潑冷水

潑冷水

少女的心,永遠無可猜測,就好像現在我做着一些從來不會做的事情,對這種變化,連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

現在不單是小狸感到奇怪,其他人對我的變化覺察到不同尋常的氣氛。

我笑而不答,把這個當做只屬於自己的小小秘密。

但自從有了這樣的變化后,我的戲好像開始不由自己控制,在心底總是冒出一個念頭,我要見他,見他,見他,就連那夢裏,也全是那個人的身影。

我這是病了么?心裏甜蜜的同時也在惶恐著,害怕自己不再是自己,害怕自己會變得嫉妒,會小氣,畢竟那個人他不會專屬我一個人。

余公公對我在皇上痊癒后還是如此殷勤感到很奇怪,原本他還以為我還不知道皇上以前痊癒了,特地叫住我告知我這個事實。

然後我偏著頭,一臉天真地看着他問:「然後呢?」

余公公聽到回答,驚愕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是他逾越了。

而我更加地肆無忌憚。

宮內有關皇上盛寵於我的傳言再次傳遍後宮,這一次,我沒再在意,相反心裏很是高興,這是事實么?大家都完全認可了是么?

不知誰是把這個傳言傳到宮外去的,眾大臣間也開始紛紛傳言。

有因利勢導者有意更親近在翰林還無實權的哥哥,父親寫信提及此事,送了四個字提醒我:寵辱不驚。

政治我雖然不懂,也知道父親的擔憂,自古便是,寵愛雖好,但未見得能平安快樂。

但是怎麼辦呢,我好像停不下來了。

很快,宮內外傳來消息,說我哥哥姜詞將要授予實權,正式入仕,劃分朝野權力。封命未下,但大家四處言之鑿鑿,所謂無風不起浪,我也不敢肯定消息的真假。

這段時間我和皇上的關係簡直實現了一個質的飛躍,從前的寵愛好像是假象,但這一回,真正讓我切切實實感覺到,他是真心的。

我知道了他最喜歡的食物、花草,擅長草書,喜歡王羲之的字,唐寅的畫,會豎笛,思考的時候喜歡下棋,使用的長劍是歷史上著名的砂舞,專註國事,偶爾也會有頑劣的小孩之心。總之他不再是過去的那個讓人敬畏至高無上的皇上,而是和平常人一樣,有許多可愛有可貴的東西。

自古便是,最難求得帝皇情真意切。而我擁有了,這種擁有讓我感覺自己是全天下最富有的人,誰也無法比我富有。

富有與姜家的財富無法比擬,它只屬於一個人,不可轉讓,不可搶奪。

上次給他的蘇綉,雖然名義上是我的禮物,但畢竟不是,我心裏想要給他一份獨特的禮物。

可是老天好像不理解我的心一樣,不管是畫畫還是寫字,弄出來的無不與他喜歡的相差甚遠,這個事實讓我無比沮喪。

小狸他們這些天對我的行為早已見怪不怪,唯一讓她耿耿於懷的是,我當初沒有直接告訴她。

所以作為報復,她在這個我束手無策的時候,拒絕提供幫助。

對她以下犯上的報復,我也只能置之不理,奈何不了她半分。

這一日,我還在煩惱如何是好?

唐寅的畫明明看起來不複雜,為什麼畫起來那麼費勁呢?王羲之的字看着也不難,為什麼就是寫不出他的神韻?

唉,不念書的時候,不覺得這有多麼難,一旦要做,簡直比登天還難。

我坐在院子裏唉聲嘆氣,他們一看我這個樣子便知道我一定是失敗,一個個逃離得遠遠的,生怕被我抓來,當了受氣包。

承侯搖著紙扇進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我這樣一幅苦模樣。

我得寵的事兒,他自然是知道,所以他不解我為何這樣煩憂,遇上這種好事,不是應該高興地就算見到一片樹葉也會傻傻地笑的么?

我白了他一眼,對他的挖苦視而不見。

這段時間好心情,我就大度地不跟他計較之前的事情了。

「說來聽聽?」此人不知是天生的還是從哪裏學來的風流輕佻,總之舉手投足之間都是流露出的風流,讓人生厭。

我撇了撇嘴。

這時候,不知從哪裏吹來一陣風,本來放在裏屋桌上的紙張,竟隨着風飛了出來。

而最想不到的卻是,其中一張朝着我們飛來,我本能地伸出手去抓,卻別另一隻手捷足先登。

「哦,唐寅。。。。。。。。」他攤開拿到的畫,好一會才恍然大悟。

我怒,有那麼難辨認嗎?再怎麼說這也是唐寅的名畫,我畫的再不濟,也不應該這麼久才被認出來啊。

他看着我瞪圓的雙眼,點點頭,意思就是這麼難認,你的畫技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我徹底怒了,這段時間的順心順水,讓我不記得生氣是什麼東西,現在被人稍稍刺激,心中的怒火就噌噌地往上漲。

「你懂什麼?」我一把奪過他手中我的畫,扭頭就走。

回到房間,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生悶氣,越想越傷心。

人不是越被寵著,就越容易為一些小事生氣呢?我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窗外想起宮女們愉快的笑聲,一陣陣的傳來,襯托得我的傷心更可憐,好像全世界的人都遺棄了我。

多年後,和小狸談起這個時候,小狸一針見血,說不是全世界遺棄了我,而是我遺棄了全世界。

愛情多麼盲目,可見一斑。

我終於還是沉不住氣,開門出來了。眾人不知道我和承侯生氣了,一個勁兒招呼我過去玩。

今天承侯帶來了新鮮的玩意,聽說是從外國帶回來,是一頂女式帽子。

這種新奇的東西大家都沒見過,嘰嘰喳喳問東問西,承侯還熱心地一一給他們解答。

就在大家都熱鬧研究那頂帽子,只有我一個人冷冷站在旁邊,承侯忽然轉過頭,對我說了一句:「那不是你能力範圍的事,不要勉強自己。」

他說得意味深長,表明是叫我不要再勉強自己學唐寅的話,但我總覺得他的話里有另一層意思。

還未待我深究,他卻轉過頭,好像剛才的話只是一句無心奉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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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過櫻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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