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甲光向日來者誰

23 甲光向日來者誰

對一個執政一方的太守來說,威望是最要緊的。既然荀貞因為收復諸縣而獲得了很高的威望,從而收攬到了一些郡縣士族、大姓,那麼再想辦法把荀貞的威望給打壓下去不就行了?

這就是趙然想到的辦法。

那麼如何打壓荀貞的威望?荀貞將要行縣,可以趁此機會打壓他的威望。

趙然遣門客趕赴梁期等縣,提前安排佈置。

在他安排佈置的期間,康規等吏整理好了郡里的田地、民口、儲糧等數據,分別呈給荀貞,荀貞一一看過,做到了心中有數。他上次升朝的時候打算十日後便出發行縣的,因為江禽進兵甚快,捷報頻傳,以致郡縣大姓聞風而動,絡繹前來拜謁,為此耽誤了一點時間,王淙早把行縣的各項儀仗、事宜準備妥當,四月下旬這一日,他不再拖延,起駕行縣。

王淙、荀攸、審配等均從行隊中。

頭一個去的是梁期縣。

出鄴縣,北行二十里,渡滏水,再行三四十里即是梁期。

梁期是鄴縣到邯鄲縣的必經之地,兩個多月前,荀貞從邯鄲來鄴縣上任,路經梁期時,梁期縣令不僅沒有出迎,而且連個小吏都沒有派出,不聞不問,宛如不知,對荀貞辱之甚也。

荀貞雖然受辱,可梁期令是朝廷命卿,卻也不能無故治其之罪。

他這次行縣首選梁期,跟從他車駕的郡府吏員們私下議論,猜他必是想報此受辱之仇。

漢之長吏為官,除了無能之輩,但凡有些志氣的講究的都是寧肯刑罰過重,也不願落一個「軟弱不勝任」之名。這是因為漢之治吏法,不咎以往,即是說如果一個吏員犯了過錯,被罷黜,或受到處罰,乃至服刑,都不要緊,只要他有可取之處,有才幹,那麼等上一段時間,等朝廷需要人才的時候自然就能得到朝廷的再次啟用,不會因為他以前的過錯而不再敘用,並且再次啟用他的時候,任給他的吏職通常不會和他被罷黜前所任之職相差太遠,若是因為剛猛尚威而受到貶斥,總有再被啟用的一天,可如是因為「軟弱不勝任」而被貶斥,那就永無出頭之日了,何謂「不勝任」?能力不足,擔當不起任用。

郡吏們以己度人,猜荀貞是欲報仇,他們猜得不錯,荀貞確是想報仇。

只是,卻未等他得以報仇,入到梁期縣境,尚未入縣城,他的車駕就被人攔住了。

他掀開帘子向前看,只見車駕儀仗的最前亂糟糟地聚集了數百人,把道路遮得嚴嚴實實。

郡功曹王淙下車問之,回來稟報:「縣人聞府君行縣,乃來上訟。」

「上訟何事?」

「下吏略微問了一下,上訴之事各有不同。」

荀貞上次過梁期,梁期無人迎,這次他來行縣,梁期令卻不能再不迎了,不過他仍舊沒有親迎,派了縣主簿代替他來迎接荀貞。

這個縣主簿原是在前導引,此時湊到車外,說道:「鄙縣民不知輕重,驚擾明公車駕,固為罪也,然明公既至,百姓欲求見上訴,如置之不理,車駕自去,恐亦有傷明公愛民之令名。下吏愚見,明公不如暫留此地,接見過這些訴訟的人以後再入縣不遲。」

