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曹操引兵拔寨撤

114 曹操引兵拔寨撤

陳宮出了曹營,南下而去。

行約十七八里,天色近暮。

陳宮勒馬停於一棵道邊的垂楊樹下,見那紅日西沉,映照於遠近的山丘、河流、田地、野林之上,遍染出如血之色。

目睹此景,他心生感觸,想道:「現我兗州,就正如這夕陽下的血染山河,數經賊亂,赤地千里,原野荒蕪,瘡痍滿目,民生凋敝,百姓們啼飢號寒,賣兒鬻女,已經是凄涼得不得了,非得有明主拯救不可,否則,等到日頭落下,勢將掉入沉沉黑夜,不知又更會悲慘多少!

「本以為曹孟德可安我兗州,我與允誠卻是瞎了眼,看錯了他!也是個自私自利之徒。當下能衛我兗州者,尚有何人?」

兗州大半的郡縣都已經落入了荀貞的手中,現存的郡只剩下了濟陰、陳留和東郡。濟陰岌岌可危,太守吳資也不是個有才能的人,此郡指不上;東郡是曹操的地盤,亦不必說;如此一來,就只有陳留了。

陳宮想道:「陳留太守張孟卓胸懷遠志,禮賢下士;陳留是個大郡,昔日盛時,民口**十萬,今兗州雖亂,陳留沒怎麼遭到兵害,舊年的實力仍存。我可去投張孟卓,佐他保我兗土。」

定下了前路,陳宮便也就不再耽擱,拍馬繼行,徑赴陳留。

行到日落,隨便找了個左近的鄉里,投宿下來。

如今兵荒馬亂,各地鄉里的百姓聚集成塢,以為自保,實也並不是敢隨意就收留路人借宿的,唯是陳宮在兗州的名頭太大,且他家在東郡東武陽縣,東郡與濟陰接壤,因他在濟陰民間的名聲,尤比在山陽等郡的地方為着,他一自報姓名,那塢中的塢主大小是個鄉豪,卻是知他何人,就趕緊出去,親自把他迎入到了塢中,殺牛宰羊,熱情款待。

塢主問陳宮:「聽說先生得曹公器重,在曹公軍中擔任重職,今卻為何夤夜獨行?」

陳宮念他款待自己的情意,如實答道:「我要往陳留去。」

「去陳留做什麼?」

陳宮不願把自己投張邈的念頭說與他聽,游目堂中,見堂上所坐多為鬚髮斑白的鄉老,看向堂外,月色下,許多的孩童在遊戲玩耍,哀憐待荀貞軍到后,這些老弱,也許都要死於亂中,便轉了話題,提醒他們,說道:「荀貞之兵臨濟水東岸,或許不日就要殺到此處。我看你們的這個塢堡,並不堅固,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是趕緊投往別地,以免受兵災之苦。」

塢主說道:「曹公部眾三萬,屯於濟水西岸,難道還擋不住徐州兵么?」

陳宮忍不住牢騷發出,說道:「如能擋住徐州兵,也不會丟掉大半兗境了!」話說出口,後悔失言,心道,「我與他們說這些作甚?」不肯再多說了,只道,「你們記住我的話,最好及早搬家。」

在塢堡中住了一晚,第二天,陳宮辭行。

那塢主說道:「此去陳留,儘管不遠,猶二百里許。路上不靖,時有盜賊。先生一個人,若是遇到賊寇,恐或會有不忍言之事。我已集合了十餘本塢的壯士,請送先生南下。」

陳宮推辭不得,只好由之。

於是,在此十餘塢主壯士的保護下,曉行夜宿,走了三四天,這日到了陳留郡界。

復行不遠,瞧見了濟陽的城池。

趙寵仍在此城中坐鎮,聞報,急忙出迎,接住了陳宮。陳宮請他取出錢財,送給沿途護送的那十餘壯士,與他們告別。那十餘壯士自北歸塢堡不提。陳宮也不入濟陽縣城,只叫趙寵派人前導,馬不停蹄,接着南下,趕赴陳留縣。濟陽到陳留,二百里地,三天後到了陳留縣中。

陳宮到底是個文士,雖說會騎馬、會劍擊,但與武將還是不能比的,騎術一般,身體也不是很強健,所以四百多里地,足足走了六七天,這要換了荀貞帳下的精騎,兩天就能走完此程。

