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從不給人喘息的宿運（1）

噴頭的水還在「嘩啦嘩啦」的流，濺在我身上，淋濕我的衣衫，靄靄霧氣騰騰上升，熏濕我的雙眼。

「言言，言言！」我拍打他的小臉，由原來的慘白都被我拍紅了他還是沒有任何反應，我手抖得十分厲害。踉踉蹌蹌淌着地上的積水去開衛生間的窗戶，跟他說了多少次不能把窗戶關死他偏不聽。他和我從小一樣怕冷。

我抱着他下樓，他長大了，我怎麼有些吃力起來了。該死，二手的qq只會在關鍵時刻給我掉鏈子，颯颯寒風吹在車窗外，我在車內怎麼打火也打不燃，用被子裹着的言言身上開始發涼，儘管我雙手已經顫抖得像不是我的手我還是抱着他來到馬路上攔過往稀疏的車輛，每看到一束刺眼的遠程燈就像是打開的一展生命之窗。

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地方，人人都不希望去做客，常常遠而避之，但那裏無時無刻不是人滿為患。我抱着言言衝進醫院大堂，我迷茫的環顧四周卻發現這周圍儘是同樣迷茫望向我的人，你知道那種感受嗎，好比你是孤島，360個角度全是海洋。這種狀況沒有維持多久，很快就有護士和醫生上前打聽情況，有一個小護士想要從我手中抱去顧言，在一瞬間我將他緊緊拽在手中不鬆開，她告訴我她要救孩子，然後我臂彎就變輕鬆卻更顯空空蕩蕩。

顧言是極依賴我的，他睡覺一定要我陪他先睡着，無論再熱的夏天在第二天醒來他總是貼着我，他做的噩夢許多都是我丟下他，他在夢中驚醒哭的像個淚人，眼淚閃閃的掛在睫毛上跟小姑娘一樣，他會不停的拉着我的手要我發誓跟他保證永遠不會丟下他，一遍一遍不厭其煩，我也笑話他像個女孩子那般粘人離不開我，在這一刻，我清晰的感受到其實不止是他離不開我啊，我的心我的生活也已經深深的無法同他剝離。

急救室的門合上許久，我在門外坐立不安，拿出手機考慮要不要和程煜琳和陳升說這個事，在選擇上號碼后又放棄，打擾他們又使他們擔心，我就孤獨的一個人在走廊的長椅上盯着關上的那扇門，期間又有許多急診病人被送來，走的被擔架抬着，有的被移動床推著，有的被攙扶著，寬敞的等候區漸漸擁擠起來，哭泣的聲音此起彼伏，反而使我不再哭得出來，你看他們都有家人在身邊支撐著抹去他們的淚水，我一個人還要為顧言安慰，眼淚能讓我兒子好過來嗎，若不能我憑什麼浪費照顧言言的力氣，我用力擦掉落下的眼淚。可是我依然很怕很怕。

「顧言家屬，哪個是顧言家屬？」急診室的門被急沖沖的拉開，護士的喊叫讓我打了個激靈立馬站起來說「我是」。

「你確定你孩子是天然氣中毒昏迷的？」護士疑惑的看着我，彷彿不相信這樣的事。

「我不知道啊，但他是在洗澡的時候這樣的，那時候衛生間是窗戶忘了開了。護士他怎麼樣了？情況好不好？」我抓住護士的手期望從她口中能得出我想要回答。她還是只看着我發愣了好一會。

「孩子是明顯的急性心力衰竭而導致暫時性的休克，並沒有中毒現象。」

我突然不能理解她說的這些話的意思代表了什麼，像後知後覺般從嘴裏蹦出不和諧的聲音：「什…什麼？」

護士拿出ct的暗片指給我看，「你孩子的心臟瓣膜關閉不全，導致心臟負荷過重，醫生說這應該是家族遺傳在孩子出生時候就伴隨了的，可能當時並不明顯也沒出現什麼狀況而被忽略了。」

「你別給我說那麼多有的沒的，你就告訴我他現在好不好？這個病有沒有得治！」我抓住她打斷她的話，現在的醫生只知道給你炫耀他們的專業知識和專業素養多麼高，可是我們這些病人的家屬心心念念的都是親人的健康與否，哪裏有心情給予他們考核。

「他現在情況穩定下來了。具體情況還是等醫生給你談吧。病人需要住院，你先去收費站交錢。」說完，她扯下一張單據塞在我手裏，眼神打量得掃過我，然後高傲的轉身，她護士服的裙邊掃在我的大衣上，掀起一陣風，吹冷了我只穿着保暖絲襪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