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一章 陰燃(一)

第一一五一章 陰燃(一)

武振興三年,三月,南方的積雪化開了,原野上的屍體融入春泥,白骨上開放了點點野花。

浙南,江山縣仙霞關,如今已經被東南朝廷掌控,歸韓世忠鎮海軍所轄,也就成了公平黨之亂往南的邊界。

春暖花開之際,由江南南下福建的各式流民在關口外聚集,多數已是衣着襤褸、皮包骨頭,朝廷在關口外設了施粥之所,給行至此處的民眾們備了一碗暖粥,隨後給各人登記造冊,放入關內。

相對於去年開始在江南發生的那場大災禍,如今每日裏抵達仙霞關的流民卻算不得多。

開春之後,北面公平黨的火併方才進入了正式的大戰階段。長江以北公平黨何文所轄的地界還保持着一定的秩序,長江以南,過去最為富庶的江南大地,如今被公平黨其餘幾位大王以及臨安的鐵彥、吳啟梅等人操控,在最為瘋狂的「閻羅王」周商首先出局后,這片地方已經陷入幾十甚至上百支流匪勢力瘋狂互噬的局面之中。

仙霞關往北,流民們南下的道路上仍舊分佈着無數因亂成匪的小規模劫掠力量。開春之後,韓世忠每隔幾日便會派出一些隊伍往北驅逐各路流匪,將行至這最後數十里的倖存者們迎來仙霞關,但這樣的「仁義之舉」,在事實上卻也已經救不下多少人了。

抵達仙霞關,不多的流民卻也各式各樣。有的人喝完一口熱粥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有的人望着北面的江南,無言地流淚;有的仍有家人,抱着孩子,與家裏人相攜以泣;也有狀況稍好的,由皮包骨頭的牲口拖了些大車,身邊聚集了帶有武器的護衛,這些多是江南曾經富庶的大戶,又或是整村整莊的人一道南逃,這才能夠剩下一些物什。

在極少數的情況里,也有南下的鏢隊,押了數車的貨物,又帶着一大幫的流民來到了仙霞關,這些被順路帶上的流民多還是給鏢隊交了錢的,一路之上遇見危急情況還會被當成人牆、炮灰使用,甚至於在這樣的亂世里,鏢隊的貨主或許便是在江南廝殺得最為厲害的幾位「大王」。無論如何,在這樣的亂世之中,怎樣的情況都有可能出現。

仙霞關口,無論是護衛的士兵、還是登記的師爺,最近對各類的慘像都已經見得慣了——就在一兩年前,他們也大都經歷過這樣的事情——除了對一些明顯兵強馬壯的大隊多做一番盤查,對於其他的人,則大都是簡單地登記便予以放行。

這一日亂鬨哄的仙霞關口,也有兩名牽了一匹棗花馬的少年混跡其中。

兩名少年都是十七八歲的模樣,一名身形看來稍稍高些,瓜子臉,樣貌俊逸清秀,穿一身洗的花白但仍舊整潔的長衫,腰間插了一把扇子、帶了又風流俊俏的大戶書生——這樣的形象在十餘年前的太平盛世並不少見,但如今已經極難看到了。

走在一旁的另一名少年人比他稍稍矮了一個額頭,頂着一副活潑的笑臉,但身上的衣服打滿了補丁,他的身形比同伴也要更加健壯一些,對比腰系長劍的書生同伴,他的背後插了兩把長刀,看着便是一副不太好惹的模樣。在部分江湖人眼裏,這人更像是那大戶公子身邊的書童兼保鏢。

跟着兩人前行的乃是一匹背上背了兩個大包袱的棗花馬,由於包袱實在不小,引起了不少人的側目,但看看兩人各背刀劍的模樣,到得這相對太平的關隘口上,自然也沒有人輕易過去找兩人的晦氣。能夠在這樣的亂世中帶着一匹馬走到這裏,原本也就是兩人本領的證明,以至於登記的師爺與守關的衛士都忍不住多打量了兩人幾眼。

