誘餌。

蕭夫人一聽王爺要來看她,心中一喜,一手扶額,一手拄在桌子上,裝作搖搖欲墜,沈綰貞忙喚身後丫鬟道:「快扶夫人上炕躺下」

回身又罵身後蕭夫人的兩個丫鬟,「怎麼侍候主子的?主子病成這樣,只顧著貪玩,若再讓我發現怠慢主子,主子貼身大丫鬟的差事就不用幹了。」

那兩個丫鬟當真,忙跪下叩頭請罪,「奴婢再也不敢了,請王妃饒恕。」

「看在你主子病重的份上,先繞過你們,還不趕緊服侍你主子」

那兩個丫鬟嚇得忙爬起來,上前攙扶蕭夫人,蕭夫人還強掙着要給沈綰貞行禮,沈綰貞忙出言道;「妹妹不用這些虛禮,快躺下吧」

蕭夫人的兩個貼身丫鬟把她扶到炕上,蕭夫人佯作虛弱地躺下,這時,丫鬟在外面喊了聲,「大夫來了」

蕭夫人一驚,綉菊趕緊把床帳放下,沈綰貞道:「請大夫進來吧」

那個大夫乃一老者,鬍鬚有些花白,看着像是德高望重之人,在門外頓了下步子,等裏面說請,方才進去。

先拜見王妃,沈綰貞道:「一入冬,夫人舊病複發,直說身上無力,頭昏不能下地,需人攙扶著才勉強走兩步,每每念叨日子不多了,請大夫好好給夫人看看,。」

蕭夫人不知沈綰貞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把她說得像病入膏肓,年老體弱之人,真像是不久於人世。

蕭夫人沒辦法,暗嘆,後悔該早下手,遲了一步,誰知沈綰貞竟回府了,落了下乘,任她擺佈。

老郎中很認真把脈,反反覆復折騰幾遍,最後,緩緩起身,臉色凝重,一揖到地,「請王妃借一步說話」

蕭夫人在帳子裏,就聽老郎中聲音沉沉的,心裏納悶,這郎中怎麼回事,自己沒什麼大事,診脈便知曉,他為何要王妃借一步說話,是要揭穿她,說她裝病,不由緊張,就聽沈綰貞道:「大夫但說無妨,病情嚴重,病人心裏有準備,不礙事,大夫儘管實情相告。」

老郎中沉吟片刻,嘆息一聲,「可惜,這位夫人年輕輕的,就要…..」又咳了聲,似有些不忍。

蕭夫人有點懵了,這郎中是什麼意思,是說自己的病情很重。

「大夫請外間說」沈綰貞說吧就出了屋裏,老郎中也跟着出去。

就聽外間屋聲音很小,但有幾句還是飄到蕭夫人耳朵里,是那郎中略帶同情,蒼老的聲兒,「這位夫人身患絕症,還是想開些,想吃點什麼就吃點什麼。」

蕭夫人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就聽沈綰貞抽泣兩聲,嗓子發堵:「她還有多少日子?」

那老郎中略一沉吟,「夫人的壽數已到,老朽估計過不了這個年。」

蕭夫人躺在帳子裏,人整個傻了,這說得是什麼?自己快死了,這怎麼可能?

又一轉念,定是沈綰貞使得什麼詭計,自己的病自己知道,倒要看看這沈氏想幹什麼?

沈綰貞抽出帕子沾了沾眼角,悲哀地道:「求大夫想想折,只要能把妹妹治好,我情願花銀子,多少錢都不心疼,妹妹還這麼年輕,怎麼就命不長了?」

沈綰貞又哀哀地說,「妹妹只說自己活不長,我起初還不相信,下人們說,我還罵她們渾說,沒想到這竟是真的。」

說吧,嗚嗚,嗚嗚掩面啜泣,那老郎中一臉為難,道:「這位夫人剩下的日子不多,老朽看吃不吃藥結果都一樣」

「大夫,還是開個方子,死馬當成活馬醫。」沈綰貞止了低戚。

蕭夫人心裏這個鬱悶,讓這老東西胡亂編排一頓,喪氣,說自己命不久,從哪裏看出自己壽數到了,他說什麼自己過不了這個年,信口扯謊,沈綰貞從哪裏尋了這麼個郎中來,別是騙子,就有那專門騙取大戶人家錢財的。

