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門一夢夢(終)

豪門一夢夢(終)

「浩浩,你在幹什麼?」

一聲厲喝制止了浩浩躡手躡腳小耗子般的動作,他轉過身來,舔著臉沖林諾笑:「媽媽,我,我就是隨意走走。」

「隨意走走?隨意走走就走到了門邊,然後一不小心就走到門外去了,是嗎?」林諾板着臉,一本正經的教訓著。

浩浩乖乖的低下頭,一臉懺悔任君處置的模樣,孟靖軒看了不忍心,走過去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卻也是回頭跟林諾說話:「好了,你就別這麼嚴肅了,浩浩病剛剛好,想幹什麼你就由着他去,讓他開心快樂,給他一點自由的空間吧。」

這話林諾就不樂意聽了,在管教浩浩的問題上,她一直都是很嚴厲的。雖然自小就因為浩浩的身體以及自己不能經常在他身邊陪着他等原因會格外的寵愛,但是愛歸愛,該有的嚴厲教育少不了。從小到大,林諾就給浩浩制定了嚴格的規定,每天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必須聽從大人的吩咐。

他的手術才過了兩天,術后恢復的雖然還可以,身體卻仍舊虛弱,林諾擔心他會感染上什麼病症,因此嚴格規定浩浩必須卧床,在醫院呆滿七天才能回家。

今個兒天晴氣朗陽光燦爛,小傢伙在屋裏呆不住了,很想到外面的小花園透氣,卻被林諾嚴格的制止了。

「由着他去?外面雖然看起來天氣不錯,可是也有風,風還很大呢。你看這醫院裏,有很多小孩子因為感冒來打針的,還有嚴重一點的會發展成肺炎。這秋冬交替的時節,不小心照顧的話小孩子很容易感冒的,何況是浩浩現在的身體狀況。他才剛剛好一點,應該多休息,想要玩,以後有的是時間,何必急於一時呢?」林諾喋喋不休的念叨著。

將浩浩拉回床邊,並且親自押他回床上躺着,親眼看着他躺下這才放心過來,「人家說慈母多敗兒,我們家卻是剛剛相反,靖軒,你不能這樣溺愛着浩浩,就算想彌補以前幾年對他的虧欠,想要對浩浩好一點,也不用心急於這幾天啊,來日方長。」

來日方長,孟靖軒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容,卻要小心的隱藏起來,不能讓林諾發現。她現在已經夠忙的了,早孕現象還沒完全消失,每天清早起來還有白天吃太多葷腥的東西時,仍然會吐得稀里嘩啦讓人覺得十分難受。可是卻要硬挺著,拖着孱弱的身體每天裏醫院和家裏來回奔波,照顧他的兒子。

孟靖軒心裏十分感受,又怎麼能忍心告訴林諾,他們的兒子,很有可能,沒有機會享受到來日方長呢?

父子倆聯合起來對付林諾,卻抗爭失敗,最終的結果是,浩浩繼續乖乖的卧床休息。孟靖軒照顧着他,要是覺得無聊的話,讓爸爸給他講床頭故事。

「我?」指著自己的鼻頭,孟靖軒不可置信的叫了起來,他哪裏有那種本事,講什麼床頭故事啊?

一大早就到公司開了重要的股東會議,忙碌一上午,好不容易抽空到醫院來看這母子倆,卻被指派了這種苦差事。

林諾點頭,十分坦然的告訴他:「對,你給浩浩講故事吧,我有點是要出去一趟,中午的時候就會回來。到時候,會給你們帶好吃的過來。」

「有什麼事要出去,一個人嗎,去哪裏?」一聽到這個,孟靖軒緊張起來,趕緊跑到林諾身邊,一個勁的問著。

聽得林諾是一個頭兩個大,自從知道她懷孕且胎兒不穩之後,孟靖軒就變成了老母雞,不論她去哪裏都要過問一下,而且絕對不允許她獨自一人行動。

雖然林諾心裏知道,孟靖軒這樣做也是因為關心愛護自己,可是,關心則亂,天天被他這樣像一個犯人似的緊迫盯人自己也會累的。更何況,是真的有急事要去處理,且不方便告訴孟靖軒。

「好了,沒什麼大事,我只是要去公司一趟。就算卓總大人大量給了我長假,我自己也會覺得不好意思啊,總得去公司交代一下吧?」

孟靖軒卻仍舊是不樂意的樣子,「你要去公司,我陪你去就好了,幹嘛要一個人出去?」

「你我都走了,浩浩這裏誰來照顧?」指著床上的小人兒,林諾沒好氣的說着,看孟靖軒那保護過度的樣子,不禁朝天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成天介被他這樣鎖在屋裏,她會發霉的。只是懷個孕而已,為什麼就失去了人身自由呢?

聞言一滯,這倒的確是個問題,今天劉阿姨有事請出去了,本來就是拜託了林諾照顧浩浩的。現在林諾也要出去辦事,自然只能將浩浩託付給孟靖軒了,饒是如此,孟靖軒依舊是十分的不放心,「你現在這個樣子,怎麼可以一個人出去呢?實在不行就算了,你那份工作要不要無所謂,反正我又不是養不起你和你肚子裏的孩子。」

「我又不是你家的犯人,你憑什麼天天關着我呢?」這傷人的話一說出口,林諾就後悔了,可她真的很討厭剛才孟靖軒話里的意思。怎麼,瞧不起她的工作,覺得女人的功用只是生孩子,就不應該有自己的事業嗎?已經經歷過一次失敗的婚姻,林諾深刻的明白,不論處在什麼樣的家庭環境當中,女人都應當有自己獨立的經濟能力。不過這種問題,她和孟靖軒還從未交流過,實際上,兩個人從未交流過感情問題,只是因為孩子,自然的感情上升到了一個新的台階。

看孟靖軒那鐵青著一張臉的樣子,嘆了口氣,林諾走過去拉着他的手道:「我真的只是去公司一趟,也是想出去走走散散心,要是你真的很不放心的話,讓司機送我過去,行不?」

孟靖軒依舊是板着臉十分不高興的樣子,不過心裏已經鬆動了,只是嘴上仍舊不服輸,「我不想限制你的自由,只是關心你罷了,這樣吧,你乾脆辭職算了,繼續回孟氏上班吧,反正我現在也沒有新的秘書。」

繼續去做孟靖軒的秘書,還像以前那樣做一隻花瓶的工作?林諾嘆氣,發現在這個問題上孟靖軒根本就是一隻自大的豬,她跟他實在是溝通困難。離開孟氏之後,她很認真的學習了秘書的課程,也努力的適應着一個秘書的工作。卓氏上上下下的人也都認可了,覺得她是一個好秘書,能夠出色的完成總經理交代的任務。

要不是因為身體不適,她現在只會每日裏跟着卓文昊忙緊忙出的呢。

不過這些孟靖軒並不認同,他打從心眼裏認為林諾只是在那裏玩罷了。

只是時間也差不多了,她沒功夫跟他在這裏瞎扯淡,隨便的答應了一聲並且再三保證,自己只是去一趟卓氏,交代完工作上的事情馬上回家。等一會兒就過來,給他們送來可口的飯菜,差不多要詛咒發誓了,孟靖軒才放行,讓林諾一個人出去。

先讓司機送她去了卓氏,跟卓文昊交談了一會兒,表達了自己的歉意。卓文昊卻只是笑着說恭喜,隻字不提林諾以後工作安排的問題,看他笑得跟賊狐狸一般的感覺,林諾心裏清楚,只怕是她過來之前,孟靖軒已經給卓文昊打過電話了。

那個可惡的臭男人,林諾再一次的在心裏罵起來,難道他試圖掌控她的人生么?以前他們的關係不正當,林諾在孟靖軒面前十分乖順唯唯諾諾,孟靖軒也不會多管閑事去干涉林諾的私生活,自從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確認之後,那個臭男人自大的本性暴露無遺,好像林諾從頭到腳都必須在他的掌控之下,做什麼事情都要聽從他的指揮。

心裏生氣,不過面上並沒有表露出來,林諾對總經理表示了千萬分的謝意。然後就告辭離開了,卓文昊非要親自送她下來去停車場。

本來卓文昊還說要送林諾回家的,不過怎麼敢勞煩這位工作繁忙的總經理大人呢,林諾推說司機會帶她回去的。可是卓文昊還是不放心,非得親自送林諾到車上。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一句話就很好的解釋了卓文昊今日古怪行徑的來由。

沒奈何,林諾只好任由著總經理大人送着她這個不稱職的秘書下樓了,兩個人走進電梯之後,看着電梯緩緩的下行,終於忍不住了,林諾問了一個問題:「總經理,你和童小姐之間,出了什麼事了?」

卓文昊的臉色大變,果然,自己沒有猜錯。

剛才林諾到公司的時候,在大堂正好碰到了童顏,看她的臉色,十分的不好。眼裏甚至隱隱的有淚花閃爍,只是隨口的問了這麼一句,卓文昊的神情也十分不對,看來,他們之間是真的出問題了。

本來不想多管閑事的,不過林諾實在是很喜歡那位堅強的母親,覺得自己有必要,幫童顏一把,「總經理,其實女人嘛,都很心軟的,哄一哄就沒事了。男女之間的相處,最好是男人在表面上多讓步,多一些包容和體諒。我相信童小姐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她會明白你對她的好,進而,加倍奉還的。」

「林諾,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通情達理的。」卓文昊苦笑,不由想起了某個倔強的小女人,她居然認為他不愛她,一口咬定了他接觸她是別有居心的。

是,也許一開始是別有居心,可是他最終的出發點不是因為愛呢,他是太愛她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她回到他的身邊,才會耍一些手段的。

沒想到,童顏會揪著這一點,跟他鬧矛盾。

「有問題就去解決啊,戀愛戀愛談戀愛,男女之間的愛情是要談出來的。你把你心裏的想法都告訴她,兩個人之見好好的交流,感情自然是會更進一層的。」

停車場已經到了,遠遠地,林諾就已經看見了孟家的那輛黑色轎車。她明白交淺言深見好就好的道理,看卓文昊那樣子,分明是把自己的話聽到心裏去了,也就懶得再多說什麼,跟他揮手告別之後爬上小車了。

直到車子發動之後,林諾還能看見,卓文昊獃獃的站在原地,是在消化她剛才所說的話嗎?不由地吐舌苦笑,她也只會說不會做而已,談戀愛談戀愛,可是她的想法,也很少清楚明白的對着孟靖軒談出來啊。

車子駛出卓氏大樓差不多三百米遠之後,林諾才突然對司機說:「麻煩你送我去一個地方,好嗎?」

「二少爺吩咐了,出了卓氏之後,直接送你回家的。」司機是一個老實人,忠心耿耿的執行着孟靖軒的命令。

「我只是到前面有一點事,想去超市裏買一點女性的私人用品,不過十分鐘而已,等一下馬上就回家。只要你不說我不說,你們家的二少爺不會知道的,好不好?」林諾軟聲相求,嬌媚的小臉上,儘是動人的神態。

正在開車的司機差點就保持不住,被林諾的笑容迷惑了,最終沒有辦法,按照未來的二少奶奶的吩咐,將車停在了商場大門外。可是十分鐘過去了,二十分鐘過去了,現在半個鐘頭也都過去了,林小姐還沒出來,不會出事吧?老實的司機擔心起來,真後悔沒有聽從二少爺的吩咐,直接送林小姐回家。

自然的,林諾下車不是她所說的去超市裏買點東西那麼簡單,有徐媽和劉阿姨兩個能幹的女人在,她屋裏能缺什麼東西?她下車是要見一個人,有一些話要當面講明白,只不過這件事不方便讓孟靖軒知道,林諾才會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

她進了商場之後,卻沒有進去位於負一層的生活超市,而是拐進了隔壁的星巴克,早有人在裏面等着她了。這還是昨天劉阿姨跟她說的,有人希望能見她一面,單獨見面,有一些私密的話語想要對她說,是關於孟靖軒和浩浩的。

本來林諾是不太樂意的,見面就見面吧,何必要搞得這麼神秘呢?劉阿姨再三強調,是單獨見面,這件事絕對的要瞞住孟靖軒。

可是劉阿姨說,只是見面說幾句話而已,耽誤不了林諾幾分鐘的。有些話,是女人之間的體己話,男人不方便知道。而且孟靖軒現在幾乎是把林諾當成國寶那樣看守着,外人想要見她一面都覺得十分困難呢。

最重要的是,孟靖軒很討厭那個人,現在差不多要對她趕盡殺絕了。想要跟林諾見面,只是想交代最後的一點心愿,看着劉阿姨那哀聲祈求的樣子,林諾又如何說得了一個「不」字?這些年來多虧了劉阿姨的悉心照顧,林諾一直都覺得虧欠了她很多的,做錯事的是她的女兒,劉阿姨沒必要代替她受苦受罪。

最終,林諾也就同意了,反正她原本就計劃着第二天要去公司一趟。順便抽空去見一個人,只是耽誤幾分鐘的時間,應該不會有事的。

「在這裏。」遠遠地就看見林諾進來了,齊雲趕緊起身招呼著,不斷地揮舞著小手。

林諾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呆愣了半響才走過去,在齊雲對面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雖然心裏早就有了數,能讓劉阿姨這麼苦苦相求,而非要跟她偷偷見面的,除了這個女人也沒有其他人了。

可是等她真正面對的時候,心裏還是有一些疙瘩的,看見齊雲的時候,林諾就會想起自己的那個可憐的早夭的孩子。進而又想到了,如果沒有自己的出現,浩浩和孟靖軒現在說不定齊雲的,感覺自己好像是多出來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齊雲穿着一身大紅的旗袍,將她婀娜多姿的身材全部都呈現出來了,不過她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在室內也帶着一副墨鏡。

看見林諾坐下之後,齊雲才將眼睛摘了下來,這一下,林諾卻是愣住了,她的雙眼紅腫,特別是右眼,青了一大塊,很像是被人打過了,出了什麼事?

不過林諾很明白好奇心能殺死一隻貓的道理,況且也並不想跟林諾有過多的交集的,這些都不是她應該關心的問題。

「說吧,這麼神神秘秘的約我見面,你到底想幹什麼?」不想多做停留,開門見山的,林諾直接問道。

「我,我——」吞吞吐吐的,半天也沒吐出一句話來,齊雲還隱隱的抽泣著,輕咬下唇眼裏閃動着淚花,十分的我見猶憐。

吞吐猶豫半天也沒講出個所以然來,反倒是那張小臉上,幾乎要掛着淚水了。

果然是一個演戲的高手,要是現在她對面坐着的是一個男人,只怕是早就衝上前去,將這個美麗柔弱、我見猶憐的小女人摟在懷裏,輕聲安慰著,腦子裏堆滿了漿糊,無論她提什麼要求都會答應了。

美人落淚,會是多麼的讓人心疼啊,她的那隻熊貓眼不但沒有影響效果,反而更能為齊雲增加一些同情分呢。

只不過林諾不是男人,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情,齊雲最不齒的一面她都見過了,不明白何以這個女人還能在她面前擺出這麼一副無辜的樣子?「好了,收起你的淚水吧,我沒有時間看你演戲,等一下還要去醫院給靖軒他們送飯呢。」

齊雲的淚水馬上就止住了,望着林諾,恢復了一臉冷凝的樣子,「哼,靖軒,你叫的可真親熱。」

林諾不想理會,要不是劉阿姨苦苦哀求,她才不想來這一趟呢。只是很不明白,齊雲和她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還是私密話,不能讓孟靖軒知道的。

「你果真是一個人來的,孟靖軒不知道?」齊雲臉上泛起一絲詭異的笑容,「林諾,你膽子很大呢,據說你現在身體很虛弱,不能受到任何刺激,不然的話就會胎兒不保了。你不就靠着孩子才能和孟靖軒在一起,才能讓孟家的老頭子接受你嗎?還是小心一點哦,如果孩子出了什麼事,你就沒有任何籌碼了。」

聽到齊雲這麼說,林諾心裏隱隱的也有了一絲害怕,自己不該這麼莽撞,就這麼貿貿然的出現在這裏的。這齊雲根本就是一個瘋子,如果那些事情真是她做的,也還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呢,連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手。真是太不理智了,居然跟一個瘋子在這裏見面。

雙手交連在一起,緊緊地握住,手心裏都滲出汗了,不過表面上,林諾還是表現出十分鎮定的樣子,「這裏是公共場合,你能把我怎麼樣?好了,廢話少說,齊雲小姐,你到底有什麼事?司機還在外面等着我呢。」

「我給你一百萬,不,三百萬,你離開孟靖軒,把男人和孩子都還給我。」終於,齊雲還是說出了她的目的,同時她還在心裏盤算著,浩浩的病已經治好了,四五歲的大孩子,丟給保姆就夠了,以後她和孟靖軒有的是時間過二人世界呢。

看她不說話,齊雲又補充道:「不過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在孟家混得還不錯,又有了靖軒的孩子,母憑子貴,以後日子肯定也不會差,怕不捨得就這麼離開吧?要不然這樣,你給我三百萬,算是賠償我的精神損失,好不好?」

說來說去都是為了三百萬,這就是她今天來的目的嗎,找她要錢?林諾只是冷笑,依舊是一聲不吭著,因為她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也不想跟這個女人多說廢話。

看林諾那個樣子,齊雲急了,嘴裏也不幹凈起來了:「一句話,你給不給?哼,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只是要三百萬而已,你多跟孟靖軒上幾次床就有了,居然也不肯答應。」

不能動氣,注意胎教啊,林諾在心裏說着,努力地在臉上掛着一抹笑容,「怎麼,在你的心裏,你的孩子就是籌碼,可以換得三百萬?的確,齊雲小姐,我能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賜。被夫家拋棄,一個人流落街頭,孩子又病了,豈止是賣身,我還去賣過血,只是想給浩浩多賺些錢爭取多一次的輸血機會。而您呢,作為浩浩的親生母親,您都在幹什麼?」

一絲羞愧的感覺在齊雲心裏劃過,也僅僅只是一瞬間而已,不超過三秒鐘的時間。她又恢復了常態,用手指撥了撥頭髮,想在林諾面前展現自己最艷美的姿容,「我在努力生活,我也沒有好母親,只能靠着自己,不去賺錢生活我就死定了。拋棄孩子也非我所願啊,可是我能有什麼辦法,帶着他,然後我們母子倆一起活活的餓死嗎?現在不是很好,你將浩浩照顧好了,用母愛這份光輝襯托出自己的偉大,給自己打造了一個聖潔的光環。」

她不是很有錢嗎,當初還想着花錢打發自己呢,瞧她那出手大方的樣子,肯定是出了什麼事。不過這些都不關她的事,就算要操心,那也是劉阿姨啊。

林諾真覺得自己太傻了,居然有力氣在這裏跟這種女人耗費時間,二話不說的她站起來準備離開,「什麼事你都能找到借口,齊雲,我奉勸你一句話,人在做天在看,不論做什麼事情之前都要先想想,是否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喂,你別走啊,我的話還沒說完呢。你要是不給我錢,看我怎麼對付你,哼,在法律上我才是浩浩的生母,到時候要是鬧上法庭就不好看了。」齊雲氣急敗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根本就不理睬她,頭也不回的說着,林諾大步往外走去。

再跟這種女人嘮叨下去,真怕自己會忍不住的動了胎氣,這年頭,真是什麼人都有啊。下一次,哪怕是劉阿姨跪在地上求她,也不單獨出來見這個齊雲的。

都過去不止十分鐘了,司機在外面該等急了,要是他打電話報告給孟靖軒,事情可就不好了。想到這裏,林諾更是加快了腳步,幾乎是一路往外小跑着。

走出星巴克又拐了一個彎,正準備走出商場大門口的時候,眼前人影一閃,林諾大吃一驚,怎麼會是他?

