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7章 京師(九十)

第2737章 京師(九十)

第2737章京師(九十)

冷凝雲馬上道:「多謝寶三哥體諒!請您來回去還要在楊公公面前替我多多分辯。至於提款的事情,只要德隆能卸板開業,我親自將銀子送到府上。」說罷示意烏開地。

後者立刻送上一個紅色的綢子寶:「一點年節小心意,寶三爺莫要嫌棄。」

寶余入手一掂,至少有十兩。這是很重的禮了。當即滿臉笑容,道:「冷老爺此番脫困,吉人天相,將來必有一番大事業。」

冷凝雲趁機問道:「寶三哥,這年節裏頭楊公公為何突然要提款?還要得這麼着急?」見寶豐面有難色,馬上又道,「是我多嘴了!」

這倒讓寶余不好意思起來,何況他剛才又拿了一個大紅包。有心想要賣好。便低聲道:「還不是家裏頭起了風波。」

「怎麼說?」冷凝雲頓時來了興趣,他其實多少猜到了。因為這幾年和德隆的接洽都是經小楊公公之手,楊公公從不過問。

「唉,原本小的也不該多嘴。不過冷老爺也不是外人。只提醒您老一句話:楊公公是楊公公,小楊公公是小楊公公。」

這話說得很明白了,看來「父子反目」這個消息是坐實了的。不過他着實想不到她們父子相忌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是,是,多謝寶三哥指點!」

寶余匆匆離去,冷凝雲正想將各處送來的相關材料再歸置起來看一看,理一理線索的時候,外頭又有僕人來報:「順天府劉老爺派人來了。」

「快請。」

冷凝雲心想這是瞌睡送枕頭,原本想過了初五再去找他,商議啟封的事情,沒想到臘月三十居然就來了!

來得是順天府的一位書辦。冷凝雲也認識。進來之後並不多客套,只是告訴冷凝雲,劉推官請他馬上去柳泉居。

這個時辰去柳泉居,說是午飯太遲,說是晚飯又太早。何況今日又是除夕。

這劉推官到底有什麼火燒眉毛的事情,要着急見他?莫非這楊公公的關說已經到了鍾府尹那裏?

他來不及多想,當即吩咐備轎,去柳泉居。

因為前頭的教訓,縱然柳泉居就在城內,負責保護的鏢師頭目也不敢大意,專門派了四名鏢師,並平日裏上夜巡邏,有拳腳功夫的家僕七八名一起護送。

原本冷凝雲出門絕不肯擺這麼大的陣仗,但是此刻他只能聽鏢師的安排。畢竟,德隆和和連盛再也折騰不起第二回了。

但是如此一出門,動靜便小不了。而在德隆門外蹲守的形形色色的人員免不了要指指點點,有人憤而怒罵,有人就要攔轎哀求,還有人投擲糞土垃圾的。幸而門口常駐有順天府衙役維持秩序,將人趕開,這才免了一場風波。

一行人迤邐往柳泉居而去,除夕的午後街面上已經幾無行人,除了寺廟門廊下蜷縮著的難民之外,只有行色匆匆的夥計和賬房――他們要趕在天色落黑前討要賬款。等封門鞭炮一響,便無討債之理。一個年關就算又過去了。

街面上白雪皚皚,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雪花,端坐在呢轎子裏的冷凝雲不由自主的掖了掖貂皮襖。明代原無穿着皮草的習慣。且與滿清交兵,商路斷絕,皮草更是罕見。但是本時空元老院大肆販賣遼東皮草,1637年的京師氣溫遠不是棉襖能夠抵禦的。因此掩人耳目的「南洋皮草」在達官貴人中風行起來。

到得柳泉居門前,卻已有順天府衙役前後門看守,看這模樣,這劉推官絕不是請自己來喝酒的。

不會是一場鴻門宴吧?再轉念一想似乎又無這個必要。

進的門來,早有夥計等候,將他引到後院樹林中的三楹平房前。

冷凝雲來柳泉居多次,知道這是一片杏林。春天的時候對花飲酒,亦是京師達官貴人的一大雅事。入冬之後枝條蕭瑟,一場大雪之後卻是瓊條銀枝,配着紛紛揚揚的雪花,分外靜謐。

他剛剛走到廊下,只見順天府一個相熟的書辦已經迎了出來:

「冷老爺,」書辦低聲道,「鍾大人在裏面等您。」

「鍾大人?」冷凝雲一驚,「不是劉老爺么?」

「劉老爺也在,只是鍾大人慮及以他的名義請您過來,未免物議有駭。」

「是,是。」

聽說是鍾炌請他來,冷凝雲不覺打足了十二萬分的精神。這為鍾府尹為人清廉耿直,對商賈雖不侵凌,但亦無好顏色。完全是以「四民」相看待。

面對這樣的人即要姿態放得極低,稍有驕縱之色大概會「杖四十鎩稍其氣焰」,屁股非開花不可。但是若是唯唯諾諾,只一味「大人高明,小人該死」,更遭鄙夷。別想着再談事了。得有個不卑不亢的態度才行。

