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你自由了

靜謐的病房裏，氣氛緊繃，彷彿下一瞬就能凝結得滴出一滴冰水來。

顏夕夜的俊臉蒼白無比，看着眼前的女人，清晰感受着她的每一絲冰冷無情。

他濃密的睫毛顫了一下，手掌再度輕輕撫摸上她的髮絲，俯首與她呼吸緩緩交融，啞聲道：「你開玩笑的是不是？一一如果只是害怕我再受傷，我保證以後再不讓你看到這麼血腥的場面，再不讓你陷入那種可怕的危險一一隻是凌舒曼，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一一」

什麼叫做他們之間沒有關係？

什麼叫做，以後也不會有？

他不是沒有聽過她的拒絕，她的反抗，不是沒有見識過她心裏對人的防備有多重。可是沒有一次，他聽得那麼清晰認真，沒有一次，她說得如此絕情。

「啪！」得一聲脆響，她猛然打開了他的手掌，退後一步冷冷站立着，凝視着他。

那一隻溫熱的手掌，頹然地垂在了身側。

「顏夕夜，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我不需要你的保證，我只需要你離我遠一點，這樣什麼事情就都不會發生了！」她臉色蒼白，眸光發顫，卻字字清晰地說着，「你貼上來我就必須要嗎？你什麼時候能改改自己自以為是，霸道強權的毛病？！」

病房裏空氣很暖，可是他卻宛若置身冰窖，從心臟到四肢都冷得徹骨。

他不是笨蛋。他聽得懂她的意思。

他對她說愛，求她原諒，給她許諾一一這些不過是他三番兩次滿懷熱忱地貼上去，可是她不要。

顏夕夜，不過就是你自己，太自以為是。

尖銳的痛，宛若針扎般清晰地刺入了心臟，比剛剛子彈摩擦在血肉骨頭上，還要痛上幾分。

病房外的孟霄察覺了一絲不對勁，下意識地敲敲門。

「噹噹當」，三聲響。

裏面沒有動靜，孟霄蹙眉，怕裏面出事，擰開門緩緩叫了一聲：「大哥一一」

「出去。」一個冰冷的嗓音傳來。

孟霄怔住，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形，兩個人對立站着，顏夕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取過子彈，臉色蒼白得可怕，眸子裏情緒劇烈翻湧，像是隨時會轟然倒下一樣。

他的眉蹙得更緊，開口道：「你們一一」

「我叫你出去！！」雄渾中帶着冷冽的低吼聲在病房中驟然炸響！

這聲音，活活將孟霄震在了原地。

他臉色緊繃，明明想要開口的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很少見顏夕夜這麼隱忍的人如此清晰地暴露自己的暴怒，他也不敢多語，只是用警告又戒備的目光看了看凌舒曼，伸手幫他們緩緩關上了病房門。

再度恢復的靜謐，肅殺到快要窒息。

右手攥緊成拳，狠狠攥著，顏夕夜壓着胸腔里翻湧的?涌的巨浪，上前緩緩抱住她，專屬他的男性氣息噴灑在她臉上。

他用嘴溫暖的姿勢抵住她的額頭，迎上她無情冷漠的眼神，啞聲道：「凌舒曼一一我們都不鬧了行嗎？不要以為你能騙過我一一我今天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騙不了我的。」

「你現在是怪我把你扔在井蓋下面一整夜都不管你是嗎？一一是我錯，我跟你道歉一一可是我受傷的時候你明明那麼緊張我一一你也心疼了是不是？你騙不了我一一」

她顫抖，躲開他的氣息，他就追過去繼續說着，那強勢的姿態像是要讓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聽清楚，她躲不掉，避不開，整個世界都被他的氣息籠罩，逃不出去。

心頭猛然一震強烈的酸澀，凌舒曼的手抵住他還在逼近的胸膛，用盡全身的力氣將他猛然推開，「啪！」得一聲脆響打上了他的臉！

她趔趄了一下，扶住了後面的柜子才站穩。

而顏夕夜的臉歪過去半邊，清晰感受着那火辣辣的一巴掌，打碎了他最後的卑微。

「顏夕夜，你聽不懂人話是嗎？！」她嘶喊了一句，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拚死都不落下來，渾身顫抖得不成樣子，「我不是緊張你，我只是害怕！你糾纏我糾纏得還不夠嗎？我跟你說過一千次一萬次我不接受！你為什麼還是不懂？！」

「這次算我求你了一一你自己危險，就讓我和孩子離你遠一點！你害我們夠多了，不要讓你在被槍指著的時候還要我跟你綁在一起！那是你的一廂情願不是我的！算我求你，放過我還有孩子一一」

她嘶喊出最後一句，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徹底耗盡，癱靠在柜子上。

是不是這樣，是不是撇開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就能求得他的平安無事？

一個清脆的巴掌，終於將顏夕夜狠狠打醒。

他深邃的眸子裏碾壓過最激烈的劇痛，毀天滅地，甚至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快被痛暈過去了，再也堅持不住，直到聽完她最後的話，整個心臟都被撕扯得粉碎，整個世界冷若冰窖。

原來尊嚴被人放在腳下踩，是這樣的感覺。

顏夕夜俊臉蒼白，眸子裏有水霧滲出，俊逸的嘴角勾起一抹蒼涼至極的笑，凄然，魅惑，絕望到了極點。

他艱難而緩慢走過去，右臂撐住柜子，也撐住自己彷彿隨時都會轟然倒下的身軀，深深凝視着懷裏虛弱的小女人。

「凌舒曼，你說的對。我糾纏了這麼久，如果還沒能明白你的意思，那就當真是我犯賤不知趣一一」他眸子裏有着蝕骨的蒼涼，啞聲說着，字字句句都像是從遙遠的外太空飄渺而來，「明明你不要，我還在堅持地給一一我也不知道我要給到什麼時候，等到什麼時候，你才會心動那麼一點，才能原諒我，我現在要你告訴我告訴我夠了，不用再等。」

他勾起一抹笑，蒼白如紙：「或許，原來根本沒有那麼一天一一」

原來都是他錯了，是他妄想。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可以的，沒問題的，堅持一下一定能柳暗花明。

他一直那麼相信她的心不是磐石。

可他還是錯了。

傷口縫合后的劇痛鋪天蓋地地襲來，顏夕夜臉色猛然蒼白了一下，用最後的意識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忍着眉毛上沁出的冷汗，睜開眸子深深凝視她。

凌舒曼，今後，我們之間的怨恨糾葛也不會再有，原來，我一直努力的想彌補，想放下我們兩家的恩怨，原來一直放不下的，是我一一

「凌舒曼，我從今以後再不會糾纏你一一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