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來路，歸途。
章節名：第二百五十七章來路，歸途。
一股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劇痛籠罩着凌亦弦等人，七源被強行剝離的瞬間，彷彿他們的生命也在同時流逝，那種力量的霸道令得身為七源之主的他們根本難以抗拒。七人無一不是面色慘白僵如木偶，仍有明珏為所欲為，冷汗簌簌地從他們額前滑下。他們死死地盯着前方紅唇如血，不斷從身後擴大了不知多少倍的摩訶血域中釋放出血魔肆虐整個楚家的明珏，腦海中長久以來的心念開始徹底崩潰。
「九幻！出來！」凌亦弦咬牙切齒地喝了一句，身周絳色光芒一弱一強，分明有些掙扎之色，卻長久見不到九幻的身影。
凌亦弦心中一驚，龍傲天等人看着也覺心驚肉跳，紛紛開始呼喚起自己的靈獸，可除卻華紹的靈藤纏縛臂膀已然現身之外，其餘的靈獸竟彷彿都受到了莫名桎梏一般，長久得不到回應。而華紹的靈藤此刻也彷彿斷絕了生機一般，纏在他的胳膊上奄奄一息，好不動作。
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詭異起來。
「這就是光的力量嗎？」龍傲天呢喃了一句。
明珏嘴角一勾，手掌屈曲狠戾一握，炸裂的七彩光芒中，一道道疾馳的彩色閃電被她強行納入丹田，她開始猖狂地大笑。
「就是這樣！光，乃萬靈之首，這天下本就該是光的世界！死靈算什麼？你們又算什麼？既已有我在，你們根本毫無價值！」
明珏冷冷地說着，銳利的眼神掩藏在汩汩的靈素之火背後，無人看得到那液化的靈素作為燃料，像淚。
「那我呢？」忽而有稍顯虛弱卻依舊陽剛的男聲從一旁傳出。
眾人身體不由自主地一震，看着那一手緊緊捂著胸口被一個黑衣女子攙扶著行走出來的楚旭。他的面色依舊有些蒼白，不再似平日那般強勢的眼神中，與千萬人之中，獨獨映照着那一個白衣女子的模樣，他的心突然更疼了，開口道：「我又算什麼？」
明珏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微微一笑，在所有人都鬆懈下一口氣的時刻，卻聽她道：「對了！還有你的生機之源沒有拿到手！」
眾人的心再度提到了嗓子眼裏，無一不在猜測這對新人夫妻現在究竟該以怎樣的姿態面對對方。
兩人都未曾動作，可周圍偏偏就在這萬籟俱寂之時，兩人看似平淡的對望之中，現場倏地颳起了勁爆的風旋。
風勢越來越旺，到最後，整個楚家都彷彿在處在暴風的中央，風勁如同刀刃摧殘著這裏的人們和建築，不過一刻鐘的時間，整個楚家已是面目全非，就連凌亦弦等人臉上、身上都因着生機之源的剝奪靈氣微薄掛了些彩。
那些旋轉的風刃締結成網，鋪天蓋地地朝着眾人兜頭而下，一瞬間，楚旭噴出一口鮮血，整個楚家方圓十里盡數粉碎成渣。
若不是墨麟在身後扶住楚旭，只怕這一擊之下他也未必能夠如現在這般安穩。墨麟另一隻手上還抱着白糰子白麒，此刻那揚起的絕美野性臉龐也盡數嶄露著不解的光芒，無數個想法在她腦海中飄過。
君惜朝、古靈兒的死，明汀、北辰馨兒的消失……一道道打擊落在人的身上、心頭，任誰都會傷心難過。可是，她傷心難過的方式是不是太過詭異了點。不對！墨麟身為走獸之王的感知開始飆升。
不對，有哪裏不對！
八源……
難道說……
她猛地抬頭，漆黑如墨的眼珠中光芒閃爍兩下，可便就在她怔愣的一瞬間，明珏素手一握，楚旭的暗靈源還有她手上的白麒都被明珏吸收進了丹田。
