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種子
葉重的生活立即變得忙碌起來。滑翔機的造型設計並不困難，但是具體落實在每個零件上，卻讓人不由大費腦筋。而且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是，如何找到每個部分合適的材料，這也是最關鍵的地方。葉重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進入黑森林，尋找合適的材料。
葉重製作滑翔機的部件時，凰白衣都會在一旁饒有興趣地觀看。葉重對力量精確無比的控制往往引起他的一陣讚歎。不過這個時候，葉重都是專註無比，對凰白衣的讚歎充耳不聞。
一根根粗糙的圓木在葉重手上不斷地變小變薄，就彷彿魔術般，此時的葉重就有如一位魔術師。流暢的動作，那把匕首在他手上充滿靈性，恍若活物。
看着這些千奇百怪的零件，凰白衣總是會好奇地打量這位冷漠的少年。他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原本以為他只是一位從小在深山長大的少年，跟着自己的老師一心苦修格鬥。但是這些東西，顯然不是一位格鬥家應該掌握。
凰白衣年輕的時候曾走過無數地方，見過無數人，一看這些散落在地上的部件就明白它們所包含的是何等豐富的專業知識。格鬥家可不是學者，這點無論在什麼地方基本都是鐵律。他見過的格鬥家也不計其數，有粗魯的，有冷酷的，有溫和的，有堅韌的，各色兼有。但他從來沒有見過一位飽含學識的格鬥家，更別說如此年輕的格鬥家。
須知人的時間是有限的，每個領域都博大精深，精通一個領域就往往需要耗費幾乎人的一生。格鬥鍛煉的是身體，他們的修行艱苦無比，一個動作往往就需要反覆練習無數次。相反，雖然不知道葉重口中的飛行器屬於哪個領域，但是肯定是一個需要計算的領域。
與格鬥家相比，術承師之中，學者的比例可要大得多。
不過凰白衣沒打算尋根問底，這些天來，葉重的脾氣他早就摸得差不多。所以他並不想因為這個問題破壞兩人的關係。
這個問題很快便被他放在一邊。他現在更在意的是和葉重之間關於秘術的探討和交流。在他心中，真正的希鳳部落已經基本可以說滅絕了。他非常想把自己的這些心得傳授給葉重，這其中有太多希鳳部落的從古傳下來的東西，他不想它們就這樣隨着自己湮滅。
然而讓他遺憾的是，葉重沒有一丁點成為一名術承師的興趣。這讓他很是氣悶，但又偏偏無可奈何。
好在他很快便發現雖然葉重沒有任何成為術承師的想法，但是他對秘術的本質方面的探討非常感興趣。他當然不知道這完全是葉重的一種深入骨髓的研究習性。
凰白衣人老成精，再也絕口不提術承師，每天只是不斷和葉重探討關於精神控制之類的理論。這點果然大合葉重的味口，葉重可能自己也沒有注意到他身上的這個特點。
無論哪個領域的理論，最艱深的往往是其最核心的本質。
「好吧好吧，秘術的本質其實就是對自己的精神的控制。嗯，當然，這不是我張口瞎吹的，而是可以論證的。想要論證這一點的話，我們就要明白精神這個概念。對於這個概念，那就許多種說法了，比如……」
斜了一眼，看葉重仔細傾聽的模樣，凰白衣心下暗喜，臉上卻聲色不動，依然不疾不緩地闡述。關於術承師方面的知識就在這樣不知不覺地被隊滲透進說話的內容。
每當說起一個概念時，他都舉大量的例證，比如某個技巧的的使用方法。這個時候凰白衣都會把這些細節說得詳細無比，葉重也聽得仔細，唯恐漏掉一點。凰白衣修行了六十年的秘術，而身困黑森林的這十年，他沉靜下來。以前積累的豐富實戰經驗，加上從小打下的濃厚基礎，在這十年不斷的思考，他在這秘術方面的認識已經到了一個新高度。
和凰白衣每天討論的內容里包含太多的知識，讓他不得不去花費相當時間去思考。這樣一來，製造滑翔機的進度立即慢了下來。凰白衣看在眼中，喜在心裏，不過絲毫不外露。他每次探討的方式都巧妙無比，總是圍繞着葉重應該如何對付術承師這個問題，這樣就迫使葉重不得不去思考。
不知不覺中，在凰白衣的傳授下，葉重腦海中建立了一個完整的秘術體系，當然，這隻不過是一個理論體系。但這對葉重來說已經足夠，在他看來，對術承師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已經可以使自己面對術承師時不會那麼被動。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所謂的這一定程度的了解究竟到了什麼地步。
