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強扭的瓜

第271章 強扭的瓜

章節名:第271章強扭的瓜

本想在朝堂之上對皇帝發難的太后,卻反遭皇帝質問,吃了啞巴虧,一回到慈寧宮,終於忍不住勃然大怒:「生他的時候難產,哀家就知道,他日後必定是個強勢的主!果不其然,自他出生起,便從不肯聽哀家的話,任由白家從第一豪族跌落。他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比狼還要狠,比任何人都要忘恩負義!這樣的皇帝,留着何用!」

見太后說出有違天道的話來,一旁的白國舅忙勸道:「太后息怒,聖上到底年輕,尚未至而立之年,並不懂太后的苦心……」

白太後面色一哂,那雙凌厲雙眸盯着白國舅,竟笑了起來:「國舅爺倒是鎮定的很哪,還在為聖上開脫。若是你的女兒當不了皇后,我白家將失去最後的依仗,憑什麼再從四大家族中崛起?瞧瞧薄家如今的囂張氣焰,連孟家也有出息地出了個女狀元,聶家再不濟,也懂得做牆頭草,白家呢,拉得下臉面來讓他們踩着玩?!嗯?!」

白國舅被訓斥得低下了頭,嘆息道:「部署多年,湛兒還是折在了東興,至今未能歸來,恐怕凶多吉少。燁兒又是個體弱多病的,指望他從來指望不上。若是露兒不能為後,白家氣數便盡了。太后憂慮的極是,但老臣着實無能為力啊。」

君要臣死,臣豈能貪生?

大秦豪族之間的紛爭已近百年,與東興糾葛的說不清道不明的世族關係不同,大秦豪族唯以家族勢力為第一依仗,反之,可為此不擇手段。

無論是白湛潛伏鹿台山做了細作,妄圖藉由古晉國所藏寶藏之勢為白家翻身,亦或是其被東興擒住之後,對背後勢力隻字不提,無一不是犧牲手段。

人說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豪族又豈能榮興百代?

白家與薄家百年相爭,從來都是白家在上,薄家在下,這勢頭如今卻已難說。而聶家與孟家漸趨沒落,便再顧不得豪族地位,聶家已拉下顏面一心侍奉大帝,不敢有二話,孟家亦為生存拜了薄家為師,等待着翻身時機。

人人都知曉白家是大帝的母族,太后是白家的千金,然而人人又都知曉大帝並不偏袒白家分毫,三大家族乖覺,或抱成一團,或追隨聖駕,總之冷眼瞧著白家的笑話。

白國舅見太后默然,又提議道:「太后,即便白家再沒落,到底不敢讓人小瞧了去。薄家再厲害,也不過在朝堂上動動手腳,而國公門生眾多,桃李無言,下自成蹊,豈是一朝一夕便敗落了的?再說白岳為大秦第一元帥,若此番能勸得陛下參戰,揮軍東征,白家立下戰功赫赫,何愁陛下不封賞?最重要的是,倘若能從東興北郡府的叛軍中拿到古晉國的寶藏,太后屆時可隨心所欲,又何來此等束手束腳?」

白國舅口中的國公是太后的父親,白家的家主,而白岳是太后的三哥,曾獲大秦戰神之名,常年駐守邊關,甚少回京。

聽罷白國舅的提議,太后卻搖搖頭:「二哥,你錯了,三哥那種人,絕不可能如你般懂得變通,他是皇帝的元帥,並非白家的元帥。而哀家所求的,是白家的皇帝,而非皇帝的白家。這才是保我白家長盛不衰的唯一途徑。」

白國舅垂首,半晌才緩緩稱是。

「太後娘娘……」

太后的怒意在謀划中漸漸平息了些許,這時親信曹安康匆匆進來,面色焦急,似是得了什麼訊息,剛要開口,見白國舅也在場,忙行了個禮:「喲,國舅爺也在呢,老奴給您請安了。」

「探聽到了什麼?」白太后睨他一眼。

曹安康也不避白國舅,一五一十道:「老奴聽說,清心殿那位……『皇後娘娘』啊身患頑疾,陛下衣不解帶地伺候着,凡事親力親為,要什麼給什麼……更奇怪的是,那位娘娘似乎並不願與陛下同處,每每大吵大鬧,竟是要將清心殿給掀翻了去。這不,聽說早朝時候又鬧上了,陛下下了朝,必是又去安撫她了。太後娘娘,您說這稀奇不稀奇,陛下是成心要與您作對,竟連個瘋女人也往宮裏頭帶呢,還要立她為後……」

