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顧語 顧言（2）

這是我來到這個城市的第五個冬天，與往年一樣是冷，身邊的人都驚訝於天氣的惡劣就像要熬不過了一樣。我看着窗戶玻璃上被凍起的窗花，其實還不算冷吧，比我懷着顧言來到這的那個冬天要好的多。那樣一個冬天，由內至外，都是冷的。

那是我剛過二十歲生日的一天，陌生的人潮把我擁擠至我不熟悉的出口，周圍儘是濃郁的地方腔調的說話聲音，我眼神盲目不知道放在哪裏好。這是一座繁華的城市，這裏的人自我感覺好像都比別處高貴，他們把下巴抬得老高，男男女女的皮鞋落地聲都蹭得格外響亮，天花板都可以倒影出人們細微的表情。我拽緊挎包顯得惶惶不安，不小心撞上一位穿西裝的老闆，他斜瞪我一眼讓我脖子往裏一縮，如果還有隻殼，我一定會是那隻龜，他撣了撣筆挺的袖管像急於擺脫某些臟物。匆匆對他說聲抱歉迅速轉過身，我想我不願讓勝利者看見我敗退的淚水，從前的我向來驕傲的像只獅子。

早在列車上我就想我到達之後先找到落腳之處就要去找工作，你無法想像我僅僅在包里揣了八千快錢就準備在這片日星月異的土地上生存下來，就連這八千還是之前媽媽湊來打算走走關係讓我回學校的。烈風吹打我的臉我的頭髮，這城市濕冷得要人彷彿置身於冰窖，真冷真冷，我裹緊大衣朝未知方向走，走到哪裏，哪裏就是我的出口。

城市裏的房子貴得離譜，我連一間將就的地下室都找不到，這兩年連周邊城鎮都漸漸發展起來，房東一個比一個精明的打量租戶，我孜然一人，誰都不願去接納一個隨時可能交不起房租的來路不明的女人。在一家街尾的包子鋪我捂著兩隻包子，櫥窗上蓋滿霧，只見外面人影攢動，我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像賭氣一般從家裏跑出來，又像是要證明什麼東西，我起初把它稱為勇敢，現在我有點後悔，愚昧的勇敢。我懷着兩個月的孩子，我來到我夢想能來到的城市卻陌生它甚至都不肯接納我，我手中只有八千快錢，我還不知今夜在這寒冷的冬天如何度過，好無助，我想爸媽，他們還好嗎，會不會因我突然離家出走而憤怒，媽媽心臟病又犯了嗎，爸爸眼睛有沒有再充血，可是我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孩子會沒有，我會永遠活在閑言碎語中，這不是我要的生活，於是我就憑着這一腔的固執來到這裏，在颳風在飄雨的天氣里，發誓會過得更好。

這是這條街少數還在營業中的店鋪之一，愛食言甜品店，我在門外看了半晌琢磨其中的含義，是愛上食言還是僅僅單純的甜品招牌？大概只有主人才清楚。

「大姐，店裏還招人么？」

「家住哪？做沒做過甜品？你能不能吃苦？」櫃枱上的女人臉頭都沒抬就拋來一干問題，我不知該不該說實話，可是說了實話意味着今晚我除了繼續住花銷上百的旅店就只有街道口了，我渴望安定，一定要安定。

「我能吃苦。」她終於將頭抬起，但只是匆匆一眼便低下。

「大姐我求你了，你招了我吧，我會好好工作的，我住了七天旅店了，我沒錢了，我還要攢錢生孩子，我還要養我的孩子。」我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拽着她的手，乞求她，恐懼讓我顫慄，生生抓着她的手不松，我真是要絕望了。

「你懷着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