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如果翻案,季深行會怎樣?【1w+】

204:如果翻案,季深行會怎樣?【1w+】

顧綿詫異地抬頭看向這位嚴肅長者。

沒有想到,他的態度會這樣誠摯。

季偉霆注視她,看晚輩的目光:「這個說不是要在你面前以退為進,你爸爸死刑到今天,我內心難安,不光我,季家人內心都壓着一塊大石頭。鈐」

顧綿雙手輕輕交在一起,低頭思考,季偉霆這樣身居高位與生俱來充滿威嚴自信的人,話說成這樣,已經不容易了洽。

在代表他真的懺悔過。

季偉霆眼神愧疚,輕嘆一聲,「總歸是我們季家欠你太多,包括之前深行爺爺逼你生孩子,深行四年前為了林家二姑娘放棄了你們孩子的事實。」

「爸……」顧綿不禁這麼叫了一聲。

季偉霆難得嚴肅臉上面目溫和,「爸爸呢,這麼些年很少過問家裏的事,用你蘇阿姨的話說,都不像這家中的一份子。」

說到這裏,有些無奈地抿唇淡笑了一下,再度拍拍顧綿的戌膀。

「但家中發生的事情爸爸都知道,不是一個好爸爸,這些年對深行關心太少,對你過問的就更少了。」

雖然是事實,說出來顧綿就有點局促了,「爸,別這麼說。」

「你是個好孩子,我一直覺得深行能夠娶到你是他的幸運,同樣的,顧北中能有你這樣的女兒,更是他的幸運。別因為你父親而感到自卑,你是你,你很乾凈美好。」

顧綿訝異,在震驚中抬頭。

許是從來沒有從季偉霆的嘴裏聽到過這樣的話,而且讚美說得很平實,沒有浮誇的任何成分。

季偉霆一身中山裝側過身看向走廊盡頭的玻璃門,灰白眉宇蹙起來的樣子,和季深行幾乎沒有差別。

「崢崢的事,我在裏面聽深行說了。事情解決了他才告訴我。」

顧綿聽見他輕嘆。

「我這兒子有他的驕傲,這驕傲有時誤事,他這些年和我並不親,許多事不願依靠季家這個後盾,死撐著也要自己解決。那個莫靳南,我並沒有印象,當年我和他媽媽,也沒有他所說的那樣親密的交集,這當中還有誤會,罷了,人都死了,還說這些做什麼。只是苦了我的小孫子。」

顧綿抬頭看他,心中苦澀面上也微笑淡然,「崢崢的病,是從我肚子裏帶下來的,三年了,他那麼小意志力那麼堅強,一定會治療好的。」

「拼揪家的全力,也要治好。」

季偉霆揉揉眉心,轉過身,「爺爺奶奶那邊我會告訴他們真相,不會影響皺皺這孩子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可能一時間會不能接受。」

顧綿點頭,聽從長輩安排。

實際上皺皺歸根結底還是季家的血脈,這些日子爺爺奶奶也帶親了,顧綿倒不擔心這個。

「好了,要說的就這麼多,關於給你爸爸翻案的事,你認真考慮一下。」

「如果翻案……季深行會怎麼樣?」顧綿忍不住問出來。

季偉霆表情平靜:「負法律責任是一定的,但當時他沒滿十八歲。」

其實顧綿也明白,如果翻案,季深行怎樣是輕的,受創最重的會是季偉霆和整個季家,濫用職權徇私枉法,害人性命,這不是小事,擺上公堂后,會鬧得滿城風雨,往嚴重了說,季家整個家就散掉了。