太后本已惱怒,聽罷更是火冒三丈,狠狠剜了曹安康一眼:「放肆!你一個奴才竟敢議論皇帝的不是!」

曹安康忙跪下,自己打自己嘴巴,他慣常懂得太后脾性,一邊打一邊罵:「老奴該死,老奴嘴賤,請太后恕罪!」

太后早瞧管了曹安康這副德行,卻思量起他方才的話來,喃喃自語道:「瘋女人……寧願立一個瘋女人為後,也不願娶白露,誠心與哀家作對,皇帝,你還真是千古第一孝順的好皇帝!」

「曹安康,你再去讓人探聽,每日報來!哀家倒要看看,他如何能將個瘋女人帶上封后大典!娶了就娶了,丟的是皇帝自己的人,哀家由着他去鬧,等鬧夠了,再慢慢跟他清算!」太后忽地下了懿旨道。

曹安康忙連滾帶爬地去了,太后隨後又朝殿外叫人:「來人啊,去叫白姑娘和二王爺來……」

慈寧宮熱鬧,清心殿更是鬧翻了天。

君執才下了朝,回到寢宮,裏頭已傳來吵嚷聲,儘管君執吩咐宮人無論百里婧如何鬧騰,隨便她去鬧,打砸都隨她,可到底未親眼瞧見她發瘋,他如何也放心不下。

在朝堂上還能嬉笑怒罵,這會兒他半點都笑不出來,腳步匆匆,神色卻疲憊。入得暖閣,地上一堆的珍稀古玩都成了不值一文的糞土,宮人們圍在一起,只管遠遠瞧着她,誰也不敢靠近。

百里婧的發瘋並非心性使然,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難受,太難受,像是無數的蟲蟻咬過她的全身,撓不出,說不出,渴慕著有人替她撓一撓,又不願任何人碰她,每天每夜如此,最近越發頻繁起來。

死不了,活不了,腿傷了,她又動不了,被困在龍塌之上,將周遭所有能扔的東西全都砸了出去,她渾身發抖,手都已經握不起拳頭。

周遭都是些陌生人,著異國的服飾,說着並非盛京口音的話,以異樣的目光望着她,竊竊着她如何配不上他們的陛下,如何該收斂脾性、該體諒陛下的苦楚,是她不懂事,是她太鬧騰,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

「滾出去!你們都滾出去!」

她發瘋的樣子太難看,像是被剝光了,任人瞻仰,百里婧終於將脾氣從自己的身上發到了那些宮人身上。她沖着他們大吼,但無人肯聽她的話,宮人們仍舊站在原地,只因陛下交代要好生看着她。

百里婧沒有辦法了,理智全失,還想着留下最後的尊嚴她並非大興的公主,但她像一位公主那樣長大,她即便是死,也該死在那拋棄了她的故國之上,不該讓一群異族折磨她困着她。

百里婧顫抖著扯過一旁的雲被,將自己從頭到腳裹在了裏頭。

宮人們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姑娘……」

這時,孔雀從暗處走來,宮人們見過她,知曉她是陛下的親信,自然讓開路,還頗為欣喜地叫了她。

孔雀瞧著床上縮成一團的人,本也是煩得很,然而她到底是目睹過這位榮昌公主過去的神采,又想想她身上的毒和如今的可怖面孔,那些不滿便壓下去許多。

宮人不敢動她,而孔雀奉大帝之命為她找尋解毒之法,已是焦頭爛額,這會兒正好來瞧瞧她的癥狀。孔雀上前去,想動手扯掉雲被,卻又不大敢太過放肆,唯有誘哄:「……娘娘,您自南邊帶來的東西都由我收著,您要不要拿回去點一點?」

孔雀將一錦袋遞過去,半晌,百里婧自被中出來,伸手將錦袋接了過去,默默無語。

孔雀望着她探出頭來時消瘦的面孔,蒼白的顏色和因病痛折磨而越發凹陷下去的眼窩,眉頭擰緊,真是變了個人,哪有從前的半點好顏色?

若換成是她,歷經那般變故成了這副模樣,死的確比活着好受得多。但,有人不准她死,讓她活着折磨所有人。

百里婧解開錦袋,也不管孔雀是否在為她診脈,她如今是案板上的吃食,他們要如何便如何,她反抗不了。

她當着孔雀的面將錦袋裏的東西一樣一樣往外掏……一長串的珊瑚珠串,應是從她的手上解下來的。還有一隻綉著鴛鴦戲水的舊荷包,那荷包被絞碎過,又用細密的針腳一點點縫了起來,那兩隻原本被割裂開來的鴛鴦重新拼成了整塊,卻仍舊丑得像兒戲。這是在藥師塔地宮之中,那個人放進她掌心的,他讓她等他出來,帶她走。

