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四章.戲與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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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不同意欽差大人親身犯險！」
或許是因為近距離學習了趙俊臣的演技，趙大力也漸漸進入了狀態，在大聲呼喊之際表情頗是憨直，就像是腦袋裏只有一根筋的二愣子，完全沒有理解趙俊臣剛才所講的種種大道理，心中只想着趙俊臣的安危。
聽到趙大力連續反對自己，趙俊臣自然是「勃然大怒」，伸手指著趙大力的鼻子大聲斥罵道：「趙大力，你原本不過是一名邊軍逃兵，本欽差看你身世可憐，不僅是赦免了你的罪行，還任命你為親衛首領，而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罷了，如何還敢當眾反對本欽差的決定？更何況，本官與吳、周兩位大人商量大事，你有什麼資格反對？」
趙大力也知道自己演技不佳，剛才已經算是超常發揮了，見吳啟凡與周勃二人紛紛把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就急忙垂下了腦袋，辯解道：「正因為小人時刻不敢忘記欽差大人的大恩大德，也正是因為小人如今已是欽差大人的親衛首領，所以小人才要堅決反對欽差大人進入戰場以身犯險！」
趙俊臣怒極而笑，道：「呵！好高的覺悟，既然如此，從今往後本欽差與你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你也不再是本欽差的親衛首領了！現在，你給本欽差滾到一邊去，等到戰後再懲處你！戰場局勢緊迫，本欽差沒時間與你爭辯！」
見到趙俊臣的憤怒表現，吳啟凡連忙勸道：「欽差大人息怒！趙護衛固然是不斷頂撞於您，但也是出於一片忠心，欽差大人可不能因為一時震怒而傷了趙護衛的耿耿之心！實際上，下官思來想去，也同樣是不敢贊同欽差大人的冒險之舉！此計不僅是風險極大，是否有成效也是難說，實在是得不償失。」
周勃也是說道：「是啊，就算是欽差大人您親自進入了戰場，但如今的戰場局勢這般混亂，將士們皆是專心殺敵，欽差大人您就算是進入戰場也未必會引起關注，就算是欽差大人您成功鼓動了我軍士氣，但蒙古人也未必就會上鈎！就算是蒙古人被您引到了雲巒山腳下，咱們也未必能抵擋蒙古人的攻山……此策的不確定之處實在是太多了！未見其功、先見其害，還望欽差大人慎重考慮！」
見到吳啟凡與周勃二人依然是反對自己的計劃，趙俊臣冷哼道：「所謂後手，就是萬不得已之時才會施展的手段，自然是要承擔一些風險！更何況，我也不是拍腦子做出的決定，已經儘可能的準備周詳了！我這段時間一直是乘棺而行，如今只要是再乘棺出現在戰場上，就一定會引人矚目，將士們見到我所乘坐的棺材，如何不會士氣大振？蒙古人見到我的出現引起了這般大的騷動，又如何不會上鈎？雲巒山上還有一千護衛，皆是戰兵新軍之中最精銳的將士，也擁有最精良的軍備，每個人都是身穿內外三層護甲，除了刀槍之外也配備了最精良的火銃，雲巒山上也提前佈置了防禦工事，又如何不能抵擋蒙古人的攻山？……」
然而，就在趙俊臣詳細解釋自己的想法之際，趙大力並沒有按照趙俊臣的訓斥離開這裏，反倒是突然「撲通」一聲跪在趙俊臣的面前，垂首說道：「若是欽差大人您堅持要進入戰場的話，小人這裏倒是有一個辦法，即可以讓欽差大人您出現在戰場之上鼓動士氣、作餌誘敵，也可以切實保證欽差大人您的性命安全！」
聽到趙大力的說法，趙俊臣等人皆是一愣，吳啟凡連忙追問道：「還有這般辦法？快快講來！」
趙大力說道：「小人被欽差大人任命為護衛首領之後，就一直擔心欽差大人會在戰場上遇到危險，也一直在考慮解決之策……前些日子，小人不經意間見到了一名禁軍將士，此人的相貌與欽差大人竟有六七分相似，小人當時就動了心思，覺得此人在關鍵時候或許會有大用，於是就秘密把他留在了身邊、以備不時之需！……若是欽差大人您堅持要冒險，何不用此人為替身？這樣一來，既是可以實現欽差大人您的計劃，也可以切實保證欽差大人您的安全！」