冤冤相報何時了。

顧綿最在意的也不過是小西,她可憐的小西。

…………………………

走回季深行病房時,只剩下蘇雲了。

蘇雲溫柔眼神注視季偉霆,對顧綿說,「奶奶撐不住,頭有點暈,叫老醫生給量了血壓送回家了。」

顧綿點頭,身體經過病房,門開了一條縫,她沒刻意扭頭往裏面看,眼角餘光依稀看到正對病房門的病床上,季深行的身影。

看不清楚。

蘇雲注視顧綿這躲避的小動作,忍不住要為受傷中的季深行說話。

季偉霆拉住妻子纖柔的手臂,低聲耳語:「已經走到這一步,不要干涉她的任何決定,這孩子太不容易,是我們深行身在福中不知福。」

蘇雲聽了,不做聲了,卻忍不住默默嘆一聲。季偉霆繼續說,「往後的日子,她要走要離開季家,我們能做的只有尊重,她要把孩子帶走,我們也不能用孩子拴著強留住她。」

「可是爸媽怎麼會同意?」

季偉霆緊蹙眉頭:「傷她這麼深,不能做更過分的事了。」

蘇雲斂目,頓了頓說:「我還是希望深行這小子能掙點氣,重新贏回她的心,磕磕碰碰四年,這倆孩子過得,我看着都累。」

季偉霆把結實的胳膊放到妻子的腰間,「兒孫自有兒孫福,我不主張過多干涉。」

「你就是什麼也不管。」

蘇雲偶爾會在丈夫面前使點小性子,負氣地扭腰離開他的手臂。

顧綿在前面帶路,三個人很快到了重症監護室。

路上,季偉霆把崢崢的事言簡意賅跟蘇雲說了一遍,意料中的,蘇雲張著嘴驚訝地不能接受。

顧綿問過李醫生,探視時間已過,蘇雲和季偉霆不能進去。

季偉霆臉上沒什麼波動,內心卻難掩激動,在玻璃門外盯着素未謀面的小孫子,專註而親切地看着。

緊皺眉頭沖顧綿說,「太瘦了。」

「小可憐,看着心疼啊。」蘇雲沒見過病成這樣的孩子,一下子眼淚掉下來。

季偉霆安撫妻子。

顧綿目不轉睛溫柔注視安靜昏迷的小人兒,從手術室出來撿回一條命,顧綿已經很滿足。

當母親的有時候真的不求什麼,只求孩子健康康。

…………………………

季偉霆和蘇雲在崢崢病房外呆了很久,顧綿和他們說起崢崢的病情,還是撿好的方面說,血液培養法,她也不了解,也就沒有過多說什麼。

晚上十點半,顧綿堅持讓兩位回家休息。

走之前,季偉霆再度去了趟季深行那,顧綿和蘇雲在外面等著,沒有進去。

季偉霆拿了大衣走出來,看一眼顧綿,說,「大概是吃了葯,睡過去了。」

顧綿愣愣地點頭。

蘇雲穿好外套握住她的手,「艱難時期,綿綿,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皺皺交給我。」

「你看看你,臉色蒼白精神不濟,等會兒叫看護過來,我在醫院旁邊的賓館訂了房間,你過去沖個熱水澡睡一覺,聽話,別守在這裏,夜裏的醫院呆久了不好,陰氣很重。」

「好的,阿姨,我知道了。」

顧綿從蘇雲手裏拿過房卡,其實這些天,季深行在漢金斯教授他們住的酒店裏訂了房間的。

實在不缺睡覺的地方,問題是,心中壓着重擔,怎麼睡得着呢?

