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解不開的誤會（2）

第二天大清早，姬夜瞳在凄清的北風之中醒來。江南的風眠城的秋天算是來的比較晚的了，但是比起西南邊的翰林城，還是要早一些。

姬夜瞳起床的時候，慕容澈已經和安瀾在院子裏鬆鬆筋骨了。桌上，有婢女送來的早餐，姬夜瞳梳洗過後，拿起白瓷勺，舀著蓮子羹喝下去。但是不知為何，手突然一抖，白瓷勺子便鬆脫，掉落在地上，清脆一聲，摔成粉碎。

「怎麼那麼的不小心？」慕容澈看見了，抓起了姬夜瞳的手看着，似乎十分擔憂是否傷到她的芊芊玉手一般。

「沒事，只是手滑了而已。」姬夜瞳有些心神不寧的說道。

「人沒事就好，我還以為你燙到你了呢。」

「沒事的，讓下人來收拾收拾把。」

「恩。」慕容澈點了點頭便對着外面喊道：「來人！」

婢女已經聞聲上來，將白瓷勺的碎片清理乾淨了。慕容澈見狀，喃喃道：「效率真快啊。」

沒多久，風間雪來了，隨行的還有一位年老的御醫，鬍鬚花白，醫藥箱也由葯童幫忙背着。

「澈兄，昨夜休息地可好？」

「承蒙照顧，還不錯，畢竟這是瞳瞳曾經住過的地方。」慕容澈眉角飛揚，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此時的姬夜瞳已經是他的妻子了，風間雪早就在五六年前便已經失去了和爭奪的資格，所以他完全就沒有必要那麼的介意風間雪這個人的。

風間雪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然後將所有的婢女都摒退了，並且吩咐沒有自己的吩咐，所有人一改不準進入這綠芙苑。

慕容澈坐在桌邊，手有意無意地攬著姬夜瞳的纖纖細腰。明顯是像風間雪宣告著這個女人是自己的！

只是讓慕容澈沒有想到的是，風間雪的對象竟然不是自己的瞳瞳，而是自己的兒子？！

「瀾兒，過來。」風間雪報過安瀾，然後趁他不注意，在他手指上用銀針扎了一下，一地殷紅色的血冒出來，旁邊花白鬍子的御醫趕忙用一個乾淨的白瓷碗接住。

「風間雪，你做什麼？！」姬夜瞳騰地一下，從凳子上站起來，然後將安瀾摟在懷中，查看着他手指上的傷勢，但是卻只有一個小小的針孔，瞬間便癒合了。

「痛嗎？」雖然只是一個針眼，但姬夜瞳還是十分的心疼的，也更加好奇風間雪這是呀幹什麼？

「不痛。」慕容安瀾完全就像是一個沒事人一樣，搖了搖自己的小腦袋。

而聽了慕容安瀾的話，風間雪也很是讚賞的對他點了點自己的頭：不愧是我風間雪的兒子！

只是他此時的眼神，讓姬夜瞳更加的不安了。

風間雪到底要做什麼？

姬夜瞳不禁看向了一邊的慕容澈。

慕容澈皺眉，望着老御醫小心翼翼地往另一個碗中倒著清水，心中像是反應過來什麼一般，眉頭皺得更緊了，望着身側正在安撫安瀾的姬夜瞳，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

緊接着，慕容澈便吩咐安瀾出去院子裏玩耍去了。

看着安瀾活潑的背影出門去了，風間雪才站起來，帶着意味深長的笑意，望着慕容澈，說道：「澈兄，我知道很多事情你或許一時無法接受，但是若是瞞着你一輩子，也是對你的不公平，所以今日，出於很多原因，我不得不告訴你真相。」

慕容澈點點頭，沒有說話。

御醫緩緩將滴落在白瓷碗中的安瀾的鮮血滴在另一個裝着清水的碗中，風間雪取出匕首，在自己手指尖上劃了一下，鮮血滴落碗中，與水面相碰觸，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慕容澈的心隨着風間雪的血液滴落下去，而提到了嗓子眼，但是看了身旁一臉沉靜的姬夜瞳，那些懷疑的神色，又打消了不少。