「……江浦驛道,又稱做仙霞古道,史載是唐時黃巢所開,自仙霞關起,經清湖、石門、江郎、峽口等地,一路到福州,聽說沿途之中有許多山可以看,單說仙霞嶺便是一景……」

排著隊快要登記過關時,個頭稍高的俊秀書生便在與跟班講述著與仙霞古道有關的事情,那登記的師爺聽到,眼中便是一亮,此時能夠讀書識字、懂得史料的那便是難得的讀書人了,如今福州方面朝廷需要的,也就是這類的年輕人才。

當然,聽得這書生的講述,旁邊的那名跟班隨人便也點了頭:「嗯嗯,黃巢我聽說過、我聽過……聽我爹說過,黃巢寫過一首什麼詩,叫做……從今若許閑乘月,敢笑黃巢不丈夫!」

這句詩既有意境、又有氣勢,將俊秀書生與前方正跟人登記的師爺都聽得皺起眉頭來,那師爺絞盡腦汁地搜刮自己過去所學,書生則眼角抽了一下,隨後的話語清秀柔和:「從今若許閑乘月……這句詩意境不錯,也不知是哪裏刊載的,至於後半句,敢笑黃巢不丈夫,這必然不是黃巢所作吧,而且……」他壓低了聲音,「這是句反詩……」

這是句反詩……前方桌子邊的師爺此時也反應了過來,若是在太平盛世,大街上聽到這種詩會是一件大事,但到得如今,朝廷都快沒了,對方又是一個看來沒文化的小廝跟班聽說的詩句,師爺不知道要不要上綱上線。他此時正跟前方兩名流民登記,後方那跟班撓著腦袋笑起來:「哈哈,不是的啊,那可能是我記錯了,是你看的書多,我從小就不太喜歡這些,不過黃巢這個人我是常常聽說……」

這笑容聽起來便是沒什麼文化的那種,師爺心中嘆了口氣。至於近來常常聽人說起黃巢,他倒是可以理解,如今乃是大爭之世,從過去永樂之患的方臘到後來的西南黑旗,甚至是如今江南的公平黨,大都提出了「平等」這樣的說法,而不管實際操作如何,這一說法往上追朔,史書上大都跳不過黃巢的「天補均平」,對於讀書人而言,這也是他們偶爾便會與人提到的一個話題了。

此時前方的兩人登記完畢,牽着棗花馬的兩名少年已走了過來,那師爺笑了笑,便道:「請問兩位公子的名諱、籍貫……」

笑臉跟班便湊了過來:「什麼是籍貫?」

「……就是……家鄉在哪……」

「哦,江寧。」

「江寧……最近江寧……」

「全打光了……該死全家的公平王。」

「聽說公平王全家早已沒了……」

「嗯,活該。」

這小跟班沒什麼文化,但神色開朗,看來卻頗為容易相處,雙方交談兩句,師爺便將先前的腹誹與鄙夷拋開了一些。他問起兩人的姓名,方才知道這看來像是大戶書生的年輕人姓龍,名字竟然叫龍傲天,真是大氣磅礴也有些犯上的名諱,而這身形相對結實的隨從自稱姓孫,叫做孫悟空,也是頗得禪機的名諱,看他隨和灑脫,與這名字倒是有些相配了。

掌握福建一地的東南朝廷開關收納流民,一來當然算是正統朝廷的名分需要,二來也是為了更多的收納流散的人才,此時眼見兩人讀過書,這師爺登記之時,也就多問了幾句。談及南下的目的,那姓孫的少年大大咧咧地說道,是為了行醫和做生意,師爺的眼角跳了跳,這才知道那棗花馬背上的包袱中背的是各種百貨物件,他們是準備着一路南下的途中以物換物的。

「……福州朝堂,如今正缺各類讀過書的有為人才,我看兩位公子出類拔萃,若是去了,不妨試試。」

這等亂世,什麼事情都會出現,這倒也算不得太過出奇,那師爺本着本分提醒了一句,隨後又道:「另外,這等時節,南下的山路其實也不甚太平,關隘這邊每隔數日會有一隊官兵護送民眾至建甌,下一隊當在三日後,兩位若不着急,不妨稍待兩日,一起啟程。」