…………

十分鐘,二十分鐘,半個小時……眼看着,一個小時都要過去了,還是沒看見林諾小姐從商場裏面走出來。司機着急死了,將車駛入地下停車場,正準備親自進商場尋找的時候,孟靖軒的電話打了過來。

「小方,你們在哪裏?」

「二少爺,我——」小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電話那頭的人急切的聲音給打斷了:

「你們到底在哪裏,怎麼還不回來?林諾呢,把電話給她,搞什麼鬼,居然給我關機。」孟靖軒在心裏憤憤地想,等她回來,非得好好的教訓不可。難道就因為跟他置氣,故意關機,連他的電話都不想接了嗎?

孟靖軒自然是知道,上午的時候,跟林諾的交流並不十分愉快。那個小女人不滿他說話的語氣,也不喜歡凡事替她做主不考慮她的感受的做法。只是他不習慣跟人道歉,也不知道該如何跟她溝通交流,忍耐著在醫院裏陪浩浩玩,眼看着都到了十二點,卓文昊說他親自送她上孟家的車子的,十一點不到就離開卓氏了。

就算是走的,現在也應該回到孟家了吧?終於忍不住打了一個電話過去,借口是浩浩中午想吃雞腿,讓她做這道菜。可是林諾的手機居然關機,孟靖軒傻眼,才把電話打到小方那裏去的。

小方也急了,趕緊跟主子報告著:「二少爺,林諾小姐說要到超市買一些東西,讓我在外面等著,只要等十分鐘就好。可是我都等了一個鐘頭,還是沒看見她出來。」

「什麼,有這種事?」孟靖軒也着急了,隨即他就冷靜下來,指揮着:「小方,你等在車上別動,說不定等一下林諾會自己找到你。告訴我你們的現在,我馬上過去。」

正好,劉阿姨早就回來了,孟靖軒跟她交代了一聲,就急不可耐的沖了出去。因為他也是十分的着急,一心低頭往外沖著,自然沒注意到,劉阿姨奇怪的眼神和她欲言又止的樣子。

孟靖軒在超市裏找了一圈,又發動商場裏面的保安人員全部出動,一起將整個商場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的翻了個遍,也沒看到林諾的影子。他抱着一線的希望進入停車場,一下自己就看到了小方的車子,可是除了他,車上並沒有其他人等。

「到底怎麼回事,你確認,親眼看到林諾走進來的?」

小方點頭,而且他說從林諾小姐進入商場之後,他就一直盯着商場的大門口,可是卻一直沒看見她走出來。

「會不會,林諾是從其他的出口出來的?」

也有這個可能,不過——「小姐說她一會兒就出來的,她也知道我在這裏等著,出了商場也應該是到這裏來找我。可是一直都到現在,都沒看到她,會不會,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啊?」

說着說着,小方都快嚇哭起來了,他到孟家做事還不到一年,這是一份薪資優渥的好差事,老太爺和少爺們待人也都十分客氣和善。特別是林諾小姐,她坐車次數不多,每次看見自己都是笑眯眯的,客套的打招呼還會經常說謝謝。

老太爺還特別交代了,要是二少爺有事情忙,林諾小姐出門的話,都讓他開車接送。上午出來的時候,二少爺還特別交代,讓他好好的看着林諾小姐,可是他卻把小姐給搞丟了,這可真是不得了,不僅會丟了差事,要是林諾真出了什麼事,小方也會覺得萬分愧疚。

急急忙忙的,幫着孟靖軒一起尋找了。

會不會是,林諾獨自離開了呢?打電話回孟家,也給在小套房裏忙碌的徐媽打過電話了,都說沒有看見。最後,孟靖軒才把電話打去了醫院,這是他最後的希望了,林諾那麼的愛孩子,不論有什麼事情,一定會去醫院照顧浩浩的。

可是劉阿姨給的答案依然是,沒有,林諾也沒有到醫院來。當時,孟靖軒就六神無主,沒了主張,握着手機的右手慢慢的,慢慢地往下滑落。

「孟先生,孟先生。」聽筒里傳來劉阿姨急切的呼喚聲。

這才拉回了孟靖軒的神志,他重新將手機放置在耳邊,眼睛繼續在商場裏面的人來人往中搜尋,嘴裏無意識的問著:「阿姨,還有什麼事嗎?」

「我,孟先生,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如果你覺得不應該說,那就別說。」已經準備掛電話了,孟靖軒這會兒,不想跟一個婦道人家,慢慢的嘮叨。一方面,為了浩浩,孟靖軒是很想尊重劉阿姨一點,畢竟她是浩浩的外婆,幫他照顧孩子好幾年了;可是另外一方面,想起齊雲,又覺得窩火,既然有勇氣把齊雲生出來了,為什麼不教好一點呢?

「林諾之所以會去那家商場,其實她的目的地是要去星巴克,跟齊雲見面。」

這下子,孟靖軒吃驚起來了,趕緊將手機放在耳邊認真聽說,「你說什麼,什麼時候的事?」

咬唇想了一會兒,劉阿姨還是鼓足勇氣將一切和盤托出了:「你也別怪林諾,是齊雲找了我,讓我單獨約林諾出去見面。為了我的女兒,我私心裏去求林諾,她才會答應的。只是沒想到,會出這種事,老天保佑,千萬不要是齊雲一時想不開又做了什麼糊塗事。」

最後的話語,孟靖軒已經聽不見了,知道林諾是到這裏來見齊雲的之後,他已經氣得將手機摔了。不過,一碼歸一碼,再生氣,林諾的安危還是不能不顧的。現在只知道她是到這裏來見了齊雲,那之後呢,為什麼會不見了?

於是,孟靖軒讓商場的值班經理將監控錄像調了出來,看看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家商場正好隸屬於孟氏旗下的子公司,現在總裁親自前來,這點小事當然是不成問題的。

將十點至十二點這個時間段的,監控錄像認真仔細的看了一遍,果然是看到了,林諾是進了星巴克,和齊雲見了面。兩個人也只說了一會兒的話,甚至沒有什麼肢體交流,然後林諾就起身離開了。

通過監控錄像,孟靖軒看到,林諾是獨自一人離開了星巴克。然後走回商場大廳,經過洗手間的時候停頓了一下,然後,畫面就轉向其他的鏡頭。重放,調出其他的監控錄像,甚至還有其他時段的,反反覆復的看了三遍,依然是這樣的結果。

都只是看到林諾從星巴克出來之後,沿着玻璃門往右走,通過一條長長的走廊,然後,在洗手間門口腳步停頓了一下。之後,畫面上就再也沒有她的身影了。

手機關機,所有能想到的認識林諾的朋友孟靖軒都打過電話詢問了,紛紛說沒看見林諾。無奈之下,再度給劉阿姨打了一個電話,讓徐媽去醫院幫着照顧浩浩,孟靖軒讓劉阿姨帶着齊雲到家裏來,他有事要當面問她。

劉阿姨的辦事效率還是很高的,孟靖軒才剛剛回到小套房,門鈴就響了,出現在貓眼中的是一個戴着墨鏡的妙齡女郎的身影。

默默的開門,齊雲和劉阿姨一起進來了,孟靖軒回到沙發上坐好,也不說話,靜靜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齊雲摘下墨鏡,露出她的熊貓眼,努力地擠出一滴淚水來,「靖軒——」

那我見猶憐楚楚動人的樣子,正是之前她在林諾面前展露過的萬種風情,只是可惜,好像這個男人也不懂得欣賞,只是冷冷的問著:「林諾現在在哪裏?」

眼見着形勢不對,齊雲卻不放棄,更加的放低姿態,讓自己看起來十分的無辜加可憐:「靖軒,你放過我吧,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對,可是我已經在懺悔了,請你不要趕盡殺絕好嗎?」

「我只想問你,林諾到底在哪裏?」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孟靖軒的聲音緊繃,熟悉的人都知道,這是他發火的前兆。

「好奇怪,你怎麼老是問這個問題,難道是林諾不見了?可是林諾不見了關我什麼事,你老這樣問我是什麼意思?」索性不再裝了,林諾雙手一攤,近乎無賴的說着。

「她今天最後一個見的人是你,之後就不見了,不找你我還能找誰?」如果不是留着她還有用,孟靖軒恨不得狠狠地一拳揍過去,讓她不僅眼睛瞎了,乾脆花容也毀了算了。

臉上的吃驚不像是裝出來的,齊雲認真的問著:「林諾不見了?我們今天是見過面,不過也只是一會兒的功夫,之後她就離開了。她還說了,司機在等著呢,難道,她不是回家去了?」

「齊雲,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告訴我,林諾在哪裏?」孟靖軒冷冷的說着,那表情,宛如從地獄里爬上來的惡魔。

「好奇怪,有手有腳自己會跑的,她自己跑不見關我什麼事?」很有戲劇表演天分的齊雲將被冤枉的表情發揮到了極致,嘟著小嘴十分委屈的說着。

砰的一下發出一聲巨響,是玻璃破碎的聲音,淅瀝嘩啦的,碎玻璃渣子掉了滿地。孟靖軒用力的一拳砸下去,居然將茶几給砸碎了。

齊雲愣住了,一下子從沙發上驚跳起來,她微微的往後退著,說話的聲音都有點結巴了:「你,你想要幹什麼?」

孟靖軒在她面前揮舞了一下拳頭,臉上的表情是陰暗無比,「同樣的話我不想再重複了,不想死的話告訴我,林諾到底在哪裏。」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

事到如今,她還敢嘴硬?「齊雲,我告訴你,別把我惹急了,這樣對你對我都沒有好處的。雖然我還沒有確鑿的證據,光是憑手上的資料,如果交給警察的話,也可以讓你遲不了兜著走的。」

遲疑了一下,終於,齊雲的鎮定全部崩潰了,隨之而來的,是一臉傾斜的淚水;孟靖軒木木的望着,沒有一絲一毫同情心的樣子。

劉阿姨一直是躲在房裏的,任由這兩個人面對面,將事情說清楚。她不會偏幫自己的女兒,也知道孟靖軒不會吃虧的,索性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問題。

聽到響動之後出來查看情況,也是大吃一驚,趕緊拿了掃帚走來,將碎玻璃渣子清除掉。要不然,傷了人可不好。

孟靖軒沒有說話,齊雲只顧著在那裏掉淚,一時間,屋子裏沉寂下來,只能聽見女人隱隱的啜泣聲和碎玻璃滾動的聲音。

齊雲抽抽答答的哭泣,似乎想要將她這一生的淚水都用盡,可是眼見着自己哭了這麼久,孟靖軒居然都毫無反應的樣子。終於十分泄氣的抽了一下鼻子,抹了一把眼淚才接着說:「靖軒,想當年你不是這樣的,為什麼如今卻變得這樣狠心絕情?」

……………………

「我真的沒有把她怎麼樣,我只是有話想對林諾說,所以約了她私下見面。兩個人在星巴克裏面聊了都不超過十分鐘的,她就走了。後來我一個人坐了一會兒,就回酒店去了,根本就沒再見到林諾過,還以為她已經回去了呢。」

孟靖軒眯縫著雙眼細細打量了一會兒,看她這個樣子,不像在說謊,難道林諾不見了真的跟齊雲沒有關係?「那好,你且說說看,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非得私下約林諾見面,還一定不能讓我知道?」

再度扭捏猶豫了一會兒,齊雲終於選擇了實話實說,將那個關於三百萬的話題告訴了孟靖軒。

想都不用想的,孟靖軒自然知道林諾的答案了,關於這一點,他對林諾還是十分有信心的,「你想找林諾要錢,為什麼?前一陣子你不是剛剛得到了一大筆遺產,數目多得足夠讓你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了,又何必要來打林諾的主意?」

「我也不願意啊,要不是走投無路了,你以為我願意找林諾啊?」終於徹底死心,知道孟靖軒不可能再看上她了,齊雲也不再偽裝,恢復了正常的聲音和神態說話。什麼眼淚的都是浮雲啊,既然淚水對這個男人沒有一點用處,何必浪費自己身體裏面的水分呢?

也不想再隱瞞了,知道瞞不下去,以孟靖軒的能耐和他對林諾的緊張程度,自己這點破事一定很快就能被查出來的,到時候他又會用什麼樣的辦法對付自己就說不準了,齊雲乾脆老老實實的,將自己這段日子以來發生的事情全部都講出來了。

就像孟靖軒之前說過的那樣,她是想辦法拿到了那個老頭的遺產,有了錢之後,人還不知道滿足,開始追求一些以前失去了的東西,比方說,寶貴的感情。

這幾年經歷了人世滄桑之後,齊雲的心態也改變了許多,終於明白,當年她失去的是什麼東西,是人世間最寶貴的精神財富。只是可惜,就像一首歌里所唱,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

尤其是嫁給那個老頭子之後,齊雲是萬分後悔的,為了錢這麼的糟蹋自己耽誤青春。當劉阿姨找到她說明意圖,要救浩浩,尤其是,要破壞孟靖軒的婚禮的時候,齊雲那個怦然心動啊,這根本就是老天爺給她的絕佳機會嘛。有多少愛可以重來,這次她一定要好好的把握,可是又不敢沒有底氣的來找孟靖軒,所以才會想盡了辦法一定要把那筆錢搞到手。

沒想到,她那個繼子也並不是吃素的,就算是法院已經判決了,也不肯死心。居然找到了關係證明,那份遺囑是被人動過手腳的了,還有人證,上訴的結果是齊雲的官司輸了,美夢到頭一場空,不僅是落得個人財兩空的下場,還被人暗算,她臉上的傷就是這麼來的。

「是你自己貪圖錢財,別把責任往我身上推。」孟靖軒對於齊雲的說法很不滿意,尤其是後面那句,這個女人,還是跟她把關係撇清的好,他都快要是一個有家室的人了,不能再有不好的緋聞。

「是不是不論我現在說什麼做什麼都是錯的,在你心裏,現在就只有林諾是好人了?」齊雲無奈的苦笑,繼而,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孟靖軒,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的?」

「什麼事是我做的?」孟靖軒說着,臉上居然浮現了一絲冷笑,這還是他在齊雲面前露出的第一抹笑容呢。

望着他的笑容,齊雲反而是恍然大悟了,終於明白,這段時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倒霉了。她十分肯定的對孟靖軒說道:「是你沒錯,我還奇怪呢,那個律師明明已經收了我的好處費,為什麼會臨時反戈。當然了,有你這個孟氏的大總裁出面,什麼事情解決不了的?你故意讓律師投靠那個混球,讓他找到那份證據對我進行反擊的。」

孟靖軒不置可否,只是望着自己的右手發獃,因為相同的境遇竟然讓他心神有了一點恍惚。

手背上鮮血淋漓的,有部分肌膚破碎糜爛,血肉模糊。家庭醫生已經警告過了,如果他的右手再度受傷,這幾根手指頭都有可能會保不住了。

孟靖軒當然知道,情況不會這麼的嚴重,醫生那麼說只是嚇唬他,希望他好好的愛惜自己的身體。

不過脾氣上來了,有時候也不是自己能夠控制的,想來自己的手之所以會受傷,這好幾次,都是自找的:用拳頭去撞擊重物,也都是因為她。因為她大發雷霆殘害自己,這一次是因為急着救她,朝別人怒火衝天的發了脾氣導致自殘的。

林諾,你到底去了哪裏?明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特殊,應該不會亂跑的,難道真的是,出事了?

