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64第 64 章

任司徒是拎着滿手的東西回到家的,她可算是大採購了一回,每一種食材的分量買的都不少,就算待會兒做砸了某道菜,起碼還有足夠多的食材供她練手,任司徒就這樣拎着三大袋東西,氣喘吁吁地,好不容易走出了電梯,實在是沒有力氣把這些東西運到廚房去了,只能扯著嗓子向待在家裏的保潔阿姨求助:「趙阿姨!過來幫我搬點東西吧?」

不一會兒保潔阿姨就聞訊趕到了,見到任司徒一個人弄了這麼多東西回來,保潔阿姨很是詫異:「太太,你不是就做一頓飯么,怎麼買這麼多東西回來?」

任司徒一邊動着已經麻木了的手腕,一邊說:「我難得逛一起超市,看了什麼都想買,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他愛吃些什麼,就能買的都買了。」

新婚燕爾就是不一樣,處處都為對方着想……保潔阿姨識趣地笑了笑,沒說什麼,直接提着一大袋子東西朝廚房走去了。

好不容易把東西都運進了廚房,任司徒回到客廳,把自己往沙發上一丟,仰頭靠在那裏,歇歇胳膊歇歇腿,不經意的瞄到電視機屏幕上正暫停著的那部韓劇。只瞄了一眼,就猜到這肯定是孫瑤出門之前在看的——這部韓劇最近火得一塌糊塗,任司徒倒是沒看過,但孫瑤因為中國版有意找她出演、這兩天看得特別歡快。

孫瑤這會兒應該已經接到尋尋了吧?任司徒看了眼時間,時鐘的公寓離尋尋的學校這麼近,這個點,孫瑤應該早就領着尋尋回來了……

任司徒摸出手機,撥給孫瑤,等候音響了很久孫瑤才接聽。

十分有氣無力的一句:「喂?」

任司徒不由得一皺眉。她有多久沒聽過孫瑤這樣的聲音了?死氣沉沉,哪怕一點強裝出來的活力都沒有。任司徒啞了啞嗓子,幾乎是本能地就脫口而出,問道:「出什麼事了?」

「……」

「……」

孫瑤那頭短暫的沉默令任司徒下意識的伸地捏緊了手機,好在孫瑤並沒有一直這樣死一般的沉默下去,下一秒,電話那頭的孫瑤就用越發凄凄慘慘戚戚的語氣對任司徒說:「我在醫院。」

任司徒驚得霍然站起。

腦子裏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她真的跑去拿掉孩子了……

可隨後孫瑤有氣無力的聲音就把任司徒的這層驚恐打碎了,同時卻也丟給任司徒一個更加重磅的炸彈:「尋尋他……出事了,我在醫院陪他。」

任司徒腦袋忽然「嗡」地一聲,雙腿瞬間就已有了本能的反應,徑直朝電梯快步走去,這時候的保潔阿姨剛收拾好任司徒買回來的東西,從廚房裏走出來就看見任司徒一臉緊繃地疾走着,不明所以之下只能趕緊叫住任司徒:「太太,你這是去哪兒?」

