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金城可在漢圖中(二)

第32章 金城可在漢圖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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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岡一行抵達酸棗縣的時候,城門早就關了,鼓在城頭上梆梆的敲著

不過在城下一通名,守門官便忙不迭的將城門給打開,低頭哈腰的迎了韓岡進來

夜色深沉,不似京城的煙花繁華,根本看不到幾點燈光,寧靜的城市沉在睡夢中

但就在這寂靜的夜晚,酸棗城內的街道上,突然一陣雨打芭蕉的馬蹄聲響起,帶起了一片犬吠,從城南響到城西在驛館前,停了下來

酸棗離東京城近,入京的官員往往都會設法多趕上一程,住在京城裏自然是要比郊縣中安逸驛館中入住率不高,韓岡一行近百人,沒怎麼折騰便全都安頓了下來

知縣這時得到消息,帶着縣第32章金城可在漢圖中(二)中的官員趕來問候韓岡沒見他,讓黃裳穿着官服出去接待,三言兩語便打發了

不過這個知縣倒也識做,退下后就從縣中找來了幾名大廚,為韓岡和他的隨從們置辦飯菜

韓岡梳洗過後,匆匆吃過飯,跟黃裳商量著要,丟下大隊,自己先行一步黃裳想要勸,韓岡便問他:「驛館中有多少馬?」

黃裳無奈一嘆:「三十餘匹」

這算是多了,酸棗畢竟是京畿大縣,普通的驛站和軍鋪甚至連一半都養不了

「我是打算兼程趕去太原,但什麼都吃不住一千多里的路程一天一百三五十里,只消三五日,就能死上大半可想要一路換馬,沿途沒有哪家驛站能支持得了?——人太多了」韓岡搖搖頭,他出京時太急,還是考慮得少了,「我是去太原坐鎮,不是上陣十一二個就差不多了,剩下的後面慢慢跟上來好了」

韓岡和黃裳討論帶着誰先走韓岡跟黃裳商量,就是準備讓他留在後面做領隊商議抵定,就聽見外面一陣喧嘩聲傳來

「去看看出了什麼事,怎麼鬧起來第32章金城可在漢圖中(二)了?」韓岡吩咐了一名親信出去查看

他明天就要趕着上路,縱馬兼程,正要睡覺養足精神,聽到外面鬧起來,心中便是不快

轉眼就是一名在外守夜的班直進來報信,「是過境的金牌急腳鋪兵,在城裏換馬的看到了馬廄里的馬,就大罵驛丞欺人太甚,他身攜軍情急報,連夜趕往京城報信,驛中好馬百十,竟然只拉了一匹劣馬出來充數」

「這馬不都是我們的,哪裏是驛馬?誰見過四尺三四寸的好馬做驛馬的?」韓信憤然道

韓岡一行帶的馬都是一流的,不論是班直還是韓家的家丁,都有好馬騎乘,其中自然是韓岡本人的坐騎最好且都比驛館中能用來當做鋪遞替換的坐騎要強——軍馬分三六九等,好馬通常就充作了戰馬,只有下等的軍馬才會充作驛馬

這些坐騎一同放在驛館的馬廄里,被個懂馬的鋪兵看見,而驛館中卻從中牽了一匹劣馬出來給他換乘,也難怪會鬧將起來鋪兵雖卑微,可帶上金牌的急腳遞,就不好欺辱了,他身上的緊急軍情是能送到天子面前的

「樞副,黃裳出去看看」黃裳起身

「哪用得着你去?」韓岡笑着搖搖頭,「韓信你出去一趟問一問他帶了什麼軍情,報我的名字……跟他好好說,不要仗勢欺人」

韓信恭聲應諾,韓岡又對黃裳笑道:「要不是今天出京后就緊趕慢趕,坐騎耗了不少體力,直接把我的馬借給那個鋪兵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城南驛也不敢貪墨了我的馬」

天下鋪遞都歸於樞密院管轄,韓岡可是驛館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當然不可能有哪家驛館敢貪占他的馬,放在驛館中,只會用好料養著

但韓信剛剛接了韓岡的吩咐,正要出去,另一名在外值守的班直就進來了:「小人剛報了樞副的名,那鋪兵就嚷着要拜見樞副,說是代州的故人」

「故人?」

韓岡微微一愣,這倒是有趣了換作是陝西倒也罷了,微賤時自然會有地位不高的故舊可他到河東時就已經是經略安撫使,掌控一路兵馬,一個鋪兵哪裏有這個資格自稱故人?不過話說回來,那鋪兵既然敢自稱是樞密副使的故人,好歹應是有些底氣的

韓岡努了努嘴,一名曾經跟着韓岡左右、一同經歷過河東的親信就出去了片刻之後,他就轉了回來

「可是熟人?」韓岡問道

「是西陘寨秦寨主的兒子」

「……秦懷信的兒子?都已經回河東了?」秦懷信去年死在了夔州路任上,讓韓岡惋惜不已,他的兩個兒子韓岡都見過,也的確算得上是故人只是變成了鋪兵的身份,卻讓韓岡很納悶,聞言便問:「是秦琬還是秦……秦……?」

