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婢女端著還有餘溫的清粥,靠坐在床邊,舀了一勺熬得軟糯的白粥,送到了雲素染的嘴邊。

夏日熾熱的陽光溫暖不了雲素染冰冷的身心,也化不開朝廷內那暗潮洶湧的冰川。

本來連日艷陽高照的天氣,陰沉了下來,空中陰雲密佈,像是要有一場暴雨將至。

朝堂上,多數大臣在閻王以往的威嚴震懾下,還是左右搖擺,猶豫不決。

都想着如果可以明哲保身的置身於這場紛爭外,坐山觀虎鬥,豈不為上策。

可又哪能如他們所願呢!別說司徒勣不願讓事態這麼焦灼下去,最沉不住了的洛熙皞也不肯將這事態在這麼拖延下去了。

他眉頭深鎖的看着,階下那些彎腰躬身的大臣,心中氣悶至極,原以為只要將洛離殤抓起來,這些以往受他鐵血壓迫的朝臣們必定群起而攻之。

可誰想!事情遠沒有他預計的那般發生,而是,一直僵持不下,大臣們的意思也是模稜兩可,眼神看向龍案上堆成小山的奏摺,心裏更是憤懣難平,這些奏章里竟然沒有的一個人敢提到處死閻王的字眼,最重的處罰也不過是削王爵,貶為庶人!

這讓他大為光火!大臣們如果這般避諱!就算他自己提出來,也恐難有人會附議,那豈不是?!

不行!絕不能讓洛離殤重見天日!他一見天日!那自己便是大難臨頭了!

調理了幾日,稍微恢復了些氣色,可臉上的陰鬱還是讓洛熙皞顯得有些憔悴,陰沉的眸色再次看向階下的大臣,沉聲道:「朕~已經看過你們上的奏章了!既然你們都想不出如何處置閻王,那朕就先削去他的王爵,將他貶為庶人,容后再論刑罰!不知眾卿家以為如何?」

朝堂中眾臣聽了哪敢還有什麼異議,紛紛附聲道:「陛下英明!」

唯有一人,側身走出來,上前一步道:「陛下!臣以為!閻王謀行鴆毒!已屬十惡之重罪!理應處以極刑!萬不可輕易饒之!」

啟奏之人是王渙凌,他沒上書,就是等著今日上朝將這番話在朝堂上當着滿朝文武說出來,想藉此!打破僵局。

他此番啟奏一出,朝堂內不免唏噓一片,大臣們剛剛放下來的心,又起伏了起來。

「臣附議!」盧允言的附議又在這不小的波瀾中投下一塊重石,盪起的波濤可想而知。

雖然大臣們依舊保持沉默,可心裏卻已經是波濤洶湧了。

很多人不由的微微側目看向一直陰沉着臉卻沒作聲的司徒勣,想從他那裏看出點蛛絲馬跡來,卻顯然是徒勞的。

這個看似不拘一格的老太尉,骨子裏卻是個狡猾多端的老狐狸!縱橫三朝不倒,他靠的又豈是那塊免死金牌!最多的還是靠他那乖張詭詐的性子,還有那桃李滿天的學生和朋友。

所以縱使他身不在朝廷,但朝廷內的大小事情他卻知道的一清二楚,以前,閻王不在朝中,他還會偶爾插手一些朝中事務,自從閻王還朝後他就鮮少露面了,可這回他帶病參合進了這場紛爭之中,讓不少想要倒戈或者想藉此對閻王不利的大臣們都打起了退堂鼓。

畢竟這個太尉的手段可不比閻王的差!

有人說出了洛熙皞心底最渴望的提議,可他反而變的一臉為難起來,遲疑道:「閻王雖犯下重罪!可畢竟是朕的兄弟!當年的那場腥風血雨,朕實在不想它在此發生在本朝!」話雖這麼說可他的眸色卻是凌厲的掃視着朝堂內的動向。

看眾臣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於是又接着說:「可既然兩位卿家提出來了!那不如眾卿家都說說自己對此事的看法吧!也免得朕忽略了什麼!」

這話一出,想要置身事外的大臣們,算是徹底的無處可躲了,因為,洛熙皞話里的意思就是閻王謀行鴆毒這事兒,他們只有兩條路可選,要麼支持閻王!要麼~就站在他這邊,除掉那個狂傲的閻王!

就在眾人各懷心思的同時,司徒勣開口了「當年!太帝賞老夫免死金牌時曾說過,只要老夫命在一天不論何等罪過都可保九族安生!」

鷹目鋒利無比的掃視過眾人,最終毫不避諱的看向高位上的洛熙皞,擲地有聲道:「如今!老夫要用這塊金牌保閻王一命!陛下您覺得如何?!」

洛熙皞險些從龍椅跳起來,這個老獠賊!竟然不惜使出免死金牌這一招!

心中一股悶氣籠罩而來,雙手緊攥著龍椅兩邊的龍頭扶手,關節處都被捏的發出了咯咯的憤恨聲,眼神難掩憤怒的盯着同樣鷹目如炬看着他的司徒勣,他早就該算到這個老獠賊會來這麼一招,可當時派去監視他的探子無不稟報說他如風中殘燭,將不久於人世,卻不想一切不過都是他掩人耳目的奸計,以至於自己對他放鬆了警惕,不想今天,最怕的事情果然發生了!

