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鴛鴦錦》(八)

番外 《鴛鴦錦》(八)

?工友說還沒有呢,程先生,許是她家裏有什麼事吧。舒愨鵡琻工友說着笑了笑。他身邊的另一位工友臉上也露出相似的笑容來。兩人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但又不便傳播似的。

靜漪瞧著就有點好奇。但她沒有時間也不便就停下來同工友閑聊。

等進去她的辦公室,她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情,馬上搖電話給總務上的陳太太,問問她知道不知道石海倫的情況。這些日子不見她,倒是顯出來她的重要了。

陳太太說,石海倫的家裏人前天已經來替她辭工了。

靜漪頓時覺得可惜,陳太太也嘆氣,說是個很負責人的義工呢鈸。

「或者是要嫁人了吧。」陳太太又笑道。說到喜慶事,那可惜的語氣變的歡快,「程先生您不知道吧?前陣子有個空軍的小夥子,追求海倫。那要把咱們醫院的門檻兒都踏破了的……聽說海倫同他走在一起了。」

「果然如此,那倒真是好事。她在這裏做事這麼久,我們也該表示點心意。辦婚禮呢,就想法子聯絡到她,該送她一份賀禮的。」靜漪說。

「我們也這麼打算的呢,程先生。」陳太太笑道銀。

靜漪又同陳太太說了幾句話,將要放下聽筒,心裏一動,又問道:「追求海倫的是空軍的小夥子?」

「是呢。就是說呀,還有個新鮮事兒呢。那天您沒在醫院,那小夥子駕着飛機繞醫院上空飛了好幾圈兒呢。飛的很低很低的,我們都能瞧見人影呢……可惜海倫並不在這裏,我們雖覺得浪漫,但是都說小夥子這樣要受處分的……哎呀,他們可真浪漫……」陳太太在電話里笑嘻嘻地說着,「沒想到一個飛行員,那麼浪漫呀!」

靜漪聽着聽着,輕聲問道:「陳太太,你知道那位飛行員先生姓什麼嗎?」

她心想不會這麼巧吧,但昨晚聽陶驤的話里,分明是那麼說的……陳太在聽筒里是停頓了一會兒,說好像有一次聽護士叫他陶少校的,那應該是姓陶的。

靜漪不由自主地往後靠在椅背上。

她說謝謝你啊陳太太。

掛了電話,她手摁在聽筒上,就想立即撥電話到陶驤的陸總辦公室去。她也說不出是什麼樣的心情,有點激動,事情又來的太突然,片刻之後,她才想起來,該問問石海倫的情況的。但這會不會操之過急呢?

她腦海里幾個念頭在同時轉,唯一清晰的是,麒麟這孩子,眼光還是有的。

石海倫她雖說並不算熟悉,但是接觸過幾回,印象還是很不錯。偶爾聽人提及,風評也上佳。似乎為人特別不喜張揚,總是靜靜的,卻原來還有這麼一段浪漫……她還是覺得有些浪漫的。雖然麒麟的做法顯然不能鼓勵。

她沒有立即打電話再問陳太太。

操之過急並不好。在此事上,有個操之過急的宗麒已經很糟糕了,還有個那麼愛生氣的陶驤……她想到陶驤不禁就鬆開了握著聽筒的手,心想麒麟呢,其實也該有個性子好些的姑娘陪在他身邊。這個孩子還是有點心性不定。看他一時興起不管不顧的樣子,可愛也是可愛的,就是讓人擔心。所以也難怪陶驤會生氣。

靜漪舒了口氣,想起自己今天要做的事還很多呢,這就得先去門診看看的。但是她起身的時候覺得有點眩暈,扶著桌子站了一會兒才緩過來。

她在去門診的路上遇到陳太太,順便問起了石海倫的住址。

陳太太記得倒是很清楚,告訴靜漪石海倫的住處,還說石小姐一周總有幾個晚上要在夜校上課的,她在夜校擔任了挺久的英文教員。

靜漪把地址記清楚,下班回家時讓司機繞路過去看看。

石海倫當然不在宿舍。樓下的看門婦人打量著靜漪,也不肯透露些海倫的消息,只是告訴靜漪剛剛有石老師的家裏人來把宿舍退掉了,說石老師從此以後不在這裏住了。婦人也許是怕說多了話不合適,指著夜校的方向說:「這位太太,您有什麼事,還是到學校去找石老師問吧。我打聽過,她雖然不住宿舍了,學校里的課應該還是照舊教的……石老師也在這裏住了很久了,她很喜歡教書的。」

靜漪道謝。

她原本想去夜校看看的,時間卻有點晚了。她惦著晚上要去石將軍家做客的事,少不得先返回家裏。路上還在琢磨著今天的事情。這還真是很巧呢……她到家裏,見門口空蕩蕩的,庭院裏也肅靜,就知道陶驤是沒回來的。