「我明天一大早就過來。」蘇雲上車前這麼說。

「不用,阿姨,早晨還是很冷的,中午出太陽了再過來。」

顧綿知道,蘇雲操持家裏大小事,還與爺爺奶奶要照顧,也很辛苦。

蘇雲開玩笑,「我看起來已經老到都抵禦不住初春的早寒了嗎?」

「不是啊!阿姨很年輕。」顧綿急忙說完,察覺用詞不當,「阿姨,看起來很年輕。」

蘇雲呵呵笑笑,季偉霆把車開走了。

……………………………………

顧綿看着車匯入街上零星的車流里,轉身。

季深行病房和崢崢的病房在同一樓棟,不過季深行在五樓,崢崢在二樓。

顧綿進了電梯,盯着樓層數字的按鍵發獃。

電梯門關上,她不按樓層數字,電梯就不走,不一會兒有人打開門進來,按了數字,扭頭好心問她,「去幾樓?」

顧綿看向陌生人,提着保溫桶,裏面散發食物的香味。

她才察覺到有些餓了,「請問現在醫院食堂還有吃的嗎?」

提保溫桶的中年婦女很熱心:「這個點兒哪還有!不過北區住院樓那邊有小賣部,我就從哪兒打的面,熱乎乎的。」

「哦。」顧綿準備在二樓出去,下樓梯去北區那邊吃點東西。

中年婦女也在二樓下。

顧綿友好微笑地點了下頭,往樓梯口那邊走。

「我家老頭的病房也在那邊,順路。」中年婦女笑笑。

注視顧綿安靜的側臉,看了一會兒突然說,「小姑娘,你是不是重症監護病房那邊那個瘦的出奇的小孩的媽媽?」

崢崢的情況,在醫院小範圍傳開了,顧綿不意外,點點頭。

「唉,孩子還那麼小,天可憐見的,姑娘,你真的挺堅強的了,年輕小女孩生下有病的孩子拋棄走人的我見得多了。」

顧綿笑一笑,不語。

「日子苦吧?」

「還行。」顧綿挽起耳邊發,不願在人前把自己弄得那麼苦不堪言。

中年婦女上下打量她,豎起大拇指,「我經常看見你進進出出,一副很安靜的樣子,這醫院裏哪個家屬不是哭哭啼啼苦大仇深?就連我,伺候我家老頭三個月,我都快撂挑子不想幹了。姑娘,撐住現在的苦,後面都是福氣了。」

「嗯!後面都是福氣。」顧綿笑着應和,內心再怎麼苦澀,堅定崢崢能好起來的決心!

「咳!」中年婦女拍她手臂,「年輕就是好,真精神!看你投緣,你也別一個人夜裏跑去北區那邊了,我面打多了,分你一半,咱倆將就著吃點熱乎熱乎身子。」

顧綿客氣:「怎麼好意思。」

「怎麼不好意思!雖然是醫院,可是大媽愛乾淨,這保溫桶沒毒!」

被說得不好意思,顧綿窘迫,「不是這個意思……」

「那別啰嗦。」中年婦女一口東北腔,顧綿印象里,東北女人豪爽大氣,很熱心。

「咱在外頭吃,病房裏烏煙瘴氣!」中年婦女回房取了碗筷,用開水湯過一遍,把一雙一次性筷子遞給顧綿。

兩個人在走廊的椅子上,吃着糊掉的面,這頓飯,顧綿吃得比之前三餐加起來都多。

………………………………

再三道謝,顧綿從大媽那裏離開。

這是二樓,重症監護病房在北邊,顧綿走過去,玻璃門內,穿無菌服的護士離開崢崢的病床,打開門出來。

看到顧綿,一雙眼睛彎彎的,「回來了?」

「嗯,護士,我家孩子怎麼樣?」

「和從手術室出來時差不多,李醫生說,這樣就很好了,恢復要一個過程,太快了反而不好。」

顧綿苦笑一下,「我現在只希望他能維持這個樣子,別再突然病發就行了。」

「有你這樣的媽媽,崢崢怎麼捨得離開這個世界?放心吧,人造血在他體內很平穩,等過個一周左右,漢金斯教授那邊血液培養出來的你女兒的血就能派上用場了,幸伙後期的治療會比較固定,不需要太過擔心。」