越想越是擔心,不過孟靖軒並沒有在臉上表露出來,因為他知道,心急吃不得熱豆腐的道理。齊雲還在S市,這始終會是一個很大的隱患,隔三差五的會蹦出來影響他們的正常生活。如果這次,能夠將這女人一併解決掉,也算是一個很大的收穫啊。

「孟靖軒,你怎麼能這樣呢,好歹我們當年也是有感情的,我還為你生過一個孩子,你居然這樣,聯合壞人一起逼我,想要把我閉上絕路嗎?」齊雲哭訴起來,傷心的淚水怎麼也止不住。

她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以前也總會哭的,那都只是為了演戲。這些年來,她已經越來越厲害,早就可以讓自己的眼淚收放自如了。不過這一次,卻是真的傷心,眼淚不受自己控制的往下掉。

「我是真的愛你,很愛很愛你,我愛你,所以萬分後悔以前的行徑。這一次不顧一切的到這裏來找你,也是想試着挽回自己的感情,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對我?你知道嗎,那根本就是一個禽獸,他跟他的死老頭一樣,都是禽獸,兩個人會聯合起來欺負我。那個老頭自己無能,就整夜整夜的把我綁在床上,用各種道具欺負我;而他的兒子呢,居然會趁著老子不在家,上了自己的繼母。他們一家子都是混蛋混球,我拿了那筆錢,也只是自己應得的,他們這樣的欺負我,我拿他們一點錢也是應該的。為什麼,你要幫着他們對付我?靖軒,難道你忘了,你說過的,會一直保護我的。」

聽齊雲在那裏亂七八糟的訴說着,根本是越說越不像話了,孟靖軒好脾氣的聽着,長長的眼睫毛遮擋在他的視線,讓人看不清,他眼裏極力忍耐的厭惡。終於到最後,有點聽不下去了,才提起一點興緻開口說話:「我沒忘,忘記的那個人是你,是你忘了,做人最基本的道德良心。」

「我——」齊雲獃滯了一下,望着孟靖軒的嘴巴一張一合,突然覺得可怕,不想再讓他說下去了。

只是可惜,是她自己挑起的話頭,孟靖軒只是順勢,想要解決問題而已:「你當初能夠為了錢嫁給那個人,就應該承擔後果,是你自己選擇的;正如同,你在醫院裏生孩子的時候,居然可以昧著良心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齊雲,如果我是你,會好好的反省自己,不敢再出來見人了。」

想了一下,那點提示還不夠明顯,孟靖軒索性直接說道:「如果你自己去自首全盤招供,法官還有可能會減刑,要是是被抓進去的,結果又不一樣了。反正,那個人現在是鐵了心要整治你,今天可能只是打了你,下一次,會不會要你的命都還很難說呢。」

也許自己也是很殘忍冷血的吧,孟靖軒想着,冷漠的臉龐上居然出現了,一種無可奈何。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如果今天不徹底的將齊雲解決掉,林諾以後還會有麻煩的,她的心地太善良心腸太軟。

不給齊雲反應的機會,孟靖軒又追問道:「你真的沒有再見過林諾?」

「說過多少次了,我真的沒有見過,也許——」齊雲突然捂住嘴巴,一臉驚恐地望着對方。

這就是孟靖軒要的效果,打她一個措手不及,也許齊雲就會在毫無防備之下,給招供了。雖然只是這短短的幾個字,卻也夠了,足夠證明,這個女人其實知道的更多。孟靖軒也不說話,只是睜眼望着齊雲,還一臉神秘的笑容,好像就在說,有什麼話你不如一次性的說了吧。

想了一下,齊雲下定決心般的開口:「如果我都告訴你,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你,然後去公安局自首,你能不能幫我請一個最好的律師?我是誠心懺悔的,不想下半輩子都在牢房裏度過啊。」

孟靖軒點頭,這個容易,就只當是為了林諾肚子裏的孩子積福,也是為了浩浩。畢竟,齊雲是浩浩的親生母親啊。

「我昨晚在酒店裏,看到吳丹妮和一個男人一起,到518房找一個客人。覺得奇怪就去打聽了一下,那個客人叫做江遠洋,好像,好像他是林諾的前夫吧,不知道會不會跟這件事有關係。」

「你最好說的是真話。」丟下這麼一句話,孟靖軒飛也是的跑開了,趕緊跑出房子往外衝去。雖然齊雲的眼神閃躲,很有可能她說的也不是真話。

不過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管她真假,只要有一線的希望都不能錯過。再拖下去,林諾就會多了一份危險啊。

「喂,你等一下,等——」齊雲大叫,聲嘶力竭的喊叫着,無奈,孟靖軒就好像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一樣,一個勁的往前沖著,轉瞬,已經消失在她的視線中了。

獃獃的望着他離去的身影,齊雲的身子慢慢的下滑,最終跌坐在地板上。她臉上的表情很奇怪,不知道是哭還是在笑。也許,她是想哭的吧,只是不知為何,淚水怎麼也無法順利流出。

孟靖軒,你怪我愛得不夠,當年輕易的放棄了你是不是?對,是我的錯,才會有如今的下場,算是報應吧。可是就算我有錯,難道你就沒錯嗎,如果不是因為你沒有給我足夠的安全感,我會選擇離開嗎?

如果當年,你對我也有對待林諾一般的重視,別說一百萬了,就算是她給我一千萬一億萬,我也不會輕易的離開啊。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好的歸宿才是她這一輩子最重要的事情啊。

「你,你流血了?」

突如其來的尖叫聲拉回了齊雲的神智,她望着自己手指頭上不斷湧出的鮮血,竟然笑了,「是啊,我流血了,也該是我血債血償的時候了。」

原來剛才劉阿姨打掃的時候,不小心,沙發底下還殘留了一塊玻璃碎片。卻正好被齊雲坐在地上的齊雲順手撿到了,她剛才想問題想得太專心了,居然用手指去捏那塊玻璃碎片,下場可想而知了,鋒利的碎渣子劃破了她的手指,鮮血不斷地往外湧出。

劉阿姨趕緊找來紗布和消毒藥水,幫她包紮着,齊雲不覺得痛也沒有其他動作,只是任由劉阿姨忙碌著,眼神還是沒有焦距十分空洞的樣子。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呢,俗話說的好,十指連心,你難道就不曉得痛啊?」嘴上雖然是生氣的斥責,劉阿姨手裏的動作卻很溫柔,小心翼翼的幫齊雲處理着手上那細小的傷口。

「你還會關心我嗎?你不是我,我是一個壞女人,就當沒生過我這種女兒,再也不想見到我嗎?」齊雲不明白,之前她能對自己說出這種狠心絕情的話來,現在又何必假惺惺的表示關懷呢?

劉阿姨幽幽的嘆氣:「我那也是一時的氣話啊,誰叫你這麼的不爭氣,做出這麼多的壞事來?不管怎麼樣,孩子是娘的心頭肉,我十月懷胎從身上掉下一塊肉才辛辛苦苦的生下了你,又怎麼可能真的不管呢?」

看齊雲現在的樣子,濃妝艷抹卻依然掩飾不住她眼底的滄桑憔悴,一雙大眼睛又紅又腫,現在根本就是慘不忍睹了。這些天,她的日子肯定也過得很不好吧?再怎麼樣,這也是自己的親閨女啊,子不教父之過,自己沒能給她一份父愛讓她從小就有家庭缺失,至於以後做了這許多的錯事,難道跟自己就沒有關係?

劉阿姨心裏不斷的自責著,她只顧著傲氣離開了那個男人,生下了這個女兒卻又用日子難過為借口,沒有好好的教養齊雲。相較而言,處境更為艱難的林諾卻始終沒有放棄生活的希望,不但自己積極向上的努力生活還一直都將浩浩教導的很好。

這就是雲與泥之間的差別,也難怪,孟靖軒會死心塌地的愛上林諾,那是一個好女人啊。

「孩子是娘的心頭肉?」齊雲獃獃的重複,看到劉阿姨抓着自己的手,動心十分的小心,溫柔的不讓她多痛一分,這是自己的娘,雖然這些年她們形同水火很少見面,媽媽不滿意自己的為人處事的態度自己對她也是頗多微詞,總是怪她,沒能給自己更好的出身教養。

可是齊雲知道,在這個世上,真正的唯一的那一個真心愛自己的人,可能就只有媽媽了。而浩浩呢,也是她的孩子啊,她都做了些什麼,讓孩子甚至不敢靠近呢。

「孩子是娘的心頭肉,媽,我錯了。」終於可以再度哭出聲來,這次卻不一樣,齊雲是狼狽的嚎啕大哭。

劉阿姨也想哭了,有多久,沒再聽到她喊一聲媽了?

「我真的錯了,也許,浩浩的病就是上天對我的懲罰,明明就是我的錯,為什麼要懲罰到孩子身上呢?媽,你知道嗎,當年我知道,孩子出生以後都不一定能夠活下來,那個人一定會想辦法對付我們母子的。我想方設法威逼利誘各種手段都用上了,總算是知道了吳丹妮的計劃。為了防身,我買了跟她一樣的毒藥,沒想到到了最後的關頭,那個女人居然良心發現,沒對我的孩子下藥。」

「那葯是我自己下的,是我,我想孩子死的,我當時心裏想着,把孩子弄死,然後栽贓嫁禍給吳丹妮,讓她有口說不清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這是我的目的,我要報復她,誰讓她把我從靖軒身邊趕走?只是當時我自己都頭腦混亂了,忘了為了安全起見,將那兩個孩子腳上的吊牌給換了。結果是那個孩子死了,我十分擔心,心虛害怕才會逃走的。媽,我錯了,我的良心被狗吞了,是我,林諾的孩子是我害死的。」

憋在心裏的秘密終於可以一口氣說出來了,齊雲甚至覺得輕鬆了許多,可是當她抬頭時,卻只能看見,劉阿姨的臉色鐵青。

蹬蹬蹬,劉阿姨慢慢的後退著,離開了齊雲的視線範圍,一直退到了門邊,背抵著牆才覺得有了依靠不至於摔倒。她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好像,整個世界都在自己面前倒塌了:「我好恨,恨自己為什麼要生下你?早知道你會變成這種人,當初一生下孩子就把她弄死的那個人應該是我啊。」

…………

「你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吼完之後,孟靖軒還覺得不解氣,不停地踱著步子,如同困獸般焦躁不安。他用手扒拉着頭髮,恨不得那幾根頭髮絲都給扒拉下來。

無奈,吳丹妮銀牙咬緊,愣是半天不發一語。

坐在旁邊的楚衍也是,除了一開始聽說林諾失蹤了,焦急萬分的關心幾句之外,後來孟靖軒追問吳丹妮到底是找江遠洋幹什麼了,他也開始支支吾吾遮遮掩掩的,什麼話都不肯說。

孟靖軒煩惱的要死,正準備一拳砸向牆上出氣,卻看到了自己手指頭上的紅藥水,這才作罷。剛才要不是老太爺看見了,非要醫生給他處理傷口先,他是根本無心理會這種小事的。

明明只是小問題,倒是被那個醫生誇大其詞,還威脅他說,再不改掉這個生氣就喜歡砸拳頭的壞毛病,以後這隻手肯定會廢掉。

聽到齊雲最後說的話之後,孟靖軒趕緊找去她所住的酒店,上次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就對他全無好感,怎麼這會兒他又到S市來了,林諾的失蹤會是跟他有關聯嗎?

孟靖軒不知道,他現在就像一隻毫無章法的蒼蠅,只能到處亂鑽。按了好久的門鈴無人應,找到樓層的服務員,只說這位訪客已經提前預付了一個星期的房錢,會住到這個周末的。

那房間里的人呢?幾經疏通之後,又找了前台小姐查看,果然,518房和519房是一位叫做江遠洋的房客登記的,據前台小姐回憶,他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提着一隻行李箱,神色非常慌張的樣子。而519的房客,是一位中年女士,想來應該是江遠洋的母親。

兩間房裏都沒人,服務員用備用鑰匙開了門,只說要進去做清潔,孟靖軒也跟着進去查看了一下。房間里空空如也,什麼東西都沒有,沒有看見換洗衣物洗漱用品,門口的地板上,拖鞋隨意的丟在那裏。

撥打江遠洋的電話,也是關機,既然齊雲說她看見的是吳丹妮來找過江遠洋,於是孟靖軒又去找了吳丹妮。沒想到見面之後,吳丹妮卻只會保持沉默,什麼話都不說。他就一直呆在吳家,在吳丹妮的面前晃悠,希望她能告知,昨晚她為什麼要去酒店找江遠洋。

並且好言相勸,你不是要和林諾握手言和做好姐妹嗎?現在林諾不見了,該找的地方我都去找過了,該問的人也都問遍了,什麼線索都沒有發現。這已經是最後的希望了,要是再找不到林諾,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丹妮,你可要想清楚,有什麼事都不要隱瞞我,那可關乎著兩條性命啊。

其中,孟老太爺也過來了一趟,林諾和他未來的寶貝金孫都不見了,這是何等重要的大事啊。了解的事情始末之後,隨意叮囑了孟靖軒幾句,老太爺也跟着離開了。他要去找幾位老朋友幫忙,儘快的找到林諾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啊。

時間又過去了三十分鐘,大概林諾又多了三分危險吧?孟靖軒不安的想着,到底她會去了那裏,那個小妮子不會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在這種危機時刻任性的跑開。都不知道要去哪裏尋找的,他派人在醫院、孟家還有他們自己的小套房裏守候着,一有消息趕緊通知他。

醫院裏,午睡醒來的浩浩也吵著要媽媽,可是要孟靖軒到哪裏去變出媽媽來給他?根本就不敢告訴浩浩實情呢。

這邊廂倒好,除了打了一個電話把楚衍叫來,吳丹妮一直只是低頭坐在那裏不吭聲。好吧,他不想為難女人,於是孟靖軒轉而將矛頭對準了楚衍:「你告訴我,昨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事情已經擺在面前了,昨天晚上陪着吳丹妮一起去找江遠洋的肯定是楚衍,好你個楚衍,之前你和你媽媽害得林諾生病的事情我還沒找你算賬呢,這會兒又惹到我頭上來了?

「是不是你們合謀綁架了林諾?說,你們到底想要什麼?」孟靖軒忿忿的,一手提起楚衍的衣領,十分的用力,絲毫不顧手上的傷口又裂開了,鮮紅的液體一點點的滴落到楚衍潔白的襯衣領口上。

楚衍咳嗽了一聲,「不是這樣的,孟總,丹妮沒有惡意,她只是想幫你們的。」

「幫我?哼,我看是害我吧,她是巴不得林諾出事。」

「夠了,孟靖軒,你怎麼能這麼說呢?也許以前我是做錯了,現在我已經努力在改正了,你看不見嗎?」楚衍的個頭不矮,被孟靖軒這麼一拉扯著,他又不願意用力去掙扎,結果就變成了曲著身子趴在椅子上的樣子,看起來十分的難受。吳丹妮再也忍不住了,跑過去分開了那兩個男人,「好,你要知道我去幹什麼了是不是?我告訴你,我是去幫林諾,勸江遠洋快點和她離婚的。」

只是沒想到,起了不好的作用,會不會是被自己的話刺激到了,江遠洋今天才會失去理智的,做出非法的行動了?吳丹妮暗暗思索著,只覺得頭痛萬分。

「勸江遠洋和林諾離婚?」孟靖軒瞪大雙眼,十分不可置信的樣子。

把孟靖軒在沙發上安置好,吳丹妮讓人找來紅藥水,重新幫他清理著傷口。非常的細心認真,一點一點的動作著,先將手指頭上的血跡擦拭乾凈,又重新用紅藥水塗抹了一遍。

真的是不再留戀了嗎,為什麼會有,如此專註的眼神?那樣子,看得楚衍心裏,頗不是滋味。

「是啊,其實當年江遠洋和林諾只是分開了,卻並沒有真正的離婚,要想得到法律上的認可,他們還必須拿到離婚證。本來這事情好辦,他們已經分居超過兩年了,只要林諾到法院申請強制執行就可以了,誰知道江遠洋卻死活不肯,並且說他有證據,在這兩年期間林諾早就跟別的男人同居了。這屬於非法同居,說嚴重一點,可以控告林諾通姦。林諾十分擔心,怕會影響到你的事業名聲,剛巧我認識江遠洋,於是我就想幫她解決這件事情。」

為了幫林諾,昨天晚上吳丹妮才會去見的江遠洋,和楚衍一起的,沒辦法,她是找楚衍助陣的。因為吳丹妮知道江遠洋的本性、了解他的真面目,實在是怕會出事情。

在518房撲了個空,敲響隔壁的房門,進去之後,就看見了江遠洋和江太太一起。並且不小心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果然,江遠洋是不想和林諾離婚的,不擇手段只想着要重新和林諾在一起。

江太太本來是不同意的,可是卻無法改變兒子的執拗,三年之前她阻止過一次,這三年來家庭生活一團亂。相反的,現在倒有點懷念林諾的好了。

知道他們的來意之後,屋子裏的那對母子一起以奇異的目光打量着他們,很明顯的,江太太並不喜歡楚衍,尤其是在看見吳丹妮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眼裏閃過的那些光芒叫做厭惡。想想也是啊,本來,這個女人是託人介紹給兒子的,江太太其實很想讓吳丹妮當自己兒媳婦的。誰知道,江遠洋沒有這個福氣,一轉眼之間,吳丹妮居然做了楚衍的女朋友。

楚衍啊,是那個一直與她不和什麼都要爭一番高下的妹妹的寶貝兒子,江太太看見楚媽媽臉上那自得的笑容時,心裏頗不是滋味。

吳丹妮也沒有多廢話,跟江太太打了個招呼之後,就直接對江遠洋說,有要事要與他相商,一行三人到了隔壁房間密談。看到江遠洋那個樣子,吳丹妮深刻的覺得,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那個男人雙眼通紅,嘴裏噴出一股難聞的氣味,不難看出,他又喝多了。

聽他們說明來意之後,很奇怪的,江遠洋居然露出驚訝的表情:「林諾,你是說林諾?她是我的老婆,為什麼要離開?」

楚衍和吳丹妮面面相覷之後,吳丹妮小心翼翼的選擇著措詞:「你們不是已經分開這麼多年了,當年還是你離開她的,既然如此,不如乾脆離婚算了,各自去追求新的幸福。」

江遠洋卻不管不顧的,只是死死的咬住一句話不放:「她是我的老婆,我不會讓她離開的。」

話不投機半句多,才說了幾句,江遠洋就陷入一種很瘋狂的狀態,嘴裏念叨的無非也就是:「是我的老婆,我會讓她離開的。」

覺得很不對頭,不想多做停留,楚衍趕緊拉着吳丹妮離開了。

「我和他見面,本來是想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可是等他聽完我說的話,特別是知道,林諾現在懷了你的孩子,那神情很不對勁。難不成是我害了林諾,就因為我對江遠洋說了那些話,才讓他陷入瘋狂的狀態?林諾失蹤多久了,你到底都找過,都沒有看到她的影子?」吳丹妮迫不及待一疊連聲的問著。

