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憤懣

第八十一章憤懣

郡守衙門有十畝,看去巍巍峨峨。

府丞袁世溫在牛車裏,這時下了車來,已到衙門偏角。一陣風吹來,都覺心清氣爽,遙看官府,府丞心裏泛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嵐崇文自是認識,曾一起苦讀寒窗,文才也不相上下,只是自己終熬不下去,就投奔大學士,雖熬了十幾年,推薦得了八品府丞的位置,但實是家臣,不是正經的朝廷命官。

而這嵐崇文,苦熬著終中了舉,又得以外放為官,現在也是正八品,卻是正經的命官,而且還可繼續上爬……

想想也罷了,這都是命數,出示了官牌,就沿着雨道向一處辦公廳而去。

進入時,定了定神,才見是嵐崇文和一個快要到中年的年輕官員說話,見着來了人,都住了口,這官員沉着沒動彈,嵐崇文看見來人,一怔,拍手笑着:「好啊好啊!想不到是您過來了——這是大學士的府丞袁世溫袁大人,這是郡里文書曾廉。」

兩人都見了禮,大大方方坐了,袁世溫就笑着:「曾大人的文章我都讀過,您點評成集的《詩信》,《變山亭集》,我都讀過好幾篇,早就想結識你這才子了!」

這話說的溫馨,如浴春風,曾廉本心存幾分矜持,頓時不禁面帶微笑,卻黯然說着:「哪敢稱才子,江山代有人才出吶!」

這話袁世溫其實是認可的,這曾廉素有文才,一時冠絕郡內,萬人所頌,卻因氣運屢次不中舉,鬱郁以秀才仕官,很是可惜——要知道,他其實已經落在了上位者的名單中。

其實以秀才仕途也是一條路,只是這人後來寄託文思青樓楚館,每每酒後狂態,行舉無稽,就使得上面都是搖頭這樣誰敢用他?

幾年消遣荒唐下來,就漸漸泯於眾人了。

特別是俞帆葉青這樣的人才崛起,文章毫不遜色甚至有過之,就更不被人看重,已經在名單里劃去。

嵐崇文微笑說着:「雖沒有升得品級,也算是升了半級了,你還有什麼不開心呢,晚上一起湊起來用宴,彼此慶賀一下。」

見着袁世溫有些詫異,曾廉一笑,嘆著:「這是兩件事,第一就是嵐大人終熬出頭了,轉任平壽縣縣丞——原本縣丞已當了縣令。」

「據說是同進士,在縣令位置上當不了太久,短者三年,長者六年,嵐大人終可擔任一方百里侯了。』

袁世溫恍然大悟,心裏也是一陣羨慕,略帶着妒意,在這個世界,一個官員當上了正七品縣令,就修成了正果,死後有小小神位,可恩澤家族。

這時卻聽着嵐崇文說着:「只是有這個希望罷了,算是平級調動,曾大人何嘗不是呢,轉正成秉筆文書,接了我的位置。」

「不過你既當了秉筆文書,除了俸祿和養廉銀,別的就要分文不取,不然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青樓也要少去,不成體統冇,並且容易被人算計。」

曾廉凝神聽着.站起身來佇立片刻,突一笑,說:「大人的話,我記得了,的確現在不同,我省得!」

袁世溫就笑着說着:「好啊,原來我才來,你們都個個陞官財,實是羨慕死我了!」

當下眾人都忍俊不禁大笑。

嵐崇文笑完,容光煥,對袁世溫說着:「你見過這三篇文章不……卧后清宵細細長,神女生涯原是夢……這句令人心折啊,直可和《易王序》后輝映!」

袁世溫點頭稱是:「是啊,所以我這次來了,離八月還有些時日,正好跟着你上任,去平壽縣看看這位少年才子。

曾廉聽着,原本很是欣賞著葉青,這時不由生出一股妒意。

平壽縣·葉府

一段時間不見,院子又擴大了不少,這是和別的院子打通了,書房上窗子用着不是紙,是蟬翼紗,這是極名貴的裝飾,開着窗,就能見着院子裏假山瀑布溪流——清雅之氣迎面撲來。

牆上卻別出心裁,幾十張密密麻麻排去——都是三經五典的內容。

「芊芊,」葉青見芊芊鋪好了宣紙,端了茶過來,接過茶喝了一口,指著牆上宣紙說着:「別小看了這些,似乎平常,但卻是讀書的一門密術,雖點破了就是層紙,沒有點破就價值千金。」

芊芊看着:「我不懂,為什麼值千金呢?」

葉青笑的說着:「這是前朝羅子成的手筆,將三經五典濃縮起來,每一幅上都有一個主題,合為《四十八道》。」

「你看這道,自伊始,一二三,五行,行雲布雨,推動氣運,運轉收割,這都是大道之文吶……」

芊芊還是不解:「這不就是經書里摘錄,都是平常,一點也不新鮮。」

「當然。」葉青神色有點憂鬱:「你當然覺得不新鮮,但你假如天天按照這順序頌三十遍,早中晚各十次,久久,在這屋內就形成了氣場。」

「道君之道,不僅僅是治理天下,還治理天地陰陽,這誠而頌之,以道為牆,就有說不出的好處,你明白這掛在這裏的意思了吧?」

芊芊看了葉青一眼,她已明白了葉青的意思,猛的點了點頭!