顧綿貼著玻璃往裏看,「謝謝你,護士。」

「別謝我啊,你兒子能好起來全靠你女兒的血,不過兄妹相互幫助也是應該,這一周要堅持給你女兒服用鐵劑,食物上,紅棗菠菜豬肝,這些不要停。」

「好的。」

護士走了,顧綿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做了一會兒。

北邊就這一間重症監護病房,這一段走廊基本沒人走動。

顧綿孤零零的坐着,頭頂白光慘慘,太過安靜,夜深了,醫院這種地方一個人獃著確實有些怕。

時不時抬頭看看兒子,也就不覺得怕了。

十一點多,有些口渴,剛才的面味道重了,顧綿起身去等候室找了找,沒找到水。

沒有辦法,還得下樓一趟,去買幾瓶。

……………………

醫院裏小賣部分佈均勻,住院部後面的那一家,顧綿過去時已經關門。

不得不繞遠路到醫院大門口去買。

顧綿買了五瓶水,店主用袋子給她裝好。

她提着水,一手攏緊衣領口,夜裏特別冷,縮著腦袋小跑着往回走。

剛過一號樓,一輛車突然急剎在身後,嚇得顧綿彈了彈,僵在那裏一動不敢動地回頭。

車燈太亮,刺得顧綿什麼也看不見。

只聽車門打開,車上人疾步下來,緊接着有腳步聲朝自己這邊過來,伴隨蒼老着急的哭聲。

哭的是一個女人,聽聲音年紀很大了。

旁邊攙扶着她的男人低低地說,「老伴兒,別哭了,哭有什麼用?她一直讓我們失望,我心裏,她十五歲那年就死了!」

「老林,你別這麼說,無論變成什麼樣都是我肚子裏掉下來的肉啊,現在生死未卜,我心裏痛……」

「媽!你把自己哭死了就真見不到那白眼狼了!」

最後這道尖利的女聲,顧綿熟悉。

視線適應了車的燈光,顧綿眯着眼睛看過去,看清楚了,在最後面不情不願跟過來的,正是林妙可。

那麼前面這兩位應該就是林家二老了。

路過顧綿時,林家二老不認識,着急的往前面的手術樓那邊跑過去。

「林妙可。」顧綿低低叫了一聲高跟鞋慢吞吞移動的女人。

林妙可停住轉過身,眯着眼睛許久,「深行受傷重不重?」

「腳趾頭骨折,輕微腦震蕩,很多外傷。」

林妙可點燃一根煙,吸嘴啜一口,「顧綿,莫靳南死了。」

說這話時,她低頭,顧綿看到她臉上有淚,林妙可扔掉煙頭,眼神狠戾,「怎麼那個賤人不跟着一塊死,作對亡命鴛鴦!」

顧綿多少是知道林妙可對莫靳南的感情的。

「林妙妙現在什麼情況?」

林妙可看怪物一樣看着顧綿,「誰關心她都不該是你來關心吧!她害你不夠慘?」

「隨便問問。」顧綿一臉淡然,事不關己。

「醫生說腿要鋸掉,那可真真好,看她以後還怎麼勾男人!命救不救的回來還說不準呢,我嫌她怎麼沒摔死!」

林妙可說話一向惡毒。

顧綿看着她,「都說雙胞胎心有靈犀,你和她怎麼仇恨成這樣?」

「雙胞胎有什麼好?看男人的眼光一樣,這輩子我和她都毀在一個男人這,暗地裏較勁,我都說不清是真愛過深行還是因為那賤人搶走了他而嫉妒了這麼些年,總之,我和她都不值得同情,自己作死,自己作踐。」

顧綿有時候挺欣賞林妙可對自己這樣尖酸刻薄的自評的。

她笑笑,「子陵在季家別墅住的很好,你有空多過來看看,幸伙嘴硬,不說想見你不代表真的不想見你。」

林妙可眼神一閃,不自在地點點頭。

「深行在哪間病房?」

顧綿扭頭看了看前面走遠的林父林母,「你不用跟過去照顧著二老?」

林妙妙冷哼:「他們眼裏從小到大隻有林妙妙,林妙可晚出生了幾秒鐘,就是個不受寵的老二,我做再多,他們看不見。」

顧綿轉身帶路,不敢苟同:「這是你從小到大的成見吧,你也是當媽媽的,能夠體會你媽媽的心情嗎?兒女不聽話,最痛苦是父母,你媽剛才從我面前走過,她年紀五十左右吧,可看起來跟七十歲差不多。」

