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八十七章 大業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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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希靈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我是來提醒你們撤軍的。」
現場安靜了幾秒，我才哭笑不得地開口：「你說撤就撤啊？你說話怎麼沒頭沒腦的。」
「你們真以為這次就能把整個深淵區打下來么？」深淵希靈只是淡淡地提了一個問題，「神族那邊的推進速度已經慢下來，而你們又能繼續前進多少呢？」
深淵希靈一句話讓我跟珊多拉都沉默下來：我們之前就已經討論過這個問題了。
這次遠征能把整個深淵區剿滅么？
在最初和神族商議聯合進軍的時候我還抱着非常樂觀的態度，感覺這次規模空前的軍事行動說不定真有機會將整個深淵區剿清，但在真正開戰之後情況卻似乎沒有一開始想的那麼順利：神族能動用的軍隊規模少於預期，深淵區內的反抗力量也令人意外。更重要的是墮落使徒的內部分裂情況也和料想的不太一樣：他們確實如我們所料地發生了內戰，但內戰並沒有消耗他們太多實力，墮落使徒分裂成新軍和舊軍兩個部分，看似完全對立，但根據那些日誌的記錄，這次分裂竟好像是在有計劃的情況下完成的，新舊兩撥墮落使徒只是用有限的軍事摩擦決定了深淵區的領導權，卻遠遠沒有直接把自己內耗至殘。現在深淵希靈出現在眾人面前更是證明了一件事：舊軍並沒有消亡，他們只是偏安了而已。
墮落使徒的根基都在，因此神族那邊很快就遇到了敵人的強力反擊，可以說他們成功地拖住了墮落使徒的主力，但反過來也一樣：墮落使徒拖住了神族的軍隊——並且深淵區還有餘力不斷向帝國軍這條戰線上派遣援軍。
在這種情況下，要憑這次戰爭把整個深淵區打下來似乎已經不太可能，我們一番商議之後也確認了這點，所以行動目標就從直搗黃龍變成了能打下多少算多少。看樣子深淵希靈也看透這點了。
「這是個很微妙的狀態，不是么？」深淵希靈微笑着，似乎完全感覺不到我們和她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神族處於最無力的時期，而你們的軍隊數量也是個問題，我的帝國雖然已經分裂，卻保留着差不多百分之九十的實力——當然，其中有一半已經不怎麼聽我的命令了，但這不重要，面對你們和神族的壓力，即使那些不聽話的傢伙也會頂到前線上的……你們打不下整個深淵區，繼續推進只會快速增加戰損。我知道你們通過快速摧毀主權樞紐的方法把『新軍』派出去的艦隊都擋在了境內，但你們應該很聰明，這意味着等你們推進到內陸地帶的時候將面對海量的敵人……都是被『積攢』起來的。」
「這聽上去像是在談判，而且好像真是在替我們着想似的，」珊多拉雙手抱胸看着面前的全息影像，「這對你有什麼好處？真按你的意思，即使放任帝國軍和神族繼續進攻，我們也打不到深淵區的內陸，所以你什麼都不做也照樣能活下來，並且只要撐到神族撤退，墮落使徒甚至還能東山再起，所以你應該不是為了自保……」
「誰會為了活命這樣無聊的理由來求敵人撤退呢，」深淵希靈淡淡地打斷了珊多拉的話，「我只是不想把時間精力都浪費在無價值的事情上罷了——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把我們當傻子呢？」冰蒂斯高聲說道，「我們撤退了你不就能清清靜靜地搞自己的小陰謀了？誰會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對手在家裏磨刀啊。」
