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三 仰天猶恨雨無鋒 下

章二十三 仰天猶恨雨無鋒 下

虛罔慢吞吞地抽出背後古劍,緩緩升高,與玉虛真人相對而立。同大袖飄飄、意態若仙的玉虛真人相比,面容清矍,道袍灰舊的虛罔就似是從某個山野小觀出來的野道士。

玉虛將列缺古劍提起,豎於眉心,雙眼慢慢張開,瞳孔已徹底化成紫金色,似有隱約的火焰流動。

玉虛真人淡淡地道:「十三年前你我鬥成平手,十三年後,除卻紫微真人外,我已是本宗仙劍第一,你還是我的對手嗎?」

虛罔冷笑道:「是不是對手,不鬥過怎麼知道?」

說罷,虛罔又向餘下六名無極殿弟子喝道:「還不快去接應吟風!這裏自然有我擋着!」

「擋?你擋得住嗎?」玉虛冷哼一聲,又道:「莫怪我沒有提醒你,清墟再強,擋得住我道德宗與雲中居聯手嗎?念在我們同為正道的份上,只要你現下帶了吟風退出洛陽,貧道自不會攔阻。」

虛罔毫無表情地道:「退出洛陽,那是絕無可能。」

玉虛不再多言,古劍列缺一提,人劍合一,向虛罔當頭斬下。虛罔忽如失了重量一般,若一片絮紙隨風而動,向後飄了一丈有餘,讓開了玉虛的一劍,隨後迅疾上前,手中仙劍一揮,反向玉虛劍上擊去。玉虛列缺古劍回收,不願意與虛罔手中仙劍相觸。

虛罔手中仙劍暗而無光,然而揮動時鏗鏘有聲,此也是世上有數的神器,其名破兵,鋒銳之極,尋常法器觸之即傷。玉虛手中古劍列缺雖名聲猶過破兵,但也不願與之硬碰。

兩人皆是方今正道頂尖人物,這一番動上手,卻還未如次一等修道之士的拚鬥來得凶厲火爆。兩個老道動作遲緩獃滯,你刺一劍,我還一擊,全無半分靈動仙氣可言。若非玉虛虛罔皆是浮空而斗,真會讓人疑為兩個村野老人在鬥毆打架。

惟一還可觀之處就是玉虛真人的列缺劍忽明忽暗,每一次劃過,就會在空中留下一道黃褐斑駁的光跡,遙遙望去,就如在夜空中留下了一道傷痕一樣。兩人斗不多時,玉虛真人已在空中留下多道劍痕,這些劍痕縱橫交織,久久不散。暗黑的夜空似是張起一面大大的光網。虛罔神色越來越凝重,小心翼翼地避過所有的劍痕,一點點向遠離洛水的方向退去。

玉虛虛罔動手沒有多久,夜天中忽然裂現一塊火雲,火雲不大,其光也暗,卻讓人不敢直視。視之,只會立覺雙目如被火炙,疼痛難止。突地一聲霹靂,雲中猛然落下一道紅電,向下方正斗個不休的兩位真人劈去!兩位真人都凝神接戰,對此道紅電視而不見。紅電落到二人三丈處,即遇上一道看不見的屏障,不得不四散溢開,勾勒出了一個無形巨球的輪廓。

無極殿六名道士獃獃地立在地上,仰望着空中兩位真人的決戰,渾然已忘了身外世界。一名年紀輕些的道士看着看着,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四下一望,這才駭然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浮於半空,且還在向著激戰中的兩位真人接近。而這戰圈三十丈方圓內,碎石瓦塊紛紛浮上空中。

有一隻麻雀拚命地扇著翅膀,似想要逃離這片魔域,可是卻已分不清東南西北、上下左右,亂飛一氣,卻只是在原地繞圈。

那年輕道士心下大駭,連忙運起真元,直聚到八成力時,才止了身軀的上浮,緩緩落地。還未等他擦一把額頭冷汗,就聽為首那道人叫道:「王師弟,運五蘊藏真訣!我們去接應吟風!」

