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101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第一更。

——

荀貞在癭陶城外駐兵兩日,等來了王芬的迴文。

卻與田豐的預料不符,王芬沒有採納「擊真定以分裂賊兵、先取褚飛燕、后擊其餘諸賊」的計策,而是令荀貞與郭典合兵北上擊楊氏。

饒是以荀貞喜怒不形於色的城府,看到這條軍令后也差點沒把它揉成一團扔出去。

田豐沒他的城府,當即變色,說道:「王文祖名列『八廚』,我本以為他是一個智謀高遠之士,卻不料竟是如此的智短謀淺!豎子不足與謀!」

文祖,是王芬的字。

昨天宴席上,田豐沒有表現出他剛傲的一面,今天荀貞見識到他火爆的脾氣了。

郭典愁眉不展,說道:「褚飛燕諸賊都退去了楊氏,彼等有數萬之眾,又有堅城為憑,楊氏城南且又有洨水為壕,而咱們這邊,我與中尉合兵亦不足五千之數,如何擊之?」

荀貞上次獻策建言,王芬沒有聽,這次仍然沒聽,兩次不聽的原因一樣:害怕褚飛燕擊高邑。

郭典唉聲嘆氣,又說道:「方伯此令、方伯此令……,唉。」

田豐斷然說道:「府君、中尉,王文祖此令乃是昏聵之令,絕不能從之!」

郭典苦着臉說道:「軍令如山,怎能不從?」

田豐凜然說道:「『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守,君命有所不受』。」

——此話出自《孫子·變篇》。

郭典問荀貞的意思:「中尉以為呢?」

「府君,冀州生亂,諸郡自保不暇,現可用之兵除了數千州兵,便只有你我兩郡之兵。你我兩郡之兵如果覆亡於洨水之岸,則巨鹿、趙郡,包括高邑都將不復我有。」

「中尉的意思是?」

「方伯擊楊氏之令,實不可從。」

「牧伯權重,我等如不從命,恐會受劾。」

本朝的刺史遠比前漢權重,從一個細節就可看出:本朝自光武皇帝以來,在皇帝頒發的正式詔書中經常會把「刺史」放在前,把「二千石」放在後,而這種把「刺史」置於「二千石」之前的寫法在前漢是幾乎沒有的。前漢的刺史只有監察部內郡國守相之權,而本朝的刺史還能幹預地方政事,並從安帝、順帝年間起,因為隨着戚、宦之禍的加劇和皇權的日益削弱,社會矛盾日益激化,各地起義此起彼伏,刺史又被普遍地被賦予了領兵統郡之權。

去年初,王允被朝廷拜為豫州刺史,攜荀爽、孔融諸州吏至潁川,就曾統帶郡兵協助皇甫、朱俊平亂,在皇甫嵩、朱俊轉去別州之後,豫州的兵事更是由王允全權負責。

豫州如此,冀州亦不例外。

荀貞、郭典如不服從王芬的軍令,王芬固然無權處置他倆,可卻能上書朝中,劾奏他二人。

前漢時,「州牧奏二千石長吏不任位者,事皆先下三公,三公遣掾吏案驗,然後黜退」,本朝則是「不復委任三府,而權歸刺舉之吏」,「有所劾奏,便加退免」。這也就是說,只要王芬劾奏他倆,不需要像前漢時還得再由三公遣吏案驗,朝中馬上就會對他們加以「退免」。

這也是為什麼荀貞此前雖然不情願,但還是按照王芬的命令帶兵來了癭陶之故。

不過這一次,他不打算再聽令了。

「府君勿憂,我自有辦法勸方伯收回此令。」

郭典訝然,問道:「敢問中尉有何妙計?」

荀貞笑了一笑,卻不肯說,只道:「府君且請等著就是了。」

回到軍營,荀貞又寫了一道上書,命人送去高邑,兩天後,王芬的迴文下來,果然收回了此前的命令,改令荀貞與郭典「見機行事」。

郭典、田豐嘖嘖稱奇,追問荀貞是怎麼說服了王芬,荀貞卻就是不肯回答。

……

高邑,州府。

王芬拿着荀貞最新的上書,讀之再三,連聲說道:「沒有想到啊沒有想到。」

陪坐堂下的一個州吏問道:「何事值得明公感嘆連連?」

「沒有想到荀貞之不僅知兵善戰,而且對望氣卜筮之術也甚是精通。」

「此話怎講?」

「你看他的這封上書。」

這個州吏離席起身,來到王芬的案前,接過荀貞的上書,展開細看,卻見荀貞在書中寫道:「貞夜觀北方之氣,雲赤而仰,此敗氣也。筮而後卜,俱凶象。如擊楊氏,恐不利。」

這個州吏看罷,笑道:「明公,下吏雖是冀州人,也知潁川荀氏家傳《易》學,荀中尉家學淵源,通曉卜筮之術有何奇怪?」

王芬點頭稱是。

王芬早就知道《易》是荀氏的家學之一,他昔年與荀昱、荀曇兄弟相熟,和荀爽也有過數面之緣,對昱、曇、爽三人在《易》上的造詣佩服得是五體投地,——要非如此,他也不會輕信荀貞上書中所云之「擊楊氏,恐不利」。