張邈早在郡府的門口等候。

兩人相見。

陳宮下揖,說道:「宮謁見張公。」

張邈說道:「前時與君一別,掐指已有旬月未見。多時不曾聞君談論,我啊,都有點自覺污濁之感覺了!」

張邈的話語雖然禮貌周到,但陳宮卻從他的語態感到了點冷淡和排斥,比起上回陳宮來陳留要兵的時候,單從態度而言之,兩者可謂差別甚大。

陳宮不解其故,一時又不好冒昧問起,便吧疑惑暫埋心中。

張邈請陳宮入府。

進到府內,登入堂中。

張邈問道:「昨日接報,說曹孟德趁夜拔營西遁,還東郡去了。君怎麼不在孟德軍中,跟着孟德去逃東郡,卻來了我處?」

陳宮先是呆了一呆,說道:「曹公已經西去東郡了?」旋即反應過來,明白了張邈為何今次見面會對他不冷不熱。

也是,上回來陳留要兵的就是你陳宮陳公台,說什麼「曹兗州檄召山陽、濟陰、陳留諸郡兵,欲與徐州決一死戰,護我兗生民」,又說什麼「風雨飄搖,此眾志成城之時,望公不以私心而壞公義」,還不客氣地質問「敢請府君自問之,是兵略可與曹兗州比,還是忠心不如曹兗州」?說了一大堆正氣凜然的話,從他張邈張孟卓這裏要走了足足五千兵馬,結果如何?

當時張邈之所以不願給曹操援兵,給出的借口是「唯恐孟德再敗耳」,哪裏能夠料到,這曹孟德竟是連「再敗」都談不上,居然是如那山陽太守袁遺一樣,不戰而逃了!

張邈心中,怎會不生氣?

陳宮說道:「實不相瞞,宮今所以不請自來,南至貴郡者,便是因曹東郡要放棄濟陰;只是沒有想到,他已經撤走回去東郡了。」

「哦?此話何意?」

陳宮便把那天在曹操帳中,與夏侯惇、滿寵等人的爭論,告與了張邈,末了,長嘆說道:「宮無識人之明,錯信了曹孟德。宮舊時曾與鮑允誠一同立下過『安我兗州』之志,而下不僅有負允誠,回想起日前宮來陳留,請明府君遣兵助孟德一事,亦深覺有負於明府君也!」

說着,他的臉都紅了,眼睛不敢去看張邈,一副坐立不安,慚愧非常的模樣。

張邈聞言,因知陳宮是個厚道人,相信他說的都是真心話,頓時去了冷淡之色,說道:「原來如此!」反過來安慰陳宮,說道,「公台,君也不必太過自責。這不是你的錯。」

陳宮長吁短嘆,說道:「早知今日,我上次絕不會應曹孟德之令,來陳留問明府君要兵!現下他一矢不放,領之盡入東郡,唉,是我對不起明府君!」追悔不迭。

張邈說道:「罷了,以前的事無需提了。」問陳宮,說道,「君今來我郡,有何打算?」

陳宮起身,下揖堂中,說道:「今能救我兗州者,非明府君而無有他人!宮以微薄之身,拙劣之能,明府君如若不棄,敢請為明府君效犬馬之誠!」

張邈大喜,從榻上起身,到了陳宮身前,把他扶起,說道:「有公台助我,鎮東兵勢雖強,陳留可保矣!」

兩人重新落座。

張邈召張超等人,來與陳宮見面。

敘談稍頃,陳宮把話題轉回,問道:「適才聞明府君言,曹孟德已西入東郡,不知是何時的事?」

張邈答道:「我昨天晚上接到的軍報,軍報乃孟德親筆所書,他撤軍,是前天晚上的事。」

陳宮喃喃說道:「前天晚上?」

張邈說道:「正是。」

陳宮問道:「那乘氏,現下是不是已經失守?定陶,可還在吳太守的控下?」

張邈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道:「尚無最新的軍報送來,眼下卻是不知。」

堂中諸人的視線,隨着陳宮,都不禁移向外頭,望向北方。

……

前天晚上,雲層密佈,遮掩星月之光。

程立見此天時,趕緊跑到曹操在帳中,進言曹操,說道:「立觀天象,三兩日內將會有雨。我軍兵馬三萬,新兵佔半,不宜約束,輜重近千車,一旦下雨,道路濘泥,難行不說,因風雨之阻,溝通且會不便,必將導致上下軍令的傳達不暢,如此,會大不利於我軍的撤退。

「今夜星月無光,對岸的徐州斥候,窺視不到我營中的情況,明公不如趁機拔營。」

曹操以為然,接受了他的建議,遂連夜拔營,撤退西向。

撤退的途中,給吳資去了一封信,告訴他:因為部隊的新兵太多,戰力低下,不足以與荀貞決戰,故此自己決定,放棄在濟水兩岸與荀貞戰鬥,現在已率軍向西,撤往東郡了,「公如欲守土,我當自東郡援公;公如欲暫避徐州鋒銳,我在東郡候公」,言外之意,我已經帶兵走了,至於你濟陰郡兵,是打是撤,悉由你自己做主,叫吳資自己看着辦。