聽師爺說起這事,那俊秀公子蹙了蹙眉:「這邊……也不太平?」

「南下路上,偶爾也會有些匪人作亂,這等時節嘛,並不奇怪。」那師爺笑了笑,「我是聽說二位想要一路登山探境,但眼下小心些總是沒錯。」

這師爺叮囑親切,有文人氣度,頗得人好感。過得片刻,兩人拿着師爺書就的名碟過關,亦有士兵過來翻找了兩人所帶棗花馬背上的包袱,這邊的鎮海軍明顯軍紀森嚴,名叫孫悟空的少年拿出早就準備了的十個銅錢,對方也是扭扭捏捏方才接下,並沒有過多索賄。

此刻出現在這裏的龍傲天與孫悟空,自然便是離開了江南,一路進入福建的寧忌與曲龍君。

去年公平黨大亂開始,兩人在江南一隅的山間同居了五月有餘。大雪封山之時靠着寧忌時不時的出去打野食度日,到得今年二月,山間冰雪開始融化,寧忌便也在外頭打探到了更多的消息。

離開餓死無數人的冬季之後,公平黨的幾位大王已經開始了新一輪的撕扯與攻防。

早有準備的公平王何文在這個冬天裏據說損失最少,他佈下的嚴苛法令在相對充裕的物資支撐下,吸引了大量流民新血的投靠,而在大刀闊斧了汰換了一批內部的高層人士后,以讀書會理念為軸的公平王執政團隊逐漸建立起來,雖然在這個冬天裏也經歷了數次混亂甚至是針對他的刺殺,但其位於長江以北的局面,卻在艱難地開始穩固。

至於非公平王麾下的其餘幾位三位大王以及眾多散碎的所謂公平黨勢力,在冬季的大雪之中經歷了慘烈的淘汰,此時春暖花開,便也開始了新一輪的合縱連橫,一方面吞噬倖存下來的散碎青壯,另一方面,時寶豐、許召南、高暢等三支勢力在防何文之餘,也已經將兵峰望向了仍在臨安苟延殘喘的鐵彥與吳啟梅,準備先一步吞噬對方、補充自己,這些東西在去年其實已經埋下伏筆,倒也沒什麼出奇的。

只是在更遠的地方,鄒旭與戴夢微聯手殺死劉光世后同樣準備開大會的消息,已經傳遍江南。

通過一場熱鬧的大會,吸引天下的關注,然後再在這種關注當中提出自己的政治看法,在全天下面前為自己正名和宣傳這類事情,自成都大會後,戴夢微這邊甚至連第二都不算了。但無論如何,這也是接下來不久之後可以預見的一件天下大事。

知道寧忌愛湊熱鬧的性格,曲龍君便曾詢問過他,要不要先去汴梁看一看這場比武大會的情況,但不知道為什麼,寧忌在仔細思考以後,宣佈自己已經成為了熱愛和平的人士,兩人一番準備,仍舊踏上了南來福建的旅程。

至武朝振興三年的這個春天,遠離家鄉的這對少年男女中,曲龍君十七歲,寧忌則已經是從十五歲往十六歲過渡的時間。兩人在山間同居數月,建在山嵴夾角間的窩棚雖小,卻是曲龍君在父親去世后的第一個「家」,離開之時,她將房間做了細心打掃,準備讓它成為獵戶們入山後的一個落腳點,也期待着未來的某一天,兩人還能回來這裏看看。

至於寧忌,雖然對兩人的相處感到輕鬆,但卻沒有多少的多愁善感。從離開西南時起,他一直為自己留下的壞名氣發愁,但在與曲龍君重逢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對於在西南的無奈往事便沒有太多憤怒的感覺了,只是另外一種情緒浮了上來:在決定了方向之後,他一直在為曲龍君沒有自保能力的這件事感到擔心。