林妙可悶頭走路,半晌冷漠說道,「很多年前人人羨慕我爸媽,生了一對如花似玉的雙胎,卻沒想到是他們人生最大的劫數,我和林妙妙,沒有成家嫁人,兩個女瘋子,拖累了他們整整下半輩子,我有時候真不明白,我爸媽這樣的還活在這世上受氣幹嘛?」

顧綿白她一眼,真沒良心。

林妙可感受到顧綿的目光,扯嘴笑笑,月色清輝下臉上點點冰冷的晶瑩。

「顧綿,我跟林妙妙比了半輩子,我一無是處,沒有一件事贏過她,真不甘心。」

「你知道嗎?莫靳南去見深行之前已經立好遺囑,他有個萬一,手中所有動產不動產都是林妙妙的,莫氏那些股份,全部給了那個賤人。我跟了他那麼久,就算只有身體的關係吧,他死前的那一刻,恐怕根本沒想到過我這號人。他為了救林妙妙,死了,顧綿,我接受不了。」

顧綿看着她慢慢縮著身體蹲在地上,沒有哭出聲音。

林妙可和莫靳南暗中關係維持了起碼三四年,這麼長時間,顧綿不信林妙可看不透莫靳南為人。

如果不知道他是冷血無情的人,一頭扎進去還值得同情,但林妙可是明知道他的為人還陷進去,那就是咎由自取了。

雖然無法同情她,顧綿還是從口袋裏拿出紙巾遞過去。

林妙可抬頭,接了,突然指着她笑起來,「顧綿,你看看你現在的傻模樣,你皺着眉頭是在關心我嗎?真傻,所以好欺負,你應該橫眉冷對看我笑話啊,不過,這樣的你真好,難怪我和林妙妙都得不到深行,他就是屬於你這種傻帽的。」

顧綿沉默看着她又哭又笑,真像她自己形容的,是個瘋子。

這瘋子也許太寂寞孤獨,可能是沒處訴說心事,所以把她當一個臨時的垃圾桶了。

「冷死了。」

顧綿低呼一聲,把她從地上拽起來。

原本她還沒想好要不要去季深行那裏,現在是給林妙可帶路。

……………………

到了五樓季深行的病房前,林妙可卻裹緊身上的名貴水貂,杵在走廊邊不動了。

顧綿回頭看她,「怎麼了?」

「萬一他醒着我進去豈不是很突兀?我估摸着他不想見我這號人。」

林妙可綳著臉,尷尬的有些不自在。

顧綿無語,她也站在那裏,沒有進病房的意思。

正巧這時,病房門開了,護士端著消毒盤走出來。

顧綿探頭看過去,門開關的瞬間太快,她沒看清裏面的情況。

林妙可踩着高跟原地轉圈,耳垂上的波西米亞風的耳環叮噹響着,顧綿看着她,三十四了吧,真會打扮保養。

跟林妙可站一起,自己就是小鄉土。

過了好一會兒林妙可扭頭看她說道,「算了,我就在這站會兒吧,也算探望過他了,我怕他反感我。」

顧綿低頭,林妙可說的,她現在也怕呢。

沒忘記在四海閣酒店房間里,他坐在輪椅上看她的眼神。

………………………………

送走林妙妙,顧綿在五樓的電梯口獃滯站了會兒,鬼使神差沒有進電梯離開下樓。

電梯上下好幾趟里,她都站在那沒動。

糾結是不是去看一下季深行,但不想在他清醒時與他碰面,出賣他把他送到林妙妙那裏,顧綿認真想過,如果她有選擇她絕不會那麼做,逼不得已,也不能全是她的錯吧。

他怪她可以理解,但說真的,他又憑什麼來怪她?

崢崢危在旦夕,那一刻顧綿什麼都沒想,只想一條,崢崢不能死,那是她的命。

而且,季深行之前對林妙妙藕斷絲連表現得那麼在乎,她給他接近林妙妙的機會,他生哪門子氣?

