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搜山千騎入深幽(二十)

29 搜山千騎入深幽(二十)

次日一早,荀貞等人出城行縣,除邯鄲榮等外,宣康亦隨行。

邯鄲縣在趙國的最南邊,其餘諸縣均在邯鄲之北,所以眾人從北門出城。

中尉府在城西,出府向東去,行至十字街,轉往北行。

邯鄲縣中之士族、豪強多居城北。一入城北區,寬闊的街道上時見車、騎來往,步行的人大多或高冠儒服、博袖寬頻,或繡衣美帶、佩香囊寶劍,與城西、城南皆大不同。

荀貞既是微服出行,自就不會穿戴官衣印綬,沒有戴冠,裹了幘巾,穿着一件尋常的粗布黑衣,腰上插了柄直刃的環首刀。刀是百鍊好刀,刀鞘則是普通的木製。邯鄲榮、荀攸等亦是粗衣打扮。趙國雖小,從邯鄲到最北邊的柏人也有二百多里地,如果徒步,少說也得十來天,加上再往西邊的山地去看一看,這一來一回估計沒一個多月下不來,荀貞沒這麼多時間,故此雖是微服行縣,卻也是帶了坐騎的。他那匹踏雪烏騅太顯眼,沒有帶。眾人帶的都是平常馬匹。因是在縣中,荀貞不願乘馬驅馳,諸人牽着馬走在路邊兒。

他們衣着普通,又是走在道邊,過往的車、騎、行人倒是沒誰注意到他們。

城北有三個里,走到第二個里時,邯鄲榮輕「咦」了一聲。原中卿、左伯侯走在最前,典韋落在最後,荀貞、荀攸、宣康與邯鄲榮行在中間。荀貞聽到了邯鄲榮的這聲輕咦,轉臉順他的目光看去,見在城北的第二個里門外停了一輛輜車。輜車裝飾得很奢華,但最吸引人眼球的卻是駕轅的馬,是一匹紅馬,渾身上下如火也似,無半根雜毛,從蹄至項高有七八尺,從頭到尾長近有丈,卻是一匹少見的胭脂良駒。

古之好馬就好比後世之好車,一匹好馬走在路上是很招惹觀者目光的,而且通常來說,一縣有幾匹好馬,這些好馬都是誰家的,縣中人許多也知。這匹紅馬就是邯鄲縣裏一匹有名的良馬,邯鄲榮瞧著這馬,說道:「這是楊家的馬,卻怎麼停在這裏?」

「楊家?」

邯鄲榮此時說的這個楊家只能是邯鄲大豪楊氏。他說道:「楊家雖是本縣大豪強宗,然並未在縣城裏住,而是世代居住在鄉中的莊園里,平時就算進城,也多是他家的子侄、奴客,甚少見他家的家長進城,今日卻怎麼來縣裏了?……,還把車停在這裏。」

這匹紅馬是楊家最好的馬,能用它駕轅的十有**即是楊家的家長,也即族長。

聽邯鄲榮說這是楊家的族長進城,荀貞多注意了幾眼。

他前些天沙汰郡兵,斬的那個屯長就是楊家的賓客,被沙汰的郡兵軍官里也有好多是楊家的人。楊家雖然沒有因此鬧事,可越是不鬧事越顯得不正常。楊家是世居邯鄲的本地名豪大姓,家中奴客眾人,而且蓄養的有家兵,在郡中亦有後台靠山,據戲志才打探來的消息和邯鄲榮所說,平時在縣中很是橫行不法,依其往昔之行事,今時之默然無聲沒有動靜很是有點古怪。

默然無聲、沒有動靜已是古怪,兼之前些天邯鄲榮又報訊說楊家宴請縣中諸多大姓,這就更加古怪了。荀貞當時就猜測楊家這大約是想搞串聯,密謀與他作對。

他打量了幾眼那紅馬,笑道:「真是一匹好馬,只看外表,卻似與我的踏雪烏騅不相上下!」笑問邯鄲榮,「卿家可有此等好馬?」

邯鄲榮搖了搖頭,說道:「莫說榮家,便是全郡也找不出幾匹能與楊家此馬相媲美的。」

「喜歡么?」

「如此好馬,誰不喜歡?」

荀貞一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望着斜對面的這匹紅馬和輜車所停之城北第二個里的里門,說道:「我記得本縣樂氏是在此里中住的,對吧?」

