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借寶貝

第25章 借寶貝

「借寶貝?」

趙四公公昨兒晚上打了半宿馬吊,小贏了一筆,此時正在補覺,睡得迷迷瞪瞪的,突然被蒯鵬喚醒,腦筋一時還沒轉過彎兒來,一聽蒯鵬要借寶貝,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寶貝,不禁抬頭看了看房梁。

房樑上懸掛着一個紅綢系著的小盒子,那裏邊放的就是他的「寶貝」。

太監「去勢」以後,對閹割下來的「寶貝」都十分重視,他們會想方設法予以保存。那年代雖然沒有防腐液,不過閹人長期摸索下來,卻也有了保存「寶貝」的一套行之有效的辦法。

他們「去勢」以後,會把「寶貝」裝在石灰盒裏,吸收血液和水分,讓它保持乾燥,然後擦凈石灰,再浸泡在香油裏面,等滲透了香油,再裝在小木匣里,密封包裹,選個黃道吉日,懸掛在居處正樑上,如果老家就在當地的,還有人把寶貝掛在自家祠堂里。

「寶貝」掛在高處,寓意「高升」,這是所有閹人生前追求的目標。死後,他們的家人或收的太監乾兒子會把他的寶貝縫回身上,好讓他成為一個完整的男人,死後才有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如果有人因為保管不善損壞或者遺失了「寶貝」,那下葬時就會用陶瓷的或者金的、銀的材料打造一個假的「寶貝」裝上,可假的就是假的,哪怕材料再珍貴,所以就有了「借寶貝」。

老太監向小太監「借寶貝」,小太監來日再向下一代的小太監借寶貝。太監年年有。倒也不用擔心被人借走了寶貝,自己來日就會不完整地下葬。因此趙四公公一聽「借寶貝」,馬上就想到了自己的「寶貝」上去。

蒯鵬見他望向房梁,挺捨不得的模樣,跟着他看了一眼,頓時恍然大悟,沒好氣地道:「我不是借你的那件寶貝。我要你那寶貝何用啊。我是跟你借上次我見過的那件寶貝……」

蒯鵬興沖沖地把他的來意對趙四公公說了一遍,趙四公公年紀不大,才三十齣頭,與蒯鵬的關係一向極好,兩人私下還合夥做着一些買賣,利益上也是糾纏不清,是以蒯鵬倒不瞞他,把自己的想法對他合盤托出了。

趙四公公面有難色地道:「鵬哥兒,這可是咱們兵仗司秘密研製出來。專門用以執行秘密任務的秘密武器,似乎不宜……」

蒯鵬瞪眼道:「廢話!這可是偷情啊,還不夠秘密的?」

趙四公公苦笑道:「鵬哥兒,咱們倆說的明明不是一回事兒。」

「哎,我說趙四公公,小天是我好兄弟。這事兒我不幫忙誰幫忙?你那件東西。也就我拿它當寶貝,你可不一樣啊,你不是判定了它不實用么,你庫里就只一件造成的實物,早晚也就是爛掉了事,何不借與兄弟用用?」

趙四公公遲疑道:「鵬哥兒,雖說那件東西已經被咱家定為廢品,可畢竟是咱們兵仗司的匠人研製打造的。人家那可是鎮遠侯府,一旦追究起來……」

蒯鵬馬上道:「你放心!咱們這件東西不是從來就沒對外張揚過么?除了兵仗司里發明、研造此物的工匠還有你跟我,再就沒人見過它了。誰知道這是咱兵仗司的東西?反正你們兵仗司已經把它定為廢品,你就給我廢物利用吧,用過之後我馬上銷毀,不管誰問起,我都不說它的來歷,如何?」

趙四公公猶豫了片刻,道:「鵬哥兒,你可說話算數?」

蒯鵬眉開眼笑,用力一拍趙四公公的後背,道:「對嘛!爽快些,促成一段好姻緣,那可是積功德、做善事!事成之後,兄弟請你吃酒。」

「積功德,做善事」這句話打動了趙四公公的心,像他這等閹人,迫於生計,不得不閹割了自己的身子做太監,今世已經沒有太多指望,就盼著今世受的苦,來世能得到補償,只是舉手之勞,卻能積一份功德,這筆買賣自然划算。

趙四公公點了點頭,道:「成,那這件東西,我就給你了。回頭兒我就把它從兵仗冊子上劃掉,你們用完之後直接毀掉,千萬不要說是從我兵仗司流出的物件兒。」

蒯鵬哈哈大笑,攬著趙四公公的肩膀道:「這才是兄弟,我做事,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趙四公公「哼」了一聲,悻悻地道:「就是你做事,咱家才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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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元旦到了。這時候還沒有所謂的陽曆,一切節日都按陰曆計算,所以元旦和春節是同一天。除夕夜,爆竹乒乓一夜不斷,金陵百姓穿新衣、戴新帽,互相走動道喜。長街上,舞龍的、舞獅的,走親訪友的,逛街看熱鬧的,到處洋溢着一種節日的喜慶氣氛。

正月初一一大早,一家之主就帶領全家拜天地、拜祖先,全家一起做「匾食」。街上若有家族小輩兒見到了親戚長輩,當街就要跪下磕頭行禮,所以除非是自恃輩份夠高,不可能撞見比他輩份兒更高的人,許多上街的人都在衣服下擺處臨時打了個補子,要不然這一趟街逛下來,這新袍子就沒法穿了。