……

假託望氣卜筮之言,荀貞把王芬糊弄了過去,哄騙他收回了成令。

可只讓王芬收回成令卻還不夠,還得想辦法把褚飛燕從楊氏、從巨鹿趕走才行。

褚飛燕一日不離開巨鹿,荀貞此次出兵就一日不算功成。

兵營里,帥帳中。

荀貞、荀攸、宣康、徐福、許季等人立在地圖前,討論該如何才能把褚飛燕逐出巨鹿。

徐福說道:「楊氏周邊的地形有利於賊兵,我軍不能硬攻,要想把褚飛燕趕走,只能智取。」

荀攸以為然,頷首說道:「前數日在郭太守為迎中尉而擺的酒宴上,田公引李左車之言,雲『百戰奇勝』,現在就是用『奇』之時了。」

正面交戰沒有把握取勝,那就只能出奇兵,以奇勝之了。

荀貞細細審察地圖,問徐福、許季、宣康:「卿等可有逐賊之策?」

宣康、徐福、許季皺眉思忖,一時均無計策。

「公達,你可有良策?」

「倒是有一策,只不知可行與否。」

「說來聽聽。」

荀攸上前一步,手指點在地圖上癭陶的位置,向下滑動,滑過汦水,隨後轉向右移,順着汦水的河道折往斜上去,最後停在了汦水北岸的一個地方。

他一個字都沒有說,但荀貞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着地圖,入神地深思了會兒,荀貞重重地在荀攸手指最後停留的地方擊了一拳,說道:「就按此策來!」

宣康、許季沒有看懂。

宣康惑然不解地問道:「荀君的意思是建議我部從此地渡河,偷襲楊氏么?」

荀攸手指最後停留的地方名叫薄落亭,在楊氏的東南邊,離楊氏有二三十里地。褚飛燕等賊就算是再謹慎小心,也不可能會在離楊氏三十里的地方佈防,從此地偷渡過河是完全可行的。

許季也是大惑不解,說道:「剛才不是說不能硬攻楊氏,只能智取么?就算從此地偷渡過河了,可最終不還得硬攻么?」

荀貞見徐福注目地圖,獨不出聲,乃笑問道:「阿福,你可猜出了公達之意?」

徐福答道:「荀君之意應是:我部先詐做南撤歸趙郡,然後潛行向東,順汦水西北上,從荀君最後落指的這個地方渡河,……。」

荀貞含笑問道:「接着呢?」

「接着北上擊阜城。」

一言既出,宣康、許季恍然大悟。

宣康喜道:「此避實就虛,圍三缺一之策也!此策如能得行,諸賊唯有棄楊氏西北遁。如此,楊氏可以收復,巨鹿郡南亦可收復了。」

阜城縣不是巨鹿郡地,是安平國地,位在巨鹿與安平的接壤處,處於楊氏的東北邊,距楊氏約五十里。此城現也在賊兵之手,不過城中駐軍不多,攻之不難。

避開有數萬賊兵屯駐的楊氏,改擊城防空虛的阜城,此是「避實就虛」。

阜城在楊氏的東北邊,癭陶在楊氏的北邊,高邑在楊氏的西邊,打下阜城后,此三地就能形成一個對楊氏的半包圍,單單把西北方向留給了楊氏城中諸賊,此是「圍三缺一」。

數萬賊兵屯駐楊氏,日用耗費必然很大,阜城在賊兵手中的時候,他們需要的補給可以從北路來,而阜城一旦落入漢兵手中,北邊的補給就送不來了,在這個情況下,褚飛燕等只能放棄楊氏,向西北撤退。楊氏的西北邊是常山,換而言之,就等於是把賊兵的主力趕出了巨鹿。

宣康越想越興奮,說道:「阜城的賊兵肯定想不到我部會繞過楊氏,改擊阜城,我部有備賊無備,一戰即可取城!……,荀君,此真妙策也,真妙策也。」

褚飛燕退回楊氏,是為了扭轉張牛角陣亡的被動局面,是想逼使荀貞進入他預設的戰場,以此取勝。荀攸選擇改擊阜城,也是為了扭轉現下對漢兵不利的局面,欲以此逐褚飛燕出巨鹿。

褚飛燕回楊氏是一退,荀攸建議擊阜城是一進,一退一進之間,敵我兩軍表面上看矢未一發,而實際上在戰術、戰略層面上已是交手一合。就眼下看來,是荀攸佔了優勢,褚飛燕的一退至多是一種戰術,而荀攸所建議之一進,已是一種戰略了。

荀貞笑問宣康、徐福、許季:「卿等可知薄落亭緣何名為薄落?」

許季讀書多,答道:「是因薄落水而得名的。」

《淮南子》云:「嶢山崩而薄落之水涸」,薄落水即癭陶縣南邊的大陸澤。——大陸澤有好幾個名字,又名巨鹿澤,又名廣阿澤,楊氏這個縣名亦是由大陸澤而來的,大陸澤又名楊紆藪。

荀貞笑道:「不錯,戰國時,此亭為齊、趙之疆,兩國往往戰戍於此。待來日我等從此亭渡河時,諸卿,我等可以追慕一下趙、齊故將的遺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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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之最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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