任司徒頭也不回地說:「我有事出去一趟,時鐘如果回來了,讓他給我打電話。」

這頓晚飯算是徹底泡湯了,任司徒懸著一顆心,開着車在堵得不像話的車道上兜兜轉轉,好不容易抵達了醫院,一停穩就急忙衝下車,直奔醫院大門而去。

等她終於找到孫瑤的時候,已經是滿頭大汗了,反觀坐在長椅上渾身無力、雙眼無神的孫瑤,同樣是一頭的冷汗。任司徒徑直走向孫瑤,「到底出什麼事了?」

孫瑤聽見任司徒的聲音,那空洞的、望着她自己腳尖的眼神這才緩緩地抬起,對上任司徒的眼睛。

孫瑤張了張嘴,卻還沒來得及出聲,就有另一個低沉陰冷的聲音幽幽地響起,提前替孫瑤回答了:「他從台階上滾了下來,撞到了頭。」

任司徒驀地一怔,循聲看去,只見徐敬暔坐在輪椅中,離她們不到五步的距離。

任司徒還一頭霧水地站在原地,孫瑤已經如同被點着的火苗,「蹭」的就站了起來,幾乎是在對着徐敬暔吼:「你怎麼還在這兒?給我滾!我不想看到你。」

孫瑤的怒火猶如丟進了萬丈寒冰池,沒有激起對方的半點迴響。又是醫院,又是從台階上滾下來,現在又有徐敬暔在場,任司徒心中已經忍不住做出了最壞的打算,以至於手心都隱隱冒汗了。任司徒把目光從徐敬暔的身上收回,轉而看向孫瑤,幾乎是用命令的口吻:「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你冷靜點,先告訴我尋尋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孫瑤這種一向以沒心沒肺的形象視人的人,一旦像此刻這樣流露出一點點的慌張無措,都會令人格外心疼,此景此景在前,任司徒真擔心尋尋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但孫瑤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來的一句話,總算讓任司徒心裏的這塊大石頭落了地:「沒什麼大礙,正在輸血。」

不知為何,一提到「輸血」二字,孫瑤就忍不住瞟了眼任司徒身後不遠處的徐敬暔,任司徒順着她的目光回望,只見徐敬暔也正眉頭深鎖地看着孫瑤。

這一層樓里,除了零零散散站在遠處的護士,再沒有別的病人的身影,任司徒一聯想到這是徐家捐過款的醫院,不難猜到是徐敬暔顧忌著孫瑤的公眾身份而派人清場了,這層樓里才會這麼冷清。

至於這兩個人之間——任司徒的目光不由得在孫瑤和徐敬暔之間——總像藏了什麼秘密似的。

任司徒只能把孫瑤帶到僻靜處,問她整個事情的原委:「到底怎麼回事?」

孫瑤看了眼被她們撇在原地的徐敬暔,又回神看着任司徒,猶豫了頗久,才慢慢說出了口:「你不是讓我去接尋尋放學么?結果我下樓的時候,尋尋已經在樓下了,是徐敬暔送他回來的。」

……

「我早就說過,你躲不掉的。」——

徐敬暔說出這話時陰狠的語氣和表情,之於孫瑤,至今還言猶在耳。

當時聽到這句話,孫瑤下意識地就把尋尋一拽拽到了身後,尋尋還在狀況外,從孫瑤的身後探了個腦袋出來,兩隻滴溜溜轉着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孫瑤,向孫瑤解釋道:「徐叔叔給我們學校捐了教學樓,校長還帶他看我們上課來着,沒想到他竟然是任司徒的朋友,還見過我,還一眼就從我班裏認出我來了。」——

所以尋尋就讓姓徐的送他回家了?

孫瑤這麼一想,頓時後背一陣惡寒。於是也就越發對着徐敬暔怒目而視了。

徐敬暔卻收起了面對她時那般惡狠狠的樣子,嘴角噙著笑,微微俯下`身對上尋尋的目光:「尋尋,你自己先上樓好不好?我跟你孫瑤阿姨要一起去找任司徒談些事情。」

真是撒起謊來眼都不眨,孫瑤忽略掉徐敬暔的虛情假意,拉着尋尋,調頭就往公寓樓走,晾他一個瘸子也不能拿自己怎麼樣。可她剛走上兩級台階,就兩名黑衣保鏢快步上前攔住了前路:「孫小姐,請您合作。」

孫瑤不屑地斜睨了這身型幾乎比她壯一輩的彪形大漢,回頭幾乎是挑釁地看了眼徐敬暔,隨後說出口的話,已經分不清是在對保鏢說,還是在對徐敬暔說:「你有本事攔我試試?我受傷了,心疼的可是你老闆。」

徐敬暔聞言,眸色一暗,保鏢聞言也是驀地一怔——他了解自己的老闆,自然也就忌憚起說出了這番言論的孫瑤來。孫瑤撇開保鏢的手,直接帶着尋尋繼續快步走上台階,保鏢頓時就不敢攔她了,深怕真的出了什麼差池。

