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尾聲

露易絲在的誕生就是一個錯誤，她明白這一點,她的本體也明白這一點。她只是一個實驗失敗的產物,一個從實驗品身上分裂出來的副人格。她的主人格是一個名叫殷音的女孩,溫室里的花朵，被系統「選中」，開始了一次又一次似乎永無止盡的穿越,漸漸形成了她,露易絲，一個冷漠強大理智的副人格。

她們兩個在一起,才形成了本體的全部性格,才能變得強大堅不可摧。所以她從誕生出來過後就一直想着「死亡」——和另外一個人格融合在一起，彷彿她的出生就是為了死亡。但是，當她和另一個殷音人格融合過後，她發現，自己並沒有消失，並且遇到那個知曉一切的「人」，她才猛然驚醒，從一開始這一切都錯了。

她自稱為t，除了一團亮光之外，露易絲從來都沒有見過她的容貌，但是她似乎無處不在，無奇不曉，比那個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的系統還要神秘。也是從她那裏，露易絲得知了自己並不是一個分裂出來的副人格，而是一個病毒。

是的，就是病毒，電腦病毒，而她的本體，殷音，只是一個被設計好一切的程序或者說軟件而已。

很不可思議的是，露易絲髮現自己聽完后竟然沒有一絲驚訝，就像是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一樣，甚至，她還覺得自己一顆心放了下來。

t很坦然地告訴她，這所謂的系統，其實是由她的力量創造出來的，但是創造出系統並非她的自願，她只是一個囚徒，被困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身上綁滿了枷鎖和一些一聽就很複雜的機器，用她的生命力支持着系統運轉，但她根本無法控制這個將她的生命力當成能源的系統，因為系統的操作權在將她束縛起來的惡人手裏。

可以說系統就像她身體上的寄生蟲一樣，正在一點一點地蠶食着她的生命和力量。唯一慶幸的是，如果系統死亡，她不會受到影響，反而可以從一定程度上獲得自由，而如果她死亡，系統也會死亡，但因為她那過於漫長的生命，這個死期恐怕會變成永遠。

她不想一輩子都為這個無聊的系統賣命，所以她想到了一個反擊的辦法，那就是病毒。系統說白了就是一台電腦，只要有一個強力的病毒，就能讓系統癱瘓。

於是，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將自己力量的微小的一部分，偷偷灌輸進系統內部，將它偽裝成系統里的一個程序，也就是宇宙魔方，等待着其他程序接近並感染。

殷音那個程序確實不錯，她直接將宇宙魔方里的病毒提取出來，感染了自己，形成了另一個全新的病毒，露易絲，但是這個舉動過於鮮艷，直接引起了系統的注意。為了保護好這個系統里唯一的病毒，t不惜一切代價，製造了她已經消失的假象，重新將她轉移到一個安全的角落裏。

只是，露易絲再也沒有能力接近系統內部了，因為擁有高等人工智能的系統已經設立了一道專屬於露易絲的防火牆，如果她就這樣大大咧咧地闖入，唯一下場就是真正的被清除數據。

誕生於t，露易絲有着比正常人還要高出許多的智慧，幾乎只剩下理智的她在稍作思考過後，就選擇和t合作。原因很簡單，她不喜歡聽命於系統或者被系統刪除的感覺。

她們的想法是找到一個誕生於系統的程序，並且逐步感染她／他，讓感染者攜帶她進入系統內部。但是，她們失敗了很多次，直到她們遇到了一個弱的幾乎沒臉見其他程序的新程序，林千沙。

不知為什麼t十分看好她，露易絲卻很難想像自己要進入那種空有一番皮相的身體里，她甚至不能支持她持續戰鬥！想想她以前的寄生者吧，各種逆天種族都有，但她偏偏卻只選擇人類，不好好將自己的身體素質練上去，只想着追求逃跑速度以及遠程打擊，甚至血槽也就那麼幾十點，這讓習慣了幾千上萬血量的露易絲如何使用這種身體？！