審配、荀攸登上荀貞的車。

審配附耳低聲說道:「明公尚未入城,而百姓遮道,此事殊可疑。」

荀貞亦覺得可疑,心道:「料是梁期令搞的鬼!」

——他猜對了一半,是梁期令搞的鬼不錯,指使者卻是趙然。

不過,不管是誰的指使,他鎮定自若,瞧了縣主簿一眼,說道:「君言甚是。」

縣主簿聞他答應駐車,眼中喜色一晃而過,急不可耐地說道:「那下吏去叫他們過來?」

「不急,你先傳我敕令。」

縣主簿愕然,問道:「何敕?」

「梁期自有長吏,太守不可越權,凡欲言盜賊訴訟事者,詣縣寺,民告吏者,留。」

依照漢制,太守行縣,主要是檢查諸縣的各項政事,而不是代替諸縣處理訴訟。荀貞的這條敕令合情合理,這個縣主簿滿心不甘,卻也只能奉命和王淙一起去前邊敕告攔路的百姓。

荀貞旁顧荀攸、審配,不屑地笑道:「梁期令技至於此!」

荀攸笑答道:「卻是梁期令不知明公應事變乃至於此!」

梁期令安排人遮道上訴,看似如以荀貞的方法很好解決,可要是換一個不夠鎮定的太守,放眼一看,幾百人攔路,恐怕早就慌了手腳,無所適從,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斷難如荀貞處理得這麼省事,又或是換一個喜好表現的太守,也必不會如荀貞這樣處置,很可能就會接受百姓的上訴,可一旦接受百姓的上訴,那就掉入梁期令的陷阱里了,數百人上訴,而且大多是故意來找麻煩的上訴,幾天幾夜估計都處理不完,最終只能以灰溜溜地離開而落場。

審配問道:「明公既依制令他們詣縣寺,緣何又留下民告吏者?」

「這些百姓十之**是梁期令指使的,如其中有告吏者,則這被告之吏必是與梁期令不和的,我因而令民告吏者留下。」

審配恍然,說道:「原來如此。」

荀攸忽發一笑,說道:「可笑梁期令自以為得計,卻反被明公抓住了馬腳,自作孽不可活也。」

荀攸的這句話說的不是「民告吏」這件事,而是指梁期令指使這麼多縣人來告狀,恰好證明了梁期令治縣的不得力,荀貞可以此為借口刺舉彈劾他。

不多時,王淙和縣主簿歸來,攔道的百姓皆已散去,只留下了一人,被他倆帶到車前。

荀貞敕令只許民告吏者留下,這個百姓顯是告吏的了。

荀貞頓起興趣,從車上下來,也不坐,便這麼站着問道:「你要告誰?」

這個百姓拜倒在地,惶恐地說道:「小民要告沙亭亭長。」

荀貞本以為他要告的會是縣府吏員,卻不意是一個小小的亭長,細細打量他,見這人伏拜在地,頭不敢抬,誠惶誠恐,說話的聲音帶顫,心道:「看他模樣,像是個真告狀的。」和顏悅色地問道,「告他何事?」

「小民同產兄名賢,因傷人被抓,半道上逃走了,縣尉令沙亭亭長緝捕。沙亭亭長未能抓到小民兄,於是把小民的阿母拘押亭中。小民的阿母年邁,為了能救出小民的阿母,小民買了一隻羊羔和一瓮酒給沙亭亭長,可他在接受了之後卻不肯把小民的阿母放出!」

