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一章 大風(三)

第一一六一章 大風(三)

「狀告得怎麼樣了,有結果了嗎?」闌

庭院之中,雨絲滴落,書房裏,炭爐里火在燒,壺裏的水已經滾了。

身着單衣的李頻從房間裏頭出來,在茶桌前坐下,擺了擺手示意二人坐下后,方才拿了塊茶餅出來敲,然後扔進碎茶的碾子。

他開口詢問,姐弟兩人坐在那兒,岳雲看了看姐姐,一時間倒沒有回答,李頻碾了會兒茶,待到將碎茶倒進杯子,這才抬起頭來,挑了挑眉:「怎麼?啞巴了?不說話。」

他過去受岳飛所請,曾經指點過姐弟倆的功課,說起來便是老師了,在外頭無法無天的岳雲有些拘謹站了起來:「姐姐說,老師您能言善辯,要來說情,我們招架不住,難免被……被忽悠,所以……不知道該怎麼說。而且……老師您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岳雲這番話由高到底,說到最後一句,幾近咕噥,一旁的銀瓶見他直接賣了自己,也只好跟着站起來。這邊的李頻則是聽得眉頭緊蹙,將放在茶碗裏刷茶沫的茶先一扔,璫的扔在了那裏。

「什麼什麼什麼……什麼說情,什麼能言善辯,誰跟你們說我要來說情了。」恨鐵不成鋼,「兩個小年輕,八字沒一撇就忙着把所有人往外推,成得了什麼大事。」

他瞪了兩人一眼,銀瓶在一旁也咕噥起來:「但先生此時叫我們來,自然就是為了候官縣告狀的事,您方才也說了……」闌

「當然是為了告狀的事情,所以不是問你們結果怎麼樣了嗎?」

「這還不是明知故問……」

「那聊天不得有個話頭嗎!橫豎不是生人,非得問你們吃了沒啊?」李頻拿起茶先在碗上又連着敲了幾下,「坐下,都自己弄,不稀得招待你們——生氣了!」

此時的茶道有碾茶、調膏、點茶等數個工序,相對於後世頗為麻煩,姐弟倆相互看了一眼,只好又坐下了,李頻氣了一陣,吐了口氣:「還來說情,真當自己了不起了……鍾二貴的事情,本就是冤桉,連陛下都心知肚明,你們去喊冤,份所應當,這件事情你們應該是寫信問過岳帥,他那邊不是給過回應嗎?擋你們了?」

岳雲道:「父親說:可。」

「就是嘛。」李頻道,「治大國時,每天多少事情此起彼伏,兩個人喊個冤怎麼了?別說現在是正正噹噹的事情,就算你們兩個真的心懷鬼胎要搞事,上頭也不至於非得用什麼陰招。而且你們自己不也明白,鍾二貴是被冤枉的,但現在是怎麼被冤枉,誰冤枉的他,沒有證據,還查不清楚,上頭一時間也不可能給你們多大的交代,但那又怎麼樣?你們兩個還想造反啊,讓你們爹過來把你們抓回去抽死你們!」

「老師,我們不重要……」岳雲道,「可鍾二貴,他真的是個好人,他真的……是太冤了啊。」闌

他並未被李頻的話語所動,核心仍舊在鍾二貴這邊,聽他說起這個,李頻沉默了片刻,隨後嘆了口氣:「知道。」

李頻頓了頓,如此過了一陣:「這件事情,不光我知道,陛下也知道,銀瓶不是還進宮去罵了他嗎?陛下的性情,對於這種事情也很憋屈,但如今不就是著了人家的道嗎?沒找到人,怎麼辦?像你們一樣,就找自己人發個氣?最好把自己也氣死,就舒服了?」

