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 先嘆董卓再嘆民

269 先嘆董卓再嘆民

荀諶和趙昱回到州府,沒有休息就來進見荀貞,聽他倆述完去長安及回來,主要是在長安的見聞和經過,荀貞對趙昱說道:「此一路艱險,公往返兩月余,草行露宿,履危步險,跋涉甚苦,今日不必細說,可歸家休沐數日,待拜過父母、見過妻子,候公歸府,我再與公詳談。」

漢制,官吏五日一休沐,但在長期出差歸來之後,可以多休息幾天,所以,荀貞讓趙昱先歸家數日。趙昱事父母極孝,他的父母年歲已高,於情於理,他也都需要先回家看看。

趙昱應諾。

從荀貞迎見趙昱、荀諶的有張昭、張紘、荀彧、荀攸、戲志才等人,張昭、張紘等也和趙昱一起告退下堂,等到堂上只剩下了荀諶、荀彧、荀攸和戲志才,荀貞斂起笑容,喟嘆了一聲。

戲志才明曉荀貞的心思,說道:「將軍可是為董卓而嘆么?」

「我既是為董卓嘆,也是為生民嘆。」

荀諶問道:「將軍為董卓嘆何?又為生民嘆何?」

荀貞新得了朝廷「鎮東將軍」的詔拜,比起「徐州牧」,長遠來看,這個將軍號其實更有用。

「徐州牧」的詔命主要可用之於現在,能夠有利於他鞏固在徐州的統治,「鎮東將軍」的稱號則是將會有利於日後,因為這是真正的朝廷詔拜,自此給了他名正言順、出州作戰的權力,故此,不約而同的,戲志才、荀諶都不再以「明公」之類的泛稱來尊稱荀貞,而是俱改以「將軍」為敬稱,——說實話,荀貞之前那個所謂「行建威將軍」的稱號便是連他自己都不怎麼看重的,畢竟諸侯間的互表只能證明彼此同盟的關係,於政治名分上是沒有一丁點含金量的。

「董卓趁虛入京,擅廢立,固國賊也,然觀其初入洛陽時,親賢臣,擢名士,上書天子,為黨錮平反,亦可謂曾有向善之心也,唯是他的名、德不能配其位,徒以兵威懾人,遂有山東之起,乃至漢家西遷,由茲兵禍連接,蔓而延及四方,到最終,受苦的還是百姓啊!」

荀貞的這幾句話說得較為委婉,換成大白話,意思就是:董卓既非士人出身,又是趁何進、袁紹等與宦官死斗的機會進的洛陽,等於是趁虛而入,摘走了士人集團破滅宦官集團的勝利果實,所以他雖然有「向善之心」,可士人集團卻不但絕對不會支持他,還一個個恨他入骨,因是有了山東兵起,有了王允行刺,而到頭來,士人集團雖再次獲勝,可士人集團與涼州軍閥集團間的這場政斗卻也造成了而今海內的州郡割據,王命不行,最終受苦的還是百姓。

荀貞拿起放在案上的鎮東將軍印綬,看了一看,隨手放回,又是一聲喟嘆。

荀諶問道:「將軍又為何而嘆?」

「囊昔我為繁陽亭長日,何嘗想到會有今時?軍功封侯,坐有一州,朝廷殷殷王命,望我鎮東。國家之望重矣,我受漢家恩深,自當乃心王室,死而後已,可不瞞卿等,若是能用此印綬換來海內安康,我倒寧願還是做回當年的那個十里亭長。」

荀貞此番話乍聽之下,好似是在為而今海內的戰亂而感到痛心,可細細品味,「朝廷殷殷王命,望我鎮東」、「國家之望重矣,我受漢家恩深,自當乃心王室,死而後已」,這兩句話里卻又好像蘊含了點別的意思,一再說「朝廷望我鎮東」、「國家望重」,又是「殷殷」,又是「望重」,強調這個「望」,又說「我自當乃心王室,死而後已」,究竟是何意?

荀彧等各自琢磨。

荀諶離席起身,拜倒堂上,大聲對荀貞說道:「將軍的忠誠赤心,朝廷雖遠亦知,正也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會拜將軍『鎮東』。諶知能淺薄,愧受朝廷『九江太守』之任,然雖不良之材,敢請效將軍報國之誠。將軍如允,諶明日就南下九江。」

兩個月前,荀諶臨去長安,荀貞召他來見,對他講了兩件事,一個是求詔命以為政資,一個是求青兗或揚之郡以為謀實資,並對他說「事如能成,此吾荀立於東南之基業」云云,荀諶當時就想到了「代劉氏者,起於東南」這句讖語。

現下堂上,不知道荀彧等是怎麼理解荀貞適才那番話的,荀諶明顯是有他自己的理解。

荀貞叫他起來,說道:「兄方歸府中,也當休沐數日,其後再議之郡事。」

戲志才說道:「九江與廣陵接壤,由郯而往,道路通暢,君確是不必急着赴任。」

荀攸亦道:「比之丹陽、會稽諸郡,九江雖少賊寇,然攸聞之,其境內亦稍有強梁,陽都侯掛印以來,九江一直無主,攸又聞陳元悌頗侵郡權,以攸陋見,公不妨略等時日,待查清九江郡內虛實,州中為此做些準備,然後再之郡不遲。」

荀攸比荀諶晚一輩,故而稱他「公」。

九江、陳國這兩個郡,都不合乎荀貞的心意。

較與陳國,九江好些,可麻煩也不少。

首先的麻煩是:九江的地理位置不是太好。

九江挨着徐州,並且西北邊挨着豫州的汝南,如果用兵的話會很方便,可問題是,九江的西南邊是廬江,而過了廬江就是荊州的江夏。

根據情報,南陽的袁術在與孫堅達成盟約之後,近期來不斷調動兵馬,向劉表現居的襄陽一帶進發,眼看他們兩邊就要開戰,而他們雙方一旦開戰,與南陽郡東南方向接壤的江夏必然就會被卷進去,這樣一來,戰火就燒到了廬江的門口,九江跟着就會隨時受到波及。

這還是輕的,問題再嚴重一點:袁術打敗了劉表則罷,襄陽在南陽的南邊,位處南陽與南郡的交界處,正擋在袁術南下、進佔全荊的通道上,劉表如敗,則袁術大可揮師南向,攻取南郡、武陵、長沙等地,可若是袁術不能擊敗劉表?