在抓不到疑犯的情況下,地方吏員可以把疑犯的父母拘系起來,以利用孝心逼迫疑犯自首,這是法律上允許的,但法律上卻不允許吏員收受賄賂。

荀貞問道:「這是受賕罪,你為何不向縣寺上告。」

「小民去縣寺上告了,縣中不受理。」

「誰人不受理?」

「掾吏魏球。」

荀貞對王淙說道:「奉我檄令,去梁期縣寺,捕拿魏球下獄。」

「以何罪下獄?」

荀貞口占檄令,說道:「梁期魏球,知人犯法而不辦,見知故縱,依法,與罪者同罰。」

王淙就著車轅寫好檄文,待蓋好官印,將檄令收好,轉身欲至車邊登車。

荀貞叫住他:「騎馬去!」令扈從在側的原中卿,「帶二十騎,護功曹入縣。」

原中卿應諾,點了二十騎士,給王淙牽過來一匹馬。

王淙心知荀貞這是欲立威,面色複雜地看了眼那個縣主簿,暗嘆一聲,心道:「卻不是明公手狠,而是你家縣令太過分。」

審配、荀攸等能看出數百百姓遮道上訴殊為可疑,王淙自也能看出。

由原中卿等騎士擁簇著,王淙馳馬奔去縣寺。

縣主簿旁觀了這一幕,駭然變色。

荀貞轉回頭,對這個告狀的百姓說道:「沙亭亭長受賕,雖未枉法放人,然亦已觸漢律,我當按法治之。你的羊羔和酒,我會叫他依市價賠錢給你。你行賄亭長亦有過錯,不過念你是孝母,可以不追究。你要想你的母親能及早回家,就去找你的同產兄,叫他投案自首。你如能找到他,告訴他:人子觸法,累及其母,此大不孝也。」

這個百姓應諾,拜謝離去。

荀貞令縣主簿:「你奉我檄令去沙亭,捕拿亭長下獄,令其作價賠償,還錢給剛才那個百姓。」

縣主簿諾諾唯聲,接令退下,目睹了荀貞剛才令持戟騎士護從郡功曹親去捕拿掾吏魏球的場面,他不敢稍作停留,馬上就登車趕赴沙亭。

……

梁期縣寺。

一吏奔入堂上:「縣君,攔路的百姓散去了!」

「為何散了?」

「太守令郡功曹和周主簿敕告百姓,命百姓除告吏的外,余皆來縣寺上訴。」

梁期令大失所望。

原本想着荀貞年輕早貴,必是個沉不住氣、好表現的,荀貞到郡以來先誅軍候、屯長,又逐郡府吏,這兩件事似也證明了他確是個沉不住氣的人,卻未料到此計竟沒能得以奏效。

他心道:「使百姓遮道上訴,這是趙少君的吩咐,如今我沒能把它辦好,也不知會不會引來少君之怒?罷了,且等太守來到縣寺后再做別的打算吧,希望能將功補過。」

正盤算著,又一吏飛奔來報:「郡功曹馳馬入寺曹,奉太守檄,下魏掾入獄了!」

梁期縣姓魏的掾吏只有一個,即是魏球。

梁期令吃驚起身,問道:「太守緣何拿魏球下獄?」

「沙亭亭長受賕,魏球見知故縱。」

梁期令一聽即知,卻原來是他搬起石頭砸住了自己的腳,因為百姓上訴而導致魏球下獄。

他又驚又怒,連忙出堂,趕去曹院。

剛入院門,迎面就看見魏球被幾個甲士按倒在地,王淙正在其面前宣佈完他的罪行。看到梁期令,王淙不急不慢地繼續往檄令讀完,捧給他看,說道:「此府君檄,縣君請看。」

梁期令怒道:「梁期自有長吏,縣吏觸法,當由本縣處治,本縣尚未治,太守怎能幹預?」

王淙現為郡功曹,功曹乃是長吏的親近門下吏,不管他對荀貞有何看法,在外吏面前他得維護荀貞的利益,要不然會被人視為不忠的,面對梁期令的怒火,他淡然答道:「『梁期自有長吏』這句話,府君在敕告攔路百姓,令百姓散去時也說過。」

梁期令頓時啞然。

王淙不再理他,叫原中卿等抓着魏球,親送他下獄。

梁期令呆立在院曹里,在聞訊出來的諸曹曹掾、史諸吏的眼光中,只覺無地自容。

梁期是他的地盤,而就在他的地盤裏,荀貞的功曹當眾把他的一個掾吏抓捕下獄,而且還是下到了梁期縣的獄里,這是在**裸地打他的臉。

他咬牙切齒,心道:「我為吏三十年,轉任數郡,歷經十餘二千石,未嘗見如此跋扈太守!此仇,我必報之!」他如果知道邯鄲右尉周倉的結局可能就不會這麼想了,可惜他不知道。

回到堂上落座不久,縣門吏來報:「太守將至縣。」

梁期令強忍屈辱,帶着縣吏出迎,迎了荀貞入縣寺,分主次落座,他開口想說魏球之事,卻不等他說出,審配先開了口:「太守要錄囚。請縣君把一年內的案宗取來,呈給太守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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