孩子們都從學堂回來了,靜漪去看看他們,還在做功課呢。她沒打擾孩子們,悄悄上樓去看稱心。

看媽說稱心今天很乖,靜漪和女兒親近一會兒,也就預備着出門了。她精神有點不濟,秋薇上來幫她準備衣服。

她坐在一旁看着秋薇把預備穿出去的衣服鞋子和首飾一一拿出來,放在她方便取用的地方。她咳嗽了兩聲,秋薇聽到,就說要給她蒸冰糖雪梨。她想想,說好啊,等我晚上回來吃吧。秋薇答應着就下去準備了。

秋薇出去之後她呆坐了好一會兒,不得不換衣服了才起身。

她沒有穿很繁瑣的西式禮服。今晚是石將軍府上的小型宴會,石將軍夫人再三說沒有外人,不需要盛裝出席。她稍稍打扮下就可以了。

戰時大家已經習慣了樣樣儉省,打扮也比不得戰前了。她選了件素凈的旗袍,挑了合適的大衣,正試着,陶驤敲門進來。

她系著鈕扣,看陶驤進門的神色,比起昨晚出門前真不可同日而語,顯然這一天一夜,他雖然勞累,心情還是不錯的。

但是靜漪不動聲色,只簡單地同陶驤招呼一聲,仍舊系著鈕扣。

這旗袍做了之後第一次上身,鈕扣細碎繁瑣,她一粒粒地系著,好半天才系了一半。

陶驤將制服上裝脫了,站在靜漪身前不遠處看了她——她頭髮沒有束好,垂下來遮了面頰,他看不太清楚她的臉,但覺得這暖暖的屋子裏,她整個人看上去沉靜安然的……彷彿她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對付她旗袍上那幾顆扣子——珍珠扣有微光,在她指尖上一星一點地動着。

他走過去,抬手攏了下她的頭髮。柔軟的頭髮在他手指間滑了下去,大概弄的她癢了,她輕輕甩了下頭髮,說:「呀,別鬧,我得快些……」

她說着,彎身系著餘下的鈕子。

陶驤靠近她點兒,卻攔着她的手,開玩笑似的不讓她系好。不但如此,他還趁着她阻攔,解了兩顆扣子。

「咦?」靜漪皺眉。

陶驤見她嘟了嘴,低頭親在她唇上。

很輕很輕的一吻。

靜漪這才看他的眼睛,低聲說:「別鬧啦。」

他眼睛裏水波瀲灧,真是動人心魄。

她心一酥軟,難免有點心慌氣短。因為有心事,又實在時間趕的很,便不想跟他這樣歪纏,於是說:「一晚上沒睡吧?洗個澡歇一歇去……」

陶驤鬆手,旗袍下擺在他手中垂了下去,他攬著靜漪的腰,看她。

「還生氣?」他問。

靜漪略往後仰仰,說:「沒有。」

「沒有?」陶驤追過來,下巴貼着她的下巴,蹭一蹭。

靜漪下巴被蹭的火辣辣地,躲避着他瞪眼問道:「你覺得我該生氣嗎?」

陶驤聽出她氣呼呼來,停了一會兒,沒回答,嘴唇貼上來,含住她的唇……半晌,他低聲道:「你還敢生氣。」

靜漪趁他說話,咬了下他的唇。

陶驤唇上微痛,看着靜漪睜大眼睛等着他,說:「我就說,你為了麒麟,一個勁兒和我慪氣……」

「我沒和你慪氣。你對麒麟也太簡單粗暴了些。你看,大哥是他的父親,都沒有跟你那樣惡狠狠地教訓。有時候你不要把他當做侄子,應該當做普通的士兵……」

陶驤眉頭微皺。

靜漪見他是聽不進的樣子,忍了一會兒,才說:「你要不能把他當成普通的士兵……能不能想想,你就沒有一時衝動違反規定的時候?」

「我哪有!」陶驤立即說。

「真沒有?」靜漪瞅了他,手指靈巧地系著剩下的幾顆紐扣。被陶驤這麼一歪纏,她耽誤了好一會兒工夫了,「你看我頭髮都亂了,回頭鬧了笑話怎麼辦?」

陶驤笑了笑,在一旁坐了下來。

靜漪對着鏡子勻著面,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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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姥爺,不能喝酒。」陶驤說。