姬夜瞳還沒有反應過來風間雪想做什麼，等到她想要阻止風間雪的時候，那碗中的兩滴血，卻隨着水波蕩漾，緩緩融合在了一起，完完全全融為一體！

慕容澈絕美的臉龐像是沒有任何錶情的變化，但是眼神卻像是冬日的冷霜一般，透著令人膽寒的光芒。

「慕容澈，你聽我說……」來自現代的姬夜瞳知道，所有人的血液只要還未凝固，就能夠完全融合在一起，古代這種滴血驗親是很荒唐的，但是她該如何跟古代的慕容澈解釋清楚這種現象呢？很多話很多原理梗在了喉嚨口，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慕容澈眼神像是要滴出血來一般，緊握著拳，望了一眼風間雪和姬夜瞳，點點頭：「好……很好。你什麼也不用和我說，留着和他說就好！」

「慕容澈，事情不是這樣的，我……我該如何才能跟你說清楚呢？！」慕容澈的眼神令姬夜瞳心寒，也愈加讓她語無倫次。

一直以來，姬夜瞳都是一個遇事不驚的人，因為她知道自己越是驚慌，事情便越是做不好的，所以她總是會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可現在，她整個人都慌亂了，就是說話都是顛三倒四的，無法表達清楚，根本就冷靜不下來。

慕容澈眼中滿是悲痛，臉上更是抽搐著，似乎忍受着很大的痛苦一般。

「瞳瞳，好自為之！」慕容澈伸手想要撫摸姬夜瞳的臉，但是卻停在了半空中，然後輕啟薄唇，一字一頓，說出這幾個字之後，擺脫姬夜瞳抓着的臂膀，拂袖而去。

好自為之？

姬夜瞳的瞳孔瞬間放大，似乎是聽見了什麼令她十分驚恐的事情一般。

「慕容澈！！」姬夜瞳追了出去。

慕容澈已經飛身上了馬背，騎着小烏龜，頭也不回地走了。

姬夜瞳追了出去，但是卻只能眼睜睜望着慕容澈的身影消失在長長的宮道之中。她一路追趕着，終於跑不動了，雙腿一軟，便跪坐在冰涼的青石板宮道上，像是一個被溫暖的家庭遺棄了的孩子。

風間雪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眼眸沉凝，望着她微微抽動着的肩膀，心中百般不忍，但是卻又無可奈何！時隔六年多，原本以為那些前塵往事已經深深埋藏在心底，但是安瀾的出現，讓原本塵封的感情，再次如同火山爆發一般，一發不可收拾。原來無論時隔多久，她在他的心中依舊是那麼重要。對她的感情，已經超脫了愛情的局限，變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這六年來，身邊沒有他，一切再精彩，也不過是黑白色，終究是少了那一抹艷麗的明媚。

長長的宮道，是風眠城獨有的黛瓦青磚，一石一木，都有着滄桑的歷史感。歷代以來，有多少宮女在這宮道上走過，演繹著一幕又一幕宮廷鬥爭的悲壯色彩？

秋風吹起姬夜瞳纖薄的紗裙，她纖瘦的身軀此刻看來是那麼弱不禁風，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手段犀利的她了。

風間雪衣袂飄飛，墨發飛舞，狹長秀美如同狐狸一般的雙眸像是蒙上了一層水霧一般，望着前面依舊跪坐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女子，眼眸深邃。

慕容澈走了，姬夜瞳像是丟了魂一般，也沒有去怪罪風間雪，也沒有追究這荒唐的滴血驗親，因為她知道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了，因為他不在了。

五六年的朝夕相處，和慕容澈之間的相依相偎，已經融合成為生命中最為重要的一部分。

北風起了，姬夜瞳縮在綠芙苑的軟榻上，抱着肩膀，感覺是如此的冷！

安瀾這段時間也明顯感覺到了母親的情緒的變化，父親也不見了，是回翰林城去了么？為何不帶自己和母親回去？

年紀小小的安瀾，還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了在風眠城有個能夠罩着自己的人，而給風間雪設下的那個圈套，此刻卻成為父親和娘親之間再也揮之不去的誤會。

這誤會，是致命的。

世界上想必是沒有一個男人能夠忍受自己心愛的女人竟然騙了自己那麼長的時間，並且讓自己養育着她和另一個男人之間的孩子把？

所以此時此刻，因為還是愛着的，所以最後的這一刻慕容澈還是選擇了退出和祝福。希望他們一家三口可以幸福快樂的在一起，而傷感只留給他一個人.......