越是這麼想,顧綿就越覺得自己也沒有錯的離譜的地方。

手機響了。

顧綿從韓版大外套的口袋裏拿出來。

是小雙打來的。

之前混亂,和季偉霆談話后,顧綿都不知道藍雙和衛川什麼時候走的。

「喂,小雙,你和衛川回家了嗎?」

藍雙嘁一下,鄙夷道,「我們走時和你當面道的別,你腦子裝的什麼這麼不走心?」

顧綿理虧,面對藍雙的烈性,她多數時候溫順,性格互補才能做朋友。

電話被衛川拿走。

那頭衛川說,「我的手機落在深行的病房裏了,在等一條很重要的短訊,顧綿,你去拿一下我手機,短訊如果來了,你轉發一下到小雙手機上,我要看。」

「哦,好,我馬上去。」

這麼重要的事,顧綿不敢推脫,也沒時間糾結萬一他醒著,當面四目相對怎麼辦了。

……………………

不過還好老天都幫她。

打開病房門,悄聲踱步進去時,季深行在睡。

均勻沉穩的呼吸在安靜的空間里。

顧綿大膽地看了看病床位置,他修長身體平躺在那,眼眸合上,長睫毛垂在臉上,模樣安靜,五官上表情有幾許被傷痛折磨的痛苦。

注視他好一會兒,又抬頭看了看他頭頂懸掛的點滴袋,顧綿才把目光移開。

她穿平底鞋,拎着腳步走路更是無聲。

迅速走到沙發那,找了一圈,輕鬆在沙發墊的縫隙里找到衛川的手機。

沒有屏保鎖,顧綿直接打開,毫不避諱翻到短訊箱,有一條新來的短訊。

顧綿沒有仔細看,挺長的,她轉發給了藍雙。

做好這些,把衛川手機放進自己口袋,輕聲走到門邊,終究是停了下來。

咬着下唇,思忖間,她已經不受控制地挪動腳步走到了床邊上。

病房內光線潔白明亮,透足。

近距離看他,他睡着時的五官也很冷硬,應該上傷口灼燒發痛,面無表情里,眉宇在緊蹙著。

臉上脖子口的傷,醫生有處理過。

脖子一邊包紮了紗布,纏的緊,滲出血絲。

臉上額頭塗着紅藥水,青青紫紫的一塊塊。

顧綿俯身,仔細看,發現太陽穴那裏還有沒處理乾淨的玻璃碎渣,這麼放着,會發炎感染!

醫生也太馬虎了。

顧綿轉身出去,找到護士站,準備質問,然後叫人過來重新處理一下傷口。

可是夜深了,護士站的兩個值班護士都倒在桌上趴着睡。

顧綿在那裏站了一會兒,沒忍心叫醒她們。

她自己去裏間拿了消毒盤,藥水棉簽紗布這些,以前執行任務,擦傷碰傷經常有,處理傷口的經驗很足。

……………………

回到病房,季深行仍舊是那個姿勢,睡覺都一本正經的薄唇抿緊地很少動。

顧綿小心的把消毒盤放在床邊的柜子上,拿了棉簽蘸了碘酒,微微扳過他的腦袋,在右側太陽穴輕輕塗了幾下消毒。

藥水觸碰傷口,刺疼中,季深行無意識嗯了一聲,長眉皺的裴。

嚇得顧綿當即不敢動,怕他突然睜開眼睛。

一會兒后,她才扔了棉簽,拿着鑷子小心翼翼地把那幾塊玻璃渣挑出來。

特別注意別碰到破皮的肉,鑷子尖銳,一碰肯定疼,估計要把他疼醒來了。

都挑出來了,用藥水在給他洗一下,拆開紗布,用膠帶給他固定好。

收拾了一下消毒盤,顧綿的右手,纖細指尖從他的太陽穴滑到他的臉頰,男性五官英俊有型,側臉線條尤其稜角分明。

他現在安靜老實,顧綿的目光就不自覺的在他臉上多停留了幾秒。

中途他有伸出舌頭舔一下唇,突出的喉結滑動幾下,大概是很渴,唇乾燥的不舒服。

顧綿望着他眉間深刻的川字發獃,皺眉是會遺傳嗎?她注意到,季偉霆也動不動皺眉,季老爺子更是。

這麼看着,她自己眉頭也跟着皺起來都沒察覺。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做夢,否則為什麼皺眉?估計是不好的夢。