對於葉重的想法，凰白衣心中清楚不過，不過他自然不會說破。這個理論體系幾乎是他一生關於秘術的總結，裏面的許多東西都是絕大多數術承師們夢寐以求的。不過，他同樣知道，這些東西對於葉重來說，還只是一些理論知識。
但這已經足夠！他相信，葉重總會有一天面對其他術承師，如果一旦發生衝突，那他自然就明白這些理論的價值。而且這些天他把葉重看了個通透，他知道，一旦葉重確定某種知識對他有價值，那他就會非常深入地研究。
現在的這些理論，只不過是準備工作而已。凰白衣突然發現這是一個極為有趣的遊戲，很多時候，他都想放聲大笑。不過他的控制能力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葉重依然一無所知。
未來，真是期待啊！
突然，他突然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自己已經為希鳳部落秘術埋下了一顆種子，也許它生長出來再也不是希鳳部落的秘術了。可那有什麼關係，希鳳部落秘術也終於傳承下去了不是么？
很早以前，他其實心裏就明白，希鳳部落秘術的湮滅已經註定，只是他不願承認罷了。這像一塊石頭，一直壓在他心頭。現在，他終於鬆了口氣，他為這個註定要湮滅的部族做出了自己最後的一點努力。
至於那些走了另一條路的族人們，已經和他沒有關係了。
葉重的努力終於沒有白費。滑翔機的製作雖然花費了他大量的時間，不過好在終於成功了。這其中的艱苦除了他自己，也只有凰白衣看在眼中。有些複雜的部件他甚至失敗了不下三十次，但是他依然把它們成功的做出來了，就憑手上的這把匕首。
如此韌性，如果用到秘術方面該多好啊！每當這個時候，凰白衣都在心中哀嘆。
葉重找到凰白衣。
「我們可以離開這裏了。這架飛行器可以承載兩人。成功概率在百分之七十至八十五之間。」葉重簡單地介紹進度。
「你走吧。我不想離開這裏。」凰白衣平靜地說。
這個答案出乎葉重的意料，他看着凰白衣，足足半分鐘才開口：「為什麼？」
凰白衣微微一笑：「我老了，不想再出去了。」
「你確定？」葉重皺起眉頭，在他看來，這顯然不是一個充分的理由。
「還記得我向你說起的希鳳部落嗎？你覺得他們離開自由星區是這個選擇是對是錯？」凰白衣突然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只在心下稍稍盤算，葉重便非常肯定地回答：「正確。」他知道現在的希鳳部落的勢力有多大，無論是在五大星域，還是在河越星域，就連自由星區都有他們的觸角。從一個部族的角度來說，他們這個選擇無疑是非常正確的。而且在他看來，術承士遠比術承師更有生存力。在科技的力量面前，這些古老的力量是相當脆弱。
「果然。」凰白衣喃喃自語，有些失魂落魄，片刻之後才恢復正常，自嘲苦笑道：「看來是我以前太執著了。他們只不過走了另一條路罷了。」這個時候的他，看上去老態畢露。
沉吟片刻，凰白衣忽然道：「這些天我也教你不少東西了。做為等價交換，我對你提個請求吧。當然，你可以選擇答應或者不答應。」
思索了一下，葉重開口：「你說。」
「儘可能消滅掠童者。」凰白衣平淡的語氣之中帶着幾分殺氣，不過他立即補充道：「當然，我是說如果有可能的話。畢竟你一個人的力量也非常有限。」
「為什麼？」葉重今天第二次問為什麼。
凰白衣一臉平靜道：「他們選擇哪條路我都無話可說，但是搶掠幼童這些事我是無法容忍的。」
「我不保證。」葉重很坦然道。雖然他並不認為希鳳部落的這種手段有什麼不可接受。不過他相信，希鳳部落和掠童者絕對有非常深厚的關係。他還記得宗所里就有許多從小培養術承士，竹玲就是其中一位。想必這些小孩都是以差不多的手段掠來的吧。
當然，這些都不是關鍵，關鍵是掠童者和自己之間的敵對關係。答應並沒有什麼，只是他很清楚自己的實力。這件事在他看來，發生的概率小得可憐。不過如果真有那落井下石的機會，他自然也不會放過。
「嗯。不用保證。」凰白衣微微一笑，說不出的輕鬆。
「那我走了。」葉重轉身離開，滑翔機早已經被他扛到山頂，種種準備工作都已經準備好了。
「一切順利。」凰白衣對着葉重遠去的背影輕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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