深淵希靈無所謂地笑笑：「沒錯，你們撤退之後我就能專心做事，但你們不撤退也只是在這裏徒費時間，充其量只能幹擾我的精力罷了。如果你們真的聰明，就應該選擇利益最大化的路線，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結束這場鬧劇——你們已經得到了你們想要的戰果，四個邊境世界，以它們為節點的話你們可以把十幾個宇宙划入自己的勢力範圍，相信我，繼續推進下去也不會得到比這更大的戰果了。」
「哦，我們得到一點領土，就此心滿意足地撤退，然後你繼續清清靜靜地搞定自己的『大業』，說不定哪天就把整個虛空攪個天翻地覆，對你倒是挺划算的，」珊多拉眯起眼睛看着對方，「你真不擅長談判，把我們都當做傻子。」
「或許你說的沒錯，我不太理解你們這些有形生物的思維習慣，我只會把所有的利弊條件都擺在枱面上，然後和你們一起精確計算它們的價值，最後選擇一條對雙方都有利的選項，看樣子你們不怎麼接受這種思維方式呢……好吧，那就再加一條籌碼：如果你們繼續進軍，『新軍』和『舊軍』就會終止分裂，不管那時候深淵區的統治者是誰，你們要面對的麻煩都不會小，而如果你們就此撤退，『新軍』和舊軍的摩擦對峙就會繼續下去，這樣起碼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裏，你們都不用擔心深淵區的威脅了。這個籌碼如何？」
「啊哈，倒好像你在跟我們合作，裏應外合地削弱墮落使徒一樣，」似乎是深淵希靈說的話太過匪夷所思，珊多拉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條籌碼倒是挺有分量，但問題是……你不覺得這太不可思議了么？你跟我們應該是死敵吧！」
「我說過，我對你們沒有敵意，」深淵希靈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落在我和冰蒂斯身上，「我基於邏輯判斷和計算來採取行動，而這一系列行動正好和你們衝突，如此而已。現在邏輯判斷和計算結果讓我減少和你們的對立，與任何個人感情無關。」
珊多拉靜靜地等深淵希靈說完，在精神連接里跟我們商議起來：「阿俊，你覺得這傢伙說的話有多少可信？」
「沒法判斷，咱們連影子城裏那個希靈都沒研究透徹，誰知道這種網絡幽靈的思維流程是怎麼樣的，」我頗為頭大地回答，「理論上她說的應該沒錯，深淵希靈是個網絡意識，依靠邏輯庫和協議之類的東西運作，所以她應該是沒有善惡概念和敵我意識的，但這傢伙變異好幾萬年了，誰知道現在她還按不按邏輯來……」
「不管怎麼變異，她的生命形式還沒變，」珊多拉沉吟著，「深淵希靈或許真沒有『敵意』，她基於自己的邏輯和計算來行動，不管是跟咱們為敵還是跟咱們合作都是計算結果的一種……我現在考慮的是另外一方面：她那些提議到底靠譜不？」
看樣子珊多拉已經決定相信深淵希靈「沒有敵意」的說法了，這個說法確實不可思議，但仔細想想並非不能理解，你們可以想想自己平常用電腦的時候遇上系統藍屏，打遊戲的時候各種黑手，抽卡牌的時候白抽不中——這是軟件對用戶有敵意么？
當然不是，純粹臉黑而已……
深淵希靈是一個類似於程序的生命體，當然，她擁有完整的人格，擁有自我意識，不受生硬邏輯的限制，跟一般意義上的「人工智能」完全不同，這裏說她和程序類似是指她的「行為準則」。在最終目標明確的情況下，她會根據需要做出一系列的行動，這些行動會跟帝國軍對抗，卻也有可能要跟帝國軍合作，但不管怎麼行動，有一點是始終不變的：跟她的個人感情無關。
她的感情與行動完全分離，一切基於邏輯，這就是深淵希靈程序化的一面——理論上是這樣。
