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牢城(一)

第二十六章 牢城(一)

?陸遙等人在監牢之內已經不知待了多久,或許一個時辰?或許兩個時辰?在與外界完全隔離的情況下,時間概念被強行遮蔽了。

這裏的環境惡劣、空氣污濁,但眾人都是出生入死的好漢,並不覺得特別難耐。關鍵是毫無時間流逝的感覺,格外讓人不適。這樣的情況下,眼看着走廊里兩盞油燈如豆,彷彿鬼火,起初尚不介意,越到後來,越令人焦躁不安起來。

「道明,你說這次新蔡王會怎麼懲治我們?」薛彤儘力向走廊盡處張望了一番,伸手攀住柵欄搖了搖,那柵欄紋絲不動。他「嘩嘩」地趟過積水,走到監牢的另一頭較高處坐下,嘆了口氣:「看這架勢,怕是有些麻煩。」

「豈止有些麻煩,這是要殺頭啊!」不知是誰嘀咕了一聲。隨即被別人啪地一聲打了後腦勺:「真晦氣!休要胡扯!」

「屁!給司馬騰八個膽子,也不敢動我們!你們慌什麼?」沈勁仰天躺在一堆草垛上,懶洋洋地道:「司馬騰那貨色,我再了解不過。那廝平時慣會胡吹大氣,其實最是膽小怯弱……我老沈料定此番必然有驚無險,你們看着好啦!」

沈勁雖說憊懶,言語倒也有幾分道理。并州雖然疲敝,但越石公虎師數萬新敗匈奴、雄踞晉陽,哪裏是司馬騰惹得起的?何況司馬騰只消稍許調查一下諸人來歷,就會知道那位施暴者丁渺與冀州刺史丁紹有親。這樣一來,倒輕易處置不得。

但事情並不像沈勁這個粗放武人所想的那麼簡單。如果新蔡王的幕僚里有明白人,就必然會發現:新蔡王的皮肉之苦,其實卻是憑空送到手上的大好機會。拿着并州使者一行人在手,若以此事為由發難,足以令冀、並兩個強藩的刺史焦頭爛額。一個是縱容部下行兇,一個是教導子侄輩無方……此事放到洛陽朝堂上去商討,兩人的刺史之位只怕都要晃蕩。

而眼下,縱然不做任何處置,只消以尺牘一封將情況轉述給劉琨、丁紹。前者要力保麾下重將,後者要照顧嫡親侄兒……還怕他們面對新蔡王的時候不俯首三分么?如此一來,東海王以宗室強藩坐鎮鄴城、牽制河北各州的佈置,便輕易成功了,實在是妙哉。

陸遙完全可以想像:這種局面對於心高氣傲的越石公而言,會是何等的屈辱?自己身負重任東出太行,尚未取得一丁點的成果,卻惹出了這樣的大麻煩……陸遙都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越石公的雷霆之怒、怎樣去面對晉陽的同僚。

他待要駁斥沈勁,卻又發現不知如何去說。如今大家都被關押在囚牢之中,正是人心惶惶的時候。沈勁所言雖然粗鄙無謀,卻能安定人心。難不成陸遙將沈勁喝罵一番:你們惹了大麻煩,就算不死也要褪層皮;就算新蔡王饒了你們,越石公也饒不了你們?這樣的話道理雖然不錯,可未免不合當下的立場。

於是陸遙冷著臉,一言不發。

卻聽得胡六娘笑道:「說起來……真得謝謝丁渺將軍,你可幹了我一直想乾的事。打得真好!真痛快!」她是綠林出身,對朝廷高官大吏全都沒有半點好感。聽說丁渺的行為之後,唯有她毫無壓力。

楚鯤嘿嘿冷笑道:「大晉立國垂四十載,能夠親手痛揍一頓宗室親王的,丁將軍你可是獨一份兒。可惜當時我不在場,未能親眼看看這廝的醜態、未能給他幾拳、踢他幾腳!」楚鯤也是并州軍的余部,在箕城整軍時投入陸遙麾下的。司馬騰這廝顢頇無能、畏敵如虎,坐視數萬并州軍袍澤血灑疆場,自家卻挾裹人眾逃亡鄴城。但凡是經歷過大陵慘敗的并州軍將士,都對司馬騰絕無半點好感。

「嗯……沒錯!」即便在昏暗的燈火下,也能看見散坐在監牢各處的并州軍舊部們心有戚戚焉,一齊點頭。左右都已被投入大牢,大家的膽子反倒是放大了許多。

有人罵罵咧咧的抱怨:「要是我在啊,下手也得再狠幾分,務必要讓司馬騰那廝吃盡苦頭,也好為并州軍的弟兄們出口惡氣……丁將軍,莫非你在女人身上耗盡了力氣?既然司馬騰還有精神召集部下擒拿我們,看來你下手還是軟了點。」

「我呸!」丁渺悻悻然:「老子當真下手,那司馬騰早就死了。只不過丁某人念著朝廷體統,手下留情饒他小命……誰料這廝居然恩將仇報,實在是過份的很。」

你丁文浩下手的時候,還根本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簍子吧?那時候你哪可能想過什麼朝廷體統?再者說了,恩將仇報又是怎麼個想法?難道新蔡王挨了你一頓痛毆之後,還得拜謝恩情?眾人不禁大搖其頭,都道丁文浩被新蔡王的護衛修理得太慘,腦子糊了。

於是頓時有人嘲笑道:「丁將軍,你真是顧念朝廷體統的有德之人。若是閣下能往洛陽去顧念朝廷體統,豈不要將那些皇帝老兒、宗親王爺一路痛打過來?」

「該打!」丁瑾平時話語不多,卻突然嗡聲嗡氣地道:「那些朝廷宗室只知道爭權奪利,沒一個將民生疾苦放在心上,這些年來他們肆意妄為,將大好江山折騰成了什麼樣子?多少黎民曝屍荒野?多少家庭妻離子散?……那些人個個都是沒良心的國家蠹賊!要是能有機會能將他們一個個痛毆,千萬記得算我一份!」

丁瑾這番話若是放在公開場合說,妥妥的乃是十惡中的大逆之罪。可眼下里,一群人只是突然間靜了一靜,隨即都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丁渺對新蔡王的毆打,確實令出身并州軍的將士們大感痛快。又或許是封閉的環境叫人言語少了顧慮,每個人說話都有些過分。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將那些高高在上的朝廷宗室盡情羞辱了一番,倒頗有幾分突破禁忌的快感。

這場哄堂大笑很是縱情恣意,許多人足足過了小半刻才消停下來。畢竟身處囚牢之中、前途更是艱險無比,雖一時放縱,終究心裏難免壓抑。笑過之後,每個人都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可是笑聲卻沒有停止。一個粗噶而低沉的聲音,依舊喘息著、咳吐著、笑着,彷彿魂游鬼泣般地回蕩在囚牢的石壁鐵柵之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這陰森可怖的囚牢之中突然傳出這樣的怪笑,眾人都被嚇了一跳。

沈勁厲聲斷喝:「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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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點。發現設定好的情節里擺了個大烏龍,還好上傳之前發現了,否則要被熟悉歷史的朋友嘲笑而死……只得猛力修改,連帶後期很多情節也要變動……呼呼……累死螃蟹了。

第二卷的情節鋪墊部分即將結束,眼看又要回到螃蟹喜歡的緊張故事了,hoho,妙極。期待各位繼續支持,跪求點擊、紅票、收藏!再拜頓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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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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