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第七節

官道旁的叢林中十張鐵弓已經拉成了滿月捏住弓弦的手指微微抖動着緩緩調節著方向終於隨着一聲低喝而同時鬆開。

八個后金騎士才聽到撕裂空氣的尖嘯就有一個身上插著三隻箭從馬上滾落另一個被射中面部那個武士捂著臉大聲慘呼一個後仰就被馬掀了下去痛得滿地翻滾。還有兩個也分別中了二箭但是仍然掙扎著伏在馬背上拚命抱住馬頸。

混雜着慘叫和馬嘶的同時他們前後響起了蹄聲各出現了十個騎馬的大漢一身遼東杆子打扮頭上也都扎著白頭巾。

他們的出現讓剩下的武士遲疑了片刻轉瞬間又有利箭連續不絕地射出一個本已負傷的后金武士再次吃了三隻箭終於無力地鬆開馬頸一頭扎了下去。另一個人沒有來得及撥開羽箭肋下吃了一擊他才張口痛呼就被緊跟着的一箭正中咽喉鮮血噴起數尺再也不出聲音了。

剩下的三個眼看不好立刻打馬往前衝去跑在最後面的一個眼看着被尾隨而來的箭追上背心一下子就插上了幾根也鬆開韁繩被馬在地上拖弋。

看到衝過來的最後兩個人十個騎士一起揮刀上前沖在最前面的領頭人手舞雙刀大喝聲中右刀脫手而出如同一道流星劃過直接劈在當先的后金騎士臉上。緊接着就向左一歪上身已經和地面平行堪堪躲過從頭頂劃過的刀光雙手并力握住另一把刀藉著交錯而過的馬力把最後一人大半個腰砍斷。

他身後的騎士們齊聲喝了一聲彩然後又紛紛嘆了氣他們分開拉住了無主的奔馬折返回來後有人已經開口抱怨:「大人一個也不給我們留啊。」

領頭人已經跳下馬從那個死不瞑目的后金武士頭骨上拔起了刀在屍體上擦了擦大笑三聲才收刀入鞘。

仔細看他頭上的布巾雖然也是白色但其他人都是中規中矩地在前面打結而領頭人卻是歪著系在耳邊還別了一大朵梅花。

那邊也收拾完了戰場一個高大的身影悠閑地策馬而來沖着領頭人笑道:「賀千總的身手我真是百看不厭啊。」

「大人。」領頭人正是賀寶刀他驕傲地向著馬上人一躬。

「黃大人。」賀寶刀的部下已經對黃石改變了稱呼隊伍還是漸漸成長為了傳統意義上的封建軍隊。

后金武士很快被剝得赤條精精級是絕對不許砍的身上就是襪子和內褲也不能留下為的就是讓別人認為這是馬賊所為。

「賀千總手刃兩敵。」說話間黃石已經從口袋裏掏出了幾個鐵片是一些打造得很粗糙的刀狀銘牌背面還有一個帶彎鈎的小釘。黃石揀了兩個出來鄭重其事地給賀寶刀別在衣服上和其他的小刀子排成一列。

「賀千總隊殺了兩個逃敵完成了堵截任務。」黃石又用刻着「六」的星狀勳章換下賀寶刀身上的「四」他手裏還捏了一個「五」那是一會兒要給楊致遠的他堵截得很及時敵人沒有向另一個方向跑不是楊致遠的錯。

賀寶刀身後全是抱怨聲:「黃大人啊我們隊功勞全被大人一個人拿走了。」

抱怨的聲音從後面不斷傳出:「還是跟着趙千總好啊趙千總每次都躲在最後殺敵的功勞都是屬下的。哪像我們大人包圓!」

這話引了一片鬨笑。

「屍體已經拖到林子裏了很快就會被野獸吃掉。」賀寶刀手下的「理想指揮官」——趙慢熊跑來報告了。

「好。」希望這樣就能掩蓋好傷痕吧黃石給趙慢熊別上了粗製濫造的勳章又塞了一把在他手裏:「去給你的部下戴上。」

「立刻離開這裏。」

隨着黃石的命令幾十名騎兵迅消失了如同他們出現時一樣的敏捷。

遼河以東本來就是后金領地越接近海州也就越意味着靠近了后金統治的核心區域。廣寧地區現在還出沒著大量潰兵組成的土匪而這裏不同黃石一行太過顯眼了。所以他們換上了遼東杆子的裝束。

