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她害羞了,心裏開始冒泡泡，好像還是粉紅色的。顏晗被這種感覺震驚了。她不可能對他產生那種感情，就算她不再愛章赫勛，也不可能——她從來沒有想過。即使他比她大，但在她心裏，他就是個幼稚的弟弟。她不會對他下手，兔子不吃窩邊草，更何況是弟弟，心理上的弟弟。

可是,他喜歡她。即使失憶了,他還是喜歡她，她能夠從他眼底看到與往常無異的情感,深入骨髓,愛入血肉。命運的齒輪似乎往回撥了兩格。

「弟弟，之前為什麼去美國？」她需要套話，知道他的病是否痊癒，生理上的心理上的。

沈向晨怔忪片刻，歪著頭吐舌：「去泡妞啊。」

「講正經的。」顏晗正色。

沈向晨壓了壓下巴，垂眸，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上留下兩彎剪影，就像兩面可愛的扇子，不過那灰色的形狀透着涼意：「如果我說，我被□□了，你信嗎？」

顏晗聽此，抖了抖唇：「信。」

「你問我，為什麼被□□。」

「你，為什麼被□□？」

「因為我有病。」

「什麼病？」

「抑鬱症。」

「治好了嗎？」

「不知道。」

「不知道？」

「因為自我醒來開始，我沒有任何抑鬱的感覺，反而感覺解脫了，但是我爺爺說我有抑鬱症。他說，他不送我去精神病院，卻要我聽話，好好地待在屋子裏。」

「你聽他的話了？」

「我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我失憶了。」

「你知道自己失憶了？」顏晗忍不住更靠近他。

「我知道，因為我不記得過去的人和事，我腦子裏一片空白。」

「不記得任何人？」

「是，我一醒來，我眼前就都是白色，然後隱隱約約聽到醫生說我腦子受了重創，失憶了。但是我腦袋疼得厲害，只聽到這一句話就暈了過去。然後，就有人在我下一次醒來的時候，衝上來跟我說，他是我爺爺，他是我爸爸，還有這位是某某叔叔。他們看起來不像是會害我的，所以我點頭答應了。」

「你相信嗎？」

「那時候不信，但後來相信了。」

「為什麼？」

「因為他們對我很好，我好像從來沒有那種感覺，被人疼愛被人關心，無微不至的關心。還有老人的眼淚，讓我不得不妥協。我知道自己出了車禍，那段時間大多數時候是睡着的，偶爾醒來，眼前也只有爺爺，甚至連傳說中的姐姐都兩年後才見面。不過，那段迷迷糊糊的時間過去后，我就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中了。周圍都是金髮碧眼的醫生和護士，還有我爺爺，偶爾我叔叔和嬸嬸會來看望我。直到我痊癒，回到他們住的別墅，然後遇上那兩個女朋友。她們總是鬧我，相互鬧，說她們喜歡我，是我女朋友，不過我失憶了，忘記了。她們說願意為我做所有事情，卻不願意告訴我過往的一切，但有時候，我還是能套出幾句話來。」

「她們告訴你什麼？」

「我曾經愛過一個人，我受的傷，受的苦，都是因為她。」

顏晗大驚，下意識往後退，腳卻被身下的椅子絆住，身子後仰，啊一聲尖叫，卻發現自己在落地前一刻被他攬了回去。

「姐姐，你怎麼了？」

「我沒事。」顏晗心虛否認，甩開他的手，走開，撲到了沙發上。她們說的沒錯，是她傷害了他。她可能還會繼續傷害他。她該感到愧疚。

「姐姐，你哭了？」沈向晨見她肩膀一抽一抽的，頭埋在抱枕里，「你為什麼哭？」

顏晗沒有回應，她很後悔，曾做出那麼多傷害他的事，卻沒有絲毫的慚愧之心。而經過沒有他的五年後，她的心也麻木了。如果不是剛剛那一番話，她差點忘了，她曾經做過的那些事。

「姐姐，你別哭啊。」沈向晨想套她的話，或許太逼得太緊了些，沒想到把她逼哭了，哎一聲長嘆，「晗晗……」

「你什麼時候回家？」顏晗突然直起身子，打斷了他的話。

「回家？」

「是。」她知道她很殘忍，但是不得不這麼做。

「晗晗，你知道我為什麼回國嗎？」

「為什麼？」

「因為從我失憶那一刻起，我腦海里就一直有一個身影，揮之不去。有時候是夢魘，有時候是甜夢，令我寧願沉睡一輩子的夢。」

「身影……」是她？不得不說，這個情節很狗血，但是對象是她，顏晗的心在顫抖，腦子裏在做着激烈的思想鬥爭。

「晗晗，我……」

顏晗等着他的話，一顆心緊張地幾乎不會跳，她很怕，他又說出那樣的話來，但是她心中又隱隱含着期盼。她是個矛盾體，一如既往的糾結。

「晗晗，我……」沈向晨欲言又止，努力地組織腦子裏亂成一團漿糊的語言，卻在第一個字要蹦出喉嚨口，聽到一陣刺耳而討厭的手機鈴聲。

就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顏晗騰地躍起，迅速跑回了房間，拿出手機接了起來，然後躲到了陽台上，壓低聲音：「嗯？光曉？」