葉青坐了椅子,拔出一枝新筆把玩著,望着外面的風景,口中喃喃:「這種道法本是世家所傳,誠心敬意,越到後來收益越大!」

他想得很遠又收回神來,一笑說着:「但是這和二十年女兒紅一樣,美酒,可誰願意花二十年作這事呢?」

葉青想起前世為了獲得這個消息,還遇了一次險,心中一動,看了芊芊一眼,端起茶來呷了一口又說着:「我現在用不着了,你就在這裏讀書吧,只要三年,我保證你紮實了道基。」

說到這裏,又對芊芊說着:「把窗子支起來。」

「是。」芊芊應一聲,支起了窗。

葉青踱至窗前望望,見着遠處,不知道想些什麼,突有些笑意,說着:「把我寫的文章給呂先生送去!」

經過了七年凝鍊,葉青自覺得自己文章就已經抵達舉人顛峰了,跨入同進士也可以說得。

但並非記憶的三千華篇沒有意義。

本來這些華篇就各有精彩之處,是個人萬萬不能周全,取此一篇,再以現在的水平增刪,實可再進一步,達到幾一字不易的程度。

現在,就等著八月州試了。

不過,這龍孫的機緣,前世沒有聽說過,卻有一種熟悉感,這到處是奪了誰的氣運呢?

盧華郡,十五日凌晨前

俞帆已接到了捕長的帖子,裏面細說了怎麼樣把算命先生全部登6在岸,又一一排查的事。

立刻叫了寇先生到聽雨廳來商計。

寇先生今天一夜沒有睡,聽見傳話,匆匆過來,一進門就行禮:「主公,您叫我有事?」

「才五月十五就熱得出汗了!」

俞帆親自端過一盤西瓜:「來,吃一點去去心火,這是捕長的帖子,你看看怎麼樣!」

說罷自喝茶閉目沉思。

寇先生拿着這帖子反覆看了幾遍,先沒有言聲,踱到台階上出神,這時接近著天明,一陣陣風已帶着熱氣撲面而來,良久,才回身進來,對俞帆說着:「主公賞了六百兩銀子,這捕長的確是用心作了。」

「您看,全郡一百五十七個算命先生,連着出身,歲數,聲譽,收入都在內,就算是衙門官員封冇身,也不過這樣。

俞帆聽得,用力扇著扇子,嘆著:「我何不知道這些,只是心裏憂愁,卻壓抑不得,現在這時光,簡直是度刻如年!」

說着,俞帆獃獃出了會神,又說着:「你別看我世家子,別人就認為有着使不完的銀子,可笑!」

「族裏就算一年進五十萬兩銀子,上千族人分分也只有五百兩每人,什麼拋出去幾萬幾十萬銀子,還真是世情小說

「遺珠館是不錯,可銀子也水一樣流淌出去,我不能不急啊!」

「那是!」寇先生正要說話,突有人進來,對着俞帆叩拜:「公子,天亮了,時辰已過了,查了十幾遍,還是沒有覺有公子要的人!」

「什麼?」俞帆聽了,身子一搖,臉色就蒼白,咬着牙,怔怔陰狠一笑:「混蛋,你們就是這樣辦事?」

就在這時,寇先生突斷聲一喝:「主公!」

俞帆全身一顫,呆了良久,才問著:「是嗎?反覆查了?」

來人低沉回的說着:「反覆查了,任何一個新人都有記錄,可就是沒有這時間的算命先生。」

俞帆努力壓抑著心裏的憤懣,突展顏一笑:「還是辛苦了,傳我的話,賞三百兩銀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麻!」

見着這人遠去,才自語自言,又似乎在問著寇先生:「現在怎麼辦?」

「剛才主公的話,我也想到了。」寇先生陰沉沉說着:「我自入了主公門下,一直都思量著這件事。」

「主公,萬物要成的道理或有一百一千,但名望和家世,或可使人平時對主公俯貼耳,但到關鍵時,這些都沒用

「說到底,還是權和錢二個字,權可逼服之,錢可養服之,對主公來說,這條水路太重要了。」

「不過就算這樣,也不可在這裏耽擱了,主公,要回府主持才是,二個月不在,府里已有不安跡象,這才是您的根本。」

「主公,英雄豈無挫折,卻在於決斷吶!」

這話一落,俞帆全身一震,眸里露出些光,轉了幾步,就果斷命令:「查,繼續查,以前有沒有這算命先生,又有誰接近了,這機緣總不能無緣無故消失,肯定是有人奪了,這事由你主持,我立刻回府,去見見我親近的哥哥弟弟們!

說到這裏,牙齒縫裏都透著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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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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