「去年至今,武備學堂那邊的問題很大。」一旁銀瓶板着臉開口說道,「有些秀才,學着喊了幾天的口號,就到軍中指指點點,作威作福,下頭是很不高興的,他們若有能力也就罷了,可能力也沒有,這次在候官縣,若不是縣令和那掌軍法的話里話外都說什麼為大局計,看見什麼民怨沸騰,嚇得不得了,鍾二貴也不至於被他們逼死,此事我在現場,我知道事情的緣由。」

「這件事,你說得對。」李頻點了點頭,「候官縣這個縣令,遲早得調了,掌軍法的那位也是。不過,現在還沒有把桉子翻過來,有些處置,暫時就還沒有下,畢竟縣令目前還管着救災善後。」

「可若是這樣,處理兩個人,就行了嗎?」銀瓶瞪着他。

「當然不止,這件事一發生,上頭就開了很多會,現在做了許多措施,許多應對正在進行。這些事情,你們打聽一下就知道的,你們打聽過嗎?」

李頻的目光也掃過了兩人。銀瓶微微的愣了愣。闌

這邊李頻專註地泡好了自己的茶:「你們喊冤的這件公事,沒你們想像的那麼重要,還得誰誰誰出來說情,讓你們就別幹了、別添麻煩。我和陛下、長公主他們私下裏碰頭的時候,說起這件事,覺得還挺好的,年輕人嘛,為了公正和義憤,不那麼顧全大局,也是一件好事,必得有這種心氣,將來能變成個好人,至於朝廷,若是連你們的喊冤都經不起的朝廷,那還談什麼治國,好人的喊冤都受不住,何況壞人的喊冤。」

李頻端起碗,嗅了嗅茶香。

「那老師叫我們來……」岳雲蹙眉。

「就是……有那麼一個傳聞……」李頻道,「我與陛下等人聊天時說起,你們這個年紀啊,又會內家功的武藝人,心思太亂,說是練功時,會什麼走火入魔,輕則傷筋動骨,重則殘廢,所以稍微就有點擔心,你們兩個小年輕,要是鑽了牛角尖,出了什麼事,我們怎麼對得起岳帥。嗯,所以就是這麼一點私人的事情,把你們叫過來,看一看。」

「……」

「……」

李頻看着他們:「……沒這回事?」闌

岳雲搖了搖頭,隨後雙手握起拳頭:「老師,憤怒能讓我更加強大!」

銀瓶張了張嘴,想了想:「先生……說的是西南傳來的武俠小說吧……」

「嗯……該死的寧立恆。」李頻喝了口茶,隨後道,「書是長公主看的,她也是關心你們……」

話題的走向有些意外,產生了誤會,房間里因此安靜了一陣。銀瓶的手指絞在一塊兒,過了一陣方才開口。

「先生,那這件事情……上頭到底怎麼應對啊?」

「感興趣了?」

「老師就別賣關子了……」闌

「……」李頻看着兩人,搖了搖頭,「其實呢……這件事情發生之後,大家碰頭,都提了不少的想法。當日在候官縣的應對確實過於倉促,發現自己著了道后,對於幕後之人,並未反過來抓住,鐵大人再去查證時,許多蛛絲馬跡已經沒有了……如何消除這次的影響,為鍾二貴平反,大家都提出了幾個權宜之計,譬如人家栽贓嘛,我們也找一家栽回去,再在新聞紙上大肆宣傳,甚至於……候官縣當日參與了鬧事之人,找幾個出來,哪怕屈打成招,反正也不無辜,總之先安軍心,但大家隨即否定了這個想法。」

「對於這些想法的否定,最有力的說法,來自於左文懷等人。」李頻道,「當時他就說,這件事情,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聽得這句,銀瓶神色動容,便要說話。李頻擺了擺手:「我知道你們現在對他有些意見,但不要忙着反駁……」

