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仲業

61 仲業

從官寺出來的時候,荀貞並不後悔,倒是代縣君送他的文直有點為他遺憾,說道:「縣君要拔擢你為門下主記,荀君卻怎麼拒絕了?我知君有大志,繁陽雖好,只有十里之地,哪裏能比得上輔佐縣君,主宰百里之縣呢?……,荀君,要不你回去再考慮考慮。」

「文君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還是那句話:去繁陽是我主動要求的,從就職到現在還不到兩月,桑苗、備寇諸事都只是剛開了個頭,尚沒有收尾,因為清貴的主記之職就將此職捨棄,匆匆離任,既非『義』,也有損聖人的教導:『有始者必有終』。……,且待貞將繁陽治理穩當,再說此事不遲。」

文直肅然起敬,說道:「君不以繁陽為輕,不以主記為重,言出必行,有始有卒,真古之特立獨行者、今之豪傑之士也。」

「文君謬讚,愧不敢當。」

文直將荀貞送到官寺門口,兩人作揖相別。

……

因為荀貞很少休沐回家,故此剛才在與朱敞辭別時,朱敞特地准了他一天假,交代他回家看看。荀貞不是個矯情的人,雖然拒絕了接受拔擢,但對朱敞的這個好意並沒有拒絕。離開官寺的大門,上了大道,正準備往高陽里去,迎面來了三四個人。

這三四人皆短衣佩刀,牽馬步行,後邊三人的年齡都在二十齣頭,最先一個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路上人來人往,他們幾人,包括那少年在內都身高體壯,又牽着馬,甚是顯眼。

荀貞本待讓到一邊,等他們先過,誰知這幾人卻直奔他而來,隨即聽到身後有人驚喜說道:「二郎,你來了?」荀貞回頭看去,見說話之人卻是文直。

那三四人來到近前,文直見荀貞還沒走,便拉着那少年過來,給他介紹:「荀君,這是我從兄之子,姓文名聘。……,二郎,這位是荀家俊傑,八龍之侄、公達之叔。」

「文聘?」荀貞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文直,又轉眼看那少年,見他濃眉大眼,雖還未及弱冠,但嘴唇上已毛茸茸地長了不少鬍鬚,並不顯得稚嫩,反倒有一股粗豪之氣。他拍了下額頭,心道:「文直、文直,南陽宛人。……,哎喲,聽到他這個姓時,我就該想到文聘!」

他前世時看過三國的書,當然知道「文聘」這個人,雖不知是不是南陽宛人,但卻知其曾在荊州劉表手下為將。而南陽郡,可不就是屬於荊州么?

「也不知這人是否就是那個文聘?」他雖存疑,但卻隱約覺得,十之**就是「那個文聘」了!又想道,「若就是那個文聘,觀其年齡,現在竟然還沒弱冠?」

自穿越以來,他已見過不少「名人」了,只荀氏的荀彧、荀攸兩個就是「重量級」的,此時突然路遇文聘,倒也不是十分驚奇。那少年人文聘聽了文直的介紹,將韁繩丟給伴當,撩起衣袍,便在路邊沖荀貞行跪拜之禮,口中說道:「南陽文聘,拜見荀君。」

荀氏名重天下,便不說荀淑、八龍一脈與荀衢祖、父一脈的聲望,只說他們曾任過的官職,黨錮之前,荀淑與八龍大多都當過縣令,荀衢的祖、父、叔更是多任二千石的高官,雖說文氏在南陽也算大族,但不管是名望還是仕宦,拍著馬也趕不上荀家。

所以,文聘一聽當面是荀家子弟,儘管不知「公達」是誰,也是毫不猶豫地立刻跪拜。他是文直的從侄,當然不好與荀貞同輩論交,因行子侄之禮,跪拜相見。

荀貞定了定心神,微笑着將之扶起,笑道:「無需多禮。你我年歲不大,平輩論交即可。」

文直不樂意了,笑道:「那怎麼行!你我同縣為吏,份屬同僚。你與他同輩論交,我怎麼辦?我也與他同輩論交么?」

荀貞打量文聘,向文直稱讚說道:「君家侄年未弱冠,已如此威武雄壯,又舉動有節制,可謂文武雙全,再過十年,國家將又添一良臣啊!」既隱約猜出此人就是「那個文聘」,他當然不會吝嗇讚譽之詞,問文聘,「可有字?」

通常來說,「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不過也有例外,所以荀貞有此一問。文聘答道:「今次離家時,家祖為聘取了一字,為仲業。」

文聘文仲業,必是「那個文聘」無疑了。

「『聘』者,訪也;『業』者,篇卷也。乃祖對你深寄厚望!」荀貞誇了兩句,文聘聞言甚喜。荀貞略頓了一頓,問道,「仲業是從南陽來的么?」

「是。」

「長途數百里來我潁陰,必是有事來找你的叔叔了?」

文直代為答道:「也沒甚麼事兒。上個月我從兄寫了封信來,說二郎今已十六,仰慕潁川群賢,有意來依我遊學。」

「噢!原來是這樣。」

荀貞腦筋急轉,暗暗想道,「原來是來潁川遊學,難怪他祖父提前給他取了字,他的名與字加在一起是『訪問篇卷』,可不正是求學之意么?……,只是怪哉,以前看三國書時,卻怎麼不記得有此一節?說文聘少年時曾遊學潁川?」