曹操領兵,悄悄出營。

他以夏侯惇引精銳步騎殿後,以丁斐、曹純護衛兩翼,用史渙在前開道,劉若、蔣奇、李乾等將從行中軍,摸黑出了營壘十餘里,這才命令三軍點起火把,加快行進的速度。

同時,傳檄東郡,令守將做好接應的準備。

快到天亮,整個部隊的側後方,東南邊來了數百人。

夏侯惇派軍吏到中軍,稟與曹操,說:有自稱是冤句縣尉,名叫李象的,引了縣兵數百來投。

曹操聽了,心中歡喜,想道:「我擁三萬之眾,不戰而撤,陳公台棄我而走,我正愁該如何振奮士氣,凝聚軍心,即有冤句縣尉引眾來投。真是天助我也!」當下傳令,喚那李象來見。

曹操部曲三萬,加上近千輛的輜重車,在道路上拉出了一個很長的隊伍;夏侯惇殿後的部隊,離主力又有一段距離。

故此,曹操邊行邊等,直等了約小半個時辰,方見兩人被之前來稟的那個軍吏帶到。

曹操看去,見這兩人,一個須髯濃密,一個半截眉毛。

須髯濃密那個,相貌頗壯;半截眉毛那位,略顯賊眉鼠眼。

曹操倒不以貌取士,召他兩人近前,親切地問道:「哪位是李縣尉?」

李象應道:「下官冤句縣尉李象。」介紹賊眉鼠眼那人,說道,「這是鄙縣的門下游徼梁逵。」

曹操微笑頷首,上下打量李亮、梁逵,贊了一聲,說道:「真壯士也!」

梁逵是頭次與這樣大的官這麼近距離的接觸,緊張得不得了,結結巴巴地說道:「小人與李尉君聽說曹公屯兵濟水南岸,以遏荀鎮東西進,故此特地來投,願為曹公效力。」

李象瞥了他眼,心道:「哪壺不開提哪壺!曹孟德都已經撤兵西去了,還說『以遏荀鎮東西進』,這不是當人面,揭人短么?」覷曹操神色,卻見曹操從容自若。

聽他喟嘆說道:「說來我本是要在濟水兩岸與荀鎮東決一死戰,拚死也要護我濟陰百姓,不受徐州兵害的!奈何數次向貴郡徵募糧秣、民夫,貴郡皆不能給我。我軍中乏糧,而荀鎮東懼我兵威,又遲遲不敢渡濟,萬般無法,我這才不得不拔營撤兵,且先還入東郡,再作打算。」

李象心中稱讚,暗地裏給曹操挑了個大拇指,想道:「說的好!」不敢再讓梁逵這個沒眼色的說話,介面說道,「來日方長。諺雲『三十河東,三十河西』。

今日將軍由濟西撤兵,來日怎知不會是荀鎮東從濟東敗走?將軍英才偉略,明知進退,古之善戰者,不過如是!」

曹操詫異地看了看李象,心道:「說的好!」對李象刮目相看,問道,「君家鄉何地?」

李象答道:「象家并州。」

李象的家鄉在并州上郡,也正是兗州離并州太遠,中間隔着冀州,故是他在看出冤句守不住以後,才沒有起歸鄉之念,而是來投曹操。

曹操嘆道:「并州距此,數千里之遙,卿遠去鄉梓,為官濟陰,碰上荀鎮東侵我兗州,也是不易!為民難,為官亦難哉!」問李象,說道,「君隨行部曲多少?」

「縣兵五百人。」

「他們願意離開故鄉,從我入東郡么?」

「將軍主兗的時日雖然尚不長,但將軍的仁義恩德,我縣百姓無人不知。這五百縣兵,都自願跟從將軍去東郡。」

曹操大喜,說道:「好!」當即下令,表李象為別部司馬,任梁逵為隊率,除掉那五百縣兵,又撥了五百兵馬給他,讓他一併統帶,對李象說道,「君初到我軍,還沒有立下功勞,我不好立刻就擢君以顯任,且以別部司馬屈之,待君有功之後,我必論功行賞,不吝擢拔!」