「要光聽她說的這些，咱們繼續打下去確實已經沒太大好處了，」姐姐大人聽我們討論半天，這時候才發表意見，「神族那邊已經打不動了，咱們這邊頂多能再打掉幾個邊境世界，但能打下來卻不一定能守得住，戰線太長的話咱們兵力吃緊。」
「而且墮落使徒還隨時可能結束分裂重新統一……哦，妾身知道為啥深淵希靈這麼盼著咱們撤退了，敢情還是有自己的想法啊，」冰蒂斯說着說着突然想通了什麼，她一拍腦袋抬頭看向大廳中央的全息影像，「那邊那個鬼影子，你是擔心我們繼續打下去的話『新軍』和『舊軍』會被動重組，然後你有可能徹底控制不住局勢吧？」
深淵希靈表情不變：「沒錯，如果外界壓力達到一個閾值，網絡分裂就會結束，而我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能在網絡重新整合之後保持對帝國的控制力，我不希望事情脫離掌控——對你們而言這也是個更糟糕的情況，新軍的主宰可是個比我還麻煩的傢伙。」
「你是想說墮落使徒由你統治比由新軍統治危害更小一點，是吧？」珊多拉點點頭，「或許確實如此……現在看來我們確實沒別的好路子可走了。」
深淵希靈微笑起來：「沒錯，大局觀才是最重要的，你們沒必要因為意氣用事就放棄更大的利益。這麼說，談判就這樣完成了？」
「還沒有，」我突然出聲打斷對方，「我們同意現在撤兵，不過在此之前有幾個問題，當然你可以不回答，我就是問問：大業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就一點都不能透露？深淵區分裂又是怎麼回事？以及最後——這個宇宙是怎麼回事，這裏的人都去哪了？」
「三個問題，其中有兩個都是最難回答的，」深淵希靈嘆了口氣，「關於大業……好吧，在此之前我確實覺得這與你們無關，但既然你們對此真的這麼執著，那或許現在告訴你們也無妨……你們知道『架橋』么？」
「架橋」兩個字一出，現場空前寂靜。
我對這兩個字毫不陌生——在深淵「對岸」的那個神秘文明不止一次提過「架橋」這件事！
「大業就是架橋？」連冰蒂斯這個大咧咧的女流氓都目瞪口呆，「你們折騰這麼大動靜，又是世界末日又是強攻神界的，為的就是架橋？！話說我想到的架橋跟你說的應該是一個東西吧……」
深淵希靈理所當然地點點頭：「就是一種東西——從深淵的這一側打開一個通道，直抵對岸，歸根結底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個過程。」
「這需要你們摧毀那麼多世界？！」姐姐瞪大眼睛，連一向不怎麼喜歡說話的她現在都忍不住要插嘴了，「而且你們還到處收集世界之心……」
「你們知道該怎麼架橋么？」深淵希靈不等姐姐話音落下就乾脆利落地拋出了這個問題。
看到我們紛紛搖頭，深淵希靈嘴角微微翹起來：「至少我們知道其中一種——速度最快的那種。或許存在溫和的架橋方式，可以不用摧毀那麼多秩序宇宙也用不到海量的世界之心，但我必須在虛空大災變之前把橋架起來，別無選擇，僅此而已。」
「這還和虛空大災變有關？！」我感覺如山的信息量正朝自己鋪天蓋地壓過來，「你們的大業就是在虛空大災變之前架起一道通往『對岸』的橋？為什麼？為了躲避大災變？」
「架橋只是第一步，我的終極目標是讓帝國重新回歸頂點，而且再無隕落可能，」深淵希靈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們，「別露出那種眼神，我說的都是真的，只不過我想要重建的帝國和你們心目中的偉大國度略有些偏差而已，我為我的陣營而戰，這不奇怪。至於躲避虛空大災變……其實這從一開始就是個不成立的命題，新帝王啊，在你數萬年前誤打誤撞接觸了深淵化的希靈網絡那一刻，我們就已經不用擔心虛空大災變的事了……別忘了，墮落使徒是你間接創造出來的。」
我頓時啞口無言，旁邊的珊多拉和冰蒂斯等人也拿特古怪的眼神看着這邊。
