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鍾情已惘然
夜已深了，周末的街道上依然人聲鼎沸。
雷馭風坐在萬生酒店以舒適的沙發與豪華大理石桌佈置而成的開放式包廂里，手裏拿着酒，意興斑斕地望着舞池中的男男女在熱鬧跳着各式舞曲，不管是輕快的恰恰、熱情挑逗的探戈、明朗動人的華爾滋，對於他來說，完全提不起半點的興趣。
他之所還坐在這裏的原因，是因為方世奇約了他好多次，正好今晚他暫時沒事，所以順路就地過來了。
方世奇與他是大學及研究所時期的同學，他們在求學時期的關係其實算不上好，但這次方世奇之所以會這麼熱絡的約他出來，原因，不過是為了他們方家的藍頂科技融資案的事情罷了。
因為，很不巧的他恰好是他想要融資的那家銀行所屬的雷霆集團的執行長。
「方世奇搞什麼鬼？遲了那麼久還不來？」
一曲完畢之後，一名身材修長的男子從舞池中央走過來，坐到雷馭風身邊，不理會他淡漠的臉色，逕自倒了一杯酒。
「他來與不來，你不是一樣玩得開心？」雷馭風睨了一眼康雅修。
「你不知道我不喜歡這種地方的嗎？」康雅修聳聳肩。如果不是剛才方世奇打電話約雷馭風的時候，他正好與他一同加班完從公司出來，雷馭風邀請他一同前來，他不如早點回去睡覺。
「他來了。」雷馭風拿着酒杯笑了笑，眼神望着入口處那個正急匆匆往他們方向而來的男人。
「馭風，不好意思，有點事耽誤了。」方世奇來到他們所屬的包間，一屁股坐了一下來有些不好意思道。
「沒關係，我也剛到。」雷馭風語氣聽似和善，可金框眼鏡下的眼底凈是淡漠。
「馭風，我今天約你出來，相信你也知道是為了什麼事了！」方世奇完全不浪費時間地直接把話丟出來，根本看都不看一眼坐在另一邊的康雅修。
「世奇，你跟馭風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談，我在這裏會不會不方便？」雷馭風沒有答話，倒是康雅修搖晃着手中的杯子淡笑道。
他們都是大學兼研究所時期的同窗了，所以康雅修對方世奇也是很直接。
「雅修，你也在這裏？」聽到旁邊的聲音，方世奇才轉過頭去看到康雅修時，臉上訕訕笑道。
雷馭風與康雅修在學生時期關係非常鐵，畢業之後，雷馭風搖身一變，成了雷霆集團正式的接班人，而康雅修自然而然地與他一同進入雷霆集團，成為他的心腹特助。但他沒想到今晚他們兩個會一起來。
「嗯，很巧。」康雅修放下手中已然一空的杯子站起來，「不過，我現在馬上要走了，你們慢慢談吧。」看到雷馭風一眼后，康雅修轉身就走了，方世奇想幹什麼，他們一清二楚。
「馭風，你看銀行貸款那件事……」康雅修要走，方世奇也不留人，看到他走後，他直接就問道。
「世奇，雖然我是雷霆集團的執行長，但旗下銀行放款自有他們的規定與流程，我也不好直接干涉。」雷馭風仍舊淡淡道。
「我也知道你的為難。」方世奇低嘆一聲，「但是，馭風，現在能幫我的只有你了，如果這次沒有辦法融資成功，我們方家就要完蛋了，怎麼樣我們也是同學一場，你就跟下面的人提提？」
「我……」雷馭風深思了一會後才又說道，「看看吧。」
「馭風，如果你真的可以幫幫忙的話，那真是太好了！如果這次的貸款下不來的話，我跟曼妮年底結婚的事情就麻煩了！」方世奇一邊說一邊打量著雷馭風的臉色。
果然，在提到他與曼妮的事情時，雷馭風淡漠的眼瞳中閃過一抹探索的意味。
林曼妮跟他可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小時候他們是鄰居，父母交情都不錯。後來身為公務員的林父卻因為迷上賭博，不但丟了工作，還欠下了一大筆錢，夫妻倆開始鬧離婚。
林父死拖着不肯，林母乾脆丟下他們父女兩個，一走了之。
林父在妻子離開之後，意志消沉，又背着一大筆債，最終悄悄地把房子賣了還錢，並把女兒拖付給方家之後，也神不知鬼不覺地走掉了。
至今十多年過去了，仍未有任何的音信。
讀書的時候剛上高中的林曼妮經常到大學來找他，給他送衣服，送家裏煮好的飯菜。
雖然她跟雷馭風從來沒有交集過，最多就是見面點點頭算是招呼。但他知道雷馭風一定是對林曼妮有意思的，因為每次林曼妮來找他，雷馭風的眼神就會一直跟着她。
也許是礙於當時他們都知道她是他的小女朋友，所以並未展開追求。
可是，在畢業聚餐那天晚上，他們去夜店狂歡，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的原故，一向沉穩的雷馭風竟然當着那麼多同學的面，硬是拉林曼妮跟他一起跳舞。
林曼妮一直拒絕地對他說：「我不要跟你跳舞。」
雷馭風不知是酒性發作還是怎麼的，竟然莫名冒出那麼一句：「性子這麼倔，真想知道跟你做ai的滋味，是不是也那麼倔。」
這句話當場驚駭四座！
年紀小而臉皮薄的林曼妮當場就狠狠甩了一巴掌給他，然後哭着跑了出去。