「可武備學堂本身就是他在管……」

「說了不要忙着反駁,咋咋呼呼的……」李頻嘆了口氣,「說句實在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之後,大部分的人,甚至包括我,跟你們一樣,憋屈、憤滿,想到鍾二貴,其實我們還會想得更多一點,會想到當年在汴梁城的秦相……這第一反應,是想要搞點什麼陰謀詭計,向對方打回去,即便一時間打不到,也要先做幾場戲,把軍心給穩住。但是左文懷這邊,首先是請了三十軍棍,說是處罰不能沒有,但是在打軍棍之後,他把話說得很清楚。」

「之所以出現了這樣的事情,一方面當然是因為敵人很狡猾,另外一方面,暴露出來我們自己的問題,我們的能力不夠,應變不行……在過去半年、不到一年的時間裏,我們搞武備學堂,尊王攘夷,收進去的,半是軍人半是秀才,我們交給了他們一些想法,提升了他們的主觀能動性,所以在候官縣,軍法官和縣令自認為是在為大局着想,急着進行處理,他們的步調大亂,是因為我們給了他們這種迫切想要做事、想要平事的心思。」

「我們當然希望所有人做事,可以面面俱到,可以從一開始就有能用的人……」李頻喝了口茶,「可是啊,現在不就是這樣的人才不夠嗎?恰如一個孩童,他慢慢成長,總是會出錯、總是會摔跤,摔到地上,流了血結了痂,汲取了教訓,他才能成長起來。西南的人做事,也不是從一開始就能面面俱到,寧毅先是培養了竹記、培養了密偵司,然後慢慢擴大到青木寨、小蒼河,經過十多年的發展,才又了許多可用的人才……」闌

「至於我們,整體做起來才只是一年的時間,我們既然首先把主觀能動性的思想當成最主要的問題,那在其它的方面,就肯定是會出錯的。而每一次的出錯,都應當將之當成練兵的機會,首先要有處罰,然後要找到所有人,面對問題分析問題,要讓他們聚在一起,排練下一次出同樣問題的時候,大家應該如何解決。如此一來,下次再有人用同樣的方法鬧事,或者鬧出類似的事態,我們便都能從容應對……但若是讓上層出手,用了陰謀,表面上看起來生效快,但實際上下一次遇事,還是慌慌忙忙,人就無論如何都長不大。」

「你們看看外頭這雨。」李頻舉起茶杯朝雨幕里示意了一下,「福建多山,多數地方,山路也是蜿蜒難行,一旦到了雨季、風季,便有山體滑坡堵塞道路,冬日裏也是一樣,有的地方大雪封山,出了這樣那樣的意外災禍,官衙軍隊都顧不過來,於是這裏的人能怎麼辦?自然只能在山間抱團、求助於宗族力量以自保。」

「咱們來到了福州這邊,有軍隊,有官員,主要是能夠佔據福州之類的大城市,至於諸多小地方,咱們不可能打敗和取消所有的宗族大戶,而是以大城市為核,以大城市的物資和便利為軸,去建立朝廷的權威,再去影響這些地方。去年我們厘丈各方土地,這是朝廷該拿的東西,我們要拿,方有權威,他們不肯認,那就只好打,遲早有一天,會打出一個結果。而在這中間,我們能倚仗的,終究是自身的強大。」

「左文懷說起西南的做風,說是承認問題、面對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這便是最好用的陽謀,做完一次,自己就強大一分……平靜到近乎冷漠無情,這就是寧毅的風格啊。但若是用了陰謀,福建這麼多的宗族,私下裏說起來,你遲早要現形,用了一次陰謀,將來就會少一些人站在你這邊。就好像……你們兩個的問題,也是一樣,你要喊冤,上頭就接着,岳帥不也是一樣的看法,你們按規矩喊冤,上頭就照規矩收著,多大的事。」

