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人謀不藏實堪浩嘆

50 人謀不藏實堪浩嘆

「人謀不臧,實堪浩嘆!」

已經入了徐州地界,荀貞卻仍忍不住一再地如此慨嘆。

在潁川時與荀貞會合的姚昇問道:「君侯還在惋惜么?」

「是啊!我怎能不惋惜!時機一瞬,稍縱即逝,今不能消弭禍患於萌芽,必將留大害於將來。」

「說來我也是奇怪,董卓跋扈之形已然盡露,卻不知京城諸公是怎麼想的?就是不肯起兵討之!」

程嘉介面說道:「往昔我以為天下英雄盡在洛陽,於今觀之,洛陽諸公卻亦不過如此!滿朝公卿,竟無一人敢有決斷;汝南袁本初,赫赫大名,而卻多疑寡斷。」

荀攸的性子較為穩當內斂,不願在背後說「尊長」、「貴人」的壞話,徐徐說道:「朝中諸公料來應有他們的想法;袁本初素有俠氣,絕非膽弱之人,他不肯聽從君侯的建議,想必亦應是有他自己的顧慮。」

「公達,你當時不在洛陽,沒有能親眼見到董卓的跋扈,也沒有能親眼見到天子的無助,設若你在當場……。」

不等程嘉說完,荀攸笑着打斷了他,笑道:「君昌,董卓之跋扈、天子之『無助』,你不也沒有親眼見到么?」

「我雖沒有親睹,後來卻聽君侯給我細細講過啊!」

荀貞、姚昇、程嘉、荀攸等人所議論者,卻不是別事,正是荀貞在洛陽時,荀貞雖再三進言,而袁紹卻仍不肯鬆口同意起兵擊討董卓之事。

在那天入宮陛見過今天子后,荀貞當天便出京來赴徐州廣陵上任了。

在來的路上,趙雲、荀攸等相繼歸來,又在路過潁川潁陰時,會合了姚昇等人,並帶上了陳芷諸女。

此時雖已出了豫州地界,入了徐州境內,掐指算來,荀貞已經離開洛陽小一個月了,可每當想起在洛陽時的見聞,尤其是董卓的跋扈,和那天陛見天子時所見之天子之「無助」,荀貞卻仍忍不住常常為之扼腕喟嘆。

他剛才所說的「人謀不藏」四個字,「人謀」者,人的謀划,「藏」者,善,四個字連到一起,意思就是在說:事情之所以不成,是由於人沒有謀划好,與天時、地利無關。

放到眼下的這個語境,意思自然就是在說:之所以沒有能把董卓這個禍患消弭於無形,不是因為天時不利,也不是因為地利不行,而是因為「人謀」的原因,也即是在說是因為袁紹不能接受荀貞、鮑信等人的正確意見。

將董卓的這個事放到一個較長的時間段里來看,他帶兵上洛可能是無法阻止的,袁紹血洗了北宮、董卓手底下有虎狼之眾、兼之董卓本人的性格也是「膽大妄為」,那麼他帶兵入洛大概可稱之為「事情發展的必然」,可他到了洛陽之後,袁紹佔着地利之便,手上有荀貞、鮑信、何顒、曹操、伍瓊等部下的兵士,背後又有袁隗等朝中的眾多公卿做為後盾,本來是有機會再把他趕出去的,當然,也有可能趕不出去,反而兵敗,可不論如何,總要試一試才能知道,然而袁紹卻因為畏懼董卓之「凶名」、兵威,壓根就不敢去試,這就不能不說是「人謀不藏」,與「天運」無關了。

知人者智,自知之明。

人貴有自知之明。

荀貞的一個極大的長處便是有「自知之明」,他深知自己的身份、地位,他現今雖說因為誅鄴趙、陽翟張氏而有了很大的名聲,可歸根到底,他在朝中也好、在士林也罷,根基都弱,與袁紹這樣根深葉茂的世家公子相比,他是遠遠比不上的。

因此之故,在洛陽時,他雖然三次勸諫袁紹,——在他臨走時,離開洛陽前,他又向袁紹進言了一次,加上前兩次,總共是三次勸諫袁紹,可在都被袁紹拒絕後,他亦無可奈何,只能閉口不再復言。

三次進言都沒有能被袁紹接納,因為有「自知之明」,他在袁紹面前的時候,並未因此而表現出「強烈的不滿」,可在離開洛陽后,這份「不滿」和「失望」卻是無法再被控制住了。

「人謀不藏,實堪浩嘆!」

由程嘉、荀攸的話頭,荀貞不覺又想起了那天陛見天子時的情景。

今天子說來也是一個可憐人。

他是靈帝與何皇后之子,因為靈帝之前的諸子皆早夭,所以在他出生后,沒有養在皇宮,而是養在了據說有「道術」的道人史子眇的家裏,他貴為皇子,人不敢稱其名,故稱他為「史侯」。一個嬰兒,剛出生,尚在襁褓之中就離開了父母的身邊,在一個道人家中長大,儘管說他即使留在宮裏,也不可能天天見到他的父母,可較之來說,卻總是令人不禁生起憐惜的。