一切完畢，明珏沒有做一絲的停留，揚起碩大近百丈的天明之翼便是振翅欲走。卻在這時，四道聲音同時爆破，兩男兩女，盡數都帶着難以言喻的怒氣。
「哪裏走？」
「還我靈兒命來！」
天明之翼微微一滯，明珏的面色有着一絲的僵硬，卻轉瞬恢復正常，她近乎高貴冷艷地扭頭看着身後空中與她對峙著的顏虎、楚清婉、古北還有一個不知名的女子，看去應該是古北的夫人、古靈兒的親生母親。
「喲呵，諸位這是打算阻礙我了？」明珏雙手抱胸，身後天明之翼一扇一扇，一圈圈瑩白的靈素漣漪擴散出去，單單是如此，便讓對面的顏虎等人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之感。
現在的明珏已經完整修習完畢九重大天明訣，可謂將天地之光盡數掌控在手，這萬靈之首的光在她手中，就算不動對於其他種類的靈氣本身也是一種壓制。
古北的眼眶猩紅好似可以流出血來，就連他身側的古夫人都是同樣的眼眶含淚，古北看着這般模樣的明珏，又想到自己女兒悲劇的慘死，頓時覺得那根本就是毫無意義的事，悲憤交加地怒喝道：「像你這種人憑什麼應該存活世上？」
「你還我靈兒命來！你對得起她嗎？」古夫人道。
「我對你很失望，丫頭。」顏虎道。
楚清婉更直接，朝着明珏唾了一口，罵道：「老太婆當年真的是瞎了眼了，居然看上你這麼個忘恩負義心術不正的人！今日，我就清理門戶！」
說罷，也不管其他三人，朝着明珏便是迎了上去，快如閃電不足以用來形容她的速度，她揚手指間落下一道足足百丈之大的玄陣，顏虎不甘示弱，手中金、火交織，隨手一揚，便是數之不盡的雷霆震怒。
眾人皆是駭然於這兩人的決絕，想是明珏乃是顏虎欽定的靈院院長，深得靈院兩位院長傳承，可以說是他靈院的繼承者沒錯，此刻卻被他如此狠辣地對待，饒是古北二人都有些愕然於他和楚清婉的攻勢。
只不過，在那靈光乍放淹沒的一角，沒有人看到那兩位老者眼中流露出的對小輩的希冀和疼惜。
可明珏看到了！
她不僅看到，而且看得徹徹底底，徹頭徹尾，沒有一絲的遺漏，她心中一痛，忽然就想順着他們的攻勢就這麼死去。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少一些煩惱？死了是不是就會忘卻活着時候所有的痛？她開始疑惑，真的有那麼一剎她就像要收回所有的靈素外放，任由楚清婉二人轟死自己，可便在這時，她的腦海中浮現出那三個人的音容笑貌。
古靈兒、君惜朝，還有，楚旭……
「啊！」
她身軀一震，背後的天明之翼突然疾射出無數的靈光光束，潔白無暇的羽毛之上射出的靈束竟是血紅之色，像是用鮮血灌注而成一般，可怖非常。
血色的光束直接纏縛在顏虎、楚清婉的身上，在二人無法動彈的落寞中，兩位蓋世強者隕落下來。他們沒有死去，卻比死更痛苦，因為明珏吸走了他們畢生修鍊所得的靈氣。
從此之後，世上少了兩個靈聖強者，多了兩個垂暮廢物。
嘩啦！
光之色的輝芒浸滿整個楚家廢墟，楚旭不支倒下，那捨不得卻不得不垂下閉上的眼帘中最後映照着白衣人不屑一顧離去的身姿，一如當年那般的輕靈脫俗，恍如初見……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這一夜楚家的內訌一戰以一種近乎快得詭異的速度在整個衍天都、西衍、甚至東陵飛速流傳。待到二十天後，楚旭醒來的時候，周遭除卻墨麟之外再無一人。他曾經詢問過其他人的蹤跡，卻被墨麟躲躲閃閃地敷衍。他也不過分深究，只是那手腕上不知何時已然破碎開來的同心生死結讓他瞪大了雙眼。
支離破碎的模樣，黯淡的色澤，正如現在的他，也如現在的他和她。