深淵希靈說的沒錯，墮落使徒等於是我間接創造出來的，這一點在上次我跟冰蒂斯去精神網絡深處檢查「裂谷」並和深淵希靈偶遇的時候就知道了。
在七萬年前那次導致帝國崩潰的大災難中，我與當時擔任十五天區統治者的姐姐（前世）達成協議，前去抵擋向十五天區蔓延過去的深淵衝擊，但由於概念割裂無法抵擋虛空生物的信息饒動力，我的力量越過了概念割裂產生的屏障，和當時已經完全污染的舊帝國數據總網有過短暫接觸。
就是這彌散過去的一點點力量，極大減弱了舊帝國網絡中的深淵活性，使大量被感染的希靈使徒活着完成了轉化——他們就是如今的墮落使徒。
如果七萬年前我沒那麼粗心大意，如今的墮落使徒和深淵區根本就不會存活下來。
我們之前一直覺得墮落使徒可能會因為懼怕虛空大災變而採取行動，並且把他們的「大業」聯想成一次自救，但現在深淵希靈一句話點醒了所有人：既然墮落使徒是虛空生物間接創造出來，那他們從一開始就被「標記」了「赦免印記」，他們根本無懼虛空大災變！
「那你們……」我看向深淵希靈，但剛說了三個字就被對方打斷。
「今天就說這麼多吧，你們一定對大業的更多細節很感興趣，但現在不是解釋這些的時候，」深淵希靈對我們下了逐客令，一邊開始逐一關閉大廳里的全息投影，「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關於深淵區的分裂……不要深究了，我不打算告訴你們。」
在深淵希靈的最後一個投影即將消失的時候，冰蒂斯扯著嗓子喊了最後一個問題：「那你至少告訴我們這個宇宙咋回事吧！你把這裏的人都撤光是個什麼意思？白給我們了？」
「算是給你們的見面禮吧，這個宇宙只是個試驗品，用來測試能讓我和虛空生物安全對話的新技術……我已經收集到足夠的數據，而且邊境世界也已經被你們打下來一大片，這個宇宙你們隨意處置就好……」
隨着話音落下，深淵希靈的身影終於漸漸消失在我們眼前。
「感覺聽到好多不得了的東西，」淺淺翻着眼睛以人畜無害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但又好像什麼都沒聽明白……」
「那傢伙說話一向如此，上次在裂谷里也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東西，」冰蒂斯頗有點懊惱地看着那些已經恢復待機狀態的全息設備，顯然這種看得見摸不著，主動權都在對方手裏的對話讓冰姐非常不爽，「然後呢？咱們真就這麼回去？」
「通知全軍，準備撤退。」珊多拉沒搭理冰蒂斯，而是直接跟軌道上待命的帝國艦隊建立了聯絡，西維斯沒有多問，乾脆利落地開始執行命令，倒是那個二瘋子咋咋呼呼起來：「怎麼着怎麼着！這還啥都沒打呢怎麼就撤了？才打下來四個宇宙能看？」
「我們剛才遇見深淵希靈來着，」我順口答道，「這下面有一堆通信……」
我話還沒說完，那個二瘋子登時就炸毛了：「啥！？敵人！敵人膽敢埋伏將軍大人，還順便埋伏將軍她哥！那個深淵希靈你在哪呢！有種你給本艦出來！看本艦砸爛你的基地！本艦一身的主炮，一身主炮你怕不怕，你丫的給本艦出來……」
「行了行了，她就是在通信器里露了個面，」我哭笑不得地打斷那個已經亢奮起來的瘋子ai，「現在我這邊有成噸的新情報要處理，而且墮落使徒的情況比咱們預想的還好，目前不是總決戰的時候，準備撤退吧。」
瘋子ai憋了半天，終於無可奈何地「哦」了一聲，但珊多拉卻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樣，似乎她又有什麼想法了。
「撤退是沒問題……」珊多拉慢慢說道，「不過我覺得咱們還應該留下點什麼……墮落使徒的疆界線，是時候換個形狀了。」
（你們說這信息量大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