他既是長在道人之家,換而言之,也即是說,他是長在平民百姓家中的,那麼在日常舉止上,難免就會有平民化的一面,對老百姓來說,市井、平民的氣息是正常的,可對一個皇子來說,這卻就成了他的「缺點」,靈帝因而不喜歡他,認為他「輕佻無威儀」,於是想立次子劉協為皇太子。

可以想像,他一個小孩子,可能不知道太子與非太子之間的不同,不知道這之間到底存在着多大的差別和意義,可他身邊的人卻必然知道,比如他的母親何太后,比如他的舅舅何進、何苗,比如他的屬吏,而這些人不用說,肯定會時時給他壓力。

好不容易靈帝駕崩,在何太后、何進等的擁護下,他當上了天子,結果沒幾天就碰上了袁紹血洗北宮,以致他被宦官們挾持,被迫出宮,兵亂中流落野外,又不久,又碰上了跋扈犯上的董卓。

要知道,直到現在為止,他也不過才是一個十三四年的少年。

那天在宮中見到他時,雖然恪於禮節,荀貞沒有能直視,沒能細細地打量他,可卻也發現了他神色中的惶恐、不安,乃至懼怕。

空落落的大殿裏,他一個瘦小的身子坐在與他的身形絕然不相配的巨大的龍椅之上,怎麼看都不能讓人感受到一個九五之尊的威儀,而只有撲面而來的一個小小少年的惶恐和無助。

何進、何苗已死,沒有了朝中的外援,何皇后亦不復再有權勢。

而沒有了何進、何苗、何皇后的擁護與支持,這個小小的少年又怎可能支撐得起大漢岌岌可危的天下?他支撐不起。非但如此,說句誅心之言,這朝堂之上、天下諸州,而今又有幾人真正地把他當做天子看待?就不說董卓,便是袁隗、袁紹等朝中的公卿士人們,他們又真的把他當做天子看待了么?比起自己的權勢、利益,他這個天子重要麼?有幾人會為捍衛他而寧願捨棄自己的生命?便不說生命,恐怕便是連一點小小的利益,也不會有幾人願為他捨棄。

荀貞本非是多愁善感之人,經過這些年的疆場浴血、明法治郡,他的心腸更是遠比昔日為硬,他亦早就明悟了政治的血腥和骯髒,可卻不知怎的,在那天的宮中,在看到寬大的龍袍里裹着的那個瘦小的身軀后,他雖是跪拜在地,明為這個少年的臣子,卻是不禁地為這個小小的少年浮起了憐憫之意。

人在年輕的時候,特別是男人,大多對孩子沒有什麼過多的喜愛,不但沒有喜愛,甚至有些人會覺得孩子很煩,可隨着年齡的增長,對孩子的喜愛之情,換言之,亦可將此喜愛之情稱之為「父愛」,便會在有些人的感情中慢慢地出現、增多。

荀貞已而立之年,成婚多年,至今膝下無子,而與他年齡相仿的時下之人,不少人的子女都已十四五歲了,看着別人父子之間,他有時難免也會「羨慕」,所以他捫心自問,對今天子的這份「憐憫」之情,他捫心自問:「莫不是與此有關?」

這個念頭,他也只能想想,說,是萬萬不能說的。

事實上,即使不說,他只自己想一想,也覺得頗是可笑。

收起了這點「可笑」的念頭,他不覺又是喟嘆一聲:「人謀不藏,實堪浩嘆!」

前頭開路的江禽兜馬過來,跳下稟報:「君侯,前頭便是淮陵了,是在城外紮營,還是再往前走些?」

淮陵是下邳的一個縣,也是荀貞等人入到徐州后將要到達的第一個縣城。

徐州目前的局勢還算安穩,可荀貞一來知道日後青、徐黃巾的威勢,二則用不了多久便是諸侯討董,廣陵應該就算是他的起家地了,所以荀貞此來廣陵,把他的部曲全都帶來了,以是江禽有「紮營」一問。

荀貞舉目望望天色,已近黃昏,因令道:「便在城外紮營罷。」

「諾。」

「傳我軍令下去,營地不要離城太近、兵士無令不得入城,以免驚擾到城中百姓。……公達,你替我走一趟,去見見淮陵令,告之他一聲,就說我路過貴地,宿營一夜便走。」

江禽、荀攸應諾,各騎馬而去。

聞得馬蹄聲響,荀貞等回首顧望,見卻是趙雲策馬奔來。

荀貞這次行軍,家眷隨行,不但他的家眷,戲志才等人的家眷也都跟來了,所以特地組了一個家眷所在的營,跟在部曲的最後邊,趙雲是負責此營警衛的隊長。

見他策馬奔來,諸人都是心頭一跳,不知是否是家眷中有誰出了什麼事體。

趙雲奔馬而至,跳下來,疾步至荀貞馬前,神色凝重,來不及行禮,匆聲說道:「君侯,不知是否因車輛顛簸之故,夫人忽發嘔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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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之最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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