年輕道人忙依言運訣,身上外溢的真元氣息漸漸收斂,隨着五位同門向洛水衝去。

洛水之畔,黑霧正濃。濃霧中偶有血光乍現。

顧清驟然現身,雙手持劍,斜指蒼穹。她臉色已現蒼白,惟雙唇殷紅如血,紅唇貝齒中咬着一縷青絲,更顯凄艷與決絕。

瞬時,吟風也出現在她身後。他臉側的傷口依然在流着血,眼中依然在流着淚。洛水猶未波動,他已轉過身來,凝望着顧清的背影,忽然道:「為什麼我們非要斗得不死不休?」

顧清淡淡地道:「為什麼你要殺他?」

吟風默然片刻,終道:「我此行下山,要見一些人,也要殺一些人。你是我要見的,他是我要殺的,天道如此。」

顧清輕輕一笑,道:「天道嗎?如今之局,你或是兩個都見,或是皆殺,又或者是我殺了你。無論哪種結局,你的天道又在哪裏?」

吟風劍眉微皺,以手撫心,惟有如此,方能壓得下心中那一陣忽如其來的劇痛。他搖了搖頭,終道:「我不殺你,既然我們已經見過,你走吧。」

說罷,他轉身向洛水行去,行到岸邊時,望着那數十丈高,起伏不定的渾圓巨浪,終有了一絲猶豫。

此時他背心處忽然感應到一點針刺般的痛!吟風猛然回頭,見顧清長發飛揚,人劍合一,再一次如飛攻來!

望着她那雙淡淡定定的眼睛,他忽已明白,今夜,除非是她倒下,否則他將離不得洛水南岸一步。

顧清人未至,劍氣先到,激得吟風鬂發飛揚。然而吟風只是立在原地,紋絲不動,素來清明的眼中第一次現了茫然。

顧清離吟風尚有三丈,忽聽得夜風尖嘯不斷,六道劍光分從不同方位擊來!她顧不得進擊吟風,古劍回運一周,已盡數擋開了來襲的六劍。

吟風目光定定望着她修長白晰的玉頸,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未有任何動作。顧清古劍光華驟放,接連揮出數十記光劍,逼得來襲的無極殿六道士紛紛後退,這才望向了吟風。

適才她逼退無極殿六道士時故意露了一個破綻,吟風完全可以借這個破綻將她一擊而殺,然而她的反擊也足以打散吟風三魂七魄,送他輪迴。如此兩敗俱傷之舉,也是無奈之策。無極殿六道士每一個的道行都不比她低,以一敵六,要勝也不易,她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但顧清沒想到吟風根本未有動手的意思,倒令她的計較落了個空。

那廂玉虛真人雖與虛罔激斗不休,然則洛水兩岸之局,他可是一點不落皆收在眼底。他雙眼微眯,忽然冷冷地道:「虛罔,你青墟既然想殺顧清,那貧道也就不客氣了。貧道雖救不得她,但今夜總要你不能生離洛陽!」

虛罔微笑道:「死生天命,玉虛真人何以如此勘不破呢?」

玉虛不再多言,清吟一聲,手中列缺古劍大放光華,轉眼間化成一柄長丈半,寬三尺的巨劍,離手飛出,自行飛旋斬向虛罔!玉虛真人雙手虛空一握,兩手中各多了一柄明黃光華凝成的長劍,然後雙眉漸漸伸長,末端燃燒如火。

他微一運勁,已出現在虛罔真人面前,手中雙劍交叉,向虛罔咽喉封去!

本不平靜的洛陽,由此再生一聲霹靂!

一名無極殿道士剛被顧清擊退,運好了真元,正要縱身再上,身形卻忽然定住。一道淡淡的斧氣自他面前掠過,將他生生攔了下來。他立定腳步,向左手邊望去,見一個絕色佳人正含笑踏步而來。她弱質風流,只是身作男子服色,手中提一柄與已身絕不相稱的巨斧。剛剛那一道凌厲狠辣的斧氣,正是由她所發。

這無極殿道士眉頭一皺,轉身凝神接戰。此時他雖已看清來襲者實是男子,道行也不甚高。但一則來人年紀輕輕,能有如此成就實是罕見,二則此乃洛水之畔,他雖道行遠高於對方,可哪敢用盡全力?且那人姿容實在太過出眾,看了着實令人心神動搖。

無極殿道士再向左右一望,又見兩名同門分別被一對年輕男女給牽制住了。這一對男女俊雅風流,人品皆是當世罕見,且修為均是不俗。他見識頗廣,一見之下已知是雲中居楚寒、石磯到了。

而在對面,兩名無極殿道士劍指長空,神情十分嚴肅,共同面對着一名冷若冰霜的女子。她雙瞳透著奇異的藍色,眼角又有一絲隱約的碧,為那清冷如冰的容顏平添一絲詭麗。她虛立空中,身體兩側各自浮着四片甲葉,背後又浮空飄着一片甲葉,若蓮瓣,又似是一面奇麗的盾。這些甲葉均以藍為體,以金飾紋,其金若絲,其藍無底。

兩名無極殿道士互望一眼,均不由自主地想起道德宗藏着的一件仙甲。此甲名為『四方』,取「道者覆天載地,廓四方,拆八極;高不可際,深不可測。」之意,然則素來此甲只聞其名,罕現其蹤。難道,她身上的這件異甲就是仙甲四方?