其實從孟靖軒一開始來找她,說明意圖之後,吳丹妮心裏也是十分擔心的,擔憂焦急,不知道林諾現在的情況如何了。可是對於那件事卻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孟靖軒,一方面,關於江遠洋的那些問題,畢竟屬於個人私隱,她覺得自己沒有權利干涉太多。

而離婚的事情,林諾不想讓孟靖軒知曉,不想給他增添煩惱,想要自己私下裏,神不知鬼不覺的,就給解決了。

所以吳丹妮一直都保持沉默,直到現在,終於忍不住還是將實情說了出來。看孟靖軒那個樣子,簡直就好比是聽到了天方夜譚。

「那個傻瓜,我知道,他們並沒有辦理離婚證,也曾想過,江教授會再來找麻煩的。這件事我已經在處理了,只是林諾怎麼就那麼傻,怕給我惹麻煩,向自己跟那個男人交涉?」

吳丹妮凄然一笑,「林諾的傻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的,她一直都很善良,不是嗎?」

「這哪叫善良,根本就是傻裏傻氣的。」一邊說着,孟靖軒又繼續在屋子裏踱著方步,轉來轉去的,看得大家都是一個頭兩個大,「現在可以確定的是,林諾不見了,可是她的失蹤還沒超過二十四個小時,就算現在報警也沒用的。我們只能自己想辦法,私下裏去尋找。」

不死心的,吳丹妮自己也拿着手機,把所有林諾可能認識的人都問了一遍,甚至還給李鐵、李鐵的姐姐打過了電話,都說今天沒有見過她。

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今天最後一個跟林諾有所接觸的人是齊雲,可是她一口咬定,兩個人只是在星巴克裏面短暫的見面,然後林諾就離開了。孟靖軒早已拷貝了一份商場的監控錄像,幾個人又都圍在一起,仔仔細細的觀看了一遍。

「表面上看,齊雲沒有說謊,林諾當時是離開了星巴克。」楚衍站在電視機的大屏幕前,仔細的研究者那些畫面,這些東西孟靖軒已經看了起碼有三遍了,當局者迷,所以楚衍認為讓他仔仔細細的從頭推敲一次,也許會有線索。

關心則亂,這話說得一點都沒錯,事發到現在,孟靖軒只想着從活人那裏尋找線索。於是找了齊雲,後來又跟吳丹妮較勁著,倒是忘了,有時候,證物比證人更能提供線索的。

其實楚衍的建議很正確,應該仔細的研究清楚,離開星巴克之後林諾到底去了哪裏,為什麼就沒人再見過她了?

現在已經是下午五點鐘了,還是沒有林諾的任何消息,大家都等不及了,也很擔心。無奈之下,孟靖軒只得同意,這已經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楚衍是一個細心認真觀察洞悉能力很強的人,這一點在公事上可以證明。

又將錄像帶回放了一點,重新播放林諾走出星巴克的鏡頭,「那裏的地形我也很熟悉,當初做宣傳策劃的時候經常會去實地觀察的。除了星巴克往右拐,要通過一條長長的走廊才能走到商場的大門口,既然司機是在正門等著的,林諾肯定也會從正門出去。為什麼她在長廊拐角處就不見人影了?」

「哦,這個我來解釋一下吧,因為那個拐角處是洗手間,出於個人私隱的考慮,在這個角落裏我們並沒有安裝攝像頭,所以這一帶的情況是拍攝不到的。」因為要了解當時的確切情況,臨時被孟靖軒請了過來的商場保安經理解釋著。

楚衍點頭,重又指著屏幕上那一條走廊,「大家看到沒有,如果只是從這裏走過,人來人往的,都會拍攝的很清楚。看看這些人,從最東邊至最西邊,穿過這條走廊的情形攝像鏡頭拍得是一清二楚。林諾只是走到半道人就不見了,只有一個可能了,她去上了洗手間。」

「上洗手間總會出來吧?這之後的每一分鐘攝像頭的錄像里也都沒有她,那個洗手間也沒有其他的出入口,難不成她插上翅膀飛掉了?」楚衍邊說邊細細思索著,視線來來回回的在電視屏幕上打轉,幾乎要將那一條走廊看穿看透了。

可惜是,找不到任何線索,看來,應該親自走一遭啊。他才這樣想着,卻聽到孟靖軒說:「你以為我是笨蛋啊,沒想到這一層?看完這段攝像之後,我馬上找了商場保安詢問情況,還找了許多顧客查詢,都說沒有看見林諾。」

楚衍還是不死心,直覺告訴他,那個位置就是這件事的關鍵之所在:「那你有沒有去現場查看過?」

根本是懶得理會,孟靖軒只覺得這件事不該把楚衍拉進來,林諾是他的女人,不想讓她和其他男人又過多的牽扯。他也拿過遙控器,將帶子又往前回放了一點,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副總,中午的時候,總裁到商場裏面找人,已經讓我們保安室的人全部出動,里裏外外的都搜查了一遍。特別是這洗手間附近,我們還特別的多加註意,沒有發現可疑的現象啊。」想起了什麼,保安經理還補充道:「我們甚至還分別去男女廁所一個個的隔間敲門查看了,也沒發現林小姐的身影。」

林諾不見了,她那個奇怪的前夫江遠洋正好也是在今天早上突然離開酒店的,明明他的房錢已經預交到周末了,人卻已經消失了。這兩件事情之間,有沒有什麼特別的關聯呢?楚衍摸著下巴冥神苦想,可憐的林諾,你現在到底是在哪裏,要將我們這些朋友急瘋嗎?

突然,吳丹妮起身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說教不如言行,與其坐在這樣胡亂研究,不如,我們再去那個商場看看情況吧。」

說的也有道理,於是孟靖軒開車,帶着楚衍吳丹妮還有另一個當事人司機小方,往商場的方向而去了。路上,他給齊雲打了一個電話,想把她也叫過來,模擬警察辦案程序,把當時的情況一遍。

手機響了一遍又一遍,電話卻始終無人接通,打劉阿姨的電話,她已經回到了醫院,正在照顧浩浩。劉阿姨告訴孟靖軒,齊雲保證自己會給大家一個交代,會贖罪的,就走了。

「放心,就算她不肯去,我也會押着她去公安局自首,這是我們齊家人虧欠林諾的。」

齊雲來不來其實關係已經不大了,另一卷監控錄像里的鏡頭顯示了,林諾離開之後,齊雲獨自一人呆坐了一會,就從另外一個門離開了。那裏直接是通往大街的,跟林諾出去的那個側門正好是兩個方向。

就算這件事真跟她有關係,也應該不是她本人所為啊。

孟靖軒只是將車子停在商場門口,聽小方陳訴著,當時林諾說有一點私人用品要去購買,又軟硬兼施的對小方說,她只是想去透透氣,一個人到超市裏面逛逛。並且保證著,十分鐘之後就會回來的。

事實上,她根本就沒去超市,眾人沿着林諾走過的方向一起進了星巴克。這樣俊男美女還是四男一女的組合吸引了許多人關注的目光,不過大家都渾然未覺,心思全都放在了找尋林諾這件事上頭。

找來領班和上午當值的服務生一相詢問,果然就如同齊雲所講述的還有在錄像帶上看到的,她們是分別離開的。林諾是從那個側門出去,然後進了商場。

才走了幾步遠,就看見了洗手間的招牌。

「不對,我覺得很不對勁。」吳丹妮的語出驚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孟靖軒趕緊上前問著:「你覺得哪裏不對,你想到了什麼?」

望着這張依舊是那麼英俊的臉龐,吳丹妮本來有點不好意思,這種事不方便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的。不過目前的情況,確實不能讓她有諸多隱瞞啊,只能選擇了實話實說,從臉部到耳朵根都紅得可以滴出水來了。

「如果是急於上廁所,人在正常的情況之下,看到洗手間之後會覺得很欣慰。臉上會出現一種,鬆了一口氣的表情。林諾卻不是,以她當時的樣子,更像是受到了驚嚇。」

「因為她在這裏看見了一個不想看見的人,很意外她會在這裏出現,所以才會有那種表現的,對不對?」楚衍緊跟着介面道,兩個人配合默契,思想說話都歸到一塊兒去了。

看見了不想看到的人?自然的,除了江遠洋,還能有誰呢?洗手間裏外都看了一遍,很正常,沒有任何爭吵打鬥的痕迹,問了一下負責打掃的阿姨,也沒發現異樣能狂。

時間也不早了,實在沒有辦法,孟靖軒說了感謝的話語之後,各自散開,各回各家了。他是自己開車來的,於是讓司機送吳丹妮和楚衍回去。

只不過開到半路,這兩個人非要下車,看他們那個樣子,應該是要去約會吧?司機小方本能的這麼感覺著,上車之後吳小姐一直在摸眼淚,楚先生把她摟在懷裏安慰著呢,這兩個人男才女貌,倒是很好的一對啊。

而孟靖軒是直接開車回家的,他本來是想回小套房,想了一下,還是掉轉車頭開回了孟家的別墅。父親說要請老朋友幫忙查找,他的那些朋友甚至還有道上的人,自然是神通廣大,說不定會有林諾的消息也說不定。

還沒走進大門口,卻看見了送客出來的管家,那個客人雖然是低着頭走路,行色匆匆的樣子,不過看那身形背影,好熟悉的感覺啊。怎麼看覺得怎麼像林諾,年長了二十年的林諾。

父親在書房裏,孟靖軒上了二樓,敲門進去一看,父親正站在書房的窗戶旁邊,凝神沉默的望着窗外。一隻手搭在窗台上,另外一隻手卻時不時的往嘴邊送著,他的手指頭上夾着一根香煙,長長的煙灰幾乎快要掉下來了。不知道父親在想什麼,都沒察覺,香煙都差點要燃燒到手指頭了。在一片煙霧繚繞中,孟靖軒看不清父親的神色,不知道他在思考些什麼。

窗枱旁邊的茶几上,放着一隻琥珀色的玻璃煙灰缸,裏面佈滿了大大小小的煙頭。孟靖軒的眉頭皺了又皺,最近的兩年,父親的身體變差了許多,每次體檢之後,醫生都明令他要禁煙禁酒的,也的確好長時間沒看見他抽煙了,怎麼今天又抽上了?

「爸,別抽了。」孟靖軒走上前去,從父親手裏奪過剩餘的香煙,整支送入煙灰缸內了。

孟老太爺臉色微變,眼睜睜的看着兒子的動作,甚至臉上還浮現了一抹浮光掠影的笑意,「你回來了?」

「嗯。」輕輕的點頭回應,掙扎的考慮了許久,孟靖軒終於還是問出口了:「剛才我進屋之前,看見了一位太太,是,是您的客人?」

老太爺神色微變,眼裏卻有一絲羞赧和窘迫滑過,孟靖軒看着,很是驚奇,這是自己那個高傲固執的父親嗎?那個女人跟他是什麼關係,為什麼父親的臉色會這麼的奇怪?回想起那張面容,孟靖軒甚至會有害怕的感覺,她如果年輕二十歲,根本就和林諾長得一模一樣了。而她和父親,應該是舊相識吧?這中間會有什麼樣的聯繫?孟靖軒發現自己不敢再往下想了。

沉默半響,終於,老太爺還是發話了:「那只是我的一個老朋友罷了,靖軒,好奇心太盛並不是一件好事。你就當沒看見過這個人吧,也別對林諾說起。」

說到林諾,這才是目前他們最應該關心的問題,老太爺說了,他幾乎將所有的關係都利用上了,甚至拜託了本地很有名的一位爺,年輕時他們打過交道,那個人欠自己一份人情。他答應了,會全力去追查,最遲今晚晚上就會有消息了。

老太爺說,那個人的能力通天神通廣大,一定可以找出林諾的下落的,讓孟靖軒不要着急,安心等待着就好。不管林諾是被綁架了或者是出了其他什麼事,一定會幫他將人找到的。

可是,他能不着急嗎?從林諾離開醫院到現在,已經差不多過去了整整十個小時,可是依然是沒有一點消息。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會不會餓肚子,身體會不會不舒服,有沒有遇到險境?這些情況都很擔憂,草草的吃過了晚飯,卻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

這下子,父子倆都坐不住了,孟靖軒保留着最後一份理智,讓父親在家裏等著林諾的消息。他知道父親的心臟不好,不能承受太大的刺激,至於醫院這邊,一有消息他就會打電話回來的。

安排好了之後,孟靖軒才飛車趕往醫院,等他到了的時候,已經過了最初的忙亂期,浩浩安靜的躺在病床上,看起來好像只是,進入了香甜的夢想。劉阿姨坐在一邊,抓住浩浩的小手,憔悴的臉龐上,滿滿的只是憂傷。

「阿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剛才孟靖軒只是接到醫生朋友的電話,說浩浩又咯血昏迷了,具體發生了什麼事,還不是十分的清楚。

可是等劉阿姨回過頭來,孟靖軒看清楚她的臉色時,又嚇了一跳,到底出了什麼事?下午他們才分的手,之前雖然也很擔憂林諾的情況,劉阿姨卻不像現在看起來這樣糟蹋啊:滿頭凌亂的髮絲,眼睛紅腫,臉上甚至還有未乾的淚痕。

這是一位足夠堅強的老人家,也是一個很好強的女人,認識劉阿姨也有不短的時日了,這中間發生了許多的事情。可是,從來沒見過劉阿姨這麼失態的樣子,也很少見到她哭泣流淚啊。

孟靖軒心裏開始有了不好的預感,雖然拒絕讓那個念頭浮上心頭,可是卻揮之不去,不用多想它就自己盤旋在腦海里了。

「是不是,浩浩,出了什麼事?」

「睡了午覺起來,浩浩又哭喊著要找媽媽,我只能安慰他說,媽媽身體不舒服,要在家裏休息,明天才能過來看他。好在這個孩子很乖,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地坐在窗邊發獃。吃過晚飯之後,不知道什麼原因,他的氣色突然變得很差,我剛準備叫他回床上躺着休息的時候,卻看見哈哈捂著胸口大聲咳嗽不止。到了最後,又開始不斷地咳血,然後,他就昏過去了。」說話的時候,劉阿姨的臉色倒是很平靜,看不多多大的憂傷哀愁。

可是孟靖軒卻覺得,那是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平靜。似乎是,已經看淡了,掙扎之後的無能為力。

劉阿姨突然轉過頭來,望着病房門口的人,「孟先生,其實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我——」

「醫生說,手術雖然成功了,可是新移植的骨髓卻在浩浩的體內產生了排斥現象。他說這是因為浩浩的病已經持續了好幾年,他的身體機能本身已經發生了問題。自然的,接受能力也會變差,所以才會導致目前的情況出現。當然了,他還說了許多許多,不過那些專業名詞我都聽不太懂。只是有一件事我卻是知道的,醫生說浩浩這樣的情況會再度反覆出現。而且已經不是像以前那樣緊急搶救輸血就沒事了,可能,最多不會超過一個月,浩浩昏迷之後就會再也醒不過來了,是嗎?」

這一次,孟靖軒連一個「我」字都無法成功說出口了,背倚著門板,孟靖軒慢慢的跌坐在地上。一個大男人,居然也抱着雙腿,將頭顱埋在膝蓋當中,無聲的哭泣起來了。

他的兒子,雖然他認識這個兒子還沒超過三個月,雖然他們相處的還不算多感情還沒有那麼深厚,畢竟是他的骨肉啊。當年,他也不是成心故意不要這個孩子的,雖然很有可能,一開始齊雲在懷孕的時候找上他,他也不一定會讓她將孩子生下來。可是現在,那畢竟是自己的孩子啊。

天底下,還有比白髮人要送黑髮人更讓人傷心難受的事情嗎?

看他那個樣子,劉阿姨知道,事情是真的,是千真萬確的,應該是很難再有希望了吧?這個男人很厲害的,有錢有權什麼都有,既然他早就知情了,肯定也想過辦法的,卻是如今這種反應,難道——劉阿姨也忍不住了,再度的哭泣流淚。

一時之間,病房裏只能聽見男人和女人的哭聲,壓抑的剋制的抑鬱的,哭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孟靖軒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依舊是保持着那個姿態蹲在地上一動不動。要不然劉阿姨提醒了一句,甚至懶得去接電話了呢,不論是公事還是私事,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處理了。

「會不會是有林諾的消息了?」

是啊,父親在家裏等著林諾的消息的,孟靖軒幾乎是一躍而起,飛快的接起電話:「喂,爸,怎麼樣了?」

電話那頭傳來的,果然是孟老太爺的聲音:「靖軒,二爺的人打探出了消息,果然,林諾是被一個男人帶走了。」

…………

當林諾悠悠醒轉看清楚眼前這一切的時候,簡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哪裏,她怎麼會在這麼奇怪的地方?

她想掐一下自己的虎口,試想一下是否有疼痛感以此來證明自己是否在夢中。可是動了幾下,雙手卻——低頭看下去的時候,林諾簡直想要暈倒了,她的雙手雙腳被人用繩索束縛住了,反綁在身後。這才有心思仔細觀察周遭的環境,一個很大的空蕩蕩的房子,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一處廢舊的倉庫,看多了警匪片,電視里都是這麼演的。

大鐵門被人從外面關上的,兩扇窗戶也都是緊閉着的,窗帘拉得嚴嚴實實。屋子中間放着一張摺疊式的圓桌,上面擺放着好幾個空酒瓶,林諾則是被人捆綁着,扔在屋角的大床上,好奇怪,這樣地方也有一張床,還是柔軟的席夢思床墊。

按照正常的劇情推斷,自己應該是被人綁架了吧?應該是沾了孟家的光,要不然十個林諾綁匪也看不上啊。不過就她所知道的,孟靖軒是一個正當的生意人,應該沒有逞兇鬥狠的仇家。綁匪抓了她只是為了錢嗎?知道她懷了孟家的寶貝金孫,正被那父子倆所重視着,綁了她回來是為了向孟家勒索巨額的財富嗎?

