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簾后花容

秋天的天空太高了，高得讓人覺得自己太渺小了。身處天地之間，竟不知何處才是那最後的歸宿。「陛下。」曹丕沒有轉過頭，因為他知道，是誰會在這時出現。「你是來安慰我的嗎？」「不是。」曹丕笑了，說：「你也覺得，我是一個不值得別人安慰的人嗎？」「因為我相信，能征服這片天地的人，也能征服百姓，百姓順了心，天下歸一。又有什麼好讓人安慰的。」「蜀漢政權剛剛建立，東吳的孫權也在躍躍欲試，還有什麼天下歸一。」「你曹子桓的豪情壯志可不能因為一個女人而就此消失呀！」「除非——你肯幫我。」「也許我可以幫你奪取天下，但卻不能幫你奪取民心。但別說是我好朋友的心了。她一直說她愛的是子桓，不是曹丕。而曹丕是你，曹子桓也是你。只是她自己心裏不想接受，並不能說明她不愛你。」「那，我還有機會！」「你是皇帝，有妃嬪無數。想想甄妃的下場，你覺得你可以給她幸福嗎？」「我可以。我愛她。」「你覺得這樣就夠了嗎？」曹丕突然笑了，說：「你不懂。」那人靜靜地走向窗戶，看着外面的雲霞，輕聲說：「是你不懂。」

郭后正在走着，恰巧看見香薷常醫的病人走了過去。她便讓侍女們回去，一個人跟了上去。這個人總是坐在大殿的帘子後面，平時也很少出門，除了常見的曹丕和香薷，幾乎沒有人知道她長什麼樣子。要不是那一身特定的裝束，郭后也不知道是她。一想到此人為曹操鍾愛，便很想看看此人的相貌。當然，她也是為了防止她的男人又有新歡。

可是她卻看見，一個男人站在那裏，好像在和什麼人說話。「我該叫你什麼呢！感覺叫姐姐好一點。」「平原王見笑了。」沒錯，這個男人就是曹叡，曹丕的長子。郭后沒想到曹叡會在這裏，可就在慌神的那一刻，人卻沒有了。

「一國之後，這樣偷偷摸摸的可不好。」郭后聽到身後的聲音，就轉過頭。見到的是一個看起來二十齣頭，還頗有幾分姿色的女子。「你是誰？」「你豈會不知。你不是想看到我的樣子，才一人走過來的嗎？」郭后慢慢地走過來說：「怪不得，你可以在大殿坐那麼久。原來你連平原王都認識。」那人在郭后耳邊輕輕說：「他好像還不知道，他的親生母親是被你害死的，」郭后聽到這句話吃了一驚，那人笑着說，「你可要謹慎著點兒，對別人好一點，不要讓甄妃的今天變成你的明天。」

郭后從睡夢中驚醒，天已經亮了，她慢慢地吐氣，做深呼吸，來慶幸這只是一場夢。郭后剛剛吃完早飯，便聽見侍女說：「平原王求見。」郭后笑着接見了曹叡：「叡兒。」「兒子參見母后。」郭后見到曹叡也確實是露出了母親般的笑容，說：「叡兒，你很久沒來看母后了。你雖事務繁忙，但也別累壞了身子。」「多謝母后關心，兒子會照顧好自己的。」

曹叡剛一坐好，便向郭后說起近幾天的事。「母后，我昨天見到她了。」郭后一臉好奇地問：「誰呀？」又隨手端起桌上的茶。「就是大殿帘子後面的那個人。」郭后差點沒嗆死。那時，郭后才知道，自從那人坐在大殿的帘子后參加朝議，他就很敬佩她。也是那時，她才知道，那不是夢，那是真的。那張臉，是她怎麼也忘不了的。

那時她還很年輕。一日，經過丞相府的偏院時，聽到了什麼響聲，便尋着聲音去了。「這是什麼意思！這是什麼意思！」那是她的公公——曹操的聲音。「怎麼，你看不出來嗎？」這是一個從未聽過的女子的聲音。她向裏面看了看，只見桌案上擺着兩個牌位。仔細一看嚇了一跳，那上面寫的分別是：二叔關雲長之牌位，三叔張翼德之牌位。她和劉備那些人是什麼關係！「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曹操竟然是乞求的語氣。「不，這是真的。我是皇叔劉備的義女，趙子龍的未婚妻——東方笑。那年在赤壁，我只是去執行任務。如果你要殺了我，就悉聽尊便了。」曹操拔出劍，指着她，卻沒有下手。他手提着劍走了出去。郭后見曹操走了便向屋裏看了一眼，記住了那個讓曹操心碎的東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