她碧藍雙瞳並未望向眼前的無極殿道士,只是盯在正與吟風及一名無極殿道士纏鬥不休的顧清身上,瞳中光澤不住波動,十分奇異,似是在感嘆,在迷茫,又似是在沉醉。直至兩名無極殿道士分從左右攻來,她才分出兩片甲葉禦敵,一雙藍瞳依然落在顧清身上。

能對這兩名道行遠高於已的敵手視若無睹,除了因為駕馭著妙用無窮的仙甲四方之外,還因為,她是姬冰仙。

既然顧清已在眼前,那麼世間一切,於她都已失了顏色。

其實青墟無極殿道士人人道行有成,修為要遠高於面前這些年輕一代的弟子。然而在這群魔狂舞的洛水之側,不壓制道行的話簡直就形同於引火上身。是以這場混戰一發,無極殿群道其實並未佔到多少便宜。

此刻在這洛水之畔,敢於傾盡全力一戰的,惟有顧清與吟風。

顧清雙唇如點朱,紅得已如欲滴下血來,她道行雖只比無極殿道士高出一線,然則每一劍出,都是渾若天成,又狠極絕極,全然不留半分餘地。那無極殿道士每一進身,顧清隨意一劍就已殺得他手忙腳亂,慌張遠遁,片刻之後方能重行殺回。而這段短短時間內,顧清已不知與吟風斗過了多少劍!

那無極殿道士每一次與顧清纏鬥,都幾乎是死裏逃生。因此上,他每一次殺回時,都會多一分猶豫。當他又一次險些被顧清斷了雙腿,駭然飛退、凝空喘息之時,忽然想到一事,不由得冷汗淋漓!

無極殿乃是青墟盡年來傾力所建,殿中諸人專於修為精進,不事俗務,實是青墟宮欲與道德宗爭雄的一招要棋。此刻無極殿已有六人在此,道德宗卻只出了幾名年輕一代弟子作為牽制。

那麼,道德宗那號稱上清九十九的修士群,此刻又在哪裏?

還未等他想明白,忽見洛水北岸一道佛光衝天而起,雖然相隔遙遠,又有洛水巨浪阻隔,但也可隱約聽見聲聲佛號。這無極殿道士心中寒意未退,驚意又起。

「難道素來與世無爭的南山寺也要趟這一次的混水嗎?這…這可如何是好?」他驚疑不定地想着。

北岸。

張殷殷呆坐於地,只曉得緊緊抱着紀若塵,渾然不覺身周甲卒早已散得乾淨,悄然間又多了三名僧人。直到左首一名僧人一頓錫杖,九枚金環叮噹作響,她這才愕然望向三名僧人,渾然不覺所以。

此時中間一名僧人宣了一聲佛號,溫和地道:「貧僧真如,這兩位是真知,真見兩位師弟。我們已在此等候多時。」

張殷殷有些茫然地道:「你們在等誰?等我們嗎?」

左首的真知一聲斷喝,厲聲道:「妖女休要明知故問!你雖出身道德宗,但身懷狐術,這可瞞不過貧僧法眼!你懷中紀若塵殺孽極重,身後那女子又是一隻妖!如此種種,還當可以瞞過天下正道耳目嗎?你道德宗平素里沽名釣譽也就罷了,當此天下大亂、生靈塗炭之時,可容不得你們胡來!」

若在平時,張殷殷必已大怒,然而此刻她恍如神遊太虛,只是低頭看着紀若塵,隨意應了一聲「是嗎?」

真如喝住了真知,又向張殷殷道:「張小姐,我等乃佛門中人,並無惡意。只是慧海師叔參禪有悟,得知紀若塵與青衣實與天下氣運有關,因此盼能與二位一晤。還望小姐以天下百姓為重,勿令我等為難。至於小姐願與我等回去也好,自行離去也罷,貧僧不會為難。只是…盼小姐早棄狐術,重歸正道才是。」

張殷殷看看懷中的紀若塵,又看了看青衣,忽然將紀若塵放在地下,盈盈立起,淡淡地道:「我修的的確是天狐之術,因此也就通了些觀人之術。三位大師請若塵和青衣前去南山寺,真的只是為了一晤嗎?」