想着想着,林諾的腦海里浮現出一些畫面,正是她昏迷之前的情形。她偷偷的瞞着孟靖軒,和齊雲在星巴克里見了面,兩個人沒什麼好聊的,林諾只覺得荒唐無聊,就打算離開了。司機還在外面等著呢,她自然之道這段時間孟靖軒對她的緊張上心。

還沒走出商場大門的時候,卻在一個拐角處,在洗手間門口看見了一個男人。那麼熟悉的爾雅的面容,居然會帶着那種邪惡的笑容,林諾十分驚異,當下心裏就緊張起來了。然後,就失去了知覺,醒過來的就是目前這樣的場景了。

江遠洋,那個人是江遠洋,是他將自己抓來了嗎?他抓她幹什麼,找孟家勒索要錢,或者是,打算對付孟靖軒?林諾可沒忘記,最近幾次和江遠洋的接觸中,那個男人口口聲聲說他不會離婚的,還口出惡言,叫她小心一點,一定會報復她和那個男人的。

當然了,林諾不會自戀到以為那個男人還對自己念念不忘,他之所以會這麼生氣,想必只是因為,她懷了別人的孩子吧?有些人就是這樣,我不要的東西可以丟棄,別人撿到了就是不應該的。不能否認,江遠洋的性格里是有這樣變態自私的一面,當年是他主動離開是他不要林諾的,如今眼見得沒有過得十分凄慘甚至還重新戀愛為其他男人懷了孩子,自然會生氣會不滿,所以不想離婚成全他們。

生氣歸生氣,他有必要這麼做嗎?綁架可是犯法的行為啊,林諾繼續想着,在心裏替江遠洋開脫。可是除此之外她實在想像不出來,為什麼她看見江遠洋之後人就會昏迷而且會被人綁着出現在這種鬼地方。

不過現在,林諾卻沒有心思想得更多了,因為腹部又傳來了一陣陣的刺痛感。那種感覺,之前經歷過一次,就算那一次,孩子差點就保不住了。孩子,我的孩子,你要堅強一點,千萬不能出事啊,林諾垂眸望着自己的肚子,自我安慰著。

可是看目前這種情形,想要全身而退,真的好難啊。她雖然是躺在床上的,可是手腳被人往身後束縛著,姿態十分的不舒服,再加上屋子裏四處緊閉空氣不流通,肚子裏還傳來了咕咕叫,就是不知道,她還能支撐多久了。

自己的手提包被扔在距離大床起碼有三米的位置,手機就在裏面,現在也不知道有什麼動靜,孟靖軒發現自己不見了嗎?他,會來救她嗎?林諾第一次發現,她是如此的想念他,好後悔,不該任性的獨自一人出門,才會招致了這樣的下場啊。

這不知道是在什麼地方,孟靖軒會知道她在這裏,並且成功營救出去嗎?林諾不知道,只是希望,她的孩子能夠堅強一點,那麼多難關都闖過來了,這一次,也一定要支撐住啊。

「寶貝,媽媽答應你,這次出去之後,媽媽就會每天躺在床上休息,好好的愛護你照顧你,你千萬要挺住,不能離開媽媽,知道嗎?」

倉庫被密閉的嚴嚴實實,林諾根本就看不見外面的情形,也不知道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現在到底幾點鐘了。天花板上的白熾燈管一直都是亮着的,她只能依照常理推算,昏睡了一覺,肚子又餓得這樣厲害,距離她離開醫院起碼應該過了大半天了吧?孟靖軒現在肯定是着急萬分,也不知道浩浩的情況怎麼樣了。

六神無主,林諾躺在床上根本就不敢動彈,之前她也嘗試過,看看能否將繩子掙開。可是除了手腳勒住的疼痛感還有腹部的不適加劇之外,並沒有任何良好的效用。於是,就只能放棄自救了。可是就這樣躺下去也不是辦法啊,是江遠洋或者是其他孟家的仇人抓了她,為什麼那個人再不出現?或者,他是去孟家報信要求贖金了?

獃獃的躺着,腦子裏開始還會有許多亂七八糟的想法,到了最後,林諾只覺得一腦袋的漿糊,獃獃的,想不出任何事情。居然有了一種山中才一日世上幾千年的感覺了,都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大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進來的那個人卻是——「江太太。」

早在三年多前,那個時候她和江遠洋還沒有分開,只是醫院裏診斷出了浩浩不是江家的孩子。那個女人就很嚴厲的對林諾說,以後再也不能叫她媽了。

「江太太,是你?」望着進來的女人,林諾的目光里滿是疑惑,江太太不是一直在北京嗎,什麼時候到S市來的?而且,她跟自己有這麼大的仇恨,要將她抓起來?

沒有說話,江太太卻是小心翼翼的靠近床邊,先是將林諾扶了起來,然後想要解開她身上的繩子。只是繩索被系了死結,一時之間,很難被解開,江太太費了很大的勁,把她自己和林諾的雙手都搞得通紅,卻依然是沒有效果。

不,還是有效果的,林諾只覺得肚子是越來越痛了,下腹部傳來很不妙的感覺。她咬牙忍住,努力地對江太太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容:「我現在根本就么力氣自己走出去,如果您真的願意救我,幫我打一個電話,好嗎?」

江太太拒絕,使勁的搖頭:「我才不想救你呢,我只是不想我兒子為了你這麼一個女人最後鬧得要坐牢毀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哼,我才不能打電話呢,打了電話之後你們要是帶着警察過來,那該怎麼辦?」

「我只是在這裏睡了一覺,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而是你好心救我的陌生人。就這樣簡單,江太太,難道您還不了解我,我不是那種不懂知恩圖報的人啊。」

略微思索了一下,江太太明白了林諾的意思,只要她幫她打電話找人求救,這次的事件她可以不予追究。其實仔細一想,這個臭女人說的也不無道理,到現在為止,並沒有證據證明是兒子抓了她。她也不是好心要救林諾,只是不希望兒子誤入歧途犯下更大的錯誤。

想了一下,她還是小心的向林諾求證著:「你保證?」

「我以我的孩子擔保,只要我能平安的從這裏走出去,這件事當作沒發生過,我保證不會追究的。」看她還是一臉的懷疑,林諾忍不住的嘆氣,快一點啊,親愛的前任婆婆,我快要撐不住了,到時候一屍兩命,你們就不只是綁架這樣的罪名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還想為我未出世的孩子積點陰德呢,江太太,我現在已經很難受了,如果到時候真的出了什麼意外,只怕問題會更加嚴重吧?那是我的手提包,你去找一下,手機應該在裏面的,你直接按撥號鍵就可以了。」

最後一次通話記錄是孟靖軒的,她在這裏已經呆了半天,手機沒有發出一點響聲,應該是被關機了吧?而且看手提包的樣子,被隨意的扔在地上,拉鏈也沒拉上,肯定被人翻動過了。

還是半信半疑的,不過江太太的身子已經往了手提包的方向挪動了,那個小巧玲瓏的金屬色的手機一下子就映入她的眼帘。將手機拿了起來,小小的方盒子,卻似有千斤重,又思索了一會兒,終於,江太太將手機拿在手上,按照林諾所教授的,滑動解鎖——砰的一下,從大門的方向傳來一聲巨響,「媽,你要幹什麼,害死你兒子嗎?」

千鈞一髮之際,江遠洋居然出現在大門口,他的雙眼通紅,整個人都處於不正常的狀態。林諾甚至覺得,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那個男人面部扭曲著,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惡魔,十分的可怕。

真是可惜,只差一步,就要成功了,只差一步啊。只要撥通了孟靖軒的電話,一切就都會改變了,只是現在,還有希望嗎?

林諾痛苦的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就看見江遠洋一步一步的走進來,林諾小心的往後挪動了一下屁股,想要離他遠一點。他卻只是飛快的走到呆立當場的江太太身邊,將她手裏的物什奪了過去,啪的一下,手機被扔到牆上摔得稀巴爛了。

「媽,你傻了,她是想給那個男人打電話,給她的姦夫。如果讓那個男人找到了這裏,我就死定了。」江遠洋眼裏帶着熊熊的怒火,沖着江太太怒吼著。

江太太的身子小心的瑟縮了一下,「我,兒子,你不要這樣越錯越遠了,把她放了,我們回北京吧。」

「放了她?不行,她是我的,憑什麼讓我把她給放了,好讓她和那個姦夫雙宿雙飛?」

「可是你這樣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江太太的話語已經十分無力了,臉上是一種蒼白的蕭條落寞。

「哼,什麼叫做犯法?老子就是王法。」吼完這句話之後,江遠洋不再理會他媽了,轉眼一雙眼睛兇狠的盯着躲在床腳邊的林諾。

他往前走着,她慢慢的往後退,可是才退了兩步就發現自己已經背抵牆壁,退無可退了。

「你,你要幹什麼?你不要過來。」林諾十分的驚恐,這樣的江遠洋她很認識,眼神混沌目光陰鬱,就像一個瘋子。

一抹邪笑在江遠洋臉上浮起,他已經走到床邊,並且慢慢坐下來了,「我要幹什麼?我要幹什麼你不知道嗎?」

江遠洋的手,慢慢的慢慢的往前伸,就像慢動作一樣,朝着床腳的可人兒伸過去。這樣的慢動作卻看得林諾是膽戰心驚,整個身子都僵在那裏不敢動彈了。

那隻大手已經觸碰到她的小腿了,林諾忍住噁心反胃的感覺,沒有躲開那隻手。因為現在他的樣子看起來太瘋狂了,林諾不敢有所動作,要是惹怒了他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卻是什麼事都沒發生,江遠洋只是在床邊坐了下來,一隻手輕輕地在林諾的小腿,那裸露在外的肌膚上撫摸著,「諾諾,你還記得嗎,那一次在你的老家,是我救了你。當時我就喜歡上你了,所以才會籍由幫助的名義將你帶回家去,可以說是另有所圖吧。你有一雙很美的小腿,不粗不細不長不短,皮膚光滑細膩,我第一次看見的時候,就迷上了。」

難怪,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總習慣將她的雙腿抱在懷裏,那個時候他們的經濟條件還沒有那麼好,還沒錢裝空調。江遠洋美其名曰是幫她取暖,卻原來,只是為了滿足他自己的私慾啊。

「我給你買最好的鞋子,不讓你走路,到很多地方都是背着你,甚至還背着你爬山。因為,我不想讓你的美足有一點損傷。」

是啊,那個時候他總喜歡背着自己,無論是爬樓梯爬上抑或是有時候逛街,姐妹們還很羨慕她,說她找了一個體貼的好老公。卻也只是為了,這麼噁心的一個目的?

「你的身體真好,與我剛剛好貼合,你知道嗎,每次我把你壓在身下,都能得到最大限度的滿足。後來的這幾年,面對其他的比你年輕貌美的女孩子的時候,我竟然提不起半分興緻,衝動不起來了。」

當着自己的老媽、她的前任婆婆面前說這種話題,似乎不太好吧?林諾偷眼望去,果然,江太太明顯的不自在,左右四看着,耳朵頸項出都有明顯的紅色。

「可是只要一看到你,我又會再度的死灰復燃,諾諾你看。」說着,江遠洋居然開始有所動作了。那邪惡的笑容,猥瑣的樣子,哪裏還像是一個風度翩翩的大學教授,根本就是一隻變態色魔啊。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他臉上的笑容是越來越奇怪了,雙手居然慢慢的接着衣扣,居然開始脫衣服了,還模仿著某個時刻的樣子,下半身不斷地撞擊著。

只是看到他那個樣子,林諾根本就已經是面紅耳赤,十分的受不了了。再看到江遠洋慢慢裸露在外的身體,情緒基本上是面臨崩潰了,「啊,色狼——」

「你說什麼?」江遠洋眯著雙眼,眼裏有危險的光芒在閃動,很明顯的,林諾的反應惹怒了他,這女人,這女人居然敢一臉嫌棄的樣子,還那樣尖叫着,什麼意思啊,真以為他愛着她寵着她就可以由着她胡來嗎?

小小的被江遠洋的反應嚇住了,不過林諾還是鼓足了勇氣大聲的對他說道:「我們已經離婚了,三年前你就不要我了,現在還說這種話幹什麼?」

「好了,諾諾,別任性,就算三年前是我的錯,你看,我這,不是已經跟你道歉了吧?好了,別鬧了,跟我回家。」說得十分無辜,若無其事的樣子,江遠洋甚至真的伸出一隻手來,想要將林諾帶回家。

林諾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的望着這個自大的臭男人,什麼意思,是她任性,一切都是她的錯?

看林諾還在那裏沉默著,江遠洋臉上的表情又變幻了,很明顯他是生氣了,開始不耐煩起來:「好了,快點,難不成要我去把你抱起來,又像過去那樣背回家啊?我媽也在這裏呢,讓她看見了多不像話。」

你也知道你媽還在這裏啊,剛才又說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呢?林諾悄悄地往一邊望去,正是江太太所站立的方向,卻只見她拚命的朝自己眨眼睛,還在不斷地搖頭。

搖頭,什麼意思?難道,林諾靈機一動,指著江遠洋背後大聲喊叫着:「你看,你媽媽也在那裏,她根本就是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呢。」

果然,江遠洋回頭去看,生氣的對象換了一個:「媽,我們不是說好了的嗎,你怎麼又變卦了?」

趁著這個功夫,林諾卻突然從床上跳了下來,大門還敞開着,此刻不跑更待何時?只要她能順利的跑到屋外,能夠找到人求救,一切就都有希望了。

剛才她的屁股往後挪,蹭到牆邊的時候,背在身後的手心裏卻接觸到一個堅硬的物體,十分的冰涼。而且,鋒利,不小心劃了一下手背上就傳來疼痛感。於是,林諾看到了希望,趁著江遠洋失神說話瘋狂他自己的瘋狂魔怔當中的時候,雙手小心的在那個鋒利的物體上摩擦著。心裏的害怕擔憂勝過了一切,再多耽擱一刻鐘,不知道那個瘋子還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呢,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和力量,她居然把繩子給弄斷了。

雖然,雙手也被割得鮮血淋漓了。

然後趁著江遠洋回頭的功夫,林諾趕緊從床上跳了下來,雙腳還是被繩索綁住的,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她一邊往外跳着,嘴裏不住的大喊著:「救命啊,救命——來人啊,救命,快來人救救我啊。」

聲嘶力竭的喊叫,幾乎是超越了她能所達到的最大分貝極限。

「媽的,賤女人,你敢跑?」江遠洋重新恢復到面部扭曲的樣子,卻是怒極反笑,「哈哈哈,這裏是郊區,荒無人煙的,你跑啊,看你這個樣子還能跑到哪裏去。」

「救命啊,快來人啊,救命——」不管不顧的,林諾繼續大聲呼救,往外跳的過程中她的雙腳碰到了桌子,差點就摔倒了。幸好是她及時扶住了一旁的柱子,才得以穩住身形,只是事情已經很不妙了,林諾低頭看,居然有鮮血的液體從她的下身流出來。

「啊,我的孩子,孩子——」

「什麼,孩子?」這句話卻是提醒了江遠洋,他開始咬牙切齒起來,「好你個賤女人,我們的孩子死了,你現在卻要給別人生孩子,看我不收拾你。」

一邊說着,江遠洋的眼睛在屋裏四處搜尋着,自然也看到了床腳出的那把匕首。那上面還帶着斑斑血跡,正是林諾的鮮血了。

血,鮮血刺激到了江遠洋,他反身過來將匕首拿在手上,再回頭時已經晚了一步,那個賤女人居然像兔子一樣,靈活的跳到大門口去了。而且根本就沒回頭看他一眼,只是繼續往前跳着,巴不得是離他越遠越好。

不能讓她跑出去了,不能讓她離開,此刻江遠洋心裏,只有這麼一個念頭。發了瘋一般向前撲過去,雙手緊緊地握著匕首,對着林諾的方向刺過去。

察覺到身後有動靜,林諾回頭,卻正好看到那道耀眼的白光朝自己這個方向而來。江遠洋瘋了嗎,他居然想殺了她!

緊跟着,一道人影從外面跑了過來,擋在了林諾身前。

伴隨着慘叫聲響起,那個人倒在里地面上,林諾低頭細看,居然是——齊雲!

在千鈞一髮最危急的時刻,齊雲擋在了林諾的面前,於是江遠洋的那把匕首,只是刺進了她的胸膛。

林諾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齊雲就這麼的在她面前倒了下來,大量的鮮血,不斷地從她身體裏面湧出,那抹紅色劃開了匕首鋒刃上的光芒。

然後,從外面又跑進來一個人,他先是緊張萬分的呼喚著:「林諾,林諾,你怎麼樣了?」及至進來之後,看到這片混亂的場景時,也是呆愣了一下,特別是看到林諾下身的血跡和齊雲的傷口時,眸孔瞬間變大,吩咐後面的人打電話叫救護車之後,自己也準備先開車送人去醫院。

這就是孟靖軒帶着一群人闖進來時看到的景象,他迅速而果斷地將林諾抱了起來,「你沒事吧?撐著一點,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剛才是危機情況激發了身體的本能,林諾才會有如此機敏的動作,此刻看到了孟靖軒,宛如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有了救命稻草。人就跟着鬆懈下來了,只覺得身體十分的難受,肚子疼痛難忍,親愛的寶貝,你千萬千萬要挺住,千萬千萬不要放棄媽媽啊。

不過最後一絲理智還是提醒了她:「去看看齊雲吧,先送……送她去醫院。」

孟靖軒臉上明顯的是十分不樂意的樣子,不過當他看到了插在齊雲胸口上的那把匕首的時候,還是心軟了,畢竟,剛才如果不是那個女人,此刻躺在地上受重傷的人就會變成林諾了。要是挨了那樣的一刀,別說孩子了,只怕大人也會很難保住的。

察覺到了孟靖軒的注視目光,本來已經十分虛弱神智渙散的齊雲臉上居然露出了滿足的微笑:「謝謝,對……不……起……」

然後,齊雲昏過去了。

過了一會兒,救護車也來了,分別將林諾和齊雲送往最近的醫院了。是二爺的一個手下查探到的消息,那個所謂的國學教授居然找到郊外的一處廢棄倉庫,且和他的母親都往那裏而去。於是,孟靖軒也就跟着帶人趕了過去,誰知道卻是遲了一步,要不是先他一步趕到的齊雲,後果還真是不堪設想啊。

他們孟家已經是正當生意人不想再做違法亂紀的事清了,孟靖軒在車上的時候就打了110報警,警察也隨後而至,將江遠洋和江太太都抓了起來。

從匕首刺進齊雲胸膛那一刻起,江遠洋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癲狂的狀態,一直到被戴上警車,嘴裏還在不斷的喃喃自語:「快,快跟我回家;我,我不准你離開。」

就在他被戴上警車的那一瞬間,竟然有閃光燈亮起,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記者拿着攝影機對着江遠洋拍個不停。他的衣服凌亂,上衣扣子都被解開了,胸膛露在外面,手上還有血跡,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這樣的國學大師形象,被敏銳的記者撲捉到了,只怕會是引起一場轟動了。

當然了,這些都是后話,此刻在孟靖軒和林諾的心裏,最為關心在意的是另外一個問題:孩子,能否保得住?還有齊雲,她不會有事吧?

