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8.第2758章 京師(一百一十一)

2758.第2758章 京師(一百一十一)

第2758章京師(一百一十一)

「楊天梁好大的本事!」許可不由自主地說道。

他如此驚訝,是因為御馬監是二十四衙門裏唯一能和司禮監分庭抗禮的機構。如果說司禮監猶如內廷的「內閣」,那麼御馬監就是內廷的「樞府」。

御馬監並不如其字面上只是管理飼養宮廷役用的騾馬牲畜,除了它最初的本職「「掌御馬及諸進貢並典牧所關收馬騾之事」外,繼而發展到統御四衛營、勇士營的禁軍;出鎮諸邊及各省,戰時監軍等職;管理牧場、皇莊、皇店……連那個「東廠管不了的事西廠管」的西廠,也是由御馬監太監出掌提督的。

楊天梁一個中等位分的太監,被提拔到御馬監任監官,相當於他的太監「仕途」上了快車道,前途不可估量。御馬監有權有錢,出任鎮守太監更是肥差。比跟着楊公公混要好太多了。

「白花花的銀子誰不愛。」劉鎩冷笑道,「為了這句話,他前前後後花了亦不下兩萬銀子。等等到這句話的時候,造已經是河干海凈,連外頭的飢荒也拉了不少。」

許可心道:這王太監也夠黑的!把楊天梁給榨乾了,再開出一個大價錢。若能湊的出來正賣個好價錢;若湊不出來,那就活該你前面花得錢都打了水漂!

兩萬兩銀子在17世紀可不是一個小數目,眼瞅著積蓄已經花乾淨,到哪裏再去弄兩萬兩銀子。便將主意打到了冷凝雲的頭上。

冷凝雲自然不可能借給他兩萬銀子,於是便又打着楊公公的旗號,要冷凝雲弄一票「澳洲珍貨」來。因為數額巨大,冷凝雲便起了疑心,私下打聽才知道根本沒這回事。楊天梁的計劃又破產了。

「……冷掌柜膽子這麼大?居然敢不理會小楊公公?」許可笑道。

「他們父子不合,冷掌柜早就知道了。」劉鎩道,「大約一年多前,楊公公就關照過冷掌柜,楊天梁若未持他花押的手書帖子,任何銀錢來往他都不負責。要不然,楊天梁找他義父不就是了,以楊公公多年聚斂的積蓄,兩萬兩銀子還是輕輕鬆鬆的。」

「就算父子不合,楊天梁若能到御馬監當差對楊公公而言豈非也是一樁美事。總比這樣不咸不淡的混日子強吧。」

劉鎩盯着他的眼睛,半響方才笑道:「您老人家是不懂他們的心思!若是嫡親的父子,兒子能出頭,當爹的就算是給仇人磕頭都不是問題;他們這樣的,楊公公栽培這個義子是為了養老,二人之間即無血緣之親,又說不上撫養之恩。若是這個義子太過出息,他這個鐘鼓司掌印太監豈不是還要仰義子的鼻息?」

「想不到他們父子猜忌至此!」許可道,「我還以為楊公公很看重這義子呢!」

「看重自然是看重,可也不願意這義子太過發達,這樣才能牢牢地掌握在手裏,給他養老送終。」

「為了這兩萬銀子,你們才勾結到一起的?」

「兩萬銀子只是一個開頭,」劉鎩道,「到了御馬監也不是萬事大吉,上頭有掌印太監、監督太監、提督太監三位大員,他想在裏頭混出名堂,還得再拜佛燒香,裏頭的花銷還少得了?」

「所以他才急着要幹掉楊公公,是么?哪怕十萬兩分文不取。」

「他說分文不取,我豈能做這樣的事情?」劉鎩一笑,「短了老公兒的錢財,不是自尋死路么!御馬監這個差事的銀子,自然是要留給他的。少不得還添上一萬兩的『賀錢』。」

「為了七萬兩,就幹掉楊公公,這風險可大得很吶。」

劉鎩「嗤」的一笑,不屑一顧,道:「楊公公威風八面,大夥都哄着他,給他送銀子,不過是因為他是鐘鼓司掌印。若不是有求於他,便是怕他給你惹禍事。他若在給流寇拿住了,隨便哪個賊人手起刀落砍了他腦袋,有什麼風險?」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自然不在乎。」

「正是。要殺楊公公,半點風險也無。」劉鎩一笑,滿是惆悵,「何況還有銀子拿。」

許可忽然心中警覺,他和劉鎩暢談許久,頗有些相知之感。此刻忽然意識到,自己或者說元老院正是使他美夢破滅之人,千萬不可對其有半點憐憫同情之心。否則只怕會被他反噬。

「楊公公銀子很多?」

「他當了一輩子太監,也紅過幾年。最近幾年又是掌印太監,手裏頭少說也有十來萬銀子。小楊公公除掉了他,這些銀子就都是他的。再說了,楊天梁也不是少年郎了,日日還要在宮裏頭站規矩服侍這個糟老頭,連外頭搞個女人也要偷偷摸摸,早就有怨氣了。」