沈向晨起身，站在卧室里，隔着一道玻璃門，望着她曼妙的背影。這個傻姑娘，她以為隔着道玻璃門，他就聽不見了，玻璃門上面的窗戶可是敞開的。

不過光曉？沈光曉？他在追她？兩兄弟搶妻么？真是一出好戲。不過他沒有勝算，顏晗的表情和語氣告訴他。

「我已經吃了，你自己去吃吧。嗯……我不想吃壽司也不想吃海鮮，我已經吃過飯了……」

「我已經吃飽了，不去。什麼，你在我家門口？」

「不行，你不能進來，我，我剛剛洗了澡，沒穿好衣服。」

「呸，你個色胚，我不會讓你進來的。」

「鑰匙？你怎麼會有鑰匙？」顏晗氣鼓鼓地開了玻璃門，從陽台外進來，大步踱到客廳里，氣極。

「表哥不可能給你，你偷的吧？」她話音剛落，就聽到門外鑰匙轉動的聲音，嚇得急忙掛斷電話，回頭，「向晨，你快躲起來。」

要是被沈光曉發現向晨在這裏，沈博崇肯定會馬上把他抓回去的。他還只圍了條浴巾站在這兒，顏晗心急地把他推到卧室里：「你快躲起來，躲……」她環顧一圈，「躲衣櫃里。」

雖然躲柜子裏太委屈了，但沈向晨也不願意被沈光曉發現，扁扁嘴，彎腰蹲了進去。

顏晗才關好衣櫃，沈光曉就已經推了門進來，手心裏顛著鑰匙，嘻嘻一笑，打量着她：「呀，你穿衣服很快嘛。」

「你怎麼可以偷鑰匙，還不經我准許就闖進來！」

「但是我不進來的話，壽司就要悶壞了，外面實在太熱。還有大閘蟹，放太久就不好吃了。」沈光曉把盒子擺到面前的餐桌上，忽然發現了什麼，嬉笑的樣子驀地收了回去，皺眉，詫異抬頭，「你家裏還有其他人？」

「沒有。」顏晗的手收到背後，忐忑地蜷曲著。

沈光曉明顯不信，環顧一圈，就進了房間，一無所獲。房間里沒有，陽台上沒有，她這兒地方很小，幾乎是一覽無餘。他跑到廚房，還是沒有，那衛生間呢。

顏晗的心立即提了起來，她忘了收拾向晨的衣服了，然而沈光曉已經看到了。

「這西裝是誰的？」

「我的。」

顏晗本想，只要她咬死不認就好了，反正沈光曉也不能逼她承認，沒想到向晨這傻子，自己跑出來了。

沈光曉聞聲，轉頭，眼神越過顏晗肩膀，看向屋內，一個男人從衣櫃里爬出來，渾身都透著一股詭異，卻叫他心底的怒火蹭蹭地冒了上來，沖顏晗吼道：「他是誰！」

顏晗萬萬沒料到沈光曉會這樣敏感且易怒，可是沈光曉怎麼會不認識他，詫異回頭，卻見沈向晨戴着個面具，拗了個妖嬈的造型，靠在衣柜上。那是她之前參加化裝舞會時的面具，沒想到他從衣櫃里扒拉出來，還戴上了，難怪沈光曉不認得他，哭笑不得。

「你還笑！」沈光曉越發氣憤，要不是這地方小，又是顏晗的地盤，他絕對要掀桌打人了。

「他就是我一個朋友。」

「朋友會穿着你的浴巾，鑽到你的衣櫃里玩？」他必然是不信的，當他傻子呢。

「不然呢？」顏晗跟他解釋不清，也不能解釋，乾脆作罷，瞟他一眼。

「你！」沈光曉喜歡她，拿她半點辦法都沒有，只能朝沈向晨發火，「說，你是哪來的賤、人！纏着我女人！」

「你女人？」沈向晨笑。

儘管沈光曉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聽得出來，他在嘲笑他，他渾身的毛孔都透著譏諷之意：「她就是我女人，你識相的，趕緊給我滾出去！」

「嘁，你女人？」沈向晨心裏不舒服之極，雖然是自己堂弟，但是涉及顏晗，也沒什麼好讓步的，「剛剛我們倆還在這張大床上纏綿了很久呢，你說她，是你的，還是我的？」

「什麼？」

「我有八塊腹肌，你有嗎？」

「為什麼要八塊腹肌？」

「晗晗喜歡。」

沈光曉詫異回頭，盯着顏晗，卻沒發現自己跳進了沈向晨挖的坑：「晗晗，你喜歡腹肌？」

「挺喜歡的。」儘管沈向晨在毀她清譽，但為了快點把沈光曉趕跑，不得不繼續抹黑自己。

「我有人魚線，你有嗎？」

「人魚線是什麼？」

「連人魚線都不知道。」沈向晨哈哈笑着，「你連晗晗最喜歡的都不知道，怎麼取悅他？」

「你說的什麼狗屎？」

「我說的是事實。我和晗晗，是一對。她是我的女人。」沈向晨忽然上前一步，把不知該做何反應的顏晗抱進了懷裏，可惜隔着面具不能偷香。

「你……」沈光曉面對他，深刻感覺到自己有話說不出，瞬間變成了個戰五渣，只能把目標轉向顏晗，「晗晗，他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們剛剛還在玩遊戲呢，情/趣遊戲。你沒看出來嗎？」沈向晨攤手，搶答道。

「我沒問你！」

顏晗還真是為難，如果為了趕跑他承認了，那豈不是讓向晨得逞了。但是不把他趕跑，萬一他發現面具下的人是向晨，一定會立馬報告沈博崇。那她和他，又要天各一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