他瞧了文直與文聘一眼,見他倆也正看着自家,心中一動,接着又想道:「文氏雖可稱南陽大族,但並無名士、大儒,至多一地土豪罷了,而這文聘的體貌雖然雄壯,但我在潁陰從沒聽說過他的名字,應該是沒有過什麼出色的事迹,不像夏侯惇,年十四為師殺人,遠近皆聞,服其孝勇膽氣。……,或許就是因為這兩個原因,所以文聘遊學潁川時,沒有能得到潁川名士們的青眼,故而默然無聞、史籍不載?」越想越覺得是這回事兒。

在他的印象中,文聘的名聲沒有關羽、張飛、張頜、張遼等等名將們大,可應該也算一員良將,而且好像當過太守,文治武功應該都不錯。

他想道:「方才慨嘆人生如朝露日晞,轉眼就碰見文聘,這是天意么?」他一向都是當機立斷的人,當即作出決定,心道:「『天賜不取,反受其咎』。沒想到我這一次來縣廷,居然能撿到這麼一個『大漏』!」因笑道,「仲業年未弱冠便辭父母,遠千里,求學外州。馬伏波曾言『丈夫為志,窮當益堅,老當益壯』,仲業可謂是『少年堅壯』了!你既有王世公的志向,我雖不才,也願鼎力相助。……,這樣吧,你遠來初到,且先隨你叔叔把住處安置好,若是有意,等過幾天,我給你引見我族中長輩,如何?」

文直拉着文聘長揖到地,說道:「不敢請耳,固所願也。」

……

荀貞走得遠了,回頭看時,文直與文聘還站在原地未動。見他回首,兩人又都長揖。目送着他遠去,文聘問道:「阿叔,這位荀君也在縣中為吏么?」

「不錯。」

「我見他赤幘佩刀,沒有綬印,腰間插了一塊木板,倒像是亭長的裝束?」文聘年紀不大,心思縝密,早在看荀貞的第一眼時就覺得奇怪,只是他少年老成,沒有當即就問。這會兒等荀貞走遠了,才將疑惑道出。

文直與荀貞接觸得不多,今天是頭次見面,但聽朱敞提過幾次,這幾天又在縣中多聞他在繁陽亭的所作所為,所以自認為對荀貞還是有些了解的,說道:「荀君出身高陽里荀氏,以荀氏的聲望,不肯來縣中為吏,主動請求任一亭長,奇人奇志。二郎,你萬不可因此小覷!」

「是,是。」文聘口中答應,臉上不以為然。

「我知你自小便有大志。汝南陳仲舉年十五言『大丈夫當掃除天下,安事一室』?你常以此自比。但須知,一室不掃,如何掃天下?這天下缺的不是豪言之輩,而是肯踏實做事的人!……,你可知道,今日荀君來縣廷是為何么?」

「為何?」

「他任亭長不到兩個月,美名傳到縣中,縣君因欲拔擢他為門下主記。」

「不到兩月,擢為主記?」

荀貞儘管出身荀氏,族中的聲望會給他的仕途一個很大的幫助,但是若無卓越的政績,縣令也絕不會在他任亭長還不到兩個月的時候,就想要將之拔擢為主記。文聘頓時來了好奇,問道:「他在亭中都做了什麼?」

「你先別管他都做了什麼,你可知他是怎麼回答縣君的么?」

「怎麼回答的?」

「『亭長,我所願也,今因美職棄之,有始無終,非義也』。」

「……,他拒絕了?」

「正是。」

文聘抬眼往遠處看,荀貞的身影已消失在了人流中。

「荀君年方弱冠,比你只大幾歲。在我看來,你的志向雖大,但虛無縹緲,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陳仲舉的,而荀君的志向看似雖小,深不可測。」

文直博覽群書、眼光獨到,文聘一向很服氣他,改變了不以為然的態度,虛心地問道:「因為他辭主記不就,所以深不可測么?」

文直搖了搖頭,說道:「若他只是自請為亭長,我也許會認為他是一個沒有志向的庸人;若他只是辭謝拔擢,我也許會認為他是一個志向高潔的士人。但如今卻是,他自請為亭長后,只用了不到兩個月,就使得黔首稱頌、輕俠俯首,德化遠至外亭,引鄉中豪強折腰,分明是個真有才幹的人。有如此的才幹,他卻請任亭長、不為縣吏,今天更又辭謝縣君的拔擢,他的志向,我實在是看不透,只能勉強說他是一個不顧人之是非,堅守自道的豪傑之士!」

文聘仰著頭想了半晌,說道:「的確讓人看不透。」

「我隨朱君來潁陰已有數年。荀、劉家中的賢人、俊才,我大多見過。有的人志向高潔、不應朝廷徵辟,有的人志向遠大、欲為國家棟樑,有的人才思敏捷、下筆萬言,有的人負氣倜儻,有縱橫才,此輩諸子固然皆賢人俊士,但他們的志向,我一眼就能看出,唯獨荀君,看不透,……,看不透。」文直連連搖頭,似是感慨,又似是迷惑。

聽完了文直對荀貞的評價,文聘再又忍不住抬望眼,往遠處看,只見行人來往,牛車吱呀,哪裏還有荀貞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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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之最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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