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追逐

第四節 追逐

狐假虎威的金冠向後金軍挑釁的時候黃石和他的衛隊正在休養馬力作為一個現代人他一直相信蠻族的經驗優勢可以、也一定會被近代軍隊的勇氣和組織壓倒。黃石在心裏默默地回顧了一下交戰的過程用馬刀抵近攻擊不僅在訓練場上有着良好的統計數字而且在實戰中也確實有着很好的效果。

從實戰經驗上來說現在的長生島官兵雖然有了極大地提高但恐怕還達不到和后金軍持平的地步所以水平上的差距就只有靠勇敢的進攻精神來彌補了。不過黃石相信水平差距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只要長生島堅持消耗戰那麼雙方的水平就會越來越接近比如在最近的戰役中后金的白甲兵就再也不能像蓋州之戰中那樣給黃石以巨大的震撼感了。

對面的后金軍看起來並不多黃石估計人數似乎也就是東江軍的一半雖然還有一些散兵正趕來圍攏在對面的旗幟下不過看起來不太可能過己方的兵力了。趁著對手集結的機會黃石還有他的衛隊們以及他們的坐騎都在用力的喘氣儘快地恢復著體力。

黃石的這個判斷並沒有什麼大問題追擊近千逃亡明軍的不過是后金的兩個牛錄此次出征遼西的時候他們各都帶了八十甲兵。一路上不停因病減員還要留下一部分人看守、保衛後路更要派兵押送繳獲的糧草回海州所以到了寧遠的時候這兩個牛錄都只有六十騎而已。

今天追擊的時候因為關寧軍已經跑散了。所以這兩個奉命追擊的牛錄也分開兩路包抄了剛才那一路地牛錄在東江軍的追擊下已經崩潰人馬都逃之夭夭。現在這個牛錄看着遠處的蛇旗突然感到胸口被一種無能為力感充滿了。

以往和東江軍作戰雖然是互有勝負。但畢竟還是勝多負少但和眼前的這個黃石交手后金軍竟然是一仗都沒有贏過。開始的幾仗被后金軍說成是東江軍依多為勝但南關之戰後自己也覺得這個說法有點不靠譜了。但是后金軍上下都寧願相信南關之戰是己方過於疲憊了如果不是因為急襲旅順太疲勞原本不該如此地。

但復州之戰又把這種說法無情地粉碎了努爾哈赤雖然極力掩蓋復州一戰的實情但后金軍上下都找不出太多的理由尤其是正藍旗的旗主莽古爾泰更是氣沮已極。到了這次的覺華之戰。后金軍全軍都覺得對面不過是簡簡單單的野戰工事完全不是什麼固若金湯的要塞但他們扔下了那麼多條人命卻連對手的皮都沒能擦破一片。

現在後金軍軍中的士氣已經不只是一片低迷這麼簡單了但上至典型的三貝勒莽古爾泰。下至還沒有成年地十三、四歲童子兵。他們都堅信長生軍是絕對不敢和后金軍騎兵作戰的。不少悲觀的后金軍同意長生軍很勇敢、同意長生軍很團結、也同意長生軍很能打但無論時間地點如何每一個后金官兵都不會忘了加上一句:「如果是騎馬對沖我們一個勇士能打二十個長生島雜種!」

「建奴可是來送死的么?」

金冠又沖着對面高喊了一聲黃石還是沒有什麼反應不過他忍不住在心裏充滿惡意地想到——如果建奴騎兵衝過來的時候金冠這廝回頭一看現我已經跑了。他臉上又會是什麼表情?

雖然黃石很有涵養地聽任金冠出風頭但是他身後的章明河卻再也忍耐不住了他猛地從黃石背後沖了出來很煞風景地沖着金冠嚷了起來:「金參將我地三百支火銃呢?快快交還與我!」

聽見章明河地喊叫聲后。金冠頓時臉上就是一片尷尬之色雖然他們定計要去哄騙些長生島的物資。但最後為了保險起見金參將他們還是把行騙目標鎖定在了章明河身上。第一因為這個傢伙官職低而且年輕他們這些老油子覺得肯定能把他哄得團團轉;第二金參將他們還以己之心度人覺得章明河另立一營肯定不是黃石嫡系說不定黃石心裏還盼著章明河倒霉好整治他;第三他們進一步認為章明河也未必和黃石一條心說不定可以給他點甜頭把他也拉上賊船。

「火銃交給胡參將了等一會兒胡參將回來章將軍一問便知。」金冠支支吾吾地把黑鍋推給生死不知的胡一寧了剛才看見章明河緊跟在黃石身旁后金參將就在心底暗暗叫苦。現在一看自己好像把黃石得罪到了還打了一個大敗仗金參將真是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吳玉和張國青今天跟着金參將、胡參將一起出擊現在也跟着金冠一起逃了回來這兩個游擊也趕快隨聲附和一口咬定胡一寧不僅是制定、教唆、執行騙局的罪魁禍還把章明河所有的火銃都獨吞了。