徐敬暔並未上前,只是看着這一幕,直接丟出不痛不癢的一句:「那這孩子要是受傷了,心疼的是誰?」

緊接着便是話鋒一轉,命令保鏢道:「把孩子給我抱來。」

這回就算不知道這些大人正在為什麼事而糾結的尋尋,也忍不住驚恐地瞪大了雙眼。保鏢聽徐敬暔這麼說,立即伸手就逮住了尋尋,把尋尋整個人抱了起來,嚇得尋尋手腳並用的掙紮起來。

孫瑤立即撲到保鏢身前,要去搶尋尋的胳膊,尋尋也尖叫着伸長了胳膊向孫瑤求救,可保鏢哪管這些?徑直抱着尋尋,毅然決然地一級級走下樓梯,一時之間情況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孫瑤搶不過保鏢,只能一邊於事無補地攔在保鏢面前,一邊對着臉色變都沒變一下的徐敬暔刺耳的罵着:「姓徐的!我x你媽!tmd,你讓他把尋尋放下!」

徐敬暔並不生氣,但也一點笑容都沒有,語氣里也沒有半點溫度:「孫小姐,你應該知道惹怒我的下場是怎樣的。」

孫瑤瞪徐敬暔一眼,眼睛裏幾乎要沁出血來,徐敬暔知道她接下來會有什麼方式讓他妥協,索性提前就知會她:「你別想着通過自殘的方式讓我心軟,你怎麼傷你自己,我就怎麼對這孩子。反正這孩子與我無關,我說到做到。」

孫瑤徹底拿他沒轍了,她相信他是真的說到做到,多麼殘忍的男人……

「你到底想怎麼樣?」

她除了妥協,好像真的沒有別的應對之法了,只是說這話的語氣如此不甘,如此的憤恨,根本不像是在詢問他、他到底想怎樣,反倒像是要把硬生生的活剝了。

徐敬暔卻依舊不為所動,很平淡地說:「我只要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真的有了。」

孫瑤無力地閉上眼,沉重地點了點頭。

她閉着眼睛,錯過了不遠處那個男人藏在眼裏的狂喜與悲切。

她只聽到這男人用平靜無虞的嗓音對保鏢吩咐道:「放他下來。」

其實根本不用等保鏢放尋尋下來,只要保鏢原本牢牢鉗住尋尋的雙臂稍微一松,尋尋就機敏地跳到了地上,整個人如同驚弓之鳥,一路狂奔地跑上台階,要躲到站在更高台階處的孫瑤的身後去。

孫瑤看着這一幕,忍不住鬆了口氣,可下一瞬間,她剛平順回去的心臟又被猛地一把提起——尋尋跑得太急,竟一腳踩空了。

眼看尋尋整個人身體朝旁邊一歪,徒勞的伸着手要去抓一旁的扶手,孫瑤慌亂地跑下台階,要去挽救,可還是晚了一步,尋尋整個身體已朝下滾落而去……

***

任司徒聽到這裏,已經忍不住雙手握拳。

她以為徐敬暔只是對旁人冷酷,卻不知,他對旁人不是冷酷,而是殘忍。尋尋還是個孩子,他怎麼能這樣對……

好在尋尋沒大礙。

任司徒環顧四周,也沒看出來尋尋現在正在哪間病房輸血。正要回眸讓孫瑤帶自己去看看尋尋,這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孫瑤的手上也包紮了。

任司徒眉心不由得蹙得更緊,把孫瑤的胳膊牽起來仔細查看:「怎麼樣?沒事吧?」

孫瑤低頭看看自己的胳膊,苦笑了一聲:「知道么,我從診室里包紮完出來的時候,姓徐的也問了我這句話。『怎麼樣?沒事吧?』」

「……」

孫瑤的眼裏忽然莫名的浸透了淚水,她就這樣眼眶裏轉着時刻會流出來的眼淚,求助似的看着任司徒:「司徒,我該怎麼辦?」

任司徒都被她說糊塗了,一臉迷茫地問任司徒:「尋尋不是沒有大礙么?你不用擔心成這樣。」

「我說的不是這個……」孫瑤無力地搖搖頭,終於是沉了一口氣,慢慢地把事情講完:「我手臂只是擦傷了,流了點血而已,我到了醫院以後,本來是要陪着尋尋進診室處理傷口的,可姓徐的看我手臂流血,硬是讓保鏢押着我去包紮,我包紮完出來就趕了過來,結果姓徐的告訴我,尋尋轉來輸血站輸血了。」