「正是。」

此里中住戶雖多,大姓只有樂氏,值得楊家家長親來的,想來只有樂家了。

荀貞問道:「楊家與樂家關係挺好?」

「楊家的次子為人善交,與縣中諸大姓家的子侄多交好,不止樂家,不瞞中尉,他與榮的幾個族兄、弟、侄的交情也不錯。」

「楊家的家長與樂家的家長呢?」

「他倆倒是不曾聽聞有太多來往。」

說話間,眾人已走過了這第二個里的里門。荀攸邊走邊回頭看去,忽說道:「出來的那人是楊家的家長么?」

眾人轉目去看,見幾個人從里中走出,一人年有五十餘,個子不高,眉毛挺細,頷下蓄鬚,走在最前。在他後邊跟了兩三人,其中一個緊隨在他的身後,側身彎腰,似是送他出里的。

邯鄲榮點頭說道:「沒錯,最前邊的那個就是。」目注送楊家家長出里的那人,又輕咦一聲,說道,「怪哉!」

宣康亦是滿面訝然之色,介面說道:「送他出里的這人不是郡中的郎官么?」

諸侯國與朝廷一樣,國中有大夫、郎官等職,只是不常設。此等職吏悉為郎中令之屬官。

荀貞驀然記起,郎中令段聰卻也是在此里中住的。

荀攸嘿然,說道:「這楊家的家長卻原來不是來找樂家,而是來見郎中令的。」

荀貞蹙起了眉頭,心道:「前番楊家的家長設宴,聽邯鄲榮說除請了縣中的一些大姓之外,也還請了段聰,今日又路遇他來見段聰。他卻是想做什麼?想鼓動段聰與我作對么?」

實事求是的說,段聰雖是中常侍段珪的從子,但這個人還算不錯,沒做過殘害百姓的事兒,荀貞來后,他對荀貞也很熱情。荀貞是很不想和他站到對立面上的。楊家的家長私下裏搞串聯,如果串聯的只是邯鄲本地的一些大姓,荀貞倒還並不太在意,他現今已掌控住了郡兵、城防,麾下又有忠誠於他的二千餘義從步騎,這些邯鄲大姓雖各有宗兵、家兵,但卻也鬧不出什麼亂子來,可段聰若是參與其中,那就不一樣了,他的從父可是朝中當紅的中常侍。

楊家的家長又是宴請段聰,又是來段聰家拜訪,這不能不引起荀貞的警覺。

可雖有警覺,話說回來,荀貞對此卻也是無可奈何。段聰是閹宦子侄,他不能主動去與段聰交往,有段珪為段聰的後台,他也不能無緣無故地去動段聰。

他沉吟多時,嘆了口氣,心道:「想要做些實事兒就這麼難么?」

這世上最難的就是做實事,尤其是在積弊已久的情況下,想做實事就得動真格的,而動真格的勢必就會影響到某些人或集團的利益,影響到這些人或集團的利益,他們就會給你找事兒。

荀貞從出仕以來,到現在好幾年了,做過一些實事,也經歷過挫折,對做實事之難其實是早就清楚了。他方才這一嘆,實際上並非是在嘆做事之難,越難才越有成就感,他嘆的是楊家不長眼色。黑山軍就將要起來了,你楊家卻還來找事兒,這不是添亂么?

邯鄲榮以為荀貞是在擔憂楊家和段聰可能會勾連到一塊兒與他作對,扭臉朝正在登車的楊家家長瞥了眼,轉回頭,慨然說道:「楊氏雖號為我邯鄲的大姓強宗,不過是族中有些田地、莊裏養了些奴客罷了,既非名族,又非世代簪纓,所倚仗者無非幾個郡吏。中尉何需為此一楊氏煩憂?待行縣歸來,中尉若是允可,且看榮的手段,怎麼收拾他家!」

宣康說道:「楊家好對付,可郎中令若是?」

「便如惡土長腐木,沒了楊家從中作祟,便也就沒有了腐木。」

段聰是外地人,楊家是本地人,且荀貞來后,段聰對荀貞是很熱情的,沒了楊家從中攪合,段聰也就不是問題了。

荀貞一笑,說道:「楊氏乃國都大姓,我來趙國為吏,正要藉助諸姓之力,……。」他頓了頓,顧視邯鄲榮,笑道,「豈可無故生事,『收拾』楊氏?公宰,這話不可再說了,如傳出去,恐會令國中士紳、強宗誤會我啊!」

邯鄲榮心領神會,心道:「無故『收拾』自是不行,『有故』不就行了么?」卻也不再多話,點頭稱是應諾。

他們說話這功夫,楊家的家長已與送他出來的那個郎中辭別,坐入車內,御夫打馬轉向,駛上街道,很快越過了荀貞等人,出了城去。

荀貞等目送這輜車遠去。

見駕車的紅馬雄俊矯健,荀貞不覺又嘆了口氣,又一次贊道:「真好馬也!」

隨人流出到城外,涼風拂面,極是愜意。右望遠山連綿,近處田野雜木,荀貞帶頭,諸人翻身上馬,沿官道向北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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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之最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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