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生死之交（大章）
暗火痕來到北方軍團已經一個月了，這段日子中，他與艾瑪、維拉、威爾等碰面了幾次，幾個小鬼過的很不錯，戰火的洗禮已經讓他們迅速成長，再也不是當初那些懵懂少年了。小鬼團伙中，似乎又多了一位成員，那位來自漢特羅尼斯特家族的阿迪斯。少年們都具有着堅毅、果然、熱血的優秀品質，有着與暗火痕截然不同、或者他曾經擁有的氣息。
這讓暗火痕難得的感嘆起來。
由於僅僅是觀望的駐紮，整個北方軍團都顯得很悠閑，身處前線卻無事可做，這在整個戰爭中大概算得上絕無僅有的異數了。
人一旦悠閑下來，便有了無聊的情緒。在暗火痕和謝冰影並沒有刻意掩瞞的情況下，兩人的戀情便在軍團中炸開花了，同時***的，還有關於連兩人聽都沒聽過的那些風花雪月的故事。
這不過是一段瑣碎的日子，但暗火痕覺得，這算得上他幸福的日子。這大概便是他想要的生活了。
維拉雖然對暗火痕和謝冰影的傳聞感到震驚，但最終也坦然接受了。唯一讓他擔心的是姐姐海倫麗莎的情緒，雖然海倫麗莎每日看起來依舊笑靨如花，然而每個人卻能隱約讀出她的苦澀。
這樣的事，維拉也無力可幫，只有儘力照顧好海倫麗莎。同海倫麗莎同病相憐的還有艾麗西亞，不過這女孩倒也不凡，在鬱郁落寞中渡過了一段日子后，人們再度看到了她的熱情、淑女以及偶爾的古靈精怪。
她甚至天天往謝冰影的房中跑去，片刻時間便讓冷如冰霜的謝冰影喜歡上了這個女孩。艾麗西亞每一聲甜甜的「冰影姐姐」都能讓謝冰影嘴角浮現出微微的笑意。
「暗火痕先生，狄龍將軍請您過去一趟。」暗火痕正在房中坐着，門外便傳來了語帶恭敬的聲音。
暗火痕一直坐着，大帳是密封的，看不見外面的景色。但直到那聲叫喚，他便是一直那樣坐着，他的目光沒有焦距，卻並不獃滯，甚至偶有一抹明亮劃過。他似乎在思考，卻又似乎是一尊活了千年寂靜的古木。
門外傳令兵等了片刻，便見簾幕被撩起，暗火痕沉靜而平凡的面容出現在傳令兵的面前，傳令兵見他出來，道：「暗先生，請跟我來。」
年輕的傳令兵看着暗火痕的目光有說不出的羨慕和崇拜。
暗火痕微微搖頭，淡淡道：「不必，我認得路。」
也不等傳令兵答話，他便徑自走去，光輝隱約下，他還是如當年在帝都時的那般傲然。
大帳之內，暗火痕看到了謝冰影，臉上有了笑意，總是安寧的甚至讓人窒息的眸子頃刻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噢！阿痕來啦！」暗火痕連看也不用看，便知道能這樣叫自己的便只有西蒙斯那個自來熟的大老粗了。
自從他和謝冰影的關係公眾於天下之後，軍中這一干老頭們便改了稱呼，狄龍素來穩重，雖然當年在帝都和暗火痕有過衝突，但畢竟那些都是過往雲煙，狄龍也沒放在心上，稱呼暗火痕時便去了姓只叫火痕。
只有西蒙斯這神經有些粗的大叔，暗火痕記得並不與他相識，他卻彷彿和暗火痕熟了幾十年似的，開口阿痕閉口阿痕的叫，讓暗火痕無可奈何。
「好了，人都到齊了。皇帝陛下最新下達的命令到了。」狄龍咳嗽一聲，見所有人都望了過來，便道。
暗火痕心中奇怪，他現在雖然在軍地中地位特殊，卻並不高，按說完全沒資格聽阿尼拔的命令，這畢竟算是軍中機密，就算是他和謝冰影關係如何親密，也不至於到了這種地步，狄龍看起來也不像是這樣糊塗的人。
狄龍似乎看出了暗火痕心中所想，笑了一笑，卻對着謝冰影道：「這命令和冰影也有些關係。」
隨後，這位禁軍統領把臉一板，正色道：「我們的陛下有麻煩了。」
大帳突然肅穆起來，聽着狄龍低沉的聲音在大帳流動。
