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夢？

妖妖？好可愛的名字。

我試着動了動腳，剛一啟動，腳裸部位抽筋了似，「啪」地一下。我稍微扭動了兩下，才舒緩許多，然後小心翼翼地在它們面前活動了一下。

我打算和它們去打招呼，還簡單地整理了一下頭髮，它們就那樣子——漂浮在空中看着我。

「那個……你們從哪裏來啊？」我說話的時候腳還不自覺地踏了兩步，一來壯自己的氣勢，二來也想打破這有點尷尬的氣氛，畢竟，這麼一堆怪物，旁邊是一個人，這樣的比例是很不正常的。

「什麼？我和他們一起混的，喏，就是他帶我出來玩的。」妖妖一臉無奈然後指指旁邊那個土黃色的。然後那個土黃色的又指指別人說是另外一個帶的，結果到最後他們自己矛盾起來了。

我在旁邊看着他們演話劇一樣，這一次我才感覺他們應該很好親近，儘管他們好像出現的架勢、場合、時間、地點有點奇怪，他們本身也很奇怪。

我雙腳跪到床上，一臉笑眯眯地對他們說：「哎，你們是不是鬼魂？」小時候這方面的書看得太多了，但大多數描寫的都是非常非常非常恐怖的。

他們不吵了，妖妖轉過身來對我說：「恩，這麼理解也可以吧。」

我感覺他們就像是長江……很多號。也可能是我傷心過度，上天送我的一個美麗的夢。

我開始不對他們的來歷或者是身世有什麼很多的好奇，我只想找很多很多朋友，在一起玩，裏面永遠只有散落一地的糖果，我不要爸爸背着我在裏面跑，我只想一個人跑，或者大家一起陪我。

「我能不能摸摸你啊？」好奇心大發的我又得寸進尺了。

「啊？這個啊？你試試吧。」妖妖好像有些擔心我，但還是讓我摸了。

我的指尖慢慢達到他大大的身體，剛碰到的時候好像觸電一樣，但我記得我小時候曾經被電觸過，這次我硬是沒有收回手，妖妖頗為驚訝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我慢慢伸進去，他的身體像一大片固態的水一樣，軟軟的，並且再怎麼玩，丟失了的水都會照樣回去。

鬼魂嗎？還是天使？難道說，是誰誰誰的使者？我已經不在意那麼多了，因為我覺得，就算我此刻死去也沒什麼。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他們也很欣喜，也許我是第一個，能與他們玩的……人類。作為這樣一個身份，我也很高興，至少，他們是我真的朋友，我這樣覺得。

原本對它們的警惕立刻下降到了零，我開始和他們玩起來：亂丟他們，拿他們搭積木，當蹦彈床……

奇迹的是，每當他們亂成一團，我都認不出誰是誰的時候，他們總能「嘩」地一下變成自己，我慢慢開始接受了新的朋友——也許他們日後真的會陪伴我。

三小時以後……

我再次睜開眼睛，我睡著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玩的很興奮，起來的時候還四周望望，看妖妖他們在不在。結果當然是不在，那麼就是說，剛才做的是夢咯？我叫了很久妖妖的名字，叫到聲嘶力竭、淚雨連綿，但沒有人回應我，像是我一個人在山谷里迷路，就像電視里說的：叫破嗓子也沒人來救你。是的，現在已經沒有人可以來救我了。

可惜當時我在夢裏沒有注意，太早地昏沉過去，這是我童年以來最開心的一次，即使有些虛幻。我小聲哀嘆了一聲，全身疲憊襲來，天已經蒙蒙亮了，但還是被黑暗籠罩着。我換下睡衣，穿好一天的行裝，準備開門的時候，發現旁邊的書柜上放着一個茶杯，裏面不知道放着什麼，我記得我不曾放過，因為它現在放在那裏很是扎眼。

那是昨天晚上一群小怪物送的。只不過我忘記了而已。

我沒去管它，理好衣袖就打開了房門，聽到廚房裏媽媽在做早飯的聲音，慶幸的是，剛才我發瘋的叫沒讓她聽到，我沒去打擾她，這時候我想找找爸爸在哪個角落裏，因為我覺得他和媽媽不可能同時出現在一個角落，那樣會被某些東西填滿填滿，把他們兩個都擠壓成碎片。

沒有像以往一樣，去和媽媽打招呼，並且笑容滿面，這時候我真的像一個長年積累怨氣的怨婦，沒說一句話，怨氣就已經外泄了。我撲到沙發上去，軟軟的，陷下去一大塊。

我不想再起來了，有些時候沒有獲得就更有意志去爭取，但獲得了，卻太過於依賴。我記得小時候又一次發高燒，爸爸媽媽都出差，我一個人只穿了一件衣服（那時候是大冬天），自己一個人跑去醫院，雖然昏昏、冷冷的，但路上每一點的好轉和熱量誕生都讓我欣喜，在到醫院的時候，我就昏過去了，事後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第二天，我躺在病床上的時候，穿着好幾層大大的衣服，就連一點點風都感覺冷，那時候，雖然我年紀尚小，但我似乎懂得一個那時候我解釋起來比較粗淺的道理：在獲得糖果的同時，才更想要糖果；當一顆都沒時，這種**會慢慢消失。