雖然齊雲做了很多錯事,孟靖軒最後甚至放了狠話,要送她去吃牢飯。可這畢竟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還曾經是他們所熟悉了解的,如果就這樣不見了,心裏還是會覺得難受的。特別是,齊雲是為了救林諾,要是她真發生了危險,林諾心裏只怕會給內疚自責充斥着,這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了。

一行人都到了醫院之後,所能做的事情卻只是等待了,齊雲被送進了手術室,剛才醫生粗略診斷了一下,已經發現了情況十分危急。匕首傷及了重點部位,且又失血過多,只怕是……

而林諾的孩子,也許是上蒼保佑吧,也許是他聽到了林諾的心聲,居然真的很頑強,還是好好的呆在她的肚子裏。連那個冷酷的女醫生都不得不感嘆,這簡直就是醫學上的奇迹,按照她所了解的情況,林諾是被人抓了起來,起碼超過十個小時未進食,又受到了劇烈的衝擊和刺激。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那顆小豆芽還能頑強的存活在她的肚子裏,不能不感嘆生命之頑強啊,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奇迹的發生了。

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更多的擔憂湧上心頭,齊雲已經被送進手術室大半天了,她不會,真的出事了吧?

抓住孟靖軒的胳膊,林諾苦苦的哀求:「你去看看她,有什麼情況,馬上來告訴我。」

不忍心拒絕這張笑臉上的可憐兮兮,特別是,此刻孟靖軒的心裏,想起了齊雲昏迷之前露出的笑容,那是一種大徹大悟之後的解脫,居然很像他們認識的最初。

那樣的純凈,不惹塵埃。

於是,孟靖軒就去了手術室,在外面等待着。不管以何種身份,這都是他應該做的事情,沖着齊雲救了林諾,也沖着齊雲是浩浩的母親。

想到浩浩,孟靖軒的心裏又是一陣劇痛,他感激上蒼愛護林諾的同時,也很憎恨老天爺。浩浩只是一個可憐的孩子,他犯了什麼錯,為什麼要對他這麼不公平呢?剛才他抽空跑去看了,浩浩已經醒了,不過臉色很差,說了沒幾句話,又說很想要媽媽。

結果,再一次的咯血了。醫生冷漠的話語和無情的事實都擺在那裏,除了接受,他們根本就是別無他法,難道真的就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浩浩咳血身亡?

第一次,孟靖軒發現自己是這樣的沒用,即使在商場上他可以呼風喚雨做一個為所欲為的總裁那又如何,面對着人類最普通的生老病死,他卻是那麼的無能為力。

這一些,還都不敢告訴林諾,孟靖軒根本就無法想像,知道了浩浩病情以後,善良的林諾會有怎樣的傷痛。

雖然孩子勉強算是保住了,也只能算是暫時的,這一次,是真正的必須徹底卧床安胎了。林諾不再抗議,老老實實的在床上躺着,耐心的等待着。

吳丹妮來看過她了,楚衍來過了,李鐵來過了,譚佳來過了,甚至連高帆都來過了。卻始終沒有看見,劉阿姨和浩浩。據說是,劉阿姨一直在照顧著浩浩,分身乏術,所以現在只能讓徐媽在醫院裏照顧著林諾了。

「我想去看看浩浩,可以嗎?」

孟靖軒自然是要加以阻攔的,「你忘了,醫生說了讓你卧床休養的?」

好吧,退一步,「那讓浩浩來看我,總行了吧?兩天沒見他了,我怪想他的。」

「浩浩的身體也不好呢,經不過這樣的舟車勞頓。」

「舟車勞頓?」林諾重複道,怒了,「浩浩也在這家醫院裏,只是從兒科走到婦產科來看看我,不對,我們現在應該同在這一棟住院部的大樓,讓他來看看我,幾步路的功夫而已,叫做舟車勞頓?」

囧,說錯話了,孟靖軒現在是心煩意亂不在狀態,難免就愛出差錯了。浩浩的事不能告訴林諾,那麼就只能告訴她另外一件事,來轉移林諾的注意力了。

「手術結束了。」

「?」短短的五個字,林諾還沒反應過來,一心還沉浸在對浩浩的思念當中。

「手術結束了,齊雲死了,那把匕首正好刺中了她的心臟,再高明的華佗也回天乏術。」孟靖軒面無表情的陳述這句話,說得好像,只是一名陌生女子的生死問題。

可是,卻在林諾的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你是說,齊雲,她死了?」

沒有回答,可是看他的臉色,林諾知道自己沒有聽錯。她只能獃獃的躺在床上,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齊雲死了,按說,那個很討厭的女人死了自己應該高興的,畢竟,是給孩子償了性命;可是這一次,卻又是她,救了孩子和自己的。

林諾的心裏很是矛盾,只是可惜,她必須卧床靜養,根本就無法去見齊雲的最後一面。甚至包括她的身世事什麼的,完全無法瞧見了。孟靖軒說,劉阿姨很傷心,吳家的人也突然出面,吳家伯父說他愧為人父,這最後一次,應該盡一點心意了,於是出面承認了齊雲這個女兒,讓她以吳家女兒的身份下葬,死後,得以安身。

據說,在齊雲死之前的最後那一點點的時間,孟靖軒是單獨和她呆在一起的。沒有人知道他們兩個人說了什麼,只是孟靖軒走出手術室之後,臉色很奇怪。除了濃濃的哀傷,甚至還有後悔和自責。林諾也聽說了這件事,不過她選擇了不聞不問,那是一個可憐女子最後的愛情,她沒有必要去剝奪那份美好的。只是以後,在面對孟靖軒的時候,她還能夠安心嗎?

畢竟,齊雲是為了她而死的,齊雲愛的人是孟靖軒,殺死齊雲的卻是自己的前夫。林諾的心裏很是苦惱,可是這番心事,她也不知道可以跟誰人訴說啊。

而江遠洋呢,被警察帶走了,目前還在拘留所之中。檢察機關要以多起罪名一併控告於他,只怕這後半輩子,都只能在監獄里度過了。發現自己誤殺了齊雲之後,江遠洋曾經一度陷入癲狂之中,半夜卻突然清醒過來,領悟到自己的錯誤,萬分後悔。

只是可惜,為時已晚,不過亡羊補牢,他讓律師送來了離婚協議書。

而江太太呢,其實她一早就知道了自己兒子精神有問題,只是一直不敢承認不敢面對,那可是她這一輩子最大的價值啊,那麼優秀的讓人覺得驕傲的兒子。經歷了這件事,一下子也彷彿蒼老了許多,目前正在楚家休息,由楚媽媽親自照顧。不日,江先生也會到S市來,一方面為了兒子的審判,另外一方面也是要接江太太回家。

江太太居然和楚媽媽是孿生姐妹,林諾不勝唏噓,不能不感嘆,命運之神奇人生之變化無常啊。

只是,她最關心的問題還是沒有得到解決:「浩浩現在怎麼樣了,你叫他來看我啊。」

孟靖軒卻總是想辦法推脫,其它要拖過了這幾日,等林諾的身體情況穩定一點再告訴她浩浩的病情反覆,也許會好一點吧。

這一日,吃過午飯之後孟靖軒正準備去醫院,今天上午實在是有一個重大的會議必須出席,要不然這幾日他都是呆在醫院裏照顧林諾的。於是就順便回了孟家的別墅,管家說老太爺讓人煲了雞湯的,讓帶去醫院給林小姐滋補身體。

正準備出門的時候,家裏來了一位客人,正是在父親那裏見到過的,跟林諾長相十分相似的那位太太。

孟靖軒很奇怪,開始還以為她來找父親的,孟靖軒客氣的招待了那位太太,並且告訴她,父親在公司里,要到下午才能回來。

誰知道,那位太太卻只是凝神望着孟靖軒,「二少爺,我要找的人是你,我有話想對你說,只說給你一個人聽,可以嗎?」

望着那雙跟林諾幾乎是一模一樣的眼睛,孟靖軒的心裏七上八下的,直覺告訴他,有重要的事情要發生了!

…………

從孟家的別墅出來之後,孟靖軒暈暈乎乎的上了車,可是還沒開出別墅區,拐彎的時候力道沒有掌控好,車子向右駛得太多,砰的一下,撞到了花壇上。

幸好,沒有大問題,只是心裏明白,以自己的狀態,怕是不能再開車了。打電話讓小方出來,開車送他,可是車子發動之後,小方問了一句:「二少爺,去哪裏呢?」

簡單的一句話,卻把,孟靖軒難住了,要去哪裏該去哪裏該何去何從呢?

一開始他的打算是吃過飯之後準備去醫院的,把雞湯給林諾喝了補身體,也要去看浩浩。可是現在,他的心情很亂,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想了一下,終於,孟靖軒說道:「你先把我送去R公司,然後把雞湯給林小姐送過去吧。」

二少爺,你不去醫院嗎?當然了,這句話小方只敢放在心裏,繼續默默地開車。

到了R公司之後,孟靖軒直奔總經理辦公室,不顧林怡婷的阻攔,推門而入。結果,看到了正在待客的高帆,他回頭瞪視了一眼。

林怡婷聳聳肩,表示了自己的無辜:「我剛才說了,總經理有要事的。」

幸好,高帆的客人卻正是夏亦初,也是孟靖軒的好朋友,他們並沒有在意,還邀請孟靖軒一起坐下來談事情。平日裏三個人都只是各自忙碌,還很少有機會能一起坐下來談心呢。

泡了三杯茶端了進來,林怡婷就出去了,還細心的幫他們把辦公室的門給帶上了。

看孟靖軒這麼急匆匆的闖進來,高帆直覺,他是有要事找自己。孟靖軒是一個犟脾氣的硬漢子,平日裏發生什麼事都是自己一個人硬頂着,很少會有今天這麼失態的互動出現。要是為了公事,孟氏的秘書會與林怡婷聯繫的,可是現在看他這個樣子,看他臉上的疲態,高帆明白,好朋友是遇到了煩心事。

可是孟靖軒卻只是在會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全身放鬆的癱倒在沙發上,只是扔了一句話給辦公桌前後的那兩個男人:「你們繼續,當我不存在,放心,我不會偷聽貴公司機密的。」

高帆和夏亦初面面相覷,實在搞不懂這孟靖軒葫蘆里賣得什麼葯,不過失神也只是一會兒的功夫。之後,夏亦初就將攤在面前的文件夾合上,徑直走到孟靖軒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說吧,遇到什麼事了。」

孟靖軒卻只是仰頭靠在沙發背上閉目養神,高帆也跟着走過來了,「剛才亦初過來,只是為了跟我談股權轉讓交接的事情,已經談完了,現在是我們三個人的私人會話時間。」

最初R公司是卓辰和夏亦初兩個人聯手收購的,也是他們倆一起努力,才扭虧為盈有了今日的規模。只是時至今日,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卓辰和夏亦初再也不能任意的拋棄家族的擔子和使命感,於是雙雙回到自己的公司做老總。

R公司總經理就由高帆出任了,夏亦初這次來就是為了全權放手,這樣高帆才可以大展拳腳,有一番作為的。

孟靖軒卻依然沒有睜開眼睛,只是就這樣仰躺着,方正的臉龐上清清楚楚的寫着四個大字:我很煩惱。此刻他的腦子裏,不斷的迴響着一句話:「求求你,放手吧。」

「那個孩子,你們不能要。」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要?那是他的孩子啊,浩浩已經這樣子了,現在老天爺還要剝奪他另一個孩子的生命,為什麼老天爺要對他這麼殘忍?

「我知道這樣做很自私,請原諒,一個母親的心。這些年來,我對不起林諾,對她虧欠了很多,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樣做才能去彌補。我走了之後,她爸爸成日裏喝酒,喝醉了之後對她不是打就是罵的,少女時代的林諾吃過了許多的苦頭。好不容易她才看到了生活的希望,我知道,你們是真心相愛的,特別是有了這個孩子,你們以後一定可以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

「可是不行啊,你們根本就不能在一起。」

「我不想讓林諾知道這件事,有時候,仇恨比痛苦更加仍人難受。可是對於一個人來說,尤其是女人,仇恨卻是生活下去的動力和希望。」

……………………

她還說了很多很多,他以為自己都沒聽見也不想聽見,可是此刻,卻都是那麼清晰的回蕩在腦海里,揮之不去。該怎麼辦呃,難道,必須要放棄了嗎?

孟靖軒作出睡美人的沉思狀,另外兩個人也不閑着,開始說起了風涼話:

「特地跑到我的辦公室來睡覺?」高帆誇張地叫着,「天啊,這什麼世道,堂堂的孟大總裁無家可歸呢,只能到我的辦公室來小睡一會兒了。」

夏亦初隨意的一聳肩,眼裏的笑意一閃而逝,面上卻依然保持着一本正經的天字第一號表情。

「還打斷了我的辦公,孟靖軒,你可以知道,剛才我和夏總在商討公司大事呢。」高帆很認真很着重的強調著大事。

「喂,老兄,你不去醫院陪你老婆兒子,到我這裏來幹什麼?」沒人理他,自說自話高帆倒也是自得其樂,甚至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補充水分打算繼續,誰知道,對坐的那尊金佛終於開了尊口。

連眼睛都沒睜開,孟靖軒的聲音十分慵懶,似乎在說着與他不相干的閑雜事情:「如果有一個女人,你愛她,卻不能不與她分開,你們會怎麼做?」

「我愛她,就不會與她分開,珍惜你所擁有的。」這一次,先開口說話的人是孟靖軒,作為過來人,在感情上的事他最有發言權。

「如果,你必須與她分開呢?你要是與她在一起,就是天理難容,是會遭天打雷劈的。」終於睜開了眼睛,孟靖軒望着夏亦初,很認真的求教著。

「拜託,現在什麼時代了,還天理難容天打雷劈。你以為是拍武俠電視劇,愛上了自己殺父仇人的女兒啊?就算是,那又怎麼樣,你愛的是他的女兒又不是他。」高帆理所當然一本正經的說着。

切,還以為孟靖軒在煩惱什麼呢,這麼無聊的問題,這麼的不着邊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我說了,是如果。如果你們相愛,可是你有苦衷,必須要分開。如果告訴她實話,痛苦的是你們兩個人,相愛而不能在一起,心裏只怕是會有一輩子的遺憾;如果瞞着她離開,那她會恨你一輩子,你會選哪一種?」

高帆本來想說,你別無聊了,這種問題——話到了嘴邊卻吞了回去,因為他看清楚了,孟靖軒眼裏的痛楚那麼的深刻,不容忽視。突然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畢竟,他沒有那麼深刻的愛過一個人,沒有那樣的經歷體會。

孟靖軒也沒指望高帆能夠回答,他專心說話的對象只是夏亦初,本來到這裏來只是出於習慣使然,高帆是他最好的朋友,有什麼痛苦煩惱都是找他發泄,兩個人一起去喝一杯就沒事了。

這次卻不是喝一杯就可以解決的問題,而且那麼巧的就碰到了夏亦初,剛才可以諮詢一下這位婚姻專家的意見。果然,夏亦初很快的就給了他答案:

「如果是我,我會選擇後者,我是男人,責任大一些,應該承擔的痛苦也就多一些。」

一句話,解散了孟靖軒心裏的疑團,讓他豁然開朗了。雖然,心情依然是很糟糕,前路迷茫,他這一輩子可能會與幸福無緣了。只是他知道了該如何去做,雖然這樣的選擇很無奈很痛苦,卻是必須的,他要開始學習,如何去放手了。

總經理辦公室一側就有一間休息室,吧枱里擺滿了高帆從世界各地收集來的名酒,孟靖軒當即就去拿了最貴的一瓶,惹得高帆驚呼連連。

三個人痛快的連幹了三大杯,然後孟靖軒起身告辭,時候不早了,該去醫院看看了。痛苦悲傷都是以後的事情,起碼這幾天,他要好好的享受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而且浩浩的病情反覆,林諾可能無法承受,他必須陪着她度過人生中這最痛苦的時刻。

他的手剛握在門把上,身後卻傳來夏亦初的聲音:「兄弟,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而且放心,以後我和盼盼會多去看林諾,好好的開導照顧她的。」

大恩不言謝,他只是回頭,給了他們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這邊,小方在把孟靖軒送到R公司之後,開車去了醫院,帶着那一大保溫瓶的雞湯。精心熬制了一個晚上,一打開來就是香氣撲鼻,整間病房裏都瀰漫着雞湯的香甜氣味,林諾食指大動,連喝了三大碗。

放下碗之後,摸了摸已經圓鼓鼓的肚子,想着雞湯的營養滋補作用,又讓徐媽給她添了一大碗。一仰頭,大口大口喝了下去。

「你說,二少爺讓你把他送到R公司去了?」

小方趕緊點頭,「對,他說有一點事情要去處理,讓我先到醫院來。」

也是,以前給孟靖軒做秘書的時候就知道他的工作有多忙了,最近為了她卻經常性的不去上班。肯定是累積了許多公事,看他的氣色很差,應該是沒有休息好。無論如何,今晚要趕他回去睡覺,林諾望了一眼保溫瓶,還剩下一小半的雞湯,這東西對男人應該滋補作用吧?