事情看來真的有些麻煩。就如同誰也沒想到阿尼拔會棄帝都輕騎挺進大漠的轟烈，也沒有人會想到，在絕境之下的獸人，竟然能新即位的年輕獸王奧斯的帶領下，在獸人王庭足足抵抗了阿尼拔已經一個多月了。
而就在阿尼拔焦躁的時候，一條更讓阿尼拔暴跳如雷的消息傳到了這位偉大的皇帝面前。
神殿新任聖女即將舉行繼任儀式，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將有天使降臨賜福，而後神族將正式參戰。神族的榮耀是如此的高傲，竟然不顧戰火如荼，要求所有人族帝王，必須前往天華帝都慶賀。
這叫阿尼拔如何能夠忍受，眼看不世大業唾手可得，竟然就要毀於一旦，這對一心想要超越人間歷來帝王豐功偉績的天華皇帝是如何都不能忍受的！
即便是得罪神族也不能忍受！
但是神族的強大擺在眼前，阿尼拔也不能不顧忌，思前想後，最終忍痛決定派出人類第一劍聖謝雲軒代表自己前往帝都。同時，因為北方軍團正閑賦在里格，又命令北方軍團派出幾位高層前往帝都，一來顯示天華並沒有趁戰亂奪取人類同盟里格之心，二來在阿尼拔看來，這些人加起來，也足夠等同於自己的分量。
他卻不知，這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
「事情就是這樣了。」狄龍一口氣說完，端起身旁杯子喝了一口，對謝冰影和暗火痕道：「冰影，你也很久沒見過你父親了吧？正好和火痕一同前往，告訴他你們的進展。我想，他會高興的。」
謝冰影俏臉微紅，猶如方出的紅日，低聲道：「我們的進展有什麼好說的……」
帝都冰霜難得露出一臉羞澀的少女模樣，看的狄龍和西蒙斯幾乎呆了。
暗火痕這才明白狄龍為何要召他也過來了，感情是趁著這機會去見家長呢！暗火痕看了一眼狄龍，正巧狄龍也在看他，見暗火痕看了過來，禁軍統領會心一笑。
暗火痕瞬間覺得這個平日總是嚴肅的將軍其實也很可愛。
「冰影啊，女兒家的事情，既然都定了未來丈夫，自然要早些讓父親知道。你父親獨自一人將你養大也不容易。」狄龍笑了笑，道：「至於……你們在一起的代價，也一併說了吧。」
謝冰影方才還是羞澀的臉頰忽然一黯，那紅暈卻還未消去，只是神情間的凄楚讓那羞紅看得人憐惜。
狄龍看在眼裏，無言的嘆息一聲，勉強笑道：「你父親不會怪你，還有謝飛那混小子不是么？我和你父親多年相交，再清楚不過了，他只會為你覺得開心的。」
暗火痕和謝冰影不能交合的事情，目前在軍中也只有狄龍知道。畢竟當日暗無為種下詛咒的時候，狄龍也是在現場的，無論如何也瞞不了他。而且狄龍素來穩重，也不會嘴巴漏風，將這樣的事情傳出去，令謝家蒙羞。
西蒙斯這時才插嘴道：「你們倆人準備一下，過幾天就出發吧。娘的，在這破地方，仗也沒得打，都淡出鳥來了！」
這位北方軍團統帥，十足的戰爭狂人，恐怕巴不得里格和獸人早日決出勝負，然後他得以好好地幹上一場。
暗火痕點點頭，毫不顧及地抓過謝冰影的柔荑，便要牽着她走出去。
只是這時，一個不屬於在座眾人的聲音懶洋洋地響起：「哎……某些人有人異性便沒了人性啊……這才剛找到新歡，便連兄弟都要扔一邊了呢…」
這把聲音是如此突兀，偏偏帶着幾分慵懶，如醉春風。狄龍等人無不面現驚色，立馬抽出身邊武器，冷喝道：「什麼人！」
是什麼人，竟能在嚴密的軍隊中輕易闖入大帳內，而大帳眾位高手居然毫無所覺？
狄龍、謝冰影三人無不心驚，再取出兵器后，第一時間便往那聲音的方向望去。
這一看，都怔住了。
帳頂，一個少年正悠閑慵懶的躺在用以支撐大帳的鐵索之上，雙手垂落，一手還拿這一個酒罈。那少年生得眉清目秀，劍眉英挺，眉心間隱有一點淡然的痕迹，更添了他俊秀的模樣。
