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卑微自欺到這個地步

082:卑微自欺到這個地步

季深行,看着眼前寒風大雪中瘦小的他的妻子,卑微地向他討一個答案的他的小妻子。

突然,眼角發酸。

他做了一件很沒骨氣的事,他移開了目光。

是不敢直面這樣的她。

其實她大可以進酒吧上樓,一間一間客房地搜釹。

她沒有,她很傻,就這麼在外面受了一整晚。

是存着最後一份信任,給他留足了尊嚴和面子。不安,心碎,絕望,她一個人承受。

就是這樣一個很傻害怕傷害卻還時時顧及他的女人…凄…

季深行緊皺的眉眼,在初晨的冬雪裏,漸漸發白,對她的心疼,自責,還有羞愧難當。

而他閉口不言的樣子,無法否認的樣子,落在顧綿眼裏,是什麼?

默認嗎?

顧綿紅紅的大眼睛裏,只剩下空洞和木然了。

「和我在一起不開心嗎,你要找其他女人?還是,昨晚那個女人就是你心底一直藏着的那份感情?」

季深行倏地移回目光:「你在說什麼?」

「那天晚上在露台上看到你喝酒流淚,後來早晨我接到那個妙可的電話你對我大發脾氣,我不是傻子,能察覺出來!」

季深行抿唇,不想談及這個話題,只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顧綿裝出來的冷靜崩潰,嘴角的冷笑,冷了心:「你只是來喝酒,沒有和女人上樓住酒店?」

這句話,旋轉門進出的人都停下腳步,看過來。

季深行盯着她沒穿棉拖的那隻腳,襪子上沾著髒水,濕透,擔心她的身體,介意旁人的目光,低沉嚴肅的聲音:「回家,別鬧了。」

顧綿隔着眼中灼人的熱氣看他,嘴角單薄挽起,像是自嘲:「只要你解釋,就算撒謊我願意相信,卑微自欺到這個地步,你還要我怎樣?季深行,你說,你還要我怎麼樣呢?」

這番話,聽得季深行眼發澀。

他不屑撒謊,承認昨晚和別的女人發生了什麼,點個頭的事兒,但面對幾乎快要碎掉的孱弱的她,開不了口點不下那個頭。

何況,昨晚稀里糊塗的,連他自己都沒弄明白的事兒,怎麼給她清晰的交代?

「弟妹。」身後一道低沉渾厚的男聲。

顧綿看過去,訝然。

季深明從旋轉門裏走出來,眉眼疲憊,宿醉未醒的模樣,他掃了眼抿唇不語的季深行:「昨晚是我叫深行過來陪我喝酒的,心情不好,多喝了幾杯,駕車有危險,所以就在樓上酒店將就了一晚,我們睡一個房間。」

顧綿看着剛直不阿的季深明,腦海里閃過小雙說的篤定的話,一時不知道該信誰。

「是你誤會了。」季深明再次強調。

季深行皺眉看向大哥,沒戳破他善意的謊言。

短暫的對視的當口,顧綿忽然眼前一黑,身體飄忽著要倒在地上。

季深行眼疾手快,長臂一撈,把她抱在了懷裏,她身上的冰涼,刺着他。趕緊把她抱到車裏,脫掉她濕漉漉的毛衣襪子,拿大衣裹住她,體溫暖和她。

季深明把暖氣開到最大:「回家還是去醫院?」

「回家。」

季深明揉了揉尚有些眩暈的太陽穴,開車。

車內,沉寂了一段,季深明從後視鏡里看弟弟:「昨晚的酒有問題。」

季深行皺眉:「什麼問題?」

季深明卻沒再說什麼。

季深行思考,昨晚,林妙可應該是跟蹤他到了酒吧,在一旁看着他和大哥喝酒,後來他們喝醉了,林妙可讓侍應生給大哥開了個房間,而她趁機,和他進了另一個房間,才會有後來發生的事。