葉小天等人滯留在驛館里,只能在外鄉過年了。驛館里也給他們準備了水餃等應節的食物,他們則買了些香燭紙錢,在自己房裏寫了祖先牌位,供上三牲熟食,大年初三的時候再把紙錢燒了,算是給老祖宗敬獻了過年的零花錢兒。

春節時候,無論男女老幼,都會用金箔紙折成飛蛾、蝴蝶、螞蚱等形狀的飾物插在髮髻或帽沿上,以此烘托節日的喜慶氣氛,名為「鬧嚷嚷」。大的「鬧嚷嚷」有巴掌那麼大。小的則有銅錢大小,一般人都是戴一個,也有炫富的有錢人,在頭上插滿了「鬧嚷嚷」。

這些事兒自然不用葉小天操辦,張羅這些事的是凝兒姑娘和太陽妹妹。兩位姑娘對此非常上心,太陽妹妹就不用說了,凝兒自從聽了湯顯祖的一番話后。對葉小天的態度也是明顯改變,兩位姑娘直把金陵驛館當成了自己的家園,而葉小天就是一家之主。

除夕夜,葉小天戴了滿頭的蝴蝶、螞蚱,走起路來顫顫悠悠,驛館內外又到處是燈,照得他那頭上的金箔金光閃閃,特別引人注目。

張泓愃等人都是大家族子弟,過年這幾天忙得他們腳打後腦勺。一時也顧不及來驛館與葉小天等人相聚,葉小天便也安安份份地在驛館過起了大年。反正他也打聽過了,夏老爺子一家人並未離開金陵,依舊呆在鎮遠侯府,倒也不怕找不到他們。

初七這天,閑極無聊的葉小天正看毛問智和太陽妹妹在院子裏放煙花。

金陵是大阜。城中販賣的煙花品種達數百種之多。最高明的煙花可以在燃放時逼真地表現出花草人物等圖案,不過那樣的煙花得請能工巧匠專門訂做,放上一晚得耗費幾百兩銀子,葉小天等人來金陵時走得匆忙,身上沒有那麼多銀子,所以他們放的都是些「響炮」、「三級浪」、「地老鼠」一類的玩意兒。

饒是如此,毛問智和太陽妹妹也玩得非常開心,院子裏一直是他們兩個人發出的笑聲。華雲飛雖然年紀小,但他從小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再加上遭逢大難、父母雙亡的劇情。性情就更沉穩了,看起來反倒不如童心未泯的毛問智活潑。

葉小天看着拿着香頭跟只大馬猴似的竄來竄去的毛問智,搖頭笑道:「這個老毛,有時候我還真羨慕他,其實從小到大老毛也沒少受苦,到如今孤家寡人一個,可他總能自己找到樂子。」

華雲飛點了點頭,感慨地道:「是啊,這是老毛的長處,可惜我學不來。」

葉小天剛要說話,湯顯祖的聲音就遠遠響了起來:「小天,泓愃他們來了。」

葉小天一抬頭,就見張泓愃、喬枕花等人穿戴一新地從院外走進來,笑吟吟的,頭上一片金光燦爛,頂滿了螞蚱、飛蛾、蝴蝶、蜻蜓一類的金箔紙紮的玩意兒。

葉不天一見趕緊迎上前去,拱手道:「張兄,喬兄,柳兄,蒯兄,新春吉慶!」

張泓愃等人也笑嘻嘻地向他還禮:「吉祥吉祥,發財發財。」

張泓愃道:「不好意思,為兄這個年過的,到處磕頭,都磕轉了向了,直到今日才得出門。」

葉小天笑道:「知道你們忙,兄弟怎會見怪。」

柳君央眉飛色舞地道:「不過,這壓歲錢我們可沒少收,今兒兄弟做東,咱們去輕煙樓?」

蒯鵬道:「去什麼輕煙樓,自從我取了那件寶貝回來,還沒叫小天認真練過呢。」

蒯鵬湊到葉小天身邊,道:「我們哥幾個都騎了馬來,給你和湯兄也帶了兩匹,怎麼樣,咱們出城找個僻靜地方先練練吧,省得忙中出錯。」

葉小天一直在等他們的消息,欣然答道:「好!諸位仁兄稍等,我馬上就來。」

展凝兒坐在榻沿上,正拿着一塊布料比劃着,忽然房門吱呀一聲,響起了葉小天的聲音:「凝兒姑娘,凝兒姑娘。」

展凝兒趕緊把布料塞到被底,慌張地站起來,道:「我在這裏。」

葉小天從屏風後面探出頭來,對她道:「凝兒姑娘,張兄他們來了,我和他們出去逛逛。」

「哦!好的,你忙你的……」

葉小天的頭一縮,不見了,展凝兒剛剛鬆了口氣,葉小天的腦袋又嗖地一下冒了出來,看了展凝兒一眼,狐疑地道:「凝兒姑娘,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展凝兒又緊張起來,期期艾艾地道:「沒……沒有啊!」

「哦……」葉小天又看了她一眼,半信半疑地走開了。

聽到腳步聲出了門口,展凝兒鬆了口氣,回到榻邊坐下,從被底抽出那匹布,用她那雙習慣了舞槍弄棒的手捧著,沮喪地道:「這都第七匹布了……」

忽然,她又振作起來,為自己加油道:「常言說,熟能生巧!你一定能親手為他做出一件袍子,讓他明白你的心意!展凝兒,你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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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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