她唯一出色的，只有外貌和偽裝能力了吧，但這有什麼用？色／誘系統嗎？

「露易絲，每個程序都有自己存在的理由。林千沙不僅僅是擅長偽裝而已，她的存在就代表着謊言。不要被你的眼睛欺騙了你自己，你確定你摸透了她嗎？」面對露易絲的換人要求，t那典型的英倫腔裏帶上了一絲笑意和意味深長。

「她可以成功的，時間不多了，當她的任務進度值達到百分百之後，她就會被系統刪除，我們要抓緊時間，我會代替系統給她發佈一個拿走宇宙魔方的任務，之後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能代替系統發佈任務的機會太少，所以現在機會只有一次。」

於是，露易絲就呆在t為林千沙拓展的空間戒指里，一邊躲避著系統的搜捕，一邊等待時機。

t又一次說對了。

「這是你想要的吧，露易絲。」

當林千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露易絲髮現自己也被林千沙的偽裝欺騙了。她裝作無知的樣子，誘導露易絲給她看看這世界原本的景色，然後又裝出一副猶豫不決懦弱不敢反抗系統的樣子，儘管心裏對自己的存在，對系統頗為不敢，但依舊老老實實做着任務。

實際上，她早就看穿了一切。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沉默片刻，露易絲的聲音在林千沙腦海里響起。

「你是問什麼時候知道你是誰，還是什麼時候知道我是誰？」林千沙笑了，她平常臉上會出現的神情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完全陌生的，壓抑著瘋狂的林千沙。「哎話又說回來，我這～樣～大～聲～地說話，系統這個雞蛋能聽得見嗎？還是你之前所說過的那個給我開後門的『ms．she～』給我們暫時屏蔽了系統？～」

露易絲沒有搭腔。

「哦，果然是那個神秘人，對吧？」林千沙摸了摸下巴，直接一屁股在系統下坐下來，帶着一種詭異的歡快語氣，輕鬆道，「其實我從很早以前就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什麼，一開始產生這種念頭還真挺詭異的，要知道那時候我還在心裏不停地痛罵系統yy著總有一天要推翻它呢。」

「不過一旦一個想法在心裏紮根了，就很難去除呢，所以總不禁對系統地方了些，也不敢說那些要把它爆／菊之類的話了，要是它把我刪除了怎麼辦？老老實實的乖乖玩偶總是那麼迷人，孩子們都喜歡，你說呢？～」林千沙盤著腿，抬起頭看着發光的系統雞蛋，停頓一秒后就繼續自顧自道。

「情感和人性可沒那麼數據化，我以前以為我是人類，所以還總是為自己變得冷血而煩惱呢，不過換個角度一想，如果我本來就是這種冷酷的設定呢？哎呀哎呀，我似乎連讀者都開始欺騙了，她們貌似都覺得我會喜歡誰，whocare？如果我不假裝出一個討人喜歡的性格，那不就太沒意思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謝謝你給我看的那些畫面，露易絲，如果不是你讓我看到了那些全部都是流動數據組成的世界，我恐怕還不能這麼快確定呢。」林千沙突然站起來，拿出一個梯子，做了一個之前的她絕對不會做的事情，那就是爬上去，伸出手去觸碰那個發光體。

結果瞬間手掌就變得血肉模糊，而她就像是沒有感覺到痛苦一般，若有所思地從梯子上跳下來。

「sowhenshallwestart？」林千沙突然面無表情道。

『……什麼？』

「ohcomeon，露易絲前輩，你和那個神秘女士不是準備推翻系統才找上我嗎？否則你們給我那個不完全的『瞬移』技能書幹嘛？讓我想想，你們肯定是想讓我瞬移到這雞蛋黃裏面吧，這技能書里的限制完全就是為今天所設置的嘛。」