南陽的西邊是弘農郡,山多地險,不好打,北邊是豫州,他剛和孫堅結盟,不能打,那他就只剩下西進一途了。西進打下江夏,有兩大好處:折損掉劉表的一臂,衝破劉表對他的半包圍,此其一;由江夏向南,可取南郡、長沙,向西可入揚州,進退的餘地、戰略選擇的機會能夠由此增多,此其二。

因是,可以料見,在不能消滅劉表的情況下,袁術必然是會向西發展的,而他一旦向西發展,江夏破后、廬江、九江就要首當其兵了。荀貞是不願意太早與袁術發生衝突的,袁術其人其能雖不及袁紹,可也是袁家的代表人物,和他的仗一打起來,勢必曠日持久。

這是第一個麻煩,是有關將來的麻煩。

第二個麻煩是有關當下的。

即其次:正如荀攸所說,揚州的州治在九江歷陽,劉邈掛印以後,九江一直無主,揚州刺史陳溫頗是侵奪郡權,郡中的許多吏卒都是他任用的,荀諶到郡后,該怎麼在不與他翻臉的前提下把郡權奪回來,這也會是個麻煩。——陳溫此人雖沒有什麼軍事才能,卻有德名於世,此人家在汝南,與袁紹交好,有聲名、有背景,刺史之任又是正兒八經的朝廷王命,他在揚州還算是具有較為強大的政治影響力,以荀貞估料,荀諶是不太好把郡權爭回的。

此兩個麻煩之外,還有一個麻煩,那就是:九江實在是太小了。

九江原本不算太小,但自從在此郡中置了一個阜陵王國后,郡地就變得狹小了,郡共九縣,七個縣集中在阜陵王國北邊一塊兒東西二百餘里、南北只有百餘里的狹窄地域內,——餘下的兩個縣全椒和歷陽,在一個在阜陵王國的東北邊,一個在阜陵王國的東南邊。

阜陵王國的轄縣只有五個,可此五縣之佔地比九江的九縣之佔地還要大,當然,這主要是因為九江、阜陵一帶的縣中,經濟好、人口多的縣大多歸了九江,可有一利就有一弊,人口多了,地域小了,於軍事上就不利守、戰,設想一下,若是袁術或者別的強敵來犯,甚至是不太懂軍事的陳溫來攻,區區百餘里的南北縱深能頂什麼用?

這三個麻煩,荀貞一眼就看了出來,戲志才等人也是俱皆清楚。

而又正因為有此三個麻煩,也才所以王允會授任荀諶九江太守。

荀彧說道:「朝廷之所以拜兄為九江太守,料其中一個緣由應便是因袁公路之故。」

袁紹在北,袁術在南,這兩個人都有不臣之心,王允看得明明白白,現在朝廷外有涼州兵的威脅,內尚政局未穩,對山東又是鞭長莫及,所以王允不能明著壓制二袁,但提早佈局遏制二袁卻是可以的,因他以朝廷的名義授荀諶九江太守之任,正是為借荀貞之力,堵住袁術西進揚州的路,同時,荀貞已據有全徐,王允也不可能放任他再繼續坐大,故此大郡不給他,只給他九江。九江有陳溫在,又可使陳溫和荀貞互相制衡。可謂面面俱到。

荀貞心道:「王子師也是良苦用心了,既用我堵住袁術,又不給我別郡,給我揚州州治所在的九江,使我與陳元悌互相制衡,令我只能為其所用,不能多圖。」又心道,「知我與文台交好,因又在文台擊陳之際,授趙公陳國相,卻是挑撥之計也。」

在給荀諶、趙昱的分別授任上,王允也是有講究的。

九江給荀諶,陳國給趙昱,這兩個位置不能換,為何?如換一下,把陳國給荀諶,把九江給趙昱,荀諶是荀貞的族兄,為了和孫堅的聯盟大局起見,為了荀貞,也即為了本族整體的利益,荀諶可以主動放棄就任陳國相,但趙昱與荀貞可沒有什麼特別密切的關係,不錯,他是荀貞的屬吏,然荀貞得徐州才多少時日?趙昱會為了荀貞的利益而放棄二千石的高職么?怕是不會。荀貞能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顧徐士的議論,強迫趙昱不許出任陳國么?肯定不能。

是以,在聽完荀諶、趙昱的彙報后,荀貞沒有當即與趙昱細談,而是叫他先回家休沐,也正是為了給自己一個緩衝的時間,好好考慮一下就此事的應對辦法。

荀貞又拿起鎮東將軍的印綬,把玩片刻,放下來,望向堂外,看藍天如洗,朵朵雲棉,心道:「王子師身在朝廷,手握名義,三道詔書下來,恩威並施。徐州牧、鎮東將軍,這是他給我的好處,九江太守、陳國相,這是他對我的要求。好處可以拿走,這兩個要求我要慎重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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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之最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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