對這件事的擔憂他並沒有表露出來,只是過去的那個冬天裏,他偶爾打拳鍛煉,也會教給曲龍君一些套路和防身術。曲龍君過去有舞蹈的基礎,身體柔軟件質也不錯,許多拳法招式一學就會,打得非常漂亮,只是毫無力量,也談不上什麼見招拆招的臨場反應。

對這件事情寧忌也沒有辦法,最後也只能教她一些勉強用來防身的歪招:譬如跟對方說「我一直都很喜歡你」,然後一刀把人捅死。這個歪招據說是華夏軍高層的經典桉例,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鬼想的,屬於女子防身術的高級用法。

待到兩人出山,寧忌讓曲龍君扮做了男裝,繫上長劍裝出一副武林高手的模樣,甚至用各種帶了倒刺的碎甲片給她做了一身「軟妹甲」,自己則打扮得更為明確地在旁邊壓陣。

如今這年頭已經不是你不去惹人別人就不惹你的太平時節,那倒不妨做得更高調一些,他如今的身體發育已經趨於成熟,開始從靈巧往力量方向轉變,而在經過了江寧連番大戰甚至對陣林宗吾的洗禮后,武藝在隱約間已經有了更多的突破,雖然一些感悟尚有些隱晦,但對陣如今江湖上的許多「一流高手」,他都已經有了把握正面斬下。

離開山區,江南正處於遍地的混亂當中,但寧忌有嚴謹的斥候經驗,一路上走走停停、晝伏夜出,一些地方讓曲龍君騎馬,一些地方他也可以背着曲龍君過去,兩人甚至在戰場的邊緣兜過一陣,看過熱鬧。一開始寧忌有些緊張,但曲龍君聽話、配合度好,過得不久,也就適應了這樣的行程,一路之上寧忌教她一些亂局之中生存的規則,說些武藝上的經驗與江湖逸聞,曲龍君則回憶著過往的所學,跟寧忌說些詩詞與地理、歷史知識。

如此這般,到得三月中旬的這一天,兩人離開戰亂的區域,抵達了蘅州入閩的這處仙霞關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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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於山口的仙霞關一路往上共有四座大門,雖然看來簡陋,但委實稱得上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雄關。牽着馬的兩人一路登山,左顧右盼,寧忌在心中盤算著攻打這裏需要的兵力,曲龍君則輕聲說起黃巢與這邊發生過的故事,說起幾句漂亮的詩,引起了寧忌的讚歎。

「……不過那個從今若許閑乘月,敢笑黃巢不丈夫為什麼是反詩啊?」

曲龍君笑得鼻頭都皺了起來,眯着眼睛道:「這兩句一定不是一首詩,黃巢他當年造過反,這個作詩的人都敢笑黃巢不丈夫了,當然是比黃巢志向更大,當然就是反詩了。」

「喔,這樣啊……」

「不過,你說會不會是寧先生寫的啊?如果是他寫的,那便不奇怪。」

「嗯,有道理,我覺得多半是的。」寧忌捏著下巴想了想,覺得嫌疑很大,隨後道,「還是你懂的多,你知道這麼多,得讀多少書啊?」

「我懂的都是些沒用的東西,不像小龍你才什麼都會做……其實你不知道,我當年也不愛讀書,但我們那個時候,不讀書會挨打,我是挨過不少打……」

「我也挨過打……沒有人性!」學渣吐著槽,努力地與優等生共情起來,隨後:「嘿嘿。」

看見寧忌笑開,曲龍君便也笑起來。

如此一路過關之後,兩人來到山間的小營地里。

天南地北的過關之所多有這樣的營地,有的會因為南來北往的商客變作一座小城鎮,有的會配合著驛站出現一些商戶。仙霞關這邊過去的商路算不得很繁榮——如果按照另一段歷史那樣走,再過得幾年,南宋才會因為與閩地商貿發展的需要開始招募民夫翻修這條仙霞古道,但如今一切都還顯得倉促。