她再往裏掏,甚至將整個手指都探了進去,卻再沒從錦袋裏掏出任何東西來,所幸顫顫地將錦袋翻過來,見了底,才知錦袋已空了。

可笑她曾貴為公主,輾轉十七載,愛過幾個人,最後竟身無長物,只得一串傷痕和破碎鴛鴦,再不敢信誓旦旦地說,起碼他愛我,從未騙過我……

孔雀趁她分神時,已診完了脈,見她握著那兩樣東西默默無言,她也無言,只道:「娘娘好生將養,陛下正在早朝,望娘娘體恤陛下辛勞,暫忍一忍。」

她說完,便急急邁出帳去,昨日得了大帝皇命,需儘快為百里婧配製解藥,孔雀的憂慮深重,毒不好解,而那毒癮更是磨人。

西秦大帝之名,百里婧從少女時候便一直如雷貫耳,他如何少年有為,如何殺伐決斷,他是活在大興和九州百姓心目中的神話,她從未想過有一日與他這般親近。他的確受萬民愛戴,也的確十全十美,他們規勸她體恤他的辛勞,讓他安心地上朝。

痛楚是一條毒蛇,鑽進她的心肺,再蔓延至四肢百骸,她躺在龍塌上,像隨時會幹涸死去的魚,她的腦子混沌,想起魚就想起法華寺內的放生池,想起墨問的臉……他曾吻過她的傷痕。

百里婧不動聲色地將那串珊瑚珠繞在自己的手腕上,一圈又一圈,遮住那些醜陋的傷痕,隨後扯住珊瑚珠,用力地收緊。她的氣力雖大不如前,到底習過武,忽聽一陣聲響,手中的珊瑚珠串斷了,一顆顆鮮艷的珊瑚珠蹦得到處都是,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彈跳不停。

宮人聽見聲響,忙上前來看,見百里婧的手腕被她自己給勒得青紫,那條條猙獰的舊傷疤橫亘在腕上,彷彿已將她的手腕割斷。

「娘娘,你這是做什麼?!」宮人手忙腳亂地收拾着地上的珊瑚珠,見百里婧的手上還握著串珠的細線,宮廷所制的珠串到底不比別處,連絲線也格外結實,以她這種勒法,定是能割破了筋脈的。要是真讓她割破了手,他們這些人定是不能活的!

「娘娘,您何苦這樣!」有宮人害怕地去奪百里婧手裏的細線,一個奪不了,好幾個人一起上,將百里婧按住不讓她動彈,總算是將她那絲線奪了下來。

宮人累得大喘氣,又望見百里婧另一隻手中握著的荷包,他們沒瞧清是什麼,以為她又想弄出什麼么蛾子來,忙道:「娘娘,您手裏的東西也給奴婢吧,您不能拿着……」

見百里婧不給,她們又去搶奪,這荷包被百里婧護在懷中,是死都奪不下來的,他們又不敢將她怎麼樣,累得氣喘吁吁反而挨了她幾下打,宮人又氣又怕,忙讓人去稟報陛下。

人才出去,陛下已邁進了暖閣,喝問道:「你們在做什麼?!」

宮人結結巴巴解釋道:「娘娘以絲線割腕,奴婢等才奪下,可她手裏還有東西,奴婢等不敢硬奪,求陛下做主!」

一聽以絲線割腕,君執的血都冷了一半,一直未清醒的腦袋被充了血,他三兩步走近龍塌,將百里婧的身子從床上抱起翻了個邊,大力地握住了她的雙臂。

本已廢了的那隻手腕上青紫斑斑,外加深深勒痕,看起來猙獰可怖,而她的另一隻手捏著一樣東西,只露出個頭,君執也看不清是什麼。他的力氣有多大,想要奪了來,她又能如何反抗?

稍一用力便掰開了百里婧的手,待瞧見她掌心裏的東西,皺巴巴的醜陋荷包,粗糙的針腳,宮人們都已傻了眼,鬧不明白這是什麼古怪物什……卻不料一向心平氣和待這位娘娘如同珍寶的大帝忽然發了狠,從她的手裏搶過那醜陋荷包,那雙黑眸暗沉得可怕,聲音也冰冷刺骨:「朕道是為了什麼呢……還念著不肯忘是嗎?若是為了朕,你大約也不肯死!」

他說着,手一揚,掌心的醜陋荷包頓時成了碎末,飄飄蕩蕩灑了一地。

宮人們見大帝動怒,慌忙跪下。

大帝似乎這才想起還有他們在場,聲音冷凝:「都給朕滾出去!」

宮人們又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帶上門出去,大氣都不敢喘,整個清心殿暖閣只剩帝后二人。