「搞女人?!他不是太監么!」

劉鎩用少見多怪的眼神看着他,道:「他自然是太監。可也有女人。宮裏頭還有對食的宮女呢。」

許可很少涉獵這些東西,頓時覺得三觀受到很大衝擊。他按耐住好奇心,問道:

「你知道他的女人在哪裏?」

「自然知道,」劉鎩笑道,「這事就是我替他辦得。」

「你和這楊天梁交情匪淺吶。」

劉鎩啐了一口:「誰與他有什麼交情!這起子沒XX的東西,最是陰險不過!」

看來,他和這小楊公公的合作,也沒少吃虧。

「你知道楊天梁私下買了招商局的船票預訂單么?」

劉鎩一怔:「有此事?」

「正是。看來他對自己這次的舉措亦非百分百有把握呀。」

「雖意外,也算是情理之中。他就是這樣的人。」劉鎩冷笑道,「秘不示人。那怕是知道橋斷了,也不會和一塊走的人說,只會先拐彎跑了。」

「楊公公的事日後再說。且說說石翁身邊的人吧。」許可道,「當初鬧臨高之時,他從哪裏結交了如此之多的江湖好漢?莫非也是周樂之的功勞?」

「那倒不是,」劉鎩搖頭,「鬧臨高的主意是周先生出得,本意是悄悄擒獲幾名元老,帶出瓊州府,回來細細拷問。所以一開始並沒有很大的規模。」

後來派去的人輕而易舉便全軍覆滅,這才引起了石翁集團的重視。任務目的也從「綁架元老」改為「綁架元老,不成便刺殺元老」。

如此一來,動員的人就大幅度增加了。劉鎩的江湖關係雖然不少,但是多是雞鳴狗盜之徒,指望他們廝殺搏擊是靠不住的。

「……所以才會向想到找門派中人。負責接頭的是金石道人。他原是魏大人的幕僚。魏大人有個女兒,名叫魏漪,一直在恆山派修行……」

當下就將魏漪在揚州行刺周樂之,得王業浩救助的一段往事說了出來。

「……此事我亦聽人說得,是否如此亦不清楚。不過後來鬧臨高,確系是通過恆山門人聯絡。」

好傢夥!許可心想這王業浩如此處心積慮,處處佈局。難不成他是要造反?花費這麼大的經歷自帶乾糧的和元老院對着干,顯然不是簡單的為了陞官發財。

王業浩多年前就已經任過督撫這樣的要職,如今也掛了兵部尚書的銜。堪稱位極人臣了。再進一步,除了入閣拜相就是封侯了。

拜相且不去說,在崇禎朝這不是什麼好差事;封侯得有不世之功。許可心想莫非他是想以鎮壓髡賊之功封侯?

然而論及士大夫對髡賊的知情程度,王業浩大約是大明第一人了。他怎麼會有如此不切實際的幻想!

何況最近這次綁票行動的目的還是「和議」。這說明他清楚的知道朝廷對元老院完全是無可奈何。

從這些方面看他找不出人執著於「反髡」的動機。

他想到前不久他看到政治保衛局散發的《梁存厚思想變化研究》的文章,其中分析其之所以逐步走上了「反髡」道路,是因為元老院的存在嚴重威脅到了舊世界的文明秩序和思想提息。

換而言之,他們或許可以容忍改朝換代,但是無法忍受以夷變夏。正如當初滿清入關,一開始勢如破竹,等到後來搞出「剃髮易服」么蛾子之後,反抗的烽火便立刻燃燒了起來。

比之於「剃髮易服」的滿清,元老院看似寬鬆的統治背後,卻包含着「重建文化」,引入新文明體系的野心。這種企圖士大夫們已經隱隱約約的看到了。

較之梁存厚全靠自己觀察體會,身邊存在能「預知未來」的「疑似穿越者」,的王業浩恐怕更能體會到這一點。這位「樂先生」可能已把明末清初的歷史走向告訴了他。

「救亡圖存」,為了「攘夷」,維護華夏道統,也為了維護大明統治下自己家族的利益,他戮力反髡才解釋得通。

不過,他還能想到要「議和」,在見識和理念上似乎又比梁存厚要高明不少。後者純粹是為了「氣節」,「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意味。手段手法上遠不如石翁集團來得「務實」。

二人長談許久,許可見他神思倦怠,似乎有些乏了,便道:「你且好好休息,將養著身子。我們明日再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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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高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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