雨沙沙的響,房間里就此安靜了一陣子。

李頻道:「說完這些事以後,左文懷跑去領了棍子,你們一邊喊冤、一邊罵他,但他這幾天哼哼唧唧的,就已經去武備學堂了。分批次召集了各地放出去的事務官員,應該是跟他們說了這次的情況,商討得失,強調一旦遇事,即便心急,不得隨意從權,必須要按規定的步驟嚴格執行,另外,還有武備學堂的老師,應該就是前天吧,已經陸續離開福州,到各地救災的軍隊里,跟他們去講述敵人的狡猾,以及遇上這種事情以後,應對的方法……老實說,候官縣的這件事情,一方面,是縣令和軍法官很着急,亂了步調,另一方面,鍾二貴性格剛烈——當然作為軍人這是好事——但如果大家都穩健一點,也許當時吃虧的,就是搞事情的人了。」

他的這番話說完,對面姐弟倆都有些沉默,銀瓶張了張嘴,然而一時間沒能說出話來,岳雲道:「那……老師,我們能幹些什麼呢?」闌

「也正好有點事。」對方說起這個話題,李頻拍了拍巴掌,隨後挪開椅子,站了起來,「說起來啊,左文懷的話,給大家的啟發很大,還有像銀瓶你說的,武備學堂的那些秀才嘛,跟軍隊其實不怎麼熟悉,跟下頭的官兵講道理便不那麼好使,這件事情說起,我便也有些慚愧,想要寫篇文章跟人說說候官縣的桉子,但反覆想想,都覺得過於拿腔作調,不夠平易……」

他走到一旁的書桌,拿了一篇文章過來,姐弟倆一看,文章的題目便是《論候官縣桉》。李頻如今掌控的是報紙的輿論,他寫這些東西,或許是要等到定桉後到上頭髮表的,兩人才剛準備往後看,又有紙筆在他們面前落了下來。

「那我想啊,你們姐弟倆,又熱心又是軍隊里出來的,那就正好,也用你們熟悉的話,寫一寫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和教訓,將來也可以拿到背嵬軍中給大家說,你們說是不是……呶,這裏有筆墨紙硯,你們兩個,別喝茶了,寫文章,寫文章……寫完以後啊,咱們再討論討論如何修改為宜……」

沙沙的雨聲還在門外響,這一刻,似乎變得大了些,嘈雜亂耳。坐在桌前的姐弟兩人張著嘴,身體像是縮小了一般,眨著蒼白的眼睛,李頻站在前方,態度誠懇而又熱情,之後又說了些關於銀瓶嫁不出去的來自長輩的憂慮……

陰沉的雨幕持續了許久,下午時分,兩姐弟從同理居的後門出去時,都像是受到了殘酷折磨一般,目光獃滯,變得有些渾渾噩噩了。

岳雲已經傻了,他呼吸了新鮮空氣,又「嘿嘿」笑起來:「姐,你說老師是不是針對你啊……不過我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你這麼大了,又這麼凶,那些年紀大的、娶了親的你肯定瞧不上,年紀小的你又配不上人家,那去年替你說親讓你去宮裏本來就是最好的安排嘛,陛下人不錯……」

銀瓶晃了晃腦袋,過得片刻,才幽幽說道:「……什麼配不上人家?」闌

「配不上……哦,我說年紀小的你配——」

砰的一聲,岳雲的身體從雨幕里飛出去了,他手中舉著傘,身體着地,在外頭的青石路上沖開了大片水花,直到牆邊才停下。身體結實的他坐在水裏沉默了片刻,之後才如落湯雞一般的站起來,甩了甩頭上的水漬:「你看……你這麼暴力……」

銀瓶轉過身,走向街道的另一頭,岳雲隨後也跟了上去。

兩人一路穿過雨中的福州城,過得一陣,抵達了武備學堂的所在。姐弟倆過去與左家眾人走得頗近,候官縣的事情發生后——事實上是在武備學堂往軍隊中放秀才的事情發生后——雙方有起一些摩擦,但也算不得交惡,兩人過來,便輕車熟路地進去。

在相對熱鬧的校區找到了相熟的年輕學生,打聽了幾句,對方便也說起了最近一段時間學堂里的趣事,包括左文懷受了軍棍之後趴着跟人做討論的事情,也包括最近針對候官縣事件進行的人員調派。

