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二章

61第二章

宣帝十二年,墨言十五歲。

公子褚名聲大震的這一年,扶兮六歲,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終日困在紅色的宮牆中。所以她不知道外面的硝煙燃了幾回,她不知道有個叫公子褚的人畫一手好畫,拉一手好弓。

四國動蕩不安,戰場是遲早的,齊梁一戰,公子褚在敵人的營中幾番獻計出策,終於逼得齊國退無可退,潰不成軍。

宣帝一生少有敗仗,唯一的那一次送去了自己的妹妹。

這一次在他的運籌之中,卻依然敗落。

他困惑,他不服,他暴怒。

終於——

帝王披甲,御駕親征。

兵臨城下,可是梁軍卻閉門不應戰,宣帝大惑,卻看到梁國的城門上,站着一個面帶笑容,烏髮如瀑的少年。

一襲青衫,弓拉滿月。

他明明看不見,箭頭卻直指宣帝。

將士慌了,宣帝拉韁繩的手都有些抖,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旁的。

片刻的遲疑,那箭從城門上嗖的一下射下來,擦過宣帝的肩膀,射在一旁主將的喉嚨中。

一箭貫穿,當場斃命,眾軍愣在當場。

宣帝心中五味複雜,再看那少年,早已扔了弓,負着手朗聲道:「齊王,這是我送給你的見面禮!。」

他說着,運氣踏牆,踩過千軍的頭頂飛越而來,最終停落在寫着潦草『齊』字的旗幟上,依舊負着手,笑容不變,動作輕柔的像是一陣風,他用那張沒有眼的臉面對着腳下千軍,像是說給別人聽,又像是自言自語,他說:「公子褚就是我。」

下面頓時有了小聲的議論

「原來是公子褚。」

「我也聽過他,梁國畫工一流的畫師。」

「想不到竟然是這樣一個高手。」

「將軍死了,梁國又請來這樣一個高手,這一仗我們恐怕……」

「混賬!」宣帝聽到臣子的懼怕,終於怒了,一劍割下那人的頭顱,血濺當場。

眾軍噤聲。

「寡人的軍隊絕不留膽怯無用之徒!」他這麼說着卻又高喝一聲:「收兵!」

走時深深看了一眼公子褚,這一收兵直退回了齊國。

公子褚在齊國人口中傳開來了。

有人說他是魔鬼,也有人說他是曠世奇才。

眾說紛紜,只有齊王知道他只不過是個年僅十五歲的孩子。

一個一心想為母親報仇卻毫無力量的孩子。

這一夜,帝王無眠。

公子褚像是插上翅膀一樣,避過重重戒備,踏月而來。

風吹動紗幔,恍恍惚惚朦朧了齊王的一把淚臉:「孩子,你一直都在怪我,對不對?」

「對。」

簡單而明了的回答,就像他當初那三個字『再說吧』

公子褚無法忘記為了躲避賀慕南追殺四處逃亡,一心練武,還裝成瞎子,這個種的辛苦與酸楚。

他用青布蒙住了眼睛,父王的昏庸,賀慕南的為非作歹,母親的慘死,舅舅的自私,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覺得這世間有些東西,還是不要看到的好。

想到了,最多頭疼。

看到了,心卻會疼。

「你恨我是對的,你放心,她的仇我遲早會報……」

「遲早是什麼時候?等賀慕南地位越來越穩,等你越來越老,你的兒子們參與奪位,你把心思又放在兒子身上再無暇顧及仇恨的時候?」他環胸的手緩緩放下,不屑一笑:「我好像失信了,說好不再踏進你的地方。走了。」

說完投身入甬道,任月光拉長了自己的影子。

「你既然那麼恨那個人,為什麼不直接去殺了他呢?」

拐角處,是等待已久的姜懷璧閉着眼斜靠在圓柱上,這個時候的他也不過才十歲,卻有着與公子褚一樣的冷靜。

「我想殺的,不止賀慕南一人。」公子褚走了過去與他並肩而坐,單腿敲在橫欄上,一手抄過一壺酒呷了口:「怎麼,有心事?」

姜懷璧搖搖頭,除了年齡與體型,還有那尚且稚嫩的臉之外,那語氣,所作所為簡直是個十成十足的大人,他接過公子褚喝過的酒也呷了口:「想殺光依附的他的朝臣,宮內那些勢力的下人。」

「還有我那無用的……」頓了頓,公子褚抿唇:「父王。」

「哦,那你想殺的人還真是挺多。」姜懷璧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你是想滅了秦國吧。」