雖然不明白孫瑤在如今這種緊急狀況下,為什麼還要去追究之前的這一些旁枝末節的細節,可任司徒總冥冥之中覺得孫瑤眼裏藏了大事,於是只能耐著焦急的心,聽着孫瑤繼續娓娓道來……

……

孫瑤聽徐敬暔說,孩子轉去了輸血站,自然就要調頭離開,直奔輸血站而去,卻被徐敬暔死死地拉住了手。

孫瑤用力扭着手腕掙扎著,雖悶聲不吭,眼裏卻寫滿厭惡。對他的厭惡,更是對自己的厭惡——她連一個瘸子都敵不過,實在是令她憤憤難平。

這個瘸子這樣拉着她不讓她走,竟然只是為了跟她說廢話:「孩子是a型血。」

孫瑤幾乎想抽他兩嘴巴子了:「你愣著幹嘛?a型血就a型血啊!輸血站在哪兒?趕緊過去呀!」

孫瑤說完,終於成功地從他的鉗制中掙脫出了手腕,可她還沒邁出半步,又被徐敬暔猛地一把抓住了胳膊。用力到孫瑤眉頭都忍不住皺了起來。

孫瑤低眸看一眼自己胳膊上被他抓出來的紅痕,再抬頭看他的臉,只覺得這個男人面無表情的掩蓋下,已經是個瘋子了。

這個瘋子卻在直直地對上她眼睛的下一秒,用一種低沉到再也不能更低沉的聲音,說出了幾乎瞬間就要讓孫瑤也瘋掉的話:「徐敬延和你一樣,都是o型血……」

孫瑤只顧憤恨的瞪着他,足足兩秒之後,耳朵彷彿才接收到他說的話,原本怒目而視的目光頃刻間就凝結住了……

……

***

此時此刻的任司徒比當時的孫瑤反應快多了,在聽到「徐敬延和你一樣,都是o型血……」的那一刻,已經整個人都僵住了。

a型血……

o型血……

瞬間無數種排列組合在任司徒的腦海中過了一遍,可她不僅沒能因此而想明白,反而更糊塗了,不可思議地看向孫瑤:「怎麼可能?」

孫瑤此刻的心裏飄着的,又何嘗不是這句話?是啊……怎麼可能……

孫瑤忍不住苦笑,苦笑到最後,卻是比哭還難看了,她現在唯一能求助的,只有任司徒了:「司徒,我該怎麼辦……」

***

尋尋被安排留院觀察一晚,孫瑤在醫院陪着尋尋。如今的尋尋不再像是傍晚剛回到家樓下那會兒那樣、忍不住對徐敬暔表示親近,而是徐敬暔的輪椅一被推進病房門,尋尋瞧見了,就猛地整個人縮在病床上,扯過被子蒙住頭。

孫瑤已經沒有力氣再應付門邊的這尊瘟神了,頹然地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徐敬暔看了眼病床上縮成小小一團的孩子,再與孫瑤頹喪的目光對上了幾秒——他默默地擺了擺手,讓保鏢把自己的輪椅倒推出去,還病房一片寧靜。

保鏢恭恭敬敬的把徐敬暔連同輪椅一道推到了走廊。保鏢眼裏的徐敬暔,從來都是冷酷的,決絕的……縱使有千種姿態,但也不曾有過現在這般的無力表情。

「徐少……」保鏢忍不住喚了一聲。

徐敬暔抬手制止了他,疲憊不堪地揉了揉眉心,說:「讓我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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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許情深誤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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