這驚人一舉,不僅讓洛熙皞無言以對,就連朝堂都靜寂了下來。

王渙凌自然知道司徒勣手中還握著這麼快王牌,所以,也只能忍氣識趣的退了回去,不在出聲。

可盧允言就沒那麼淡定了,他的心中如有亂麻,許久都沒從司徒勣的一番話中清醒過來,怎麼會突然橫生此枝節出來!如果!當真讓司徒勣保住了洛離殤一命!那自己豈不是死到臨頭了!

形勢逆轉。

這下輪到司徒勣發威了,他白眉一挑,甚至有些不耐煩洛熙皞久久未回答他的請求,揚聲道:「陛下!這是在猶豫什麼?您不是不願再重現前朝的腥風血雨嗎?老夫替您解了這煩憂!陛下您只管下旨赦免閻王!現下朝內的所有矛盾就可以迎刃而解了!這可是可喜可賀的喜事兒啊!」

字字句句不差分毫的砸回了洛熙皞的臉上,將他先前的假仁假義不著痕迹的嘲笑了一番。

忽地一陣疾風吹過殿外,殿門互相碰撞發出悶響,卻給這壓抑的氣氛增添了幾分心驚!

洛熙皞陰沉着臉,雙眸燃燒着濃烈的怒火,卻是無話可以反駁!

兩人就這麼互不相讓的對視着。

許久,洛熙皞斂目低聲無可奈何道:「此事容后再議吧!」

這是他放低了姿態在與司徒勣求和!

可顯然,司徒勣沒有讓步的意思!

「老夫身體不好!陛下就今日決議,莫再拖延了!」

「司徒勣!你還有沒有將朕這個皇帝放在眼裏!」洛熙皞拍案而起,憤怒的吼道。

司徒勣完全不懼他的威嚇,「老夫只將至尊放在心裏,放在眼裏豈不是大逆不道!陛下!切莫給老夫灌上個莫須有的罪名,毀了老夫一生清名!」

「好~你若心裏還將朕看做皇帝,此事就容后再議!」洛熙皞負氣的坐回龍椅,知道與這個老狐狸咬文嚼字,只有自己吃虧,於是立馬將他的后話堵死,以免在這麼繼續跟他繞下去。

司徒勣眉頭一蹙,「不行!於公閻王是我朝支柱!如果沒有他坐鎮鳳國,永唐必定來犯!於私!他是老夫的外孫!老夫救孫心切!此事萬萬不能壓后再議!還望陛下明鑒!」

此話一出,大臣們心中都不由的一個激靈,他們怎麼會沒想到如果閻王倒了,這人才凋零的鳳國,還能依仗誰來牽制日益繁盛的永唐呢?

可這句話停在洛熙皞耳里,卻像是在諷刺他無能!

這下,洛熙皞是真的忍無可忍了,咆怒的一掌拍在了龍案上,那聲巨響,回蕩在殿中,人人都猶如坐在鍾里一樣,雙耳被震的嗡嗡作響。

「放肆!朕乃九五之尊!朕的決議又豈容你司徒勣來左右!若不是看在你三朝元老的面子上!今日又豈容你在這兒蠻橫撒野!」

司徒勣同樣憤怒的將手中的拐杖一跺,力道卻是欠了洛熙皞那一掌幾分,顯得弱了些。

臉色突然泛起了些不自然的青白,可聲音依舊鏗鏘:「陛下您這是要忤逆太帝的遺旨嗎!?」

這是質問和赤果果的威脅!

洛熙皞卻是避而不答,轉而怒吼道:「來人啊~將這獠賊給朕拖出去!」

「我看?!」話還沒說完,司徒勣彷彿一口怒氣沒上來,撲通一聲昏倒在了地上。

幾乎所有人都驚訝的看着這出乎意料的一幕,久久無法回神。

因為,司徒勣的突然暈倒,這場針鋒相對邊無疾而終了,而他要用金牌保閻王一命的決議也無人在提!

就在這場暴雨黑壓壓的盤旋在空中三日後,當第一滴雨點墜落到地面時,洛熙皞『忍痛』下旨斬殺閻王。

——我是陰雨密佈的分界線——

雨傾盆而落,密實的就像層層珠簾,嘩啦啦的下個不停。

司徒勣自從那日後就一直昏迷不醒,給了洛熙皞絕佳的機會來剷除掉落離殤。

雲素染,被隔絕在一個清幽的院落中,她身上披着狐裘披風,攔腰蓋着貂絨錦被,手裏還抱着個手爐,卻依然冷的打着輕顫,灰敗的眼瞳中印襯著窗外的密雨,猶如一灘幽深的湖水,無波無皺,死一般的沉靜。

兩個由雨中打傘而來的婢女,匆匆的跑進迴廊。

一個將傘收起,抖了抖傘上的雨水,另一個則伸手拍了拍肩上的滴落的雨珠。

兩人抬頭對望了一下,皆是嘆了口幽氣。

「碧姐姐,你說閻王明日是不是真的就要被斬首了呢?」

被喚作姐姐的綠碧,趕忙伸手捂住了若鶯的朱唇,嗔道:「瞎說什麼!仔細讓屋裏那位聽了去!指不定得掀起多大的風浪呢!」

說完還謹慎的往四周瞧了瞧。

若鶯俏皮的吐了吐舌頭,便沒敢再說下去。

只是一切都晚了,因為剛剛她們的每字每句,都被靠在窗邊暖榻上的雲素染聽了個真真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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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寵之狐狸王爺白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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