章明河臉紅脖子粗的似乎還要爭辯黃石輕喝一聲把他

招了回來現在不是和這幫人計較的時候黃石在這些人身上下了那麼大的本眼看這場勝利也能幫助他們爬上高位自己還指望他們能為長生島傳播些好話呢。黃石想要是將來到遼西來工作有這些打過交道的熟人總是會好些就算不來遼西也說不定能和他們做些買賣為長生島和遼南做些有用地工作現在不好為了幾百火銃搞得前功盡棄。

不過這些理由都不是最關鍵的黃石始終堅信一點:大敵當前的時候絕不是內訌的好時機。

叫回了激憤的章明河后黃石感覺自己這邊地馬力休息得差不多了而對面的后金軍似乎還沒有恢復狀態他翻身躍上戰馬又一次把長劍拔了出來。

雖然有過長期地嚴格訓練。但只要一天還沒有經過實戰考驗黃石就一天無法放下心來。經過了剛才的親身實戰後黃石得出了幾點結論先是被敵人先制人地恐懼感是可以克服的;其次就是敵人先制人的後果不是不可以忍受的;最後就是馬刀的抵近攻擊效果不錯非常、非常地不錯。

紙面上地理論永遠比不上親身感受。因剛才一仗而充滿自信的黃石高舉著長劍向著眼前敵軍的頭上虛劈了幾下同時他環顧著自己周圍的部下。和黃石一樣這些人也都展示出了比剛才出前更強烈的鬥志和信心他們一個個迫不及待地躍身上馬抽出了雪亮的白刃。

軍官們按照從高到低的等級紛紛策馬向前挪了一段他們的身後是軍齡最長的內衛老兵然後是軍齡一般的內衛隊伍最後面是最缺乏戰鬥經驗、只上過一兩次戰場地年輕士兵。默默無聲中。按照等級排隊完畢的官兵們都和黃石一起把馬刀遙指向對面的敵軍。

眼前的友軍都識趣地躲開了。無遮無攔的大地從馬前一直延展到遠方的敵人旗幟之下。黃石用餘光掃了一下右側地寧遠堡上面有無數人頭攢動他們射過來地**辣的目光讓黃石頓生置身於驕陽旭日中之感:「兄弟們。讓我們去把建奴打垮!」

「遵命。大人把建奴打垮!」

黃石落下自己的面具雙腿已經重重地夾上了馬腹……

山丘上的后金牛錄剛才就一直在觀察對面山頭上的明軍雖然眼前的這面蛇旗已經是后金軍的噩夢但這個牛錄和所有的后金官兵一樣相信長生島的騎兵也就是一隻追擊騎兵他們絕沒有和后金軍當面衝突地勇氣。以前長生島的騎兵不都是只有追擊的膽量么?今天他們難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

在後金軍修養體力的時候這個牛錄就如同自我催眠一樣地反覆這樣嘮叨着他試圖讓自己相信剛才那個牛錄不是敗在堂堂對戰中。而是因為被明軍突襲才遭到毀滅性打擊的。可是雖然他嘴上一直在羅里羅嗦地嘮叨著心底反駁地聲音卻越來越響亮這反駁的聲音讓他始終不敢下令進攻。

剛才不下令進攻時牛錄還可以找些理由來自己欺騙自己比如「蓄養馬力。等待時機」這類地東西可是等到對面的明軍開始排兵佈陣。明顯準備進攻的時候牛錄就再也說不出什麼能安慰自己的理由了。

黃石帶領全軍拔刀后那個后金牛錄機械地下令全體上馬備戰只是等看到遠處的明軍開始駛下山坡后后金牛錄卻張口結舌怎麼也吐不出迎戰的命令來。

牛錄手下有不少人看到了剛才對戰的全過程在每一次交鋒中被擊落下馬的友軍人數比敵軍只多不少。雖然明軍有人數上的優勢但明軍確實是靠堂堂正正的騎戰取勝的。一個巨大的疑問沉重地撞擊在這個牛錄心頭上:「那個牛錄也是六十騎只對沖了兩次就被打得全軍覆沒。黃石的人多不說馬力也比我要好我也是六十騎那我能不能贏他呢?」

等到明軍衝下土坡開始加后后金牛錄喃喃自語說了幾聲「來不及了」后就飛快地撥轉馬頭對着大家喊道:「撤兵撤兵和大隊會合。」

黃石帶領着軍隊緊緊地追擊而去纓盔兩側又響起了暢快的風聲冬季地面上騰不起太多煙塵面前的敵軍把背影和後腦展露在明軍面前。沿路狂飆的兩軍中都不時有人失蹄落馬那些倒霉的后金官兵要不是被疾馳而過的馬群踏成肉泥就是才勉強站起來就被無數把馬刀再次砍倒。

在這種毫無危險的追殺中黃石作為沖在頭一個的人自然最有機會讓自己的劍刃染血。一開始他就劈中了一個落荒而逃的敵軍雖然他沒有把握那一劍定會要了對方的命但是想想自己身後的那麼多人那個敵兵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下場肯定只有死路一條。