那大夫胡亂開了個方子,原來這郎中非正式行醫,就附近有人頭痛腦熱的,勉強應付,錢寬找到他,許了他好處,他初時不敢,架不住家裏婆娘看見錢寬出手大方,雪花白銀,一封五兩,竟有四封,就活心了,反正也不是去害人,說一番話,就能賺到這麼多銀子,就應下跟了錢寬往王府來。

老郎中走了,透過薄紗帳,蕭氏看沈綰貞走近,悲傷的語調,道:「妹妹放心,我一定治好妹妹,這個大夫不成,換一個大夫就是」

「王妃別費心了,婢妾命薄,婢妾謝王妃恩典,等婢妾好了,去上房叩謝王妃。」說吧,蕭夫人低泣,她是騎虎難下,說自己無甚大病,那是打自己耳光,王妃立竿子,她只能往上爬。

沈綰貞也拿帕子點點眼角,「妹妹歇著吧,明兒姐姐再來看你」

蕭夫人透過帳子隱約看見沈綰貞捂嘴出去,像是很難過,不敢在她面前表現出來,蕭夫人把帕子從臉上移開,疑惑地盯着她的背影,就聽沈綰貞在外間吩咐巧珊道:「去告訴大廚房,可蕭夫人想吃的做,若府里沒有的,想什麼法子都要弄來,蕭夫人時日無多,大夫說出不了這個年,這還是往長了說,往短了說,沒準就這三五天的事。

蕭夫人心一陣驚跳,說自己時日無多,少說就三五日,她為何把自己的病症往重了說,她突然有不詳的預感,渾身癱軟,真的起不來了。

出了蕭夫人的門,沈綰貞和閆婆子互看了一眼,閆婆子讚許地點點頭,似誇她演技。

沈綰貞走後不大工夫,大廚房就派個婆子來,進門小心翼翼地問:「夫人病中,有想吃的嗎?」

蕭夫人命月兒把帳子捲起,透透氣,心口憋悶,倒真像得了大病似的,命月兒扶她起來,那婆子來時,她正軟弱無力地靠在丫鬟身上,這一說命不長,頓時沒了精神,也有些許擔心,若不是沈綰貞使壞,難不成自己真得了大病,那個老郎中看上去,不是奸詐之人,像是行醫多年,受人尊敬的老者,心裏也沒底了。

大廚房來的婆子,邊問邊用憐憫地目光偷瞅她,陪着小心,生怕說錯話,刺激着她。

「我沒什麼特別想吃的,就按平常的分例,不用麻煩了」蕭夫人是不願意吃這幾日送來的爛粥,又不好說。

那婆子賠笑道:「夫人是體貼下人,可是王妃吩咐了,若依照平常飯菜,怠慢了病人,夫人的日子……」那婆子收住話,又改口道:「夫人想吃那口,府里沒有的想法子也掏弄去,反正麻煩不了幾日。」

蕭夫人一口氣差點沒上來,這婆子是個不會說話的,她好像連開口的氣力都沒有了,擺擺手,示意那婆子下去。

等大廚房送來晚膳,這回她真什麼胃口都沒有了,自古疑心生暗鬼,就短了精神,闔眼小睡,半迷糊半清醒,睡不踏實,就聽外間兩個小丫鬟偷着議論,像是說她指望不上,趕緊尋門路,補缺去上房。

蕭夫人懶得睜眼,尋思,沈綰貞這一番舉動,怕是闔府都知道她命不長了,大夫怎麼說出不了年,她掐指算算,吃了一驚,現在都快年根底,那就多說一月,少則三五日,蕭夫人氣息都喘不勻了,這是沈綰貞故意造出聲勢,彷彿死期將近,蕭夫人莫名恐懼。

晚間,冬日無事天黑的早,府里的比夏日早歇一個時辰,沈綰貞小兩口閑聊,趙世幀想起問:「你嫡母中毒,怎麼樣了?下毒之人找到了嗎?」

「頭幾日我派人去娘家問,說太太好多了,下毒之人查得有眉目了,這陣子母后病著,我也沒得空問」

「你明日沒事回娘家看看,母后的病見好,你不用惦記了「

沈綰貞點點頭,心想,是應該回娘家看看。

「我聽說蕭夫人病重,時日無多,這可是真的?」

沈綰貞握住嘴,想笑,又忍住,「大夫都願意往重了說,治好了,顯得自己醫術高明,治不好,就應了之前的斷言。」

「我明兒再請大夫給她看看」沈綰貞道。

說着,她側頭,支起半個身子,從上近距離對上趙世幀的臉,嬌滴滴的聲兒,「王爺擔心她?」

帳子裏昏暗,趙世幀就見黑暗中沈綰貞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瞪着他看,伸手把她的頭按在自己胸前,下顎抵着她頭頂,揉搓她一頭秀髮,「小妒婦,看我不……」

