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盪魔（六）
南海神尼屹立於雲天之上、繁星之間，俯瞰著兩個妖魔，心中有着說不出的憤怒與厭憎。
而與李青山這個「俗家弟子」不同，唯有深入佛門的小安才明白，《朱顏白骨道》意味着什麼，那是真正的佛敵，從根本就是要反佛逆道，甚至妖怪與魔民還要悖逆，沒有任何一個佛門修士能夠容忍，遑論律宗出身的南海神尼。
任何解釋都是多餘，她在瞬息間便有了絕對理智的決斷——除卻與李青山相關的事宜，她向來感受不到絲毫情緒的波動——那便是將南海神尼斬殺於此。
小安平靜的與南海神尼對視，空靈深邃的眼眸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既沒有悔恨，也無所謂愧疚，這曾讓南海神尼無比讚許的心性，此時卻只感到愈的心寒。
雖然沒有一句話的交流，但李青山已明白小安的打算，但這絕非他想看到的結果，他向來講究一個恩怨分明，有仇必報，但也絕不欠人恩情。
「是的，不必多言了！一意，你隨我回南海，誓永遠不離明戒庵，還有一線生機，否則不止是天龍禪院，這天下佛門弟子，都是你的敵人。」
南海神尼長嘆一聲，決然說道，恢復肅穆神情。
小安右手手背上，浮現出圖騰般的金色梵文，正是南海神尼留下的一道律令，律令煥出朦朧而璀璨的金色光霧，自她的手背上蔓延開來，籠罩全身。
霎時間，一身法力，都被禁制。
南海神尼也沒有想到，昔日留給她的救命稻草，此時會成為捆綁她的枷鎖，回想起這十餘年相處的種種，心中隱隱作痛，嘆道：「放心吧，為師會在那裏陪着你，直到你迷途知返那一天！」
小安依舊是平靜而面無表情，或許算不上是冷酷，但卻真正的無情，隨着那朦朧金光的蔓延，她的素衣之下，又蒼白火焰靜默燃燒，轟然一聲，衝破了金光束縛，她已化作一具晶瑩白骨。
而那道律令如跗骨之蛆，依然緊緊附着在她手骨上，但已不過是殘存痕迹，彷彿一種執念，她伸出左手輕輕一抹，便抹去了這最後的痕迹，亦是決裂！
「孽徒……你！」南海神尼恨鐵不成鋼的道。
「師傅，我隨你學習多年，只憑一道律令還制不住我，我亦不會受你禁制。」小安平靜開口，化為白骨的她，更顯得冷漠無情。
「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見真章吧，讓我看看你們的魔功，到底有何了得！」南海神尼大袖一揮，腦後浮現出一輪光暈，照耀恢弘威嚴的光芒。
「神尼，你何必步步緊逼，我們又沒有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難道只是因為一門功法，你就要趕盡殺絕！」李青山依然是不能理解。
「一意，我最後問你一次，跟不跟我回去！」南海神尼根本不理會他，只問小安。
不等小安回答，李青山喝道，「休想！」
「那好，今日我便要除魔衛道，清理門戶！」南海神尼手中多了一本破舊佛經，沉聲誦讀起來，音調古拙拗口：「夫戒之興。所以防邪檢失。禁止四魔。世之道。非戒不弘。斯乃三乘之津要。萬善之窟宅者也……」
「律宗並不善戰，更注重束縛限制，而非直接傷敵，南海神尼亦少與人交手，還不及那千須王，我們聯手當有五成以上把握將其擊殺。」小安傳念道，弒佛劍已在手中。
李青山握住小安的手，將她拉在身後，「她對你大有恩情，你不要出手！」
「此人不除，後患無窮。」小安自然能夠理解他的心思，她也只會去理解他的心思，然而今日若不能將南海神尼擊殺，他們的秘密必將傳揚天下，他想要回返青州的打算，還未開始便要夭折。
「我們努力變強，不但是要做想做的事，也是可以不去做不想做的事，這裏就交給我吧，待我教訓一下這老尼姑，讓她清醒一下。」李青山沖小安微微一笑，並不責怪她的決定，然而他的原則也不會為了利弊得失而輕易改變。
小安輕輕頷，他的一切決定，她都會支持。
這時候，南海神尼的誦經聲越的恢弘，整片天地都變得莊嚴而肅穆，李青山與小安則像是兩個罪人，在等着法官的宣判。
然而李青山豈是認罪伏法之人，縱聲笑道：「神尼，先吃我一拳吧！」登時化作一道赤光，破空而去。
「四分律?戒體！」南海神尼腦後的光暈大放光芒，揮手指向李青山。
佛光籠罩全身，李青山手中驀然多了一串念珠，身上披上了一件僧衣，滿頭赤紛紛飄零，完成了剃度受戒的過程，心中頓生慈悲之念，悔過平生惡意。
「神尼，你莫要忘了，我也算是半個佛門弟子，更沒有傷害你的心思，只希望我們能靜下心來談一談。」
李青山的身形微微一滯，便繼續飛騰，他的心性在幻海蜃王的幻境中飽受磨礪，又有靈龜鎮壓心神，南海神尼的手段雖然玄妙，但對他的用處卻並不太大。
一眨眼間，便來到南海神尼面前，一拳轟出！
「四分律?戒法！」南海神尼一面誦讀經文，一面雙手結印，向李青山一揮。
瞬時間，李青山只覺一身妖氣潰散，就連震蕩之力也施展不出，一切神通法術都失去了效用，然而他心中卻越贊同小安的看法，這律宗的手段果然不適合與人正面搏殺，特別是一對一的對決。
縱然沒有神通，他一身牛魔大力又豈是等閑，雖然欠缺了幾分凌厲殺氣，但力量卻是實實在在，不存半分虛假。
緊要關頭，南海神尼祭出一柄古樸戒尺，向李青山當頭敲下，若是尋常大修士，這一下便有腦漿迸裂的危險，但對李青山來說，縱然硬受一下，也算不上什麼致命傷。
「果然如小安所說，在爭殺方面，這南海神尼連那魔王都不如呢！」
正在此時，南海神尼浮現出一抹古怪的神情，手印再變，沉聲道：「四分律?戒行！」
李青山渾身一僵，動彈不得，但心中並不在意，律令的效用持續的時間不會太長，就算是任憑南海神尼攻擊，連讓他涅槃一次都做不到。
然而南海神尼趁此機會，根本不理會他，直向小安掠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