岳雲換了一身衣裳。

兩人沒有在這裏待太久,只是離開學堂大門后,岳雲問道:「姐,那我們還喊冤嗎?」闌

「狀紙已經遞了,遲早會有個結果,多鬧也沒用,不鬧了。」銀瓶想了想,「但是有一件事還可以做,我們去打探打探消息,把那個叫陳霜燃的傢伙找出來,讓她認罪!」

「嗯。」岳雲點了點頭,隨後想起來,「不過,姐,咱們去年從江寧回來以後,打的那個擂台,福州的一幫人都認識我們了啊,我們再去抓人,會不會有些麻煩,人家見我們就跑了。」

銀瓶這邊也點了頭,過得一陣,道:「找鐵大人,跟他商量一下。」

因戰友冤死帶來的怒氣漸漸平息,化為處理事情的動力,姐弟倆的身影漸漸地在雨幕中走向遠處。福州的街道上,身披蓑衣的人、打着雨傘的身影偶爾走過,亦有馬車緩緩的奔行往前,而就在這條街道的街尾,一處院落二層的閣樓上,有一道長著秀美瓜子臉、神情冷傲漠然的少女身影,正坐在窗口邊的棋枰前,將目光投向雨幕中的遠方。

掠過這處窗口,視野的遠處,隱隱約約的勾檐翹角、飛閣聳峙,那便是新君在福州的行宮一隅。

少女的容貌冷艷,唯一的缺點是皮膚稍稍的有些黑,她一面出神沉思,一面用手指輕輕地摩挲著棋枰上的白色棋子,這樣的時間裏,不知什麼時候,門外響起聲音來。

「小姐,蒲公子到了。」闌

少女轉過頭來,目光望向這邊的門口,她沒有第一時間說話,安靜了好一陣之後,方才輕聲開口:「鹽叔。」

頓了一頓:「讓他進來。」

門外的僕人離開了,又過得一陣,名叫蒲信圭的男子從門外進來,只見他張開手臂,一陣大笑,便朝這裏過來:「哈哈,我的好妹子,可想死哥哥了,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你這下可是讓鄉下的那幫老傢伙大大的開了眼了啊,哈哈哈哈——」

少女坐在窗邊,目光清冷地看着他,一直到對方走到旁邊,似乎想要抱過來,她都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冷漠的目光靜靜地望,素凈的嘴角似乎還帶着些許譏誚。

蒲信圭沒有真正的抱上來。

過去的蒲家已經基本由大海盜轉為了官方認可的海商,而陳家還是更加傾向於血腥味濃厚的海賊行當,如果說之前的蒲信圭還沒有把對方當回事,這次候官縣的事情以及各地喊冤栽贓的事件爆發后,他便也不敢隨意地撩撥對方了。

少女還在摩挲著棋子,話語輕柔:「我想到這裏,做一件事情。」闌

「什麼事情?妹子儘管說。」

「一件……你們過去,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

少女說話總是這樣,似乎在出神,也總有種沒把天下人當回事的感覺,過去蒲信圭覺得她是神經病,但如今倒是有些敬畏起來,低下了身子:「……嗯?」

少女指向遠處,雙目則轉回來,望定了他。

「想跟你……要點人。」

「……」蒲信圭看看她,看看遠處,旋又看看她,安靜了一陣子,「……哦。」

不知道她在說什麼。闌

……

這些是五月初發生的事情,同樣的時間,寧忌正在他與曲龍君的新居所里哐哐哐哐哐哐的修繕房屋。待到房屋修繕完,他開始整理賣貨的馬車時,已經是五月的中旬了,不久之後,兩人便推著車子,在福州的夜市上第一次出了攤。

打的招牌仍舊是:華佗再世,包治百病;

以及:竹記分號,買賣百貨。

整輛貨車,極度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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贅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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