他無力地倒在床上，緩緩握緊了拳。
這束光，是他的，永遠都必須是！
此時此刻，那一束光正降落在東陵的角落。
明珏的身姿依舊如以往一般的輕盈，此刻卻少了些慣常的凌厲，像是究竟海浪磨礪的砂石，沒了鋒銳的稜角。
「為什麼回這裏來？」她的身側突然現出白麒的身影，那銀色發、稍顯稚氣的臉，一如往昔。
明珏微微一笑，「回來隨便看看啊！」
白麒打量著周遭的鳥語花香，卻空無一人，不由皺起眉，問道：「這是哪裏啊？」
「逍遙谷。我曾經待了五年的地方……」明珏眼眸閃爍了兩下，朝他笑，「你也來過的，而且，墨麟還在這裏對你表了白！」
白麒臉一紅，閃爍的眼眸望着天，「我怎麼不知道？」
「誰叫你當時暈的那麼死！」明珏笑罵一句，已是開始環顧起周遭的一切，仔仔細細地近乎掃描，不錯過一絲的細節。
白麒看着她這般模樣，心中不由長長一嘆，想起那大天明訣第九重的內容，不由又感嘆世事弄人，原來當年明汀死活參透不了的第九重極元之光，竟會是一道陣法。明族和陣族，多年來雖然明汀從不參與家族爭鬥，可陣族的野心卻讓即便是想要與世無爭的明族都被迫迎戰，誰會想到明族至高無上的靈技的最高一重竟會是敵人的絕技呢？
天意弄人啊！
可是，現在的她已經……如何還能擔負起馬上即將要來臨的使命和重擔？
「你……」白麒怯怯地開口。
明珏卻先一步笑着說道：「我一直有一個夢，那個夢很小，小到沒有爹娘，沒有明家，沒有陰陽會，沒有四大陸，有的只是我愛的人和真心愛我的人，他在其中，你在其中，大家都在，這樣的夢到頭來真的只不過是個泡沫幻影，泛著彩色的光，卻只能令人絕望。可是，我只想讓大家都好好的活下去啊！」
她轉過頭來笑看着他，眼裏盈盈的水光驚濤駭浪，直入人的心底，掀起軒然大波。
白麒別過臉，氣哼哼地道：「矯情！喚醒我就是為了讓我聽你的廢話的嗎？那你還不如別叫醒我！」心底卻在流淚，他也只希望那個人好好活着啊！
「不叫醒你，誰跟我一塊去死啊？」明珏歪著頭笑道，眼裏的水光退卻下去，帶着點釋然的味道。
白麒心頭一痛，卻也無可奈何，只將視線緩緩下移，定格在她平坦的小腹，深吸了口氣，道：「這個孩子，來的真不是時候……」
明珏一滯，嘴角勾起一抹充斥着母性情懷的笑，小小的手帶着溫暖觸上那不曾膨隆的腹部，心裏突然五味雜陳。就在昨天，她突然暈倒，醒來之後，白麒居然告訴她她已經懷有身孕。長久的獃滯過後，她腦海中浮現出楚旭當初哄她結婚的理由，不由覺得好笑。一夜未眠，腦海中竟不斷幻想着楚旭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各式各樣的表情模樣。可縱然幻想無數，她卻再也不能親眼看見，也不能將這個孩子一直留到最後……
她突然閉上眼，這個孩子已經快一月，算算日子，正好是他們之間在逍遙谷的第一次，她從逍遙谷長大，從逍遙谷走出，又在這裏收穫了人生最美的禮物。
來路在此，歸途已定，她需要做的，只是沿着既定的軌跡穩步前行，縱然她討厭這討厭到了極致。
良久的相對沉默過後，明珏睜開眼，輕輕地呢喃，「不，他來的正是時候……」
白麒不解地回望明珏，卻見她抬起頭，凝重的眉宇遠遠望着那遠處高可通天的巨型盤坐骷髏之影，那黑暗鐮刀緩緩豎起的同時，盤坐的身影開始站立起來。
天地震蕩，即便深處這偏遠的東陵一角，她依舊聽得到遠處人們因着恐懼而發出的尖叫。她知道，這場最後的生死大戰終於要來了。
明珏閉上眼，空氣中閃過一道白光，天空遙遠的那一邊沉黑的死氣開始強勢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