「是。」張媽笑着答應。

陶驤問:「少奶奶今天沒說什麼嗎?」

張媽看了秋薇一眼,秋薇則看了李嬸,幾個人互相望望,同時搖頭說沒有。

陶驤也便沒有說什麼。他覺得是有哪兒不太對勁,可又說不上來。也許是因為他昨天發脾氣,讓她也不痛快了……

秋薇停了停,說小姐感冒了,有點咳嗽。正給她預備冰糖雪梨,晚上回來給她吃些。

陶驤一想,靜漪是不太舒服。他也太粗心了些……

遂心卻問:「爹地,你是不是惹媽媽生氣了?」

孩子們也都抬起頭來看着陶驤,口中含着米飯的小寶居然還哦了一聲,又忙塞了半勺米飯進口——陶驤看着他那貪吃的樣子覺得好笑。

男孩子畢竟又皮實又淘氣,憨樣子也招人喜歡的。

他也不解釋,就說:「都吃飯。」

秋薇示意遂心吃飯,遂心笑的眼彎彎的像月牙兒……

陶驤等孩子們都昨晚功課,帶上稱心一道去馮宅探望馮孝章夫婦。他料著或許程世運夫婦會在,倒沒想到不但他們在,之慎夫婦和索雁臨也在。

雁臨和慧安見他帶了稱心,喜歡的不得了,早就搶著抱過去。

雁臨尤其喜歡稱心,讓她坐在自己膝上,逗弄着她。

陶驤就問:「石將軍府上今晚有宴會不是?你們怎麼都沒去?」

「臨時取消了的。怎麼你不知道?」之慎說。

陶驤搖搖頭,說:「靜漪還早早出門過去了。」

「石夫人沒說是什麼原因。不過聽說他們府上最近有點不愉快,石將軍又身體抱恙,連續兩日婦女救國會的聚會都改到舍下了,我好容易有空脫身出來探望下老人家。」慧安說。

之慎說:「沒有旁的事,他們家大小姐在英國留學的時候不是和祝家的老二訂了婚?這兩年祝家倒是急着把婚事辦了,大小姐不願意的。祝家那孩子有點不像話。他比石家大小姐先回國。剛剛回國的時候,就在上海和一個百貨公司的櫃枱小姐鬧出緋聞來,生了個兒子的。兒子祝家是認了,現在家裏養著,都已經挺大了。石小姐大概因為這個事就不愉快的,婚期就一直拖着。沒見她都不在社交圈露面的?」

「hellen嘛?她有在長安醫院做事的。訂婚的事我也知道一點。如果事情屬實,hellen解除婚約也是應該的。」索雁臨說。稱心被她抱着,坐在她膝上,玩着她的手指,於是她的聲音就格外柔和。

慧安附和,點頭稱是,不過之慎不以為然地道:「哪裏有這麼容易呢。祝家與石家是幾輩子的交情,一個弄不好就傷了彼此的面子。石將軍輕易也不會允許解除婚約的。牧之,石將軍是不是這兩日都沒有露面?」

陶驤一點頭。

石將軍的確是好幾日沒參加高層會議了。但到底是不是因為家事也很難說。石將軍事務繁忙,操勞過度病倒也不是第一次了。

慧安聽了之慎說的,就說:「這又不是從前,況且自由戀愛的,就該和平分手。石將軍難道會想不開這個?」

陶驤沉默

石將軍與他共事很久,他多少了解些石將軍的性格,是個非常講究的人,從來都是給人留足面子,給自己留足體面的。

「或者不是為了這個,我猜猜罷了。」之慎又說。

陶驤卻覺得事情或許並沒有那麼簡單。

靜漪是去石將軍府上了……他看看裏頭,岳父母正同馮孝章夫婦交談,便悄聲說:「我去打個電話。」

「怎麼靜漪走一步你不確定,就不放心么?」雁臨見他這樣,笑道。

陶驤被揭穿,也不覺得尷尬,從從容容地走開了。

雁臨和慧安相視一笑。

索雁臨笑着拿了稱心的小手兒,搖了搖,說:「稱心稱心,跟舅媽回家好不好?之忱今兒還問我,好久沒看見囡囡和稱心了。」

「哎喲,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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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想難道難道會這麼巧?

石夫人說:「海倫。都說我們家孩子名字取的太洋派,名字是祖母取的,是老太太洋派呢。」石夫人看靜漪是愣了一下的樣子,說到這也就停下了。安娜沒有得到母親的命令,也坐在一旁沒有離開。

靜漪愣了一會兒才抑住自己的驚訝,說:「這真讓我意外。那麼海倫小姐我是見過的。今天醫院的人事部陳太太還同我講,好可惜石小姐辭工了。石小姐平常在醫院裏工作盡心,人又和氣又善良,好捨不得她的。我來的時候短,只在醫院見過她幾次,根本沒有想到竟然是您家裏的大小姐。您應該跟我說的,咱們兩家如此親近,還同我見外。這麼優秀的姑娘在長安做義工,我都覺得面上有光的。」

石夫人倒也不想靜漪對海倫還是上心的,不過聽她讚揚女兒,總是高興。她於是說:「海倫能做點力所能及的事當然好的……就是這孩子性子不那麼開朗,這兩年因為一些事情,尤其是很少同人接觸,無非是教教英文,閑了才去醫院幫幫忙。做不了多少事,給你添麻煩也不好。從前索夫人負責醫院的時候,她們父親就說,平常填寫表格都不要太詳細。也是擔心索夫人知道了,會額外照顧。去做義工是想多做事,受到照顧不就適得其反了么?再說,我們也擔心孩子們身上會有些嬌氣,多受些鍛煉總是好的。」她見安娜還在這裏,想了想,就吩咐安娜上去叫海倫下來,「就同她講陶太太來了,要她來打個招呼。」

靜漪看安娜顯然是覺得為難,不過她還是聽話地去了。

只有她和石夫人兩人在,靜漪就說:「我倒是聽說,海倫辭職是因為要辦婚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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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胡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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