現在面前又有一個敵兵部馬了那個士兵拼

命揮舞著雙臂。往前跑的時候後仰著腦袋把臉都仰到了天上黃石縱馬從他身邊馳過的時候一個直劈就把奔跑中的人拍落塵埃。

「嘿——」黃石痛快地大叫了一聲仗打到這般田地。真讓他感到全身上下都是淋漓暢快之感。

從山東文官那裏受地氣、在京師那些日子裏受的悶氣、還有遼西文武給他找得不痛快彷彿都隨着這一下下的劈砍而逐出體外了。

本來為了包抄逃竄的明軍這個牛錄和另一隊后金軍分開后就開始繞大圈剛才和明軍對峙的時候他們已經繞過了半個寧遠堡長生島地軍隊已經橫在了他們回家的最近路程上。既然這個牛錄的后金軍連拚死殺開血路的勇氣都沒有了那他們現在就只有繞着寧遠堡跑圈來擺脫明軍的追擊在兩隊人環城而跑的時候寧遠堡上密密麻麻都是瞪着眼向下觀看的士兵還有協防的軍戶和百姓。

就在他們的眼前腳下一群狠角色在前面玩命地跑。一群更狠的角色在後面拼死拼活地追堡內七個野戰營地關寧軍無數的軍戶和壯丁在城牆上站得滿滿的人們互相推搡著都想擠到牆邊來觀看這罕見的盛況而寧遠堡內的大人物們也都爬上城樓。瞠目結舌地看着后金軍被明軍追擊得亡命飛奔。

后金軍本來也希望明軍會適可而止。等到圍着寧遠堡跑了半個圈子以後后金牛錄才知道今天這事情恐怕是麻煩了。這些甲兵都是他的家奴正因為他手下地騎馬好手多旗里才會給他這麼多馬每次有人掉隊都讓他心痛如絞。

這隊后金軍本來和明軍對峙地位置是在寧遠堡東門偏北處為了擺脫長生島官兵他們先是筆直南下然後從南門錢拐大彎向西現在他們已經朝着西門逃來。兵鋒直奔寧遠北門前的官道而去。

當城下的百多騎兵爭先恐後的從寧遠堡西門前衝過時這場追逐已經進入了白熱化他們再也沒有誰都還能去留心西門城樓上觀眾的反應了。先是一團后金騎兵從眼前橫著奔騰而過跟兔子一樣地向著北方絕塵而去然後就是更大的一團明軍騎兵呼嘯而來。如狼似虎地追着后金軍的步伐遠去。

寧遠北城樓上的眾人看着目眩神馳一時間竟然都說不出話來了。這兩軍都從眼前通過後城樓上人群的目光也都被黃石地旗幟牽走了傻傻地看着那面紅旗在升騰的塵埃中起伏。一個被群星捧月般圍在正中的人率先反應了過來此人身材矮小、膚色黝黑還穿着一套明顯很不合身的盔甲他摸著頜下的鬍鬚若有所悟地說道:「原來馬刀騎兵這麼厲害!」

「袁大人高見啊!」

「袁大人真是見微知著啊!」

「袁大人一語中地真是令末將茅塞頓開啊!」

周圍的一群感慨之聲才剛剛響起他們就又聽到左側傳來了雷鳴般地馬蹄聲這讓他們又紛紛把投向右側的目光收了回來。只見西門南方又滾滾涌過一彪人馬當前的大旗上書著一個大大的「金」字這面大紅旗后還有兩面稍小的將旗一面上有個「吳」字另一面上則有個「張」字。

來着正是金參將、吳游擊和張游擊帶領的近千關寧鐵騎這浩浩蕩蕩地軍馬奔騰起來那氣勢真是地動山搖城上眾人眼中只見千軍萬馬如流而過轟隆隆的蹄聲震耳欲聾就連腳下的城池似乎都隨之抖動。

這隊關寧鐵騎的為之人金盔銀甲、大紅披風正是金冠金參將他虎目圓睜、咬齒嚼唇臉上的銅須也一根根地炸起。右手提着一柄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青龍偃月刀左手死死抓着馬韁金冠身體微微前傾一馬當先引領全軍追擊全身上下的彪悍本色盡顯無遺正似那勇猛無敵的鋼鐵凌將好個躍馬橫刀的無敵金剛。

金冠身後就緊跟着另一位威風凜凜的大將原來是關寧游擊張國青張游擊雙手緊握馬耳邊的韁繩人已經離鞍而起弓著腰踩在馬鐙上。張國青雙唇緊閉古井無波的面色沉靜如水深邃的眼神越過金參將的身側直向更前面的黃石將旗望去兩腿不停地反覆夾緊策馬緊緊隨在金冠身後。

馬術最差的吳玉跟不上金冠和張國青的腳步在他的竭力催促下總算把自己的位置保持在了中軍里。橫眉立目的吳將軍右手仗劍直指天空把牙齒咬得咯吱作響面目猙獰猶如地獄中的惡鬼。

「駕、駕……」通過寧遠堡西門城樓前時凶神惡煞的吳游擊又用力地鞭策了幾下坐騎然後寶劍向前用力一揮不顧眼前瀰漫的煙塵撲面而來兀自嘶聲大呼:「殺啊兒郎們殺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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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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