他低頭,望着懷中即使處在昏迷中仍在顫抖的小小身子,眉眼裏都是做錯事的愧疚感。

不找酒醉誤人的借口,事實就是,他做了對不住她的事。

……

季家別墅。

季深行抱着昏迷的顧綿進屋時,一屋子人嚇壞了。

來不及多解釋,季深行抱人上樓,吩咐,傭人燒熱水。

樓上卧室,把她衣服換了,用熱毛巾擦拭一遍,趕緊把她放進被子裏,顧綿發燒了,抖得很厲害,蘇雲加了兩床被子,汗還是悶不出來。

季深行找葯,扶起顧綿,攫她下頜,迫使她張嘴,喂她吃藥。

但喂不下去,水混著葯流出來了。

「怎麼凍成這樣?」蘇雲擔心:「深行,要不去醫院?」

季深行不開腔,把小小的白色片劑丟進自己口中,咬碎,喝口水,唇貼上她的唇,撬開她的齒冠,一點一點喂下。

蘇雲在旁邊看着他咬碎藥片的動作,都覺得苦。

顧綿在昏迷中也能感受到苦的滋味,不合作,頭搖來晃去的,喂下去的一點渾濁的白色液體,不一會兒流的滿嘴都是。

她吐出來,他就繼續喂,嚼碎了三四片藥片,眼都不帶眨的,整個口腔苦的沒剩下別的味道。

他不皺一下眉頭。

顧綿被餵了苦的東西,小眉頭一直皺着,蘇雲讓傭人泡了點糖水,季深行含一口,往她小嘴裏灌。

來回折騰了很久,大概被糖水掩蓋的感覺不到苦味了,汗也捂出來,她沉沉睡去。

季深行給她量體溫,降了一些。

蘇雲鬆了口氣。

……

樓下。

不了解實況的爺爺發了好大一通脾氣,說顧綿,女孩子家大晚上一個人跑出去,說都不說一聲,穿那麼少,回來濕漉漉的渾身髒兮兮,幹嘛去了!

季深明摸著鼻子,臨時措辭,解釋。

爺爺奶奶明顯不信。

奶奶是心疼:「高燒,又感冒的,綿綿身體本來就不好,不知道要養多少天了……」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老爺子在氣頭上:「嫌我這些天逼她逼的緊,給我來個發燒感冒,懷孩子的事兒又泡湯!」

「爸!怎麼能這麼想,她一直聽話懂事,您住院時,怕自己出現惹您生氣,她就一聲不吭在您病房外守着,這樣的孫媳難找,懷孕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您要諒解她,丫頭肯定也想儘快懷上一個讓您開心啊。」季偉霆理性。

「哼!我要不諒解她早把她罵哭了,可她諒解我了嗎?明知道這是在備孕,為什麼大雪夜跑出去,幹什麼去了?和家裏人說了一句了沒有?還把自己折騰的發燒感冒,又不是不知道,備孕期間感冒不得!她腦子清明,難道不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