完成伏擊的分隊繞了幾個圈跑回了他們的秘密宿營地黃石聽見不少留守的士兵正在哼著小調。如果是二十一世紀的中國人那他們立刻就能指出這小調的旋律明明是《同桌的你》。

為了鼓舞士氣黃石已是無而不用其極他早就把很多流行歌曲改編成小調。效果還不錯其中最受歡迎就是這《鄰家的姑娘》。當然黃石把橡皮改成了窩頭放學路上改成了插秧歸來。

「大人今天收穫如何?」留守的金求德忙不迭地問道無補給情況下這種伏擊的收入就很重要了。

「很好七匹戰馬還有一些武器、乾糧和四條馬腿。」黃石高興地坐下飲了一大碗水:「那些傷、病如何?」

「很不好。」

為了防備疾病蔓延黃石實行嚴格的軍事紀律——必須洗手。這是一個沒有自來水的時代他的部隊現在也屬於流寇性質不可能有穩定的水源。黃石唯一能做的就是遇到水源的時候他的士兵必須人人洗手那怕耽誤一點兒行程也在所不惜反正一天到晚繞圈行程已經夠慢了。

從三岔河偷渡遼河成功后儘管黃石採用了種種保健衛生手段疾病還是無可避免地出現在了他的軍隊中有幾個人還是患上了感冒和水土病——黃石極端懷疑是痢疾。為了獲得給養黃石也不得不放慢行軍度不時偷襲后金的小分隊這樣就不可避免地產生了傷亡。

對於那些病情較重的、基本喪失了自主行動能力的士兵金求德曾暗示黃石應該給他們一個痛快地解決。但是黃石對這個建議不屑一顧他深知現在跟隨自己的士兵都是真正死心塌地追隨者。這些是真正值得信賴的部下。拋棄他們或許能跑得快一點但是會徹底毀滅部隊的士氣。

「大人此時此刻就算我們拋下他們也好送他們上路也好其他士兵都不會有怨言的大家都只想着怎麼快點行軍。」金求德此時仍然不放棄他的想法。

黃石看了看這個頑固的殺人狂還是搖頭。

金求德憤怒起來:「大人仁不掌兵!」

黃石不再理會金求德轉過頭問旁邊的趙慢熊:「你說呢?」

趙慢熊思考了一會兒:「大人屬下認為我們已經深入敵境沒有什麼退路即使有人心懷不滿也不會逃跑的。」

「我不這麼看你們的見識有些讓我失望。我軍離開廣寧軍千辛萬苦去旅順目的是什麼?如果只是以跑到旅順為目標你們說的不錯。但是我們吃盡苦頭難道就是為了逃去旅順?」

黃石憤憤地放下水碗:

「生病的士兵都是放棄平安抵達遼西冒死追隨我黃石遠征遼東的。今天我拋棄了他們其餘的士兵確實不會說什麼但是人心也就散了到了旅順以後這個消息擴散開誰還肯為我黃石效力?」

雖然黃石寧可兩天走一天路也決不肯拋下一個病號但是死神還是來光顧他的部隊了黃石妥善掩埋了屍體立下了墓碑當着全體部下的以軍禮致敬並把他們廣寧平叛的勳章埋在碑前。

致敬后親兵在地圖上標註出詳盡的屍體位置黃石說他一定會回來拜祭這些忠誠的屬下。

靠死人拉攏人心是個不錯的方法但是這個效果更容易體現在將來而不是眼前。如果人繼續死下去那黃石也不敢保證軍心會不會散去。

既然不肯讓部下死那麼其他人就只好代替他們死第二個士兵死去后黃石立刻組織了對一個小村子的夜襲全村沒有一個人有機會從趙慢熊佈下的重重羅網中逃掉。等村民放棄抵抗后黃石部得到了久違的熱水、熱飯還有溫暖的被褥。

金求德提議把這些提供了協助的村民統統活埋掉趙慢熊自告奮勇去挖坑。

「年輕的女人怎麼辦?」趙慢熊臨走問了一句。

「當然是一起坑了難道要放她們去報信么?」金求德嗤之以鼻地立刻回答了。

「嗯我的意思是不如明早再坑今天晚上也讓士兵們放鬆一下。」

金求德反問:「萬一明天士兵們捨不得坑她們怎麼辦?」

趙慢熊大奇:「不是有你么?」

趙慢熊走後沒有多久外面突然喧嘩起來就在黃石和金求德面面相覷的時候賀寶刀大步流星昂然而入一手還揪著趙慢熊領子拖着他另外一個在外面站崗的楊致遠則跟在兩人後面進來。

「大人」賀寶刀把趙慢熊用力擲在地上虎目圓睜怒衝冠:「大人這命令真的是大人下的么?」

趙慢熊才落地就爆出一陣劇烈的咳嗽金求德像是被針扎了一樣地彈了起來陰冷的目光在賀寶刀全身上下盤旋。

黃石緩緩站起身:「是我下的命令。」

(第七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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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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