被這樣兩道平和溫柔的目光長時間注視,熟睡中的人也會有感覺,季深行閉着眼動了動。

顧綿不覺得他會醒來,不知不覺得,在他鬢邊的右手撫上他緊蹙的眉頭。

他皺眉時的樣子其實很好看,內斂不張揚,很是迷人,不過,顧綿不喜歡他皺眉,顯老,而且,給人總是憂鬱不好相處的感覺。

她手指附上,拇指按壓他濃密的眉毛,順着鬢邊的方向輕輕給他撫平。

撫平了,他又自動自發皺了起來。

跟顧綿耗上了似的,顧綿較勁,下手沒自覺,越來越重了。

正跟他眉毛較量,突然在他臉上方的纖細手腕被突起來的大力攥住。

手腕上是男人根根分明的修長手指,怕她突然掙脫似的用力抓住了她,顧綿手腕的皮膚被他掌心異常的高溫灼燒,身體輕輕抖了抖。

心跳不穩地低頭去看他的臉。

那雙湛黑幽深的眼眸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他的眼神很冷,卻也很專註,幾分惺忪的泛紅。

這麼近的距離,顧綿被他壓着的手臂在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上,感受他堅硬的肌肉骨骼,她聞到他身上的藥水與煙草混合的味道。

顧綿立刻錯開視線,手腕用力著起身。

他五指握緊,輕鬆就能讓她動不了。

顧綿急了,卻也不敢對他動手,注意到他右臂還綁着繃帶,身上都是傷。

彼此都不開口說話,氣氛低壓中。

季深行眼都不眨地就那麼專註要將她看透,他帶着彪的拇指指腹摩挲過她的手腕,這樣的感覺顧綿太熟悉了,身體先做出反應,一股麻癢從背脊升起。

耳根發熱時,顧綿身體用力往後扯。

季深行抿緊了唇,猛地一拽,顧綿身體不僅沒起來還結結實實摔在了他胸膛上。

驚呼張開的嘴唇,兩瓣,全部貼在了他抿成一線的乾燥薄唇上,他唇上的硬皮蟄的她嘴角好痛。

顧綿生氣地立刻起身,這回他沒再拉她。

一起身,顧綿就反射性地抬手擦嘴。

這個本來沒什麼意義的動作落在季深行眼裏,讓他徹底冷了五官。

冷笑一聲,生病中嘶啞的聲音尤其低沉:「是該擦,這張嘴碰過林妙妙的嘴,碰過她的臉,她的脖子,鎖骨,胸!嫌臟?那你把我送到她身邊時怎麼不覺得你這種做法也不幹凈?」

顧綿愣住,反應過來才知道他誤會了。

她站好,雙手在身側握緊,抿著嘴不想說什麼。

季深行目光緊緊注視她,看她沉默一副不搭理自己的樣子,他眉頭更皺,「把床搖起來。」

顧綿走到床尾,按鍵。

他撐著身體做起,靠着床頭,眼神帶寒地仍舊看她。

顧綿走到床邊端起消毒盤就要走。

卻聽見他突然咳嗽起來,越咳越厲害。

她到底是把消毒盤放下,轉身拿杯子給他倒了杯溫水。

季深行看她一眼,接過,全部喝了。

喝完了咳嗽聲也小了。

顧綿站在床邊,季深行左手挪開被子,指著空出來的床邊,讓她坐下。

顧綿沒有抬頭看他,坐下了。

他沉默看她許久,表情不好地開腔,「我凶你你也知道生氣,你那樣對我,我能不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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