「爺爺!」季深行從樓梯上下來,面色冷沉的五官:「是我的錯,怪我沒跟她報備行蹤,她着急,昨晚是去找我了。」

季老爺子瞪眼:「你他媽昨晚哪兒去了!」

季深行不開腔。

氣得老爺子心口又不舒服了,季奶奶趕緊拿了葯,蘇雲把老爺子推進房間,讓他躺着。

季深行沉重的身體陷進沙發,修長冷白的手指杵著眉間,想到林妙可,想到昨晚,更是身心疲累。

……

白若光把季深明拉到一邊。

十分銳利的目光:「昨晚真的只是喝酒?」

季深明想到那杯有問題的酒以及後面怎麼也想不起來的事……

思忖最終,擁住妻子,掩飾掉語氣里的不確定:「只是喝酒。」

白若光鬆了口氣,服軟:「你不想領養,那咱們就不領養,昨晚我爸媽的態度不好,我跟你道歉。」

「傻瓜。沒有孩子,我們一樣到老,我愛的是你。」

……

顧綿醒來前,季深明特地把季深行叫到書房。

兄弟倆的對話,沒什麼可掩飾迂迴的。

季深明很直白:「我清楚你的性子,倨傲,不屑說謊,弟妹問你時你一再沉默,昨晚上發生了什麼?」

季深行指尖一根煙,走到窗前,隔着寥寥煙霧端看窗外的冰寒的大雪,面色恰如外面銀裝素裹的世界,蒼白。

頓了頓,才把早晨醒來發現和林妙可在一張床上的事說了出來。

季深明眉頭緊蹙。

拍拍老弟肩膀,嘆口氣:「酒醉誤事,不是你主觀的行為,弟妹那裏,想和她好好過就捂得嚴實點,男人一生不犯錯的少。」

季深行綳著臉,最終,點頭。

……

顧綿被火燒的喉嚨灼得不得不睜開眼。

身體四肢乏力,眼睛裏也冒火似的,四肢百骸,每個細胞都在難受。

惺忪目光轉了轉,一眼就看到床頭站着的高大挺拔的身形,五官逆着光,陰影把他的下頜線削得更為冷硬立體。

是季深行。

她移開了目光。

季深行深吸一口氣,臉上是晦暗不明的情緒,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上前傾身,把她從被子裏撈出來,大手按在她瘦瘦的肩膀,直視她的眼神和目光,認真。

顧綿被他的舉動弄得一愣一愣的,很快,她聽見他的聲音在頭頂:「顧綿,你聽着,昨晚,什麼事都沒有,信我,不要多疑。」

這句話,只有季深行知道,說出來,廢了多大的勁兒。

他的小妻子,溫和單純,容易受傷,他卻還睜着眼睛撒謊,這樣,很難受。

顧綿看了他很久,最終說:「你幫忙,把藍雙叫過來。」

聽季深行親口解釋,心裏好受了點,但還是要弄清楚明白。

……

藍雙過來,看到顧綿病成那個樣子,一下紅了眼睛。

顧綿認真問她,昨晚看到的是怎麼回事。

藍雙猶豫了,她有段時間很迷戀季深行的背影,昨晚雖然喝高了,但看到的是他,他身邊有個女人,身形窈窕,不會錯。

可是……

看到那個女人在季深行身邊,一起上樓,也並不代表他們就發生了什麼啊。

而且,一說出口就要破壞姐兒們婚姻的事兒……

顧綿急於確認:「你到底看清楚了沒?」

「過了一晚上我記不清了,只知道當時我喝高了了,看到的背影很像季男神……」藍雙最終,選擇這麼說。

「就是你也不確定?」顧綿生氣:「那你語氣那麼篤定,害我胡思亂想大半夜去找他!」

「我喝醉了嘛。」

顧綿鬆了口氣,季深明說和季深行一起睡一個房間,現在藍雙也說可能看錯了,但心裏還是有小疙瘩,這個小疙瘩,是在酒店門前季深行的沉默,他為什麼要沉默,既然沒有做對不起她的事,解釋不就完了?

藍雙賠了顧綿一會兒,出門。

季深行站在門外,依著雕花欄桿,身高腿長,吞雲吐霧。

藍雙冷笑着走過去,明眼人不說暗話:「事情我替你兜著了,至於昨晚,我肯定看到的是你沒錯!你身邊那個女人,趁早處理乾淨!我是替綿綿着想,誰讓她喜歡你這樣的破人!跟她撒謊真特么難受,季深行,敢有下次我廢了你!」

季深行眉眼不抬,面無表情的模樣,內心,感激藍雙。

藍雙一心為姐妹着想,改了口說了謊,原是想讓他們好好過,卻不曾想到,順口一句勸和,會導致日後那麼大的傷害。

……

機場。

飛往美國西雅圖的航班還有兩個小時。

林妙可推著行李進貴賓室,撥一個電話。

對方不接。

那天早晨匆跑出來時,她看到了蜷縮在角落裏凍得發抖的顧綿,特別解恨,當時都想重返酒店挽著季深行的胳膊一齊走出來,但她忍住了,來日方長,現在就讓顧綿識破她身份,不穩當。

從那天早晨到現在,她沒有去找季深行,他現在一定陣腳大亂,需要她安分守己,她就安分守己,順着他的意思,

先回美國。

剛才沒忍住給他打電話,他卻不接。

林妙可想了想,發過去一條短訊:深行,我說過不會給你添麻煩,我現在在機場,回美國,你能來見我一面嗎?