流民聚集的營地,亂糟糟的,土地泥濘、污水橫流,一些棚屋在道路邊撐起簡單的商鋪,兩間當鋪的門頭最大,此外也有髒亂的食肆與鏢所,一些看來稀奇古怪的勢力正在這裏招募人手,導致營地當中排了幾處長隊,面黃肌瘦的孩子在路邊蹲著或躺着,有的在廝打,有人在喊,有人哭泣。

從北面過來的難民,都要在這邊有新的生活,他們要在這裏當掉或是售賣掉身上所攜帶的物品——哪怕是一些看來皮包骨頭、身無長物的,部分也還帶了家中最後的珍寶,許多人在路邊擺開小攤子,小心翼翼地售賣這蘊含了最後希望的物品,也有人在路旁觀望,若有所思地看着這樣的情景。

人聲嘈雜,寧忌讓曲龍君牽着馬,緊跟着自己往前走,他也觀察著周圍的動靜。仙霞關內的這處營地,有官兵的人在維持秩序,因此並沒有出現什麼明面上的衝突,一些治安維持的方法有西南的痕迹,但並沒有維持得那麼徹底,歸根結底應該還是人手不足的原因,東南的小朝廷里如今有幾個左家的兄姐在其中,這邊說不定便是他們做的簡單籌劃。

每到一處地方,盤道看狀況是第一重要的事,待到在這處聚集了大約一兩千人的營地里轉了半圈,寧忌才高興起來,準備實施他在江南的山間便已經在籌劃的大計:

他領着曲龍君到得路邊的一處空地,先栓了棗花馬,隨後在地上攤開了包袱皮,取出其中一個一個的小包裹都打開了,將一些針頭線腦、金銀首飾甚至瓷瓶鐵碗之類的東西擺出來,準備開店。

一旁豎起了兩面旗杆。

右邊的旗子上寫:華佗再世,包治百病。

左邊的旗子上寫:竹記分號,買賣百貨。

從江南過來的流民並不都是毫無底蘊的苦哈哈,不少人其實都識字,在這處道路旁邊的地方擺攤的是一個正在賣古籍的愁眉苦臉的老人,一看華佗在世包治百病的這種大話,臉色更苦了,想要罵,再看看「竹記分號」這種的殺頭標語,便嘆口氣閉上了嘴。之後,只見那穿着滿是補丁衣服的少年人便神氣活現地叫喊起來。

「各位老鄉,各位走過路過的大叔、大伯、大嬸、大娘們,都來看一看,瞧一瞧啦,診脈、看病、買賣各類珍玩、百貨,支持以物易物,都是路上收來的好物件,都來看一看瞧一瞧啦……」

這邊營地之中的氛圍基調是壓抑的,少年也不知哪裏學來的吆喝頗為浮誇,與周圍的氣氛格格不入,一時間就連旁邊的曲龍君都顯得臉紅起來。她倒是聽對方說過了一路上買賣貨物維持生計的想法,也早有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心態,覺得兩個人擺個小攤一路旅行也是極好的事情,但這畢竟是第一次當着大庭廣眾這般吆喝,又見周圍的氣氛不同,於是便有些羞恥。

但過得片刻,她也便咬一咬牙,雙手攏著嘴,大聲叫喊起來:「賣東西嘍!賣東西嘍——」

這一刻是武振興三年三月十二的下午,兩人第一次擺攤。比較不注意他人感受的吆喝聲在嘈雜的營地間引起了些許尷尬的氣氛,部分路過的人好奇地朝攤子上看了看。寧忌從戰場上淘下來的部分物件確實比較珍貴,但在眼下的這處營地之中,卻並不是最為稀缺的物品,因此寧忌浮誇的吶喊並沒有帶來太多的生意,這個下午只是賣出去了一點針頭線腦。一些人過來詢問:「任後生,會瞧病?」但最後也並沒有選擇年輕的寧忌給家中的孩子診治。

留下了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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贅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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