這次公子褚沒有立刻答話,一骨碌喝光了罈子裏的酒後才站起來將空壇扔給了懷璧:「或許吧,祝我好運。」

說完又一次投身入甬道中。

身後的姜懷璧見他遠去的背影,情不自禁的低喃:「若我是帝王,必會助你一臂之力。若我有朝一日成為帝王,必會征伐天下。」

那時候,年幼的姜懷璧不知道公子褚的內功到底好到什麼程度,所以他也不會知道,這些話全被一字不漏的傳到了公子褚的耳朵里。

公子褚是姜懷璧的堂兄,也是他心底最崇拜的人,兩人更是有着超越手足的知己情。

這是對姜明瀝與姜辰戊都沒有的。

這一點姜懷璧明白,公子褚也明白。

從十五歲到二十歲這五年裏,公子褚出盡了風頭。但凡有戰場的地方,必然有他。

不過自那日後,他再也沒有幫助哪國對付過齊國,亦不曾幫齊。

宣帝十五年,墨言二十歲。

秦梁戰爭的硝煙再一次瀰漫。

這一年,賀慕南幾乎掌控了所有的權利,秦王一日比一日昏庸。

賀慕南漸漸暴露他要一統天下的野心,屢次與梁國發起戰爭。

這一戰秦王親自帶兵出征,賀慕南陪同。

而第一次帶兵的容瀲首戰告敗后,因着地形上也佔下風,不得已只好去請公子褚。

這於公子褚來說也是個報仇的絕佳好時機,他精通戰略,是個奇謀者。

武功又是一等一的好,當聽說是秦王與賀慕南親征的時候,他要求容瀲讓他上陣。

與他並肩作戰,容瀲求之不得。

卻不想這一戰造就了他場的劫難。

戰場上,號角吹響,兩軍正面交鋒,賀慕南一見公子褚先是一愣,隨後笑道:「你竟然沒有死。」

「托你的福。」青色鎧甲印的那白皙乾淨的臉尤為俊美,公子褚手握三尺長劍指向賀慕南。

「可惜你的眼睛瞎了是嗎?」賀慕南掩唇,妖媚一笑。

「一樣能看清人心。」

賀慕南與他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而秦王自始至終都是笑容靨靨的騎在馬背上。

終於,他聽的不耐煩了,張了張嘴打了個哈欠對身側的賀慕南說道:「美人啊……快些把敵軍剷除,與寡人一同回宮去。」

「臣妾可不敢呢。」賀慕南異常猩紅的薄唇一嘟,收劍道:「陛下,你看看敵軍的主將是誰?」

秦王這才把目光轉到墨言的臉上,打量了幾圈,皺眉道:「這是誰啊,怎麼寡人以前從來沒有見過……」

「陛下您看他的眉頭。」

經賀慕南一提點,秦王才眯起眼看到公子褚沒有掩於青布間的那半截赤焰,頓時——

「你這個逆子!原來是你這個逆子!你站在梁軍那做什麼?還不快滾過來!」秦王的咆哮聲響徹梁軍上空,墨言握劍的手已經捏的青筋爆出,可是他臉上的笑容卻沒有絲毫的改變:「既是逆子,怎會順你的意?」說着輕踢馬腹,長劍直刺賀慕南,賀慕南不躲不閃,硬吃了他一劍。

雖然只是擦過肩膀,卻足矣叫秦王暴跳如雷,秦王一把摟過賀慕南,破口大罵:「畜生!你這個沒人性的小畜生!寡人沒有你這個兒子!」

腌臢不堪的話入耳,墨言面不改色的笑了笑:「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秦王臉色青白一陣,咬牙切齒的瞪着公子褚,一雙眼中似要噴出火來。

懷中賀慕南楚楚可憐的看着他,眾軍又在身後,秦王終於拔劍刺向了自己的兒子。

公子褚巧妙避開,沒有回手。秦王再欲刺劍而來的時候,懷中賀慕南用手抓住了利刃,血跡順着手掌流了下來,秦王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陛下……不要因為臣妾和殿下反目成仇。」賀慕南說着,咬牙支起身子,要替秦王作戰,公子褚可沒有那麼憐香惜玉,況且惜的還是個大男人。

容瀲見狀揮手令手下攻擊,秦兵抵抗之,兩軍很快殺成一片。

公子褚一劍刺過去的時候秦王一把將賀慕南摟在懷裏,以身來擋:「逆子!寡人決不允許你傷害他一根汗毛!」

公子褚握劍的手猛的一抖,也就是這片刻的惻隱之心讓賀慕南有機可乘,一劍刺進了公子褚的腹中。

白皙俊逸的臉上終於不見了那抹溫柔的笑,容瀲見他受傷,拔劍來助。公子褚一把推開他,手中的劍頓時像活了一樣直逼賀慕南。

同樣的一劍,賀慕南用盡了全力,而公子褚只用了不到一半的力量,他受了傷,無法使出全力。

二人同時受傷,還沒下戰場,公子褚就倒在了容瀲的馬上。

而秦王一直關心着賀慕南的傷,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一眼暈死過去的兒子。

下了戰場入營,容瀲慌了揪着他的直呼不許他死,公子褚算是勉強醒了,卻在拍了拍他后再次暈了過去。

這一戰二國算是戰平。

半月後,梁國傳來消息,公子褚戰死,因有恩梁國,追封鎮國公,舉國同哀。

三日後,齊王親領公子褚屍首,並將其身份公諸天下,追封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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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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