劉阿姨這兩天忙着齊雲的身後事,那浩浩由誰照顧呢?林諾在床上躺着,卻怎麼也安心不下來,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了許多事情。她是在五樓,兒科的病房是在住院部的三樓,反正有電梯,等一下她只是出去散散步,對身體應該不會有很大影響吧?

當然了,不能讓這些「管家」知道,徐媽這兩天可是將孟靖軒的命令執行的非常好,寸步不離的看着她,非要她一整天一整天的都躺在床上不動。等一下讓小方先回去,順便帶徐媽回去幫她那幾件換洗衣物,那她就是一個人呆在房間里的了。

「小姐,還是等一下吧,等二少爺來了我再回去。」徐媽有點不放心,二少爺交代了,要好好看着小姐,不能再出任何差錯了。

林諾笑了,捂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我困了,想睡一覺,這樣吧,等我睡著了讓小方送你回去。徐媽,我知道,你也要回去拿點私人用品。等我一覺醒來,靖軒就該過來了。哎,最近真是變成豬了,每天不是吃就是睡的。」

「像豬好啊,就可以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大小子。」徐媽也跟着笑,卻只見林諾躺在那裏眼睛半閉着,真的,好像快要睡著了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看她還是沒有動靜,應該是睡了吧。想了一下,和值班的護士打了聲招呼,徐媽還是跟着小方離開了。按照醫生的說法,林諾至少要在醫院裏呆二十天,而這段時間劉阿姨肯定沒時間過來這邊,那都要她照顧了。自然的,徐媽要回去收拾東西。

等他們走了出去,屋子裏,原本以為已經睡著了的人,卻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林諾獃獃的望着天花板,腦子裏亂糟糟的,最近孟靖軒實在是太奇怪了,還有浩浩,前幾天看見他的時候還活蹦亂跳的,天天吵著要出去玩。現在怎麼可能連上幾層樓來看她的力氣都沒有?劉阿姨一向對她很好,知道她住院了也不可能不來瞧一眼啊。

難道,是生氣了?齊雲是為了救她才會死的,而殺害齊雲的人,卻是她的前夫。追根究底,還是她的錯啊,孟靖軒又是怎麼想的,會不會也遷怒於她了?心裏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又怎麼可能踏踏實實乖乖的躺在病床上呢?過了好一會兒,確認徐媽已經走遠了,林諾悄悄地下了病床。

護士站里並沒有人,電梯恰好就停在這個樓層,剛剛打開了。正是大好的機會,林諾飛快的溜進電梯。按了下行鍵,到了三樓之後,她出了電梯往左走,正是浩浩病房的方向。

在路過醫生辦公室的時候,林諾稍微往裏面瞄了一眼,然後,就停住了。因為,她看見了被小方送到了R公司的孟靖軒。他到醫院來了?來找兒科的醫生應該是了解浩浩的情況吧,林諾正猶豫着要不要進去的時候,裏面傳來了孟靖軒和醫生的對話,輕飄飄的,卻十分清晰地傳入了她的耳膜。

「你是說,她的身體很虛弱,如果再次流產,以後都不可能要孩子了?」

「對,所以你剛才的提議很危險。」

什麼提議什麼危險的,林諾是聽得莫名其妙啊,接下來的兩句話才是最讓她驚心動魄的。

「孟兄,既然這些情況你都知道,也知道林諾的身體和情緒都會無法承受這樣的結果的,為什麼,你還想讓她不要孩子?」

「我,可是我也是無可奈何啊。」

孟靖軒的話讓她覺得生氣,從清楚明白的聽到林諾那兩個字以後,原來他們是在說她,說她的身體很弱,如果這次孩子保不住了,以後可能會很難再有孩子了。

這一點那個男人十分的清楚明白,可是他卻,不想讓她生這個孩子,到底是為什麼?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不等林諾細想,辦公室裏面的人卻已經看到了她。

孟靖軒抬頭,看見門口站着的人是林諾時,心裏有一些的緊張,她站在那裏多久了,他們的對話她聽到了多少?不過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只是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林諾,你怎麼來了,醫生不是說了,最近都應該躺在床上靜養的嗎?」孟靖軒走了出去,拉着林諾的小手眉頭皺得緊緊的。

可是,剛剛接觸到她的手掌,去仿若觸電般的,把手縮了回去……是不可以…不應該的。

林諾卻沒有發現這些異常,只是略帶着一些好奇的問道:「你們剛才在說什麼,什麼提議什麼危險的,是在說我嗎?」

「哦,不是的。」孟靖軒趕緊否認著,仔細的觀察她的臉色,後面的話應該沒聽清吧?稍稍的放下心來卻又覺得不妥,趕緊又將話題扯回去:「好了,我送你回去。」

「不要,」林諾使命的搖頭,「天天躺在床上,我會發霉的,只是出來透透氣而已。放心,我是坐電梯下來的,沒有亂動影響到孩子。」

孟靖軒的臉色卻依然很難看,彷彿林諾犯了多大的錯誤,現在卻還死不悔改,根本就是一個不知教誨的孩子,「你總是這麼任性。」

我——林諾緊咬着下唇,不想再辯解什麼了,說她任性?這是他的心裏話吧,因為她的任性,害死了齊雲,他的初戀情人、孩子的母親。在他的心裏她就是任性的,不可被原諒的,所以最近的態度都非常奇怪,甚至不讓她見浩浩了,是不是?

忍不住的,林諾開始在心裏胡思亂想起來了,雖然孟靖軒的臉色如常林諾沒有發現什麼,不過剛才他的那個動作實在是太明顯了。

也,很傷人。

看到林諾那難過的樣子,孟靖軒又覺得不忍心了,自己也覺得剛才的話說得太過了一點。趕緊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仔細檢查著,「好了,你別多心,我也只是擔心你的身體。我陪你回去吧,等你身體好一點了之後,再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林諾卻沒有跟隨着他的步子往回走,甚至往側邊退了一步,「不,我不回去,我下來,是來看浩浩的。靖軒,這幾天都沒見到浩浩,我實在放心不下,就想自己來看看了。他現在怎麼樣了,身體應該恢復的差不多了吧?」、

哎,這又是一個孟靖軒不願意去觸碰的話題啊,可是他知道,事情不可能永遠的這樣隱瞞着。林諾的脾氣也很固執,她是那麼的愛浩浩,這幾年付出了所有的真感情,如果到了最後事情無法挽回了才讓她知道,只怕是,反而會更加影響她的身體。

於是,這一次孟靖軒沒有再迴避,牽着林諾的小手來到了浩浩的病房外。隔着玻璃窗望進去,小傢伙在床上睡得正香呢。

「哇,真幸福,太陽都快落山了,他居然還在睡午覺。」馬上就可以見到寶貝兒子了,林諾很興奮,剛準備推門進去的時候,孟靖軒跟她說了一句話。

很簡短的一句話,這句話,卻差不多,可以讓林諾心神俱裂了。

孟靖軒說:「浩浩不是睡著了,他,他是暈迷了。」

「昏迷?」林諾推門的動作停住了,她回頭看着孟靖軒,那個轉頭的動作卻很慢很慢,就像電影裏面的慢鏡頭一樣。差不多過了一分鐘,才終於可以將頭轉過來正面看着孟靖軒,緊緊地盯着他的眼睛,「你說,浩浩昏迷了,什麼意思,浩浩的他怎麼會昏迷?」

在她這種緊迫逼人的目光下,孟靖軒考慮了足足三分鐘才將浩浩的真正病情告訴了林諾,這三分鐘的考慮倒不是繼續猶豫顧忌什麼,而是,他在想着措辭。

醫生的診斷,父親到國外多處求醫問診的結果,還有這幾天浩浩的咯血昏迷,孟靖軒毫無保留一股腦的都說了出來。

林諾倒沒有很大的反應,她只是默默地聽着,一直聽到最後,孟靖軒轉達了醫生的話語:浩浩沒救了,最多,只能再拖一個月。

一個月,那個活蹦亂跳的浩浩,她的心肝寶貝只能再活一個月了?

又過去了一分鐘,林諾才反應過來,她開始激動起來了,抓着孟靖軒的手狂亂起來了:「不是說手術很成功嗎,不是說骨髓移植之後,浩浩的病就會好的嗎?為什麼還會咯血?排斥現象,什麼意思,你說,浩浩還是會死,這怎麼可能呢?」

孟靖軒沒有再說話,只是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畢竟,浩浩也是他的孩子啊,是他的親生兒子。他還沒有完全度自己有一個兒子的喜悅期,現在,卻要失去這個孩子了,情何以堪?孟靖軒的心裏也是很難受的,更何況,他還要經受其它的考驗打擊。

最終,林諾還是沒能去看浩浩,她因為猛然聽到這個消息,受打擊太大,承受不住昏迷過去了。孟靖軒趕緊叫來醫生,並且把林諾送回了病房,之後,他走進那個冷酷女醫生的辦公室,跟她密談了許久。

也許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也許是腹中的孩子影響了她,林諾的脾氣變了許多,變得很奇怪了,竟然有了一種看透生死的超脫淡然感。醒過來之後,她很冷靜的接受了這個現實,也開始,想着接下來的日子該如何與浩浩相處了。

浩浩從小就是一個病號,從一歲以後就必須與針葯為伍,這樣的生活其實很痛苦的。別說是周圍的人了,就是他自己,這樣每天辛辛苦苦的煎熬著,也是很難受的。也許,這樣的結果對他來說不啻於一種解脫吧。

讓人痛苦的是,有了巨大的希望之後再失望。如果一直無法進行手術,失望到麻木,也許大家都會無所謂,很平靜的接受浩浩無法長命百歲的事實。

可是,就在上個星期,大家還都以為浩浩可以活得更長久了,小傢伙很是開心,積極的在心裏規劃着以後的人生。現在卻要他接受這種事實,這,才是最為殘忍的事情啊。

如果從來都沒有得到過,痛苦還會小一些,只是得到了之後卻被告知,那只是泡沫,是虛幻的,很快就會失去。這,將讓人無法忍受啊。

這才是最讓林諾難過的事情,她是在替浩浩感到悲哀,林諾現在所要做的,只是儘可能地裝做若無其事,每天都面帶微笑的陪着浩浩,然後,再到沒人注意的角落偷偷的落淚。如果這真是浩浩生命中的最後時刻,她會儘力去對他好,儘力滿足他的要求,讓他有值得回憶的最美麗的時光。

既然這已經是既定事實,改變不了,就要想辦法接受了。浩浩的身體狀態已經很差,不適合到處奔波,於是老太爺想辦法把全國各地包括國外的地貧權威醫生都彙集到了S市,大家一起想辦法,竭盡全力的鑽研,看看還有什麼法子可以搶救。

只是可惜,人算始終還是不如天算,這本身就是絕症,而且以浩浩現在的狀態,在醫學上還沒有根治的先例。不管孟家多麼的有錢有勢,辦不到就是辦不到,所有的醫生都只能對着他們說sorry。

兩個人都是病號,都要儘可能的卧床休養,乾脆,孟靖軒滿足林諾的要求,把浩浩和她安排在一間病房裏。每天一睜開眼睛就可以看見對方,也省得林諾總是千方百計的想要下床走動,想着要去看浩浩了。

「媽媽,他們說,在你肚子裏有一個弟弟,是嗎?」站在林諾床邊盯着她的肚子,浩浩很認真的問著,兩條眉毛幾乎要並成一個在「一」字了。

「怎麼了,你不喜歡弟弟?」林諾笑着說,伸手去撫摸浩浩的小臉蛋,他又瘦了許多,皮膚幾乎都是透明的,可以看見血管了。

而且他最近幾乎都沒有食慾,吃什麼吐什麼,只能靠着每天的點滴維持虛弱的生命。就是現在這樣掙扎著坐起來的東西,也費了好大的勁。林諾輕輕閉眼,將眼淚逼回至心裏,再面對浩浩的時候,依然是保持着一副溫柔和藹的笑容。

浩浩使勁的搖頭,「不,媽媽,我想要一個妹妹。」

「哦,為什麼?」林諾不以為意的問著,以為這只是不懂事的孩子的童言童語。

「因為妹妹會比較乖巧一點,不會惹媽媽生氣,也不會讓媽媽操心太多。」

林諾震動起來,她幾乎就不敢相信,這樣的話語會出自一個四歲多的孩子之後,「浩浩,是誰教你這麼說的?」

應該是劉阿姨吧,她每天都是和浩浩在一起,陪着他的,林諾是這麼想的。卻看到浩浩只是搖頭,小手顫抖抖的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沒人告訴我,媽媽,是我自己這麼想的。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

「不,浩浩,你不要胡說,你還可以活很久很久,以後媽媽老了,還要靠你照顧呢。」終於,林諾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

浩浩伸出小手,輕輕地幫媽媽拭淚,「是我聽到了爸爸和醫生的話,他們以為我睡著了,就在病房裏說的。只是,我只是覺得很累,想要休息一下。媽媽,我知道自己的身體,最近我都會覺得很累,很累,甚至不想睜開眼睛。我真怕,有一天我睡着以後……」

「不,傻孩子,你不要胡說。」林諾聽不下去了,伸手捂住浩浩的小嘴。

「不,媽媽,你讓我說,讓我一次說完,我怕,以後再也沒機會了。」終於,浩浩也不再是那副小大人的模樣,臉上也掛滿了淚水。

「媽媽,我知道,你不是我的親媽媽,可是你比我的親媽媽還要親。幸好,還有妹妹,如果我死了,以後妹妹會陪着媽媽的。媽媽,你千萬不要傷心,浩浩不會到其它的地方,我會在天上看着媽媽,媽媽和妹妹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浩浩就會很開心了。」

浩浩四處尋找著,從床頭找到紙巾,拚命地幫林諾擦乾淨她臉上的淚水,「媽媽,你不要哭,浩浩只是要離開,你一定要幸福,將浩浩的份,也幸福下去,好嗎?」

除了點頭,林諾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了,她的雙眼已經被淚水都被模糊住了,連眼前的小人兒都無法看清。只能將浩浩摟進懷裏,兩個人抱頭痛哭。

到了最後,浩浩甚至是突發其想,「媽媽,你以前不是講過,人死了之後去一趟地府,然後會轉世投胎重生。會不會,會不會我會變到這裏來?那以後,我就可以繼續和媽媽呆在一起了。」

看到點着自己肚子裏的小手,林諾也被他的話逗樂了,這個孩子是這麼的懂事可愛,上蒼不可能太殘忍的。也許……說不定,他真的會轉世投胎,這一次,自己一定會生下一個健康快樂的孩子的。

不過想到孩子,孟靖軒那天和地貧醫生說的話又不期然的映入她的腦海了,為什麼,他會不想要她的孩子?因為生氣傷心還是因為其它的原因?

他本來就只是為了孩子才願意娶她的,現在卻,林諾的視線不經意的,卻轉到了一旁放着的財經雜誌上面。上面的那個俊挺的男人正是孟靖軒,他又上了雜誌還做了這一期的封面人物。內頁里,除了有對孟靖軒的獨家採訪和大篇幅的報道之外,還有一些八卦小道消息。說什麼孟吳兩家的聯姻失敗以後,孟家獨立對抗著市場上的壓力,沒有了吳家的資助,孟靖軒想要與卓氏夏氏分庭抗禮,是十分困難的事情。還說,按照孟氏的老總裁的意思,希望孟靖軒能娶一位門當戶對可以幫助家族企業生意的妻子。

他從來不喜歡在公眾場所露面,也很少接受採訪的,這一次,卻破例了。為什麼,從來沒有告訴過自己呢?還有孟家的老太爺,他對自己說過的話,都是假的嗎?林諾茫然了,不知道了,只是覺得心裏很痛。

因為心裏種了一棵懷疑的種子,最近的林諾開始變得疑神疑鬼,非常關注著孟靖軒的一舉一動了。在她面前他還是那副老樣子,淡淡的沒有表情,一轉頭,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卻總是望着窗外凝神思考。眼裏,明顯的流露出痛苦遺憾和後悔不舍。

不舍,他要不舍什麼?

而且最近孟靖軒的舉行也好奇怪,難道是自己的身體又出了什麼毛病不成,他經常和那個女醫生躲在角落裏,竊竊私語,兩個人不知道在說什麼,若是讓她看見了,卻又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只說兩個人在閑聊。

閑聊?他什麼時候這麼有興緻,跟別的女人閑聊了?而且看他們兩個人的神色,沒有曖昧的成分在裏面,林諾的心裏十分苦澀,也許,他們是在商量著那件事,不知道該怎麼辦又不想讓她知曉啊。

有時候手機響了,卻要跑出去才會接電話,很明顯,是在避着她,怎麼,他的電話內容都不能讓她知道嗎?