別部司馬可以自領一部,已是獨立領兵的將佐了,這個軍職不算低。

李象歡喜接受。

……

卻說曹操撤兵以後,次日,對岸的荀貞斥候發現了曹營空虛,潛過河去,摸到營外,這才知道曹兵已撤,連忙趕回東岸,報與荀貞。

荀貞接報,悵然若失,頓足於地,顧與戲志才、荀攸、張昭等人說道:「卻使孟德逃脫!」

戲志才對這個結局並不奇怪,他說道:「我軍到時,曹東郡不在濟水東岸築營,而是出乘氏,去了西岸紮營,想來他當時就在想着找機會撤退逃走了!」

荀貞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

曹操要是想與徐州兵開戰,他肯定就會背靠乘氏,在濟水東岸屯駐,但他卻選擇了在西岸紮營,把乘氏孤零零地留在了對岸,那隻能是他早在荀貞兵到之初,就起了避戰回撤之意。

荀貞笑道:「也罷,權容孟德逍遙幾日,且等來日,我再聽他為我鼓瑟堂上!」

戲志才說道:「曹東郡已率部遁走,乘氏,孤城而已,現下城內必定人心慌亂,一鼓可下。敢請明公一邊傳令攻城,一邊麾軍渡河,進取定陶!定陶既得,濟陰為明公有矣。」

荀貞便就傳令,叫樂進領兵攻城,叫許顯等部搭建浮橋,率先渡河。

曹操的親信將校都被他帶在了身邊,乘氏守將本非曹操的嫡系,曹操留給他的守卒又多是沒怎麼經過操練的新兵,亦無戰力。此時曹操已走,城內自是毫無鬥志。

樂進只把城池一圍,還沒開打,城中就降了。

由荀攸主持,給那城內沒有戰力的新卒,各發放了路費,遣之歸家;把那有些戰力的兵卒,聽其個人的意願,想回家的,也給路費,任之回去,願投徐州兵的,則留用之。

搞定了這些事情,荀攸回到中軍,部隊還在過河,尚有小半未渡。

荀攸對荀貞說道:「明公,攻兗以今,前後屢戰,我軍俘獲甚多,投入我軍的兗州降卒目前不少,已兩三千人了。近日來,降卒營與其它的營,發生了好幾次的衝突。我軍將士,頗有瞧不起他們的,甚至負責暫時掌管降營的那些將校,亦輕視降卒。長此以往,或會生亂。

「以攸愚見,不若把降卒整編一下,取其敢戰士,組成一部,交由樂將軍、潘校尉等統帶。既為州里人,降卒應能心服;將來進攻東郡的時候,亦便於用他們為先鋒。」

荀貞帳下的諸將校裏邊,兗州人不多,是兗州人並且位在校尉以上的,只有潘璋、樂進兩個,故此荀攸說「州里人」,意思說的就是潘璋、樂進與兗州降卒是同州的老鄉。

潘璋、樂進二人,且皆是東郡人,將來攻打東郡,他兩個必是前鋒的位置,故此荀攸又說「亦便於用他們為先鋒」。

荀貞從諫如流,說道:「公達此議甚佳。」

他想了一想,說道,「之前吳資曾經遣了數千濟陰郡兵給孟德,我軍攻打昌邑一戰,復敗了他的騎督將楊章一部,伯符攻打冤句,又敗其司馬臧俊部,現而今,定陶城中定然空虛。攻打定陶,用不了那麼多的兵馬。事不宜遲,現在就可以教文謙留下部分軍吏、部曲,對降卒進行改編。」想到就做,當即傳令,命樂進着手此事。

卻是濟陰已在囊中,不必等到定陶打下,荀貞就有餘力,對降卒進行改編整頓了。

樂進接到命令,選出了能幹的得力軍吏數十,給他們兵馬千人,就在乘氏縣外,召聚降卒,進行改編。改編不是一句話的事,還是比較複雜的。

首先,得把降卒的姓名、年歲、體貌、籍貫等等,編寫成冊,一式兩份。一份軍中自留,一份由幕府保存。其次,視情況而看,要麼是仍舊保持降卒本有的編製,要麼把他們打亂,重新從伍、什組織,直到隊、屯、曲。再次,底層的軍吏原則上從徐州兵的老卒中選用,但如有特別驍悍的降卒,也可任用,這就與第二條相同,也需要負責此事的徐州軍吏,甄別辦理。

最後,儘管各地州軍、郡兵中使用的軍法,基本區別不大,皆是漢家之法,但荀貞的部隊,比與其它地區的部隊,軍法十分嚴明,亦需得給降卒「三令五申」,引起他們的重視。

種種般般,頗耗費時間。

荀貞不會在這裏乾等,遂將他們留下,等部隊全部渡河之後,沿着濟水向南,撲向濟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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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之最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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