百里婧也不爭辯,只獃獃看着他的右手,忽地一口咬了上去,跟個瘋婆子毫無差別,咬得君執痛楚不已,揚手甩開:「你瘋了!」

他本已累極,又在氣頭上,見她為韓曄的東西發狂,早就嫉妒得失去了理智。

百里婧被她甩在了龍塌上,受傷的腿一動,連着筋脈,整個人顫抖了一下,她卻不喊疼,扭頭仍瞧著君執。她咬破了他的手,唇上沾著殷紅的血,映襯着她蒼白的臉色,像只邪肆的妖,痴笑道:「我愛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都愛他,你偏偏那麼賤,死纏爛打地粘着我,都你自己的錯,與我何干?」

「百!里!婧!」君執雙眸赤紅,第一次斤斤計較,「你也說愛我,你說了你愛我!」

百里婧異常開懷,她笑出了淚:「何時說的?說給誰聽的?墨問?呵,一個死人……讓他死後有些安慰罷了,活人竟當了真,即便我愛他,你又是他嗎?」

這個男人站在她的面前,居高臨下,全然陌生的面孔,身穿大秦黑色龍袍,那些暗紋和底色壓迫着人的神思,迫使眾生跪倒在他的萬千威儀之中。百里婧望着他,笑容越來越大,最終低下頭去,拖着那條折了的腿,想要往龍塌邊緣爬,伸手去夠一小片荷包的碎片……

她的話和這番舉動徹底刺激了君執,他骨子裏的所有惡劣和不滿一併爆發,他彎腰單手提着她,將她扔在了龍塌內側,隨之覆上去,美得令山河變色的那張臉與百里婧近在咫尺,他嗤笑:「百里婧,還愛着韓曄?好,朕成全你們!朕會將他千刀萬剮,提了他的頭來見你……然而,無論你愛或不愛,愛他還是愛墨問,你都只能在我身下,任我愛你!」

他說着,不等她答覆,做他想做的一切:「一刻都離不了我,還說不愛我?你不愛我,又有誰還能愛你?」

他懂她的身子,懂她的渴慕,卻比往日更狠,所有力度百里婧幾乎承受不了。他的手撫過她的臉,還因失血之症流着血。

百里婧望着他寒波生煙般的黑眸,承受他的所有懲罰,她忽然疼出了淚,咬緊牙關不說話,任他折磨,待將痛楚壓下心底,才輕輕說道:「你……不是墨問。」

君執全身緊繃,不肯饒她,的確比平日狠烈暴戾,他甚至撕開她的傷疤給她瞧:「朕不是墨問,你心裏的那個墨問他從未存在……你的韓曄也不存在,他的狠毒不比朕遜色,可惜,如今你只有朕。不論你喜歡不喜歡,朕在你身子裏……也只有朕能對你這般為所欲為!」

百里婧已不爭辯,她無力爭辯,順勢抱着他,耳邊聽着他的氣息不暢,她微弱地笑道:「強扭的瓜不甜……」

「不甜便罷……朕就愛這苦澀,若不強扭下來,待瓜熟蒂落,又怎知她仍是朕的?」君執大喘,他做這事時仍不忘催動內力說話,漸漸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是天生的擅長掠奪的王者,百里婧的任何言辭在他的面前都討不到便宜,她放棄反抗,任他去為所欲為。

殿外候着的那些宮人見裏面的爭執聲漸漸平息,卻又起了異常的聲響,都將頭低了下去,心知昨夜的場景又來了,只是連晌午都不到便這般熱烈,長此以往,陛下能吃得消嗎?

君執的確被鬼了心竅,理智都被嫉妒燒光了,下手沒個輕重,待她身子放軟,不再抗拒,他才稍稍溫柔了些。他的薄唇吻着她的額頭,再到她的眼睛,他以往最愛吻她黑亮的雙眸,像夜幕中最亮的星子,可這會兒吻去,卻發現她的雙眸早已閉上,連雙臂也不知何時鬆開了他。

理智迴轉,君執感覺到了異常,手摸下去,帶起一掌心的血。他起初以為是自己的失血之症未愈,這會兒醒轉,方才身子發顫,再不敢動。

「婧兒……婧兒……」他觸上她的臉頰,叫了幾聲她才微微睜開眼眸。

君執心吊起來,所有的熱血都冷下去,他催動內力也發不出正常的聲音,像是啞了的風車,難聽極了,他問:「出血了,為何……不喊疼?」

從前為着討她歡心,即便是最大的力道也仍舊顧忌她的身子,方才他隨心所欲,全然沒想她能否承受。

百里婧不答,輕輕一笑,那失了光彩的眸子不肯看他,又重新閉上了,她心裏念著一句話,不肯說給君執聽

「起碼他愛我,從未騙過我……」

墨問從未活在人世,他在她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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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丞相的寵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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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強扭的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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