少年雙眼看似朦朧醉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底下眾人，及至掃到暗火痕的時候方才定住，眸光閃動。
暗火痕寧靜的笑着，那個少年也跟着微笑。
然後少年手一甩，一頭柔順細緻的黑髮隨他飛揚，然後在風中微微舞動。那壇酒極快的飛向暗火痕，暗火痕順手一接，沒有絲毫用力，顯然是那少年用力恰到了好處。
「知道你最喜歡東海酒徒老頭的四月天，特地給你帶回來的。留着點給我，這地方這東西可是喝一點少一點，小爺還想着晚年享受納！」
少年輕輕鬆鬆地說，起身伸了個懶腰，宛若沉夢初醒，眾人這才發現，那少年雖然躺在並不幹凈的鐵索上，但渾身上下一身白衣卻還是一塵不染。
謝冰影微微放鬆了些，移到暗火痕身邊，低聲道：「你們認識？」
狄龍和西蒙斯也都微微瞥了過來，只是目光依舊不敢脫離那個少年。這神秘的少年，身上有淡淡的酒氣，卻不厭人，反而有些酒醇的醉人。看的出來，他在大帳內已經喝了許多時候的酒了，但愣是沒有一個人發現他的存在。
但願是友非敵！
狄龍和西蒙斯都抱着這樣的希翼，若這少年是敵人……只要一想到此，兩位縱橫沙場二十餘年的將軍也心生一股濃重的危機感。
暗火痕二話沒說，舉起酒罈，仰頭便灌。濃烈的酒嘩啦啦地灌入他嘴中，卻有大半順着他的輪廓滑落，沾濕了他的衣裳，落盡了地面。
那少年頓時把眼一瞪，急急叫道：「喂、喂、你個敗家子！省著點喝！！死悶騷！全浪費了……！」
少年俊秀的臉上滿是肉疼的神色，彷彿每一滴落在地上的酒就是從他身上割下的一塊肉般。看得一邊的西蒙斯忍不住哈哈大笑。
暗火痕喝得差不多了，方才把酒罈垂下，抹了抹嘴，叫道：「痛快！」
謝冰影美目閃過一絲異色，她的記憶里，暗火痕從沒先今天這樣放肆豪爽過。
容不得她多想，便見少年風一般沖了上來，謝冰影一驚，正要動手，卻見暗火痕毫無抵抗，任由少年一把扯過那壇酒。
然後少年痛惜地看着僅余不到三分之一的酒，搖搖頭，對着暗火痕嘆了一聲，道：「今時不同往日，哪裏能讓你這般喝？」
暗火痕哈哈大笑，道：「你既然讓我看見了，它便是我的了。你知道的！」
「我自然是知道的，就算這酒還在我手上，也必定是你囊中之物了。你就這臭脾氣。」那少年嘻嘻笑了起來，再沒有一絲懊悔痛惜之色，道：「何況，這本便是給你的。」
兩人相視一笑。
「怎麼？見到我，都沒有一絲激動么？」
「無為既然來了，我知道你也一定會來。預料之中，又要激動什麼？」
少年撇撇嘴，無奈道：「你還是一樣的悶騷。」
悶騷？謝冰影瞪大眼睛，嘴角卻微微想笑。一邊的狄龍和西蒙斯也是滿臉怪異，悶騷……恩，怎麼想也想不到，暗火痕居然會被人這樣形容……
暗火痕卻不以為意，謝冰影此時也明白了來人並無惡意，便問暗火痕道：「他是誰？」
暗火痕看了謝冰影一眼，神色忽然認真，堅定道：「生死之交。」
謝冰影一愣，看向少年，卻叫少年也正望着她，少年露齒一笑，溫聲道：「見過嫂子。」
謝冰影的臉騰地紅透，如同被火燒灼了一般。
暗火痕在一旁看着直樂，而那少年又轉而像狄龍行了個禮，動作行雲流水，溫雅盡顯。
「狄龍將軍，許久不見。」
狄龍一愣，皺眉道：「我們見過？」
少年星眸明亮，道：「帝都一別，諸葛善猶記得皇庭中將軍的風姿。」
狄龍驟然想起了帝都近日的一個傳言：相傳在獸人圍困帝都的時候，阿尼拔陛下身邊便隱藏了一名人物，據說後來的棄帝都，千里輕騎奔襲大漠、重創神殿的手筆均是出自此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