現在我也能明確看待這個問題了，有時候甚至有點點瞧不起大人，但這種想法很快就被「錢」這種奇怪的東西所打敗了，接着我也可能變得奇怪起來，也許是因為錢，也許是因為別的，但我總覺得，太平常——就是對自己最大的玩弄。我不喜歡平凡。

從我的出生到現在，雖然是很平凡的一段，但我從中自己添加的妄想也不少，比如在幼兒園為了顯示自己，大冬天表演完節目硬是沒多穿衣服，硬撐著回幼兒園讓他們看自己的服裝。小學里同學被欺負，去強出頭，結果自己被打得鼻青臉腫。長大一點，和爸爸媽媽有些代溝，以自己的新想法和他們爭吵，每次都被「錢」這個詞語所頂回去。做一些奇離古怪的小玩意，和朋友講話時故裝作電視里很拽的模樣……這些只是我做的一小部分，每個人也許都做過，但我真的只是內心一點點想法的萌發而已，我也想不到如果我不去做他們強迫我做的什麼什麼事，我還能做什麼什麼事呢？——這時候，我才發現，我以前所幻想的，都太虛幻。

我也許就這樣被強迫到現在，雖然我還是樂呵呵的，但我早就忘記了我該幹什麼，以及最初的一些澎湃。

小腿極其得酸，但我還是硬撐起來，拖着身體到了衛生間，看到自己惺忪的睡眼，還有以前都沒有過的黑黑的眼袋，亂糟糟的頭髮。我感覺已經不像我了，至少，就今天，讓我感覺到我有點像學校里頹廢至極的大姐大。

對着鏡子，我本來想像以前一樣甜甜地笑一下，沒想到鏡子反射出來的全是苦笑了。我關上衛生間的門，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還有略微有些發白的皮膚。這才慢慢顯露出我的樣子來，有那麼一瞬間，我感覺妖妖就在我後面，他應該很喜歡在這種奇怪的時間、地點出現，這時候我又那麼清晰地感覺不是夢了，但當我轉過去的時候，卻只有因為光而交輝相映的瓷磚，別的什麼都看不到。

甚至今天，我不知道該怎麼樣上學，怎麼樣面對那群人，怎麼樣回家然後說：我回來了。我覺得這一切我都做不到了，每天只有很是沒有緣由的消沉，慢慢消磨我。

水池水積得很滿了，我忘記關掉水龍頭，直到水流下來，流到拖鞋上我才知道，看着滿滿一水池的水，我不忍心去觸摸它，感覺，它好像妖妖，那麼美。又好像某些東西，不能碰，它會碎。

最終我沒有管它，沒有洗就去了餐廳，媽媽已經在一旁吃起來了，我很詫異她今天竟然沒有叫我，而是自己一個人在吃，這一點點區別，隱隱讓我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頭。

我默不作聲地坐下去，拿起麵包、果醬，還有熱熱的牛奶。我這時候才想起媽媽的種種好，只不過，這種好和爸爸的好一樣，被我甩在沙灘上，被玩笑的腳丫所肆虐。

但我這時候想起來，也不算是對媽媽的一種不關心吧？我心裏是這麼安慰自己的。

我開始想說點什麼話，也許是為了調和氣氛，但我也是真正想問的：「媽媽，你有沒有見過漂浮在空中的東西？」我只想為了證實昨天的，並非夢。

「你說的是UFO嗎？」媽媽好像很驚訝，因為我一向對天文什麼的不感興趣。

「不是，是那種有思想的類似我們人一樣的。」我開始解釋起來，這像是小時候媽媽給我解釋什麼是彩虹一樣。

「哦，外星人？還是鬼？你別說是吸血鬼……或者是蝙蝠俠。」媽媽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像是回到了那個無話不談的時段。她或許此刻真的是在笑我——小女生心態。

「外星人？」我口中喃喃念叨了兩遍，因為我覺得並非不可能，真的。

現在我只想有個人能夠出來說，那天的不是夢，我就很滿足了，因為我獲得的不僅僅是一點點可憐的歡樂時間。還有我的自尊心，我的朋友，我的下輩子期待，我的所有……我甚至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把那麼多賭注壓他們身上。也許，我受了太多的傷。而傷其實不多，但都扎在我心裏，不能言語一句，任憑血液湧上來，掐住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