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叄章 南宮氏（下）
月府後花園。
草地上綉著雪白的小花，十幾棵茂密的櫻樹靜靜吐露著最美的年華。春風娓娓走過，雪白的、粉紅的花瓣追趕着她的腳步，一時間漫天櫻花瓣紛紛揚揚地旋舞著，下起一場清新的花雨來。
兩隻昂首闊步的仙鶴在飄零的花瓣中展翅歌舞，雪白的身姿勝似美人香肌，頭頂的紅帽在陽光下散發着緋紅的幻麗光芒。
白鶴雖見過不少，仙鶴確實是頭一回看到。南宮楓荻站在石頭後面，目不轉睛地望着那兩隻鶴，眼底流露出驚喜、頓悟等種種光彩，彷彿眼前看到的不只是仙鶴，更是她嚮往的一片境地。
紫藤歪頭看着南宮楓荻，俏靈靈地問：「楓荻姐姐在看什麼？好入迷。」
南宮楓荻臉一紅，仍是不肯挪開目光，不好意思地指著仙鶴說道：「看見這麼漂亮的仙鶴，突然讓我對鑄劍之術有了感悟呢。」
南宮家的血統果然不一般，莫看楓荻尚還年幼，卻對鑄劍之術有了如此深的痴戀。紫藤感到饒有意思，眸中燃起好奇的流光。她摘下腰側掛着的竹哨，深吸一口氣，吹出一聲響徹晴空的長哨。兩隻仙鶴聽見哨聲后抖抖羽翼，左右四顧一番，看見站在櫻樹下的三人後極為乖順地朝櫻樹下邁來。
仙鶴是非常通人性的，來到小主人面前後兩隻鶴都匍下身子，溫順地看着三人。紫藤上前去為靠得進的一隻捋了捋頭頂的毛，然後笑着問南宮楓荻：「姐姐有了什麼感悟？」
南宮楓荻也學着紫藤的動作為仙鶴梳理羽毛，她痴痴注視着仙鶴頭頂氤氳而出的緋色，指著那些四散的光沫道：「若是用極薄的碧血靈石做劍尖與劍骨，再以精鐵澆煉劍身，想來佩劍人的靈力更容易融匯成劍氣，劍氣也更易由劍尖湧出。只是不知道這柄劍能不能做成。」
紫藤仔細聽完，碧血靈石乃奇石，凝聚靈力的能力絕對是石材中數一數二的，但也是出了名的易碎，有「莫觸石」的別稱，煉製法器勉強夠格，若要拿制經常磕磕碰碰的劍怕是難。不過外頭再裹一層精鐵，她雖不懂煉劍，不過認為可以一試，因道：「姐姐好想法，試試也不妨。」
楓荻彎眼一笑，對紫藤道：「若是做成了，就把劍送給妹妹做禮物！」
「誒？」紫藤頗感驚喜，「真的嗎？」
「我們拉鈎！」南宮楓荻說着，伸出小拇指。紫藤連忙抽出右手與她訂約。兩人約定了小秘密后，紫藤問道：「姐姐，瓊玉也是你的妹妹嗎？」
南宮楓荻想了一會兒，有些不確定地答：「瓊玉……你說的是二嬸帶進南宮家的那個女孩兒嗎？我早晨才回到家裏，也是頭一回見她。」她說罷，回頭瞥了瞥跟在她們身後的雪凝。
一眼就看出兩個女孩間有話要說，雪凝微笑着走開了。待雪凝的身影消失在了玄關后，楓荻才附在紫藤耳邊說道：「偷偷告訴你，其實我不喜歡那個女孩子。早晨我先進的家門，看見她在拐角處訓我的丫鬟小喜。她說：『我是這個府上的二小姐，就算你以前跟着南宮楓荻，照樣只是個僕人，有什麼資格還嘴！』我從出生起就是由小喜照顧的，小喜心腸特別好，待人也很恭敬，從不得罪別人，連我有時都喚她作姐姐，瓊玉竟然那樣訓斥她！」
對於瓊玉的壞印象，紫藤算是「頗有經驗」，她立馬點頭同意楓荻的話，撇著嘴道：「我也不太喜歡她……後來小喜如何了？」
南宮楓荻搖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撅嘴道：「小喜那麼溫柔，哪裏敢還嘴。不過我才不會讓瓊玉囂張——倒是她一見我，便什麼話也不說了，反倒在爹爹進來后還喚了我一聲『姐姐』，看起來似乎又沒那麼可惡了。」
紫藤鼓著腮幫子想了想，道：「那她應該不會對姐姐太壞……」
畢竟南宮楓荻才是南宮家堂堂正正的大小姐，外人雖也尊瓊玉一聲二小姐，到底只是為了迎合天下居尊的鑄劍世家的名聲。然而沒有南宮世家的血統，且又只是南宮老爺的堂弟的續弦夫人之女，瓊玉一來不能學習南宮家的鑄劍之術，二來在家中的地位也不如同輩人，所以在家中僕人只稱她作「瓊玉姑娘」，不冠以「二小姐」之名。尊卑有別，從上回紫藤初遇瓊玉時的境況來看，瓊玉又特別注重地位之事，想來不會給剛回到本家的楓荻使絆子。
見紫藤為自己擔心，南宮楓荻露出一個自信滿滿的笑容，道：「妹妹放心，我才不是那麼好欺負的。」說着，她還扮了個鬼臉，引得紫藤咯咯笑了起來。笑罷了，紫藤又問：「姐姐還有別的兄弟姐妹嗎？」
「當然有啦，」南宮楓荻說道，「我有兩個哥哥，嗯……本來是三個的，不過大哥很早就去了，我都沒有見過他。不過爹爹說了，大哥是個很優秀的才俊，南宮家一直都以他為傲！」
親人逝世本是痛苦的一件事，不過孩子到底是孩子，不懂那麼多的人世苦痛。而且是從未謀面的親人，或許又不那麼傷感吧。談及故人，紫藤少年老成地嘆了口氣，為楓荻惋惜起來。
見她善感，楓荻又恢復了自信地面容，道：「不過我相信，我會成為大哥那樣優秀的鑄劍師，甚至比大哥、比爹爹更優秀。就像南宮家的祖先南宮冥妃那樣。有娘親助我，有朝一日我一定造出驚艷世人的絕世神兵！」
「姐姐一定會很厲害的，」聊到志向，紫藤也變得興緻勃勃，豪情壯志地道，「我要拜入茗湘閣閣主茯苓大師門下，以後要成為聲名遠揚、懸壺濟世的醫師！」
聽見茯苓的名聲，連楓荻都忍不住驚嘆起來：「哇，茯苓大師！大家都說她醫術普天之下無人能及，姿容更是絕代風華呢！」
「恩恩！」紫藤猛地點頭，「我一定要拜入茯苓大師的門下，好好修習醫術，不負……不負眾人之望！」
南宮楓荻握着她的手，激動地說道：「那以後，你便是名揚四海的醫師，我便是天下居尊的鑄劍師，咱們兩個加在一起，就是絕代雙驕啦！」
紫藤咯咯地笑着。她轉過頭去看看仙鶴，彼時兩隻仙鶴一展華翼，直入九天重霄。天空中雪白的雲朵在風的舞弄下瞬息萬變，紫藤凝神看着，彷彿就在那些變化著的圖畫中，看到了明明未來。
她們的將來，一定會像這湛湛藍天一般，風華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