次日,蕭夫人昨晚沒睡好,早起就懨懨的,沒精神,走兩步,腳底下像踩棉花,輕飄飄的,勉強吃了半碗粥,就命拿下去。

剛躺下,堂屋門響,雜亂的腳步聲,沈綰貞清透的聲兒響起,「我來看妹妹好點沒有」

裏間屋素錦帘子掀開,沈綰貞明媚帶笑的臉出現,蕭夫人作勢要起,沈綰貞幾步上前按住她,體貼地道:「妹妹躺着吧,我今兒又尋了一位醫術高明的大夫,請來給妹妹瞧病」

蕭夫人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沈綰貞,她不相信王妃對她這麼關心體貼,自己屢次三番趁她不在,勾引王爺,不信她不知道,一點不介意,王妃現在這樣對她,反倒令她恐懼,王妃不知耍得什麼花樣,對付她。

「回王妃,大夫到了」

沈綰貞看她衣襟散了,特意為她理了理衣衫,道:「帘子不用撂下」言外之意,是她病成這樣,不用避諱。

外屋裏一男子輕咳了一聲,顯然是要進門,先打個知會,內宅有不方便見陌生男子的閨閣小姐,好提早躲避。

蕭夫人朝門口看,一個儒雅的中年男人身後跟着一個小童,小童肩上挎著藥箱。

那中年大夫進門先拜見王妃,王妃賜座,大夫告罪,坐下給病人請脈。

這中年郎中像是極認真,仔細地請脈,這回帳子沒撂下,她目光瞥見這中年男人神色有點不大對勁,蕭夫人幾次三番看大夫,都是先請脈,次數多了,她多少知道點,別的大夫請脈時都是精神集中,可這個郎中,眼神幾次溜向別處,看似認真,每隻手都摸了幾遍,可是蕭夫人卻察覺出異樣,這個男人不像是正經大夫。

她犯了尋思,那廂郎中站起身,朝着王妃躬身一揖,「王妃請借一步說話」

蕭夫人看王妃和那郎中去了外間屋,蕭夫人側耳細聽,微弱聲音傳進來,「恕小民無能,夫人得的是絕症,就這三五日,王妃準備後事,若用得上便用,用不上好了,只當是沖喜」

蕭夫人整個人像失了魂,外間屋聲音小了,小聲嘀咕,聽不清了。

許久,蕭夫人慢慢清醒,犯尋思,這個郎中顯然是假冒的,沈氏為何找個假郎中來說這番話?連請兩個大夫說辭如出一轍,就不由人不信,現在闔府沸沸揚揚都知道她快要死了,莫非是王妃想……她剛一想,就嚇得手足冰涼。

這時,沈綰貞進來,對榻前侍候的丫鬟道:「都下去,我要跟夫人說幾句話」

屋裏人都出去,隔扇門關上。

沈綰貞這才朝床前走來,唇角噙著淺笑,走到榻前,俯身極溫柔的聲兒,「妹妹都聽見了,三五日」

沈綰貞又仔細打量她的臉,直起腰,輕嘆一聲,嘖嘖道:「可惜,這麼標緻的妙人,香消玉損。」

「你要幹什麼?」蕭夫人驚問。

沈綰貞嗤地輕笑,低柔聲兒道:「難道妹妹還不明白,闔府都知道妹妹命不久矣,妹妹若是沒了,是不是沒人會懷疑什麼?何況之前妹妹就身子羸弱。」

蕭夫人驚得目瞪口呆,沈綰貞目光涼涼的,聲兒透骨的溫柔,「念在你服侍我還算盡心的份上,給你兩條路選,是你自請出府,還是我送你。」

說吧,沈綰貞朝她嫵媚地笑,轉身,徐徐朝外走,走到門口,轉回身,「記住了,三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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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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