趙俊臣聽到趙大力的想法之後，卻是再一次的「勃然大怒」：「這種蠢主意，虧你也想得出來！讓替身代我冒險進入戰場鼓舞士氣？本欽差若是依照你的辦法行事，豈不是欺騙了所有拚命作戰的前線將士？這件事一旦傳揚出去，本官的名聲盡毀暫且不說，全軍將士今後又要如何看待本官？本官又如何還有臉指揮將士們作戰？」
然而，旁邊的吳啟凡與周勃二人聽到趙大力的方法之後，卻皆是眼前一亮，覺得這是一個妙計！
說到底，他們反對趙俊臣的冒險行事，主要還是擔心趙俊臣的安危罷了，只要是趙俊臣的安全可以保證，自然是一切都好商量。
於是，兩人相互對視一眼之後，由吳啟凡率先開口勸道：「欽差大人，趙護衛的這般計策其實頗有可行之處！您擔心自己用替身的事情會影響軍心，其實也大可不必，此事目前只有咱們四人知道，只要是替身引敵之後可以安全返回雲巒山上，咱們四人也保守秘密，此事又有何人知道？」
周勃也連忙說道：「是啊，若是那名替身當真是與欽差大人您有六七分相似，只要再穿上您的官服、並且是乘坐棺材進入戰場，戰場上的局勢這般混亂，又有誰會認真分辨？所有人都會認為欽差大人您是親自進入了戰場！再有吳大人與下官幫忙遮掩，別說是前線將士了，就算是雲巒山的守軍護衛們也決計不會知曉此事！」
見趙俊臣依然是有些「猶豫」，吳啟凡則是再次說道：「若是欽差大人您不同意用替身進入戰場，那下官與周大人也堅決不敢同意欽差大人您的冒險行事！若是欽差大人您執意要冒險行事，下官與周大人也會拚命阻攔！」
最終，在吳啟凡、周勃、以及趙大力三人近乎是死諫的態度之下，趙俊臣終於是「不情不願」的接受了趙大力的建議！
實際上，趙俊臣的種種表現只是做戲罷了，替身之策原本就是趙俊臣自己想出來的。
但此事若是由趙俊臣親自提出，他這段時間幸苦建立的完美形象必然會瞬間崩塌，吳啟凡與周勃二人固然是不會反對，但心中肯定會有想法，說不定事後還會「不小心」泄露此事，而趙俊臣收買軍心的計劃也就會毀於一旦！
所以，趙俊臣就藉著趙大力之口提出此事，又利用這場表演讓吳啟凡、周勃二人心甘情願的為自己提供遮掩、保守秘密！
用通俗的話來講，趙俊臣這就是「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
其實，趙俊臣留着「替身」這招後手，原本就不是為了扭轉戰場局勢，而是為了收買兵心！
按照趙俊臣最初的預計，此戰的勝算極大，並不會有這麼多的波折，所以趙俊臣的「替身」原本是要等到戰局漸定的時候進入戰場，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到了那個時候，趙俊臣自然是出盡了風頭，勇敢善戰的形象也會深深植入將士們的心中，得到了將士們的內心認同之後，收買兵心的計劃也會進展順利！
這也是趙俊臣直到此時才拋出自己後手的原因！並不是趙俊臣耽誤了戰機，而是這招後手原本就只是一場秀罷了！
誰知道，原本是勝算極大的戰場局勢出現了變故，趙俊臣的這招後手也就成了扭轉局勢的最後手段！
人們總是習慣通過曾經的成功案例借鑒經驗，而趙俊臣曾經唯一的作戰經驗，就是初入陝甘境內的時候遭遇了蒙古人的襲擊，最終則是利用一處山丘抵消了蒙古人的優勢，也將這支蒙古騎兵全部剿滅！
如今，趙俊臣見到戰場局勢出現變故之後，首先就想到了自己當初的那場勝仗，然後又想到了雲巒山的地形，接着則是想到了自己預留的替身後手，於是也就有了利用替身進入戰場引誘敵軍的計劃。
也幸好趙俊臣設計的台詞在這般情況之下依然適用，否則就以趙大力的急智與演技，非要穿幫了不可。
不過，趙俊臣的這番表演固然是別有用心，但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依然是扭轉戰場局勢。
趙俊臣自然是分得清輕重，並不會入戲太深，等到吳啟凡與周勃按照預期一般表態之後，趙俊臣也就沒有再矯情，而是抓緊時間認真的進行了一番佈置。
大約過了一刻鐘時間之後，在趙大力的傳令之下，留在雲巒山的護衛守軍們紛紛匯聚到了雲巒山的山腳處。
而「趙俊臣」則是騎在馬上一言不發，身後依然是由四名力士抬着一副棺材！
接着，吳啟凡代替趙俊臣發表了講話，向將士們講訴了戰局的嚴重性，也表明了趙俊臣的參戰決心！
等到吳啟凡講完之後，「趙俊臣」依舊是一言不發，卻是一副要以自身行動來表述立場的模樣，率先驅馬衝下了雲巒山，向著戰場方向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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