前任西陘寨寨主秦懷信的長子秦琬,當初雖只有一面之緣,卻給韓岡留下了很不錯的印象,是個很聰明又有見識的年輕人,日後當能在軍中有所成就至於秦懷信的次子,雖曾經代其父奔走報信,還多見過兩面,可印象就是很淡薄了,韓岡連名字都沒記住

「是秦璣」親信說道

『秦璣』韓岡點了點頭,終於想起來了

「讓他進來」韓岡吩咐道不管秦璣帶了什麼緊急軍情,他都有資格問一問

秦璣被領進來了韓岡在他身上已經看不到舊日的影子舉止看着很是老成,並沒有在外面吵鬧時的浮躁,連相貌都有三十左右的樣子

看起來這一兩年間,他是吃了不少苦,才會讓一個二十齣頭的年輕人一下蒼老了許多

看着一身鋪兵裝束的秦璣,韓岡先是神色黯然,可緊接着心頭便騰起一陣疑云:「秦璣,你父秦懷信再差,最後也做到了一州都監縱然過世了,身份還在,怎麼輪到你這個衙內做了鋪兵?」

秦璣一聽,頓時眼圈就紅了,哭拜在地上,「想不到樞副還記得先父」

韓岡搖搖頭:「你父也算是我舊部,怎麼會不知道?好了,且起來說話」

秦璣擦了擦眼睛,依言起身,「小人跟在家嚴身邊受庭訓,一直跟到不過家嚴去世后,小人就回了鄉里至於鋪兵,是前幾日家兄安排的」

「秦琬可還好?」

「家兄現在忻州軍中任指揮使,尚幸軍中的陳都監是小人父執輩,過得還算可以」

『指揮使?』韓岡點點頭,算是明白了來龍去脈軍中並不講究廬墓三年,比如邊將,遇上父母喪無一例外都要奪情秦琬回到鄉中后,沒有官職的他,能有一實差,出掌指揮使也算不差了且他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讓秦璣做鋪兵上京,也可見秦琬還是有一定的活動能力——多半是來找自己的

「你父是可惜了我這一回回河東,若要重整河東軍,除了劉舜卿,就是你父秦懷信了」

秦璣眼圈又紅了,用手背蹭了蹭眼睛,擦去了淚水,哽咽的謝著韓岡的看重

「還是說說正事……」韓岡神色嚴肅起來,「你今日帶了什麼軍情來?」

秦璣聞言,臉上感傷的神色一掃而空咬起了牙,板着臉,一字一頓:「回樞副,是代州知州魏澤降賊」

如同石破天驚

房中自黃裳以下,連同班直和韓家的家丁,全都怔住了

不知多少年沒看到有知州一級的大臣降敵了?魏澤那可是諸司使一級的將領,正七品的官宦,任職上州知州,在朝中、在軍中,都不是那種一抓一把的普通角色

尤其是一干班直,是一幅難以置信的神情魏澤是京營出身,過去在京城時,地位和名氣都不低他們之中有好幾個都見過魏澤

只有韓岡神色不動,在另一個世界,幾十年後,投降的多,地位也高,區區一個知州,還真算不了什麼

「這事怎麼傳出來的?」韓岡平靜的問道

「前幾日,魏澤和幾名叛賊被遼賊派到忻口寨勸降」

提起魏澤,秦璣便是咬牙切齒,但說話間卻也有幾分快意知州降賊,在大宋決不是件小事,尤其還是轉頭就幫遼賊做事,是罪不可綰少不了要牽連親友

秦家世代在代北,軍中根基深厚,魏澤在代州沒少拿秦家的親朋好友下手這是現世報啊

韓岡沒去多注意秦璣的心情,沉着臉追問道:「忻口寨還沒丟?」

河東是由山脈和一串南北向的盆地所組成,太原正是一個大盆地,而在代州和太原之間的忻州,這也是一個,不過比較小忻口寨便是忻州北界的關隘忻州多山,也多關隘,本來就是太原北方的屏障,只要忻州還在,太原就不會丟

「現在多半已經丟了」魏澤語氣沉沉,「小人不敢妄說軍機,但由於有代州在前的關係,忻口寨一直以來也沒有多加整修,守不了太久而且忻州兵力不足,所以在小人出來前,州中已經議論要放棄忻口寨,守住秀容【今忻州市】和定襄兩城」

「糊塗」韓岡臉色一變,「忻口寨守不住,秀容縣和定襄縣就能守得住嗎?」

將忻州主力放在忻口寨,而忻州內部的空缺依靠太原的外地的兵馬趕來填補只要太原能派兵北上支援,完全可以穩守住忻州除非……

「可是太原的王.克臣不肯派兵?」韓岡問道

秦璣苦笑:「派了」

「多少?」

「兩千」

韓岡一聲嘆息王.克臣他還以為他就是一個太原知府嗎?

對忻州,韓岡已經不報希望了,失去了忻州,太原城北就只剩石嶺、赤塘關等幾處軍寨不過石嶺關是太原的北界門戶,兵家必爭之所,亦是一等一的要隘,倒是還留着一線希望:

「希望他能守住石嶺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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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執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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