季深行收到短訊時,正給顧綿準備感冒吃的藥片。

抬頭睨一專心看電視的妻子,想都沒想刪掉短訊。

直到登記時間到,林妙可都沒收到回信。

等的心冷,嘴角冷笑着起身走往登機口。

沒關係,暫時回美國不過是讓他卸下戒備的權宜之計,她不想做那種咄咄逼人的女人,等她肚子爭氣大了以後,自然會回來,到時,他恐怕再不能對她冷眉冷眼。

哼,顧綿,好日子不多了,抓緊時間好好過吧!

……

誤會解開,日子還要繼續過。

只是,顧綿覺得,和季深行之間不像以前那麼肆無芥蒂了。

隔閡裂縫一旦產生,即使有意想無視,修補也需要時間。

季深行刻意無意的維護兩人間的關係,接的手術明顯少了,分給科室里其他心外醫生,上下班準時準點,盡量多騰出時間陪顧綿。

兩個人不像以前嘻嘻哈哈,顧綿有了心事,話少,季深行本來就沉默寡言。

連李姐都不太適應別墅清冷寂靜的氛圍了。

至於晚上,該造人還是得造。

兩個人的身體彼此熟悉,黑暗中,做起那種事來順理成章,完事後,季深行照樣會讓她屈起雙腿保持十五分鐘的姿勢,有利於著床。

只是,這樣幾乎每晚上辛辛苦苦的努力,兩個月後,還是沒有動靜。

感冒早好了,兩個月以來,奶奶吩咐李姐,不是燉湯就是補藥的,體重上去了,肚子卻平平的。

……

爺爺過年後堅持不肯去醫院,說是嫌悶,醫院裏都是病毒,不如家裏來的好。

老人家堅持在家裏靜養,季深行雇了信得過的家庭醫生,還專門買了很多儀器,把爺爺的房間,差不多變成了醫院裏的病房。

這天,二月十五。

回季家別墅聚餐的日子。

說是聚餐,對顧綿來說就沒那麼輕鬆了,飯前飯後,話題不離她的肚子。

顧綿是差不多麻木了。

對於爺爺說到激動處時偶爾的冷眉冷眼,堪堪忍受。

每每這個時候,季深行站出來護着她,但礙著爺爺的身體狀況,也不能多說什麼。

顧綿鬱悶的上樓。

晚九點。

照例拿出上次在醫院開的維生素片,尿急,就先去了洗手間。

出來時看見季深行站在那裏,手裏拿着她方才擺出來還沒來記得服用的維生素片,放在鼻子下,聞着。

「怎麼了?」

季深行把藥片掰成兩瓣,碾碎,再度放到鼻子底仔細下聞,又湊到光下,看顏色質地。

顧綿不解的走過去:「怎麼了?葯有問題嗎?」

季深行驀地轉身,望向她的目光,寒惻懾人,許是氣急,他聲音很大:「你在吃避-孕-葯?!」

顧綿不知道他說什麼,拿起藥瓶給他看標籤:「這是維生素片啊!」

「顧綿!你什麼意思?壓根就不想跟我生孩子?!」

「你在說什麼啊!這是我讓醫生開的維生素片!」顧綿跟他扯不清。

「還撒謊!」季深行猛地擒住她手腕,搶過藥瓶,臉色陰鬱至極:「以為換了個維生素的藥瓶就行了?你忘了我是醫生!維生素片和避-孕-葯,你覺得我分不清?!爺爺盼曾孫盼的病成那樣,你他媽怎麼想的,居然一直背着我吃避-孕-葯!」

顧綿雲里霧裏,剛要開口辯解,卧室門猛地被一把撞開!

門外,爺爺手裏拿着拐杖杵著門,氣得發抖地看着顧綿:「好啊!好!這就是我一眼看中的孫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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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林妙可所賜,被徹底誤會了的節奏…… ({看書堂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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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大人請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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