只是這回的慕容澈明顯是想的多了，而因為他自己心中的陰暗明顯傷害了他自己和此時深愛着他的姬夜瞳以及他們之間愛的結晶，慕容安瀾。

只是此時還在外面玩耍的慕容安瀾並不知道自己此時犯了多麼大的錯誤，使得自己的父親和母親之間產生了怎樣的裂痕。

當然，姬夜瞳還沒有告訴安瀾和慕容澈之間的事情，只是告訴他父親因為風眠城中有事要處理，所以才會急匆匆趕回去。還說，父親不用多久，就會來接母子倆的。

在姬夜瞳看來，大人之間的事情，還是不要讓孩子知道的太多的話，雖然慕容安瀾十分的聰慧，但大人之間的糾葛，她還是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摻和進來的。

只是雖然姬夜瞳的解釋十分的合理，但是慕容安瀾的心卻也是無法安定的樣子。

安瀾緊抿著唇，將小腦袋靠在母親小腹上，小手抱着娘親，不說話。他雖然不知道大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卻能夠從母親的眼神中，知道必定不是什麼太愉快的事情。

沒多久，便有婢女過來，引來了一位老先生，說是皇上給安瀾請的太傅，以後專門教安瀾讀書。

姬夜瞳強撐著精神，讓老先生將安瀾帶走了。

連日來因為十分的擔心自己的兒子會出事情，所以和慕容澈日夜兼程，容不得片刻的消息，就是這樣，她的心依舊十分的焦躁，無法安定。

她食不下咽，睡不安寢，只要是一天沒有見到自己的兒子安全無事，她便無法放鬆自己的精神，時刻都是緊張的備戰狀態。

而剛剛見到自己的兒子的時候，姬夜瞳是欣喜的，但精神剛剛有了放鬆的跡象，又遇見了這樣的事情......現在，慕容澈走了，她也終於堅持不住病倒了。

一陣劇烈的咳嗽，姬夜瞳感覺頭重腳輕，渾身也好像沒有了一點力氣，軟軟的就是站也站不住的感覺。微微顫顫著，明顯要倒的樣子。

婢女趕忙過來關切地問候着什麼，但是姬夜瞳卻什麼都沒有聽到。

腦中迷迷糊糊的，身上像是火燒一般，熾熱。婢女察覺出了異樣，趕忙伸手在姬夜瞳額頭上摸了摸，然後大驚失色：「夫人，您發燒了！」

「是么？」姬夜瞳耳中嗡嗡作響，渾身沒有力氣，在慕容澈走了之後的第二天，她終於撐不下去，病倒了。

躺在床上，望着帳頂，只聽到慕容澈臨走前的聲音在耳邊回蕩：瞳瞳，你好自為之。

好自為之？

姬夜瞳皺着眉，痛苦地閉上眼眸。你為何不相信我？你在懷疑我……

原本以為這個男人會一直站在自己的身後，只要是自己需要他的時候，他便會出現，但是竟然因為這樣的一個誤會，他竟然如此輕易的就離開了自己，是自己太高估了自己嗎？還是她高估了她和慕容澈之間的感情呢？

婢女已經叫來了御醫，雖然閉着眼睛，但是卻能夠感受到身邊有不同的人在走來走去。

一滴清淚，從緊閉着的眼眸中滑落而出，劃出一道悲傷地弧度，滴落在枕畔。她沒有看到，床邊，一個穿着緋紅色長袍的男子，美目狹長如同靈狐一般，凝眉，望着她。

瞳瞳，我知道自己是如此的自私，但是即便如此，我還是希望能夠留住你，留住兒子，留住你們在我的生命之中，讓我已經成了黑白的生活在此變得色彩斑斕。

瞳瞳，請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只要是一次就好，我會向你證明其實我比起慕容澈更加的愛你，時間沒有讓我把我們之間的感情忘卻，只是將我們的感情在我的心中沉澱，沉澱，再沉澱。

瞳瞳，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