當時的方世奇也被嚇到了，又急着去追林曼妮，所以並沒有直接跟他追究這件事。
再後來，雷馭風竟然也沒有跟他道過歉。雖然他心理也不舒服，但開始接手家中的公司之後太忙，而當時還叫『楚馭風』的男人在所有人驚訝的眼中，莫名成為有名的雷霆企業的繼承人，他想追究也不敢了。
「你們要結婚了？那真是恭喜了。」雷馭風薄嘴抿成一線，金框鏡片下，眼神複雜地瞇了下。
他們經結婚了？真是快啊！也是，若是沒記錯，小自己七八歲的她也該差不多二十二歲了，今年大學畢業了吧？她與方世奇從小一起長大又交往多年，也該有個結果了。
「是有這個打算了。」方世奇也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后才又繼續道：「不過，現在一切都未有定數啊。」
「林曼妮應該不是那種貪求富貴的女子。」雷馭風言不由衷地安慰著，透過酒杯里上下搖動的液體，林曼妮——那個清雅得像朵出水凈蓮的小女子浮現在他的腦海。
林曼妮並非特別出色，只是秀氣的她有張小小的瓜子臉，圓圓的眼眸水汪汪，朱唇紅潤，第一次見她來研究所找方世奇時，她才上高中，留着一頭齊肩的短髮，淡然恬靜，有點害羞，每次見到他們一群大男生總是有些怯怯地別過眼。
可是，這小女孩彆扭地小動作，卻獨獨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每回無意間瞥見她輕勾唇角的笑意，眼波流轉時的怯怯然，讓他很難不去多看她一眼，為她的獨特氣質、為她的清新。
人群中，她不特別突出，總是習慣在一旁看大家談天說地，胡鬧說弄，臉頰的小酒窩讓她的笑容更為甜美，他承認那時的自己心動了，而且是深深地被她勾動心波，奈何當時他的立場，她的身份，已經沒有了讓他表白心意的機會。
可是，每次看到她跟方世奇在一起，他心裏總是很不舒服！恨不得把她從方世奇的身邊奪過來。
可惜，太過理智的他終究還是把那份心意藏了起來。
一直到研究所畢業，雷家人又逼了過來，他一想到也許以後就沒有機會再見到她了，所以才會藉著喝了酒的關係想與她跳舞。
更多的原因是，那天，她與方世奇坐一起，一臉清甜的笑，兩人時不時咬着耳朵說話，那一股外人插不進去的親呢，讓他看了心裏很難受。
所以，才故意說要她陪他跳舞！
但最終她屢次的拒絕讓他還是踢了鐵板，惱怒至極的他才會說了那樣一句話。
而他也因為這句話而挨了生平的第一次巴掌。
那一巴掌告訴他，該結束了這不該有的波動了。反正，以後也不會再見面了。畢業后，對她的那一份心動早被忙碌的現實生活給深埋，恬靜的瓜子臉已許久不曾再浮現腦海，也以為倆人不會再碰面，沒想到，今天，身為她未婚夫的男人竟然又把她的名字從他的記憶中拉扯出來。
「你跟曼妮也算是舊識的，有空的話大家一起出來吃頓飯怎麼樣？」看到雷馭風迷離的眼神，方世奇笑着建議道。
「呵呵……」雷馭風聽到方世奇的話乾笑兩聲。吃飯！？他們畢業之後幾年都沒有再聯繫，現在忽然提出來一起吃飯，恐怕不是這麼簡單的吧？還有林曼妮，也許並不想見到他這個人！
方世奇想打什麼主意，其實他心裏有隱隱的預感，只是不想點破罷了。
「我是說真的。擇日不如撞日，明晚怎麼樣？我們一起出來吃個飯好了。」看到雷馭風並沒有反對，方世奇趁熱打鐵道。
「明天下午我再給你電話吧！」雷馭風仰頭把杯子裏的酒一口飲盡。本來並沒有打算真的要與他們一起吃飯的，但他方世奇的建議仍是讓他平靜許久的心悄然動了一下。
林曼妮，那個羞怯清純的小女子，他們真的還會再見面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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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寫這個故事，是因為去年底參加的一個同學聚會。
那天在包廂里，不經意聽到一對男女同學的對話。
他：「他對你好嗎？」
她：「很好。」
他：「那就好。」
她：「我先走了。」
他：「可以給我一個擁抱嗎？」
她：「為什麼？」
他：「因為，很久很久以前，我很喜歡你。」
回程的時候，坐那個女同學的車，她把剛才與他的對話重新對我說了一遍，說完后，忽然就泣不成聲。
「染染，我其實過得一點也不好，我要離婚了。」
我：「是因為他？」
她：「不是。他都有未婚妻了。」
我：「你以前也喜歡過他？」
她：「曾經，喜歡過。」
是的，曾經，他們都曾經喜歡過對方，卻始終因為各種原因沒能在一起，遺憾，已經造成。
所以，才會寫這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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