『我需要借用你的身體，複製一個新的你，然後……』

「不不不不，複製？幹嘛那麼複雜，我直接上就行了。」林千沙用完好無缺的手拋接着宇宙魔方，「告訴我怎麼做。」

『你這是自殺行為，林千沙。』第一次，露易絲叫出了林千沙的名字。摧毀系統，這是她這個病毒的使命，而不是一個變異程序能管的。計劃中，她將作為感染系統的病原體，和系統同歸於盡讓系統崩潰，她一直都將這當做理所當然的事情。

「你知道嗎，我一直挺想回家，但是我也知道這所謂的家只是一個幻想之處，系統在編製我的記憶的時候輸入的一段假象而已，不過，我還是很想回家，well，另一個家，我從哪來就應該回到哪去。」林千沙將魔方緊緊握在了手裏，微沉的雙眼深不見底。

「我也可以的，對嗎？你看，其實你已經感染了我——之前那些暈眩的debuff就是徵兆，你住在我的空間戒指里，我們已經有了聯繫，再加上這個瞬移技能，其實和宇宙魔方都是同源的吧，所以我才能毫不受影響地在宇宙魔方開啟后穿過那層可以殺死人的能量壁，將它直接用手拿下來。可以說，我也是一個病毒了，只是系統還沒有查殺出來而已。」

一步步走到現在，林千沙很清楚自己變成了什麼，而且絕對不是她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種人。是想，一個一開始沒經歷過什麼風浪的普通女孩為了生存利益可以毫不猶豫肢解和挖眼球，走到最後她會變成怎樣的人？

只是，她已經習慣給自己披上幾層偽裝了，或者說，她不想面對真正的自己。但如果真被逼到絕境，那什麼都可以豁出去。

其實林千沙早就看淡了，生存與否，對於她這個孑然一身的人來說根本無所謂，反正她活夠了，也沒什麼在意的，乾脆拉着罪魁禍首一起吧。

『她叫我永遠不要相信你說的任何話，你依舊在偽裝，是嗎？』露易絲的聲音里突然染上了一絲笑意，她這句話成功讓林千沙愣在原地，『但無論你是一個瘋子、反社會，或者只是一個普通人，你自己知道就好。如果你這麼強烈要求的話，那我就換個方法……』

露易絲的聲音越來越小，而林千沙的視線也越來越模糊，直到最後只剩下混沌一片。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什麼東西包圍起來，似乎是一個又一個光暈，融入了她的身體里，然後驟然間，林千沙的視野清晰起來，但似乎有些過於清晰——因為她又看到了那不斷流動的數據流，以及系統雞蛋那龐大而複雜的數字信息。它是整個空間的中心，無數數據匯聚在它的內部，只是這些如同繩子連在雞蛋上的數據似乎被什麼力量阻礙了，流動速度非常緩慢。

林千沙笑了，她最後一次發動了瞬移能力……

——正文完——

【警告！警告！系統癱瘓！嘗試重啟……重啟中……重啟失敗！】

機械的警報聲驚醒了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女人，她猛地抬起頭，看着屏幕道行似乎組成了一個女人微笑畫面的無數0和1，驚怒交加地拍桌而起，一腳踹倒了身邊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見鬼，你拓麻還有心思睡覺，滾起來！」她怒吼著，踩着高跟鞋大步走出了滿是機器的房間。男人呆愣地看着全部開始冒煙的機器，幾秒鐘過後才緩過神，立刻追上女人。

女人已經打開了層層鐵門，來到了最裏面的金屬大門面前，迅速輸入密碼打開門，看着漆黑的門內，表情漸漸猙獰起來，她嘲諷地勾起嘴角，長長的指甲掐進了肉里。

「接下來呢？」她冷哼一聲，「雖然你暫時讓我的寶貝死機了，但這又能怎樣，你依舊被困在這裏，tardis！」

門內，被五花大綁的破舊藍色警察亭頭頂的白燈似乎微微閃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