日子就這麼平靜無波的過着,十天之後,那個讓人無法接受卻又不得不接受的日子終於來了。正如浩浩所說的,他睡著了,然後,就再也沒有醒過來了。不過他臨睡之前,是躺在林諾的旁邊,孟靖軒牽着他的另外一隻手,他是嘴角含笑心滿意足的去的。

卻終是,就這麼的去了,再也沒有一個人會唧唧喳喳的在自己耳邊說着:「媽媽,媽媽,我好想你。」

「媽媽,你這次回來要住幾天啊?」

「媽媽,等我長大之後,就換過來,讓我照顧媽媽,好不好?」

眼前、腦海里、身邊,圍繞的全是那個小小的身影,林諾只是獃獃的坐着,不哭也不笑,沒有一點表情。

孟靖軒十分的擔心,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能將林諾緊緊地摟在懷裏,「想哭,就哭出來吧。」

林諾卻依舊只是獃獃的坐着那裏,一動不動。

「浩浩已經去了,我知道,你傷心,我也很難過。可是活着的人,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啊。」強忍着心裏的悲傷,孟靖軒努力的安慰著林諾,只可惜,他不是那種擅長花言巧語的花花公子,說不出特別動人的話語。

林諾還是沒有反應,過了一會兒,卻在孟靖軒再度開口之前,搶先說話了:「靖軒,我很累,想要休息一下,讓我自己安靜一會兒,好嗎?」

遲疑的望着林諾,卻只能在她幽幽的目光之下嘆氣,讓她在床上躺好,孟靖軒幫林諾蓋上薄被,又定睛看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出去了,「好吧,你好好的休息吧,我就守在外面,有什麼事你叫我啊。」

門被關上了,一個在屋裏一個在屋外,這兩個人,就這樣的,被隔開了。

林諾躺在床上,想要睡覺,可是腦子裏卻是亂糟糟的,怎麼也睡不着;孟靖軒坐在外面的長椅上,望着雪白的牆壁發獃。

口袋裏傳來震動聲,拿出手機,木然的接通了電話:「孟家的二少爺,是我。」

聽到這個聲音,孟靖軒的理智終於回籠,警覺的望了一眼,病房的門是緊閉的,林諾應該不會發現外面的動靜吧?他趕緊起身,快步走到樓梯間才敢對那頭的人說話:「你打電話給我幹什麼?林諾現在很傷心,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既然口口聲聲的要彌補她,要幫她,為什麼不親自出面呢?這樣的時刻,有什麼比一個母親的安慰來得更重要?」

「不,我不敢,我知道她恨我,如果我現在出現在她的面前,只怕是會引起更多不必要的麻煩。而且我也有我的苦衷,現在不方便出面啊。」電話那頭的聲音隱隱地帶着啜泣聲,她,可是哭了?

「借口,這全部都只是借口,有什麼事能比一個母親關懷女兒更加重要?」朝病房的方向望了一眼,孟靖軒才壓低了聲音對着那個人怒吼。

似乎被這樣的氣勢壓住了,呆愣半響,她才接着說:「對,是我的錯,當年我就錯了,離她而去,根本就不配做一個母親。」

「好了,我不想聽你的懺悔,有什麼話你留着對林諾說去吧。」不耐煩起來,孟靖軒準備掛電話了。

「別,我是真有事要找你。孟先生,你們的情況我都了解過了,孟家的血液遺傳基因不好,所以那個孩子才會一出生就有病。現在你跟林諾這樣,如何你們……要是再生出一個重病的孩子,林諾承受得了嗎?她只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已經經受了太大的打擊。」

雖然電話那頭的人是說的語無倫次的,孟靖軒還是聽懂了,冷笑起來:「再讓她被一個男人玩弄拋棄,難道這樣林諾就能承受得住?你這個母親,還真是偉大啊。」

十足嘲諷的語氣,電話那頭的人當然也聽懂了,不過她沒作聲,等孟靖軒的氣息平穩了許多才接着說話:「哼,難道你的父親就很偉大?好了,我打這個電話給你不是追究檢討上一輩的責任問題,我只是希望孟先生能夠看清目前的形勢,做出最正確的抉擇。」

孟靖軒握着手機,沒有再吭聲。

知道他還在聽着,於是她繼續說道:「林諾是一個堅強的孩子,而且我也相信孟先生的為人,就算你們分開了,你也不會不管她,會暗中加以照顧的。只是你想過沒有,如果事情真相讓她知道了,這樣的殘酷,她可以接受嗎?浩浩的死亡難道還沒讓你看出來,與其生下來以後受罪,不如一開始就,沒有。」

如此殘酷的話題,她也可以這樣冷靜的說出來,孟靖軒不得不佩服啊,難怪古人會說,最毒婦人心。這樣的女人,根本就不配做一個母親,他會想辦法,這一輩子都不會讓林諾見到她的。

「難道你不覺得這樣對我也很殘忍?」

「你是男人,可以承受的會多一些。林諾跟你相差太多了,難道你會真的愛她?而且你可以再娶如花似玉門當戶對的妻子,林諾只是你生活中偶爾出現的一劑調味品罷了。」

原來,她是這樣想的,別人也是這麼想的嗎?孟靖軒冷笑,男人就活該受罪,活該承擔得更多?

孟靖軒不再言語,只是木然的掛斷了電話,然後腳步沉重的回到病房門口。裏面沒有傳來一點聲音,林諾應該是睡著了吧?正好,趁此機會他去找一下醫生吧,雖然他很生氣於那個女人的話語,卻不得不承認,有些話她是說對了,該死的說中了他的心思。

以前是為了浩浩,現在,事情卻不能再拖下去,必須要得到解決了。

只是孟靖軒不知道的是,他以為睡著了的林諾,緊隨其後,也悄悄地到了醫生辦公室的門口。距離有點遠,雖然聽不清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但是那句話還是清清楚楚的聽明白了:「那個孩子我不能要,絕對不能。」

然後,木然的走開,也走到了那個隱蔽的樓梯間,剛好是剛才孟靖軒所站立的地方。她也拿出了手機,悄悄地打了一個電話:「喂,李鐵,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除了李鐵,她實在是不知道,還有誰能幫自己了。

…………

孟靖軒的生活開始恢復了正常,以公司為主,只能在下班的時候抽空到醫院來看林諾了。可是由於他前段時間耽誤了太多,現在都必須加班才能夠挽回。往往都是忙到晚上十一二點才能回家,到了醫院的時候,林諾一般都已經睡下了,兩個人交流的時間越來越少,幾乎,沒有出現交流情況了。

原本,醫生是建議林諾住院二十天卧床休養,現在二十天早就過去了,卻沒有再提起這件事,林諾也沒有主動要求出院,只是每天閑閑的在醫院裏發獃。

這段時間,還繼續是徐媽照顧著林諾,劉阿姨跟林諾辭行,說她準備回老家了。

「你,你要離開我了?」林諾很吃驚,話語里更多的是捨不得。

劉阿姨點頭,雖然也是很留言很捨不得的,可是更多的,她是想離開,離開這個有了太多痛苦回憶的地方,「對,我想走了。」

「林諾,對不起,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要到你身邊來的。現在,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已經不想再看見你了。」最後幾個字,劉阿姨說得很是痛苦猶豫,卻依舊是堅定地說出口了。

林諾當然明白她的意思,算起來,她是間接害死劉阿姨的女兒的兇手,雖然劉阿姨一直對齊雲很生氣,巴不得沒有生過那個女兒。可是畢竟,那是她的親生女兒,十月懷胎的骨血啊。

不便挽留,也沒有說其它的話語,林諾只能看着劉阿姨慢慢地離開,這一別,可能就是永遠了。畢竟也相處了這麼久,還是很有感情的。

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劉阿姨卻又回頭,折回到林諾的病床邊上。

「這是我在整理齊雲的遺物時發現的,她指名要給你的,我想,我應該交給你。」

是一個信封,輕飄飄的,不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麼東西。正準備打開看的時候,卻又有訪客來了,林諾就將信封塞到枕頭底下,準備稍後再看。

來的人卻是楚衍和吳丹妮,看他們這出雙入對的樣子,似乎,有什麼好事在發現,而且是沒有被她發現。不過林諾卻是滿面笑容的接受了這件事,不管吳丹妮曾經做過什麼,骨子裏她並不是壞人也沒做過傷天害理的大錯事。曾經為了愛情那樣的執著,吃苦受罪,也是她,該收穫幸福的時候了。

他們問了林諾的身體狀況,囑咐她好好休養安胎,吳丹妮還拍著林諾的手笑着說:「我的乾女兒可就要指望你了,林諾,你可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又是女兒,難道她這一胎真的會生一個女兒嗎?林諾滿臉笑容的望着自己的肚子,不過想起了剛才吳丹妮的話,不自覺地她卻望了一眼楚衍。吳丹妮那是話裏有話,可是楚衍會知道其中的意思嗎,他可知道,吳丹妮可能再也無法生孩子了?

不過看着他們相視而笑的那個溫馨樣子,林諾又覺得,自己真是操心太多了。這些事,根本就不用她管的,只要兩個人是真心相愛的,有愛,還會有什麼困難是克服不了的?

反正林諾一個人呆在醫院裏也是無聊,楚衍吳丹妮下午有空,就陪着她閑話家常了。吳丹妮說,齊雲死了,她爸爸還是有點難過的,連她媽媽也改變了許多,似乎是,跟爸爸和好了。

楚衍則告訴林諾,他的姨父來了,也就是江遠洋的爸爸,正準備請最好的律師幫他打官司,為兒子脫罪。想要獲得醫生證明,江遠洋的神智確實有問題,然後獲得保外就醫的機會。

「哼,那個人喪心病狂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只是一句神智有問題,就要讓他逃脫法律的制裁?」吳丹妮冷哼一聲,對於那對道貌岸然的所謂知識分子夫妻沒有一點好印象。

一開始江太太還不斷地後悔自責,說是她太過於縱容了,才會導致了兒子的無法無天恣意妄為。到了後來,就一門心思想着要如何將江遠洋保出來了,他們江家丟不起這個人,不能有一個坐牢的兒子。

楚衍輕笑,丹妮真是越來越可愛了,回複本性,爽快利落快人快語,他就喜歡這樣的姑娘。

「你也不能這麼說,確實的,那個江教授是神經不正常啊。據說,他這是隱性的間歇神經病,林諾,以前你們在一起那麼久,都沒發現過嗎?」

林諾搖頭,她確實的,一點都不知道啊。

吳丹妮卻趕緊為她解釋起來了:「林諾當然不知道了,醫生不也說了,他是這幾年才發作的厲害一些的?這幾年他離開林諾之後,由於對林諾的一直不能忘懷,造成了生理上的毛病,結果導致影響了他的心理問題。在工作上,有許多的競爭,江太太也給了他很大的壓力。各種原因加起來,就讓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特別是,他知道林諾懷孕了,一下子就觸動了心事,神經病全面發作了。」

神經病全面發作,多好的措辭啊,只是他的這個神經病,卻會給別人造成很大的傷害啊。聽到江遠洋有這樣的下場,林諾本來應該開心的,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畢竟,那是她認識了很多年的人,年少時崇拜的對象。如今卻落得了這樣的下場,她的心裏又怎麼會好過的起來?

「不過江家又怎麼斗得過孟家?有孟靖軒出面,別說是保外就醫了,那個臭男人能不能留下這條命還很難說呢。」

這是他應得的下場,是咎由自取,林諾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靜靜地聽着,又坐了一會兒,那兩個人就起身告辭了。

兩位訪客走了之後,林諾這才得空,將藏在枕頭底下的那封信拿了出來。信封上面有一行娟秀的小字,寫着:林諾親啟。

打開來看,裏面卻只有一張CD,雖然滿是疑惑,林諾還是打開電腦將CD播放來聽了。幸好,孟靖軒有時候會在病房裏辦公,他的筆記本電腦留在這裏了。

程序啟動之後,裏面傳來的是齊雲的聲音,她說,她早就想對林諾道歉了,卻不知道該如何啟齒,於是想了這麼一個辦法。一開始絮絮叨叨的,齊雲講了許多,無非也就是關於跟孟靖軒的感情問題還有她對浩浩的愧疚,感謝林諾這些年來對浩浩的照顧她齊雲今生今世無以為報,只能來世結草銜環報答這份天大的恩情了。

本來林諾只是無精打採的聽着,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她不怎麼關心,她照顧浩浩不是為了讓人感激她,只是出於一種女性的本能罷了。

可是到後來,齊雲卻提到了江遠洋的名字,倒讓林諾一改懶洋洋的態度,豎起耳朵,認真的聽她到底想說些什麼。

原來,齊雲看到了吳丹妮和楚衍一起去找的江遠洋,雖然不算是認識,但是她也調查了林諾的過去,自然知道江遠洋是何許人等了。暗暗覺得心驚,就留了一個心眼,特別的跟蹤觀察江遠洋的舉動。覺得奇怪,那個堂堂的國學大師,居然坐車到了郊外,在一處廢舊的倉庫里呆了許久。

之後,林諾就失蹤了。雖然沒有證據,直覺的齊雲就將這兩者之間聯繫起來了,被孟靖軒一通訓斥,特別是聽完母親的話后,齊雲心裏感觸頗深。是啊,以前的一切,都是她的錯,她的驕縱任性,卻害了一個無辜的弱女子啊。思考猶豫再三,齊雲還是給孟靖軒打了電話,自己又搶先打車去了那個廢舊的倉庫。

卻是那麼及時的,救了林諾的性命。

這是齊雲臨出發前錄音的,她原本也沒想到,會成為自己的臨終遺言。只是想着,應該給林諾一個交代,起碼要說一句對不起的。只是可惜,這樣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這樣的煙消雲散了。

聽完CD,林諾起身,正準備關了電腦。一不小心,卻點開了本地磁碟的E盤,看見了一個命名為「林諾」的文件夾。

心下覺得奇怪,天人交戰了許久,林諾還是覺得點開那個文件夾來看一看。既然那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她偷偷地看了,也不算是侵犯了別人的私隱權吧?

卻需要密碼才能打開,隨意的輸入一串數字,是林諾的生日。果然,文件夾就被打開了,裏面東西不多,無非也就是一些文檔還有照片。林諾粗略的掃了一遍,照片是她還有浩浩的生活照,更多的卻是,浩浩以前在那個小鎮上的照片。文檔里記載的都是她的生平檔案,甚至包括她幾歲第一次月經來潮,為什麼會跟着江遠洋去了江家,她和江遠洋是偷吃禁果才能奉子成婚的。所有的資料,一清二楚。

而看文檔的日期,都在好久之前,林諾萬分的詫異,卻也十分的生氣。孟靖軒早就知道了她甚至還有浩浩的事情,卻從來都是裝作不知,從來不在她面前提起,是為了什麼?

他早就知道了浩浩的存在,那麼知不知道,其實浩浩本就是他的孩子?如果知道的話,為什麼還能不聞不問的,繼續讓浩浩住在她家,任由他的病情惡化?

是不是,他本就是一個冷血的男人,對於孩子都沒多大的感情?實在不能怪林諾會這樣想,也是因為孟靖軒最近的舉動,真真正正的,讓她寒了心啊。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林諾一心看着電腦裏面的東西,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卻沒有發現,門外有一雙眼睛也在認真地打量着她。那雙眼睛裏面,明明白白的寫着三個大字:對不起。

在醫院裏待得夠久了,林諾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把東西都整理好了,甚至還把床鋪清理了一下。看了一眼時間,約定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那個人差不多應該就要來了。

於是,她給孟靖軒打了一個電話,強烈的表達了自己想要出院的意圖。巧笑嫣然,在電話里,她甚至跟孟靖軒撒嬌,那種樣子,連平日裏都很少見,隔着一根電話線,孟靖軒感覺到了自己強烈的心跳聲。

「靖軒,你快點,快點來接我出院吧,哎,在這裏住了這麼久,實在是太累了,我好想回家啊。」

「家,哪個家啊?」孟靖軒故意的笑道。

「還有哪個家啊,真是的,你故意取笑人家。」

是啊,孟靖軒在笑,確實很空洞的笑,只是那份笑意,根本就沒有傳達進眼睛。

掛了電話之後孟靖軒的確是馬上就驅車趕往醫院了,卻不是馬上去的病房,他先到了醫生辦公室一趟。

「真的要這樣做嗎,你考慮清楚了?」

「嗯,我考慮清楚了,不會再猶豫反悔的,你動手吧。」

「可是,沒有經過當事人的同意,這種手術,我不能隨便做的。」

「你放心,我這就去,我會去說服她,我一定會想辦法讓她同意的。」那樣的話雖然很難說出口,他想辦法一拖再拖的,現在卻實在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再拖下去,就來不及了。

下定了決心之後,深呼吸,孟靖軒終於可以鼓足勇氣推開了林諾所在的病房的房門。進去之後,卻發現,裏面空無一人,細看之下,也就發現了,連她平日裏的洗漱用品和換洗衣物都不見了。

孟靖軒慌了神,正準備去洗手間和病房外面四處尋找,卻在床頭柜上,看見了一張便簽紙,上面簡單地寫着一句話:孟靖軒,為了我的孩子,我必須要走。

與此同時,林諾在李鐵的幫助之下已經離開了醫院,李鐵開車帶着她來到了火車站,讓她到候車廳等著。可是等他停好了車,到候車大廳卻沒有看見林諾的身影。他里裏外外四處尋找了一遍,都沒有看見,電話也打不通,焦急萬分。就在這個時候,卻有一個小女孩拿着一束鮮花走了過來。

「你是李鐵先生嗎?有一位姐姐,讓我把這束花送給你。」

疑惑的結果了花束,果然在枝葉裏面夾着一張卡片,打開一看,正是林諾那熟悉的筆跡:李鐵,對不起,請原諒我騙了你。我不能跟你一起離開,雖然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可是我不想改變自己的初衷,我會帶着孩子堅強勇敢的好好的活下去。也許有緣,今生我們還會再見,就算無緣,我也會很感謝上蒼,讓我認識你這麼一位朋友的。

林諾留字手裏的卡片無力的滑下去,最終,掉在地面上了,火車站人來人往的,很快,那張卡片就淹沒在人們的腳底下。李鐵只是望着鮮花出神,林諾,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能接受我的提議我的幫助呢?

三天之後,孟氏集團召開高層主管會議,由孟韓接替孟靖軒現在的位置,而一紙調令,孟靖軒被調回美國,做了孟氏集團新任的董事長,整個集團的龍頭老大,將帶領他們開創更為廣闊的天地。

本卷終,明天開始更新最後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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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左拐先排隊,沒看到那邊隊伍都快到南城門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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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老公追逃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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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一夢夢(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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