真如喧了一聲佛號,道:「絕無虛言!」

張殷殷向著三僧嫣然一笑,剎那百媚橫生,柔柔地道:「出家人打誑語,可是要下拔舌地獄的…」

真如面色微變,低聲喧了一聲佛號。佛號剛喧到一半,他忽然面上湧起一陣潮紅,斷喝一聲:「師弟們小心!」

真知面紅如血,也喝道:「妖女竟敢…竟敢…」他這一句話,不知為何,斷斷續續的總是說不完全。而那真見修為還要差了一層,只是張口結舌,獃獃地望着張殷殷,已魂不守舍。

南山寺首重修心,三僧均未想到張殷殷會突施天狐攝心之術。真知苦苦與張殷殷秘術相抗,道行已是有損。而真見則是禪心被破,動了慾念色心,幾十年修行實已毀於一旦。

「阿彌陀佛!」

真如這一聲佛號已帶了金石之音,張殷殷聞聽之下,馬上面色一白,向後退了幾步,差點軟倒在地。

真如提起九環金杖,喝道:「小姐毀我師弟,且隨我回寺吧!道德宗勢力雖大,但敝寺也要討還一個公道!」

他這幾句話一字比一字更響,實已運上了羅漢伏魔神通,張殷殷如遭錘擊,每聽得一字,就會搖晃一下。青衣道行低微,雙腿一軟,已坐倒在地,臉白如紙,似是隨時都會暈去。

真知此刻終於消了張殷殷秘術,暴喝一聲:「妖女還不束手就縛,大和尚可要以霹靂手段伏魔了!」

他一提金杖,大步走上。張殷殷與青衣實已全無還手之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真知蒲扇般的大手抓來。

也不知是不是受剛剛張殷殷秘術影響之故,真知一隻大手,竟向張殷殷當胸抓來!

張殷殷又羞又怒,勉強運起真元,抬手去擋,其勢卻已不及。

真知大手離張殷殷雙峰僅有三寸時,卻驟然定住。他猛然向左方地面望去,只見本應是昏迷不醒的紀若塵雙目已開,正冷冷地看着他。

真知駭然地看着紀若塵身軀緩緩浮起,向他身後飄來。紀若塵尚在半途,伸手虛空一抓,一根暗紅色的木棍凌空而起,落入他的手中。

隨後真知視線中已不見了紀若塵的身影,隨着不知何處傳來了聲聲骨裂之音,他眼前一黑,就此墜入了幽府酆都之中。

紀若塵借這一擊之力,身如落葉,詭異之極地飄向了真如。

真如駭然之餘,口頌真言,手中金杖一震,周身佛光四溢,當頭向紀若塵擊來!

紀若塵不閃不避,左手迎向金杖一拍,憑空將金杖化去,轉眼間已欺近了真如面前一尺之處!他凝望着真如那佛光籠罩、寶相莊嚴的臉,忽然口一張,一口鮮血當頭向真如噴去。鮮血中雜着一口寸許大的青銅小鼎。

青銅小鼎與真如佛光一觸,忽然發出一聲金鐵清鳴!

真如全身一顫,眉心突然陷下去一點,身周佛光盡褪,南山寺三大法訣之一的金剛不動訣,就此被破。

青衣一見文王山河鼎,面色又是一變,終於支持不住,暈了過去。

此時紀若塵已立在洛水岸邊,凝望着如山般的巨浪,忽然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在他身後,真如呆立不動,本是紅潤的面色剎那間變得臘黃,緩緩萎頓於地。

紀若塵沒有回頭,只是道:「走吧,我們出城。路還很長呢…」說罷,他即提着染血的桃木棍,當先緩緩行去。

張殷殷緊咬着下唇,死盯着紀若塵的背影,終沒有說什麼,只是扶起昏迷不醒的青衣,默默地跟着紀若塵離去。

此時此刻,洛水南岸,隨着一聲「四方破!」響起,紛亂的戰局驟然定了下來。

吟風徐徐向後飄退,終在洛水岸邊止住身形,只是他右臉上又多了一道豎着的劍創。這一道劍創長達二尺,從他額角直劃到腰際。

顧清雙手持劍,劍鋒向天,在十丈外淡定地看着吟風。她唇角不住地湧出鮮血,止都止不住。一襲素衫,前襟毫無異樣,背後卻破了七八個茶杯大小的破洞。

戰場一片狼藉,除卻姬冰仙之外,餘人皆倒地不起。

吟風看着那一雙淡然漠然的瞳,聲音微顫,道:「我們非要不死不休嗎?」

顧清微微一笑,道:「我只知道,你的天道是行不通的。」

若要殺他,須先殺她。若只是見她,則不能殺他。

忽然間,吟風發現,在殺他與見她之間,他似是只能選擇其一。那麼,是皆見,還是皆殺?

吟風忽然問道:「只能如此?」

「只能如此。」顧清淡然答道。

吟風沉默。

良久,他方嘆息一聲,輕聲道:「既然只能如此,那麼…我再想想吧。」

說罷,吟風即抬步前行,與顧清擦肩而過,轉瞬間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他與她飛揚的髮絲,幾乎,就要觸到一起。

夜空下,忽起一聲霹靂!

大雨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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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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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三 仰天猶恨雨無鋒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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