好在他也是有底氣的。冷凝雲來京師外勤局特意通過關係,為他捐了個南京國子監監生。雖然監生之名在明末很是不堪,但它到底是朝廷的功名。有了它,官員們便不能對他予取予奪,肆意凌虐,可以說是個很好的護身符。

書辦轉身進去,不多片刻,有僕人出來:

「大人傳見。」

「是的。請引路。」

說引路,實則就是上台階進屋而已。傳喚的聽差揭開門簾,示意冷凝雲入內。進門一看,卻是個頭髮花白老者,大約六十上下。端坐在窗前的一張方桌上。拿着一本摺子正在瀏覽。

桌上只有許多摺子和信函並一套文房四寶。

聽得他進來的聲音,卻渾似不覺;冷凝雲只好等著,這一等就是好幾分鐘。

時間不算太長,但是這下馬威的意思卻很明確了。

只等他放下摺子,端起茶盞飲了一口。冷凝雲才撩起衣襟,做了一個長揖,報名道:

「學生冷凝雲,參見大人。」

「喔,你就是冷大掌柜!」鍾炌的眼睛已經老花了顯得有些渾濁,看人的時候甚至要眯縫起來,然而目光犀利,彷彿能將人刺透一般,將他從頭望到底。「久聞大名。」

「不敢不敢,學生在京城經營錢業,在行當里略由薄名。」

「你豈是略有薄名,簡直是大名鼎鼎。」鍾炌頗為譏諷的說道。

這可不是一句好話,冷凝雲平日裏拜會官吏,雖然不過一介監生,但是大家看在他背後的門檻面子上,總有一個座位。沒想到這位鍾老爺一個「坐」字都沒有,大有審問犯人的意思。

好在他從事金融行業多年,早就練就了一副上好的涵養功夫。繼續畢恭畢敬的站着。

「聽聞你前不久剛剛被匪人所陷。如今安然脫險,真是可喜可賀啊!」

「多謝大人!說來學生此番脫險,一是靠順天府、宛平、大興兩縣緝捕的兄弟全力追緝,震懾責膽,使得歹人不敢輕舉妄動;二來也是聘請的鏢師救援得力。這都多虧了大人平日裏治理有方。」

「伱倒是很會說話,難怪京師和宮裏頭的大佬,都願意為你說話。」鍾炌點頭道,「坐。」

「多謝大人。」冷凝雲此時才鬆了口氣,當下欠了欠身子,在旁邊的官帽椅上落座。

雖然落座,卻無茶水。顯然,他算不上「客」。

「今日把你叫來,是一樁事情,要與你商量。」

「不敢,有什麼事,大人儘管吩咐。」

「宮裏頭,還有外面,都有人向我來打招呼,讓我儘快給你的錢莊啟封。」鍾炌說着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冷凝雲,「關於啟封一事,我原也無不可。畢竟本來查封亦非我的本意。」

「是,當初大人查封敝號,可以說是救了敝號。若無這樣的霹靂手段,學生被陷的這段日子,德隆是決計支撐不下去的。」冷凝雲恭恭敬敬地說道。

「嗯,」鍾炌點頭,「啟封原沒什麼大不了,不過一紙文書而已。只是有一件事,我頗為擔心。」

「請大人明示。」

「有人說,德隆十分不穩,內里虧空,所以外頭持有德隆票子和存摺的人,都在等你開門兌換。」鍾炌目光炯炯,「我雖未曾營商,但是這錢業里的花樣也是略知一二。都是十隻鍋子九個蓋。給你啟封容易,若是落到再要查封的地步,怕就是很難看了。若是釀成了民變,你這個監生的名頭和你背後的門檻怕也是照護不了你!」

原來是為這件事。聽到這裏,冷凝雲的心完全放下了。原來他擔心的是這個!

他想了想說道:「大人憂心市面,擔心民生,學生欽佩之極,我順天府百姓有如此之父母,實乃幸事!」

這不過照例的客套話,以鍾炌的身份自然不必理會,只聽他的下文。

「大人如今擔心的,是德隆的銀根緊不緊,有沒有能力兌付。這一點,學生可以保證,若無人惡意擠兌,絕無問題。」

「此話怎講?」鍾炌問道,「這票子和摺子不都是你們德隆發出去的嗎?」

「大人也許知道,學生被陷之時,市面上謠言很多,有些不肖同業以低價兌換了他人手中的銀票。最低的甚至有隻及票面一兩成的。學生所憂慮的,正是此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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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高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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