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瞞天過海暗遣兵(二)

第238章 瞞天過海暗遣兵(二)

第238章瞞天過海暗遣兵(二)

「渭源?」高遵裕等人各自把這個詞在嘴裏念了一下,當即一齊反應了過來,臉'色'無不為之一變。

「是要動用修築渭源堡的錢糧?」苗授驚問。

「還有人力。」

論軍事才能尤其是戰術層面上的能力韓岡並不算出'色'。也就戰略眼光還可以,搖著鵝'毛'扇、運籌於帷幄之中沒有什麼問題,若真要讓他上陣指揮,肯定要抓瞎。但他並不缺官場上和職場上變通的頭腦,缺錢怎麼辦,很簡單,就兩個字挪用!

放棄渭源堡的擴建,把建設專款挪作軍費,保證戰時的供給。

為了擴建渭源堡,王韶所準備的錢糧用來作為軍費是綽綽有餘,而調用秦州民伕的申請也早早得到秦州城的批複。本來增築渭源的計劃,就是利用十月冬麥播種前的時間,這些築堡的民伕,完全可以用來運送糧草軍械。

韓岡的建議不算出奇,廳中的幾位其實都能想得到。但苗授是不敢去想的,韓岡作為安撫司機宜能說的話,他雖是地位更高的都巡檢卻不能說、不能想。而高遵裕和王厚兩人,大概是思維走向上有了定勢,沒有往那方面去思考。

只是王韶……韓岡總覺得在他說出自己的建議的時候,他的頂頭上司的眼神閃動了一下,之後的神'色'也沒變成高遵裕和苗授一樣的驚訝。

以王韶的才智,能想到這個主意也不會讓人奇怪,韓岡就覺得很正常,他猜度著,大概是早就想到了,如果他沒說話的話,王韶就要自己提出來了。

「那渭源堡怎麼辦?」王厚追問著韓岡,「總不能不修吧?」

增築渭源堡的方案早早的就遞到了秦鳳經略司和樞密院,連天子都在關心着此事。王厚擔心着如果不能依時完工,朝廷肯定要降罪。但韓岡一無所懼,勝利者不受指責,「只要此戰得勝,朝廷自會重新撥錢下來。」

「若是敗了呢?」高遵裕問道。

「當然會被降罪。」韓岡斬釘截鐵地說着。

高遵裕神'色'間頓時多了點陰鬱,韓岡的回答雖然是實話,卻不是他想聽的。

「結果都是一樣,」王韶低沉的聲音響起:「如若授之用兵不順,有個參差的話,星羅結部勢力必然大張。那時候,即便有錢糧有民伕,也一樣不可能在他們眼前安安穩穩的把渭源堡擴建起來,還是會被治罪。」

正如王韶所言,如果出戰失敗,韓岡和苗授的兩個方案其實都是一個結果,渭源堡不可能建起來。既然失敗的後果一樣,而出兵成功的幾率,則是韓岡的計劃要比苗授的更高一點再怎麼說,三千大軍總比一千人冒風險要強那該選擇哪一個方案,自然不言而喻。

王韶出言為韓岡的計劃背書,高遵裕想通后也點頭表示同意。渭源堡要擴建,這一點連別羌都知道,還以此為借口,四處招攬盟友,試圖與朝廷拮抗。故而就算渭源堡突然間多了幾千民伕和士兵,又大車小車的在官道上來回穿梭,別羌星羅結也不會緊張過度。只要夯上兩天土,讓星羅結部放鬆警惕。接下來,便是三千奇兵突襲'露'骨山下的星羅結城。

用兵貴奇,這一招瞞天過海,無論是從可行'性',還是成功率上,韓岡的計劃的確是要比苗授高上一籌。苗授對此也沒有什麼不高興的,如果有更穩妥地方法,他也不願去冒風險,畢竟到時帶兵上陣的肯定是他。他是西路都巡檢,對苗授來說,渭源堡是否擴建都不干他事,只要有仗打就成。

只不過苗授還想確認一下自己領軍的權力,他試探地問道:「秦州那邊要不要事先知會一聲?」

韓岡看了看高遵裕,又看了看王韶,兩人都是木無表情。誰也不想看着郭逵在這件事上摻和一手,功勞本就不多,小小的一塊餅,以郭逵的身份必然要分了大半去,說不定他還會派燕達來主持。秦鳳經略司這麼一口咬下來,作為下屬機構的緣邊安撫司就只剩殘渣碎屑可以'舔'食了。

王厚將詢問的眼神投來,韓岡道:「還是等到錢糧、民伕以及出戰的各軍到位后,屆時再提也不遲。」

按照韓岡的計劃,即便是出戰,錢糧照樣要送去渭源,民伕也同樣得送去渭源,再以護衛築堡的名義派出軍隊。無論是錢糧、民伕還是護衛,都是築堡規劃中已經確定的步驟。既然開頭做的是一樣的工作,就不必向經略司明說這是為了開戰,而不是為了築堡。等到把前期工作完成後,找個借口通知一下郭逵,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到了渭源堡后,別羌星羅結肯定會不斷派人來渭源刺探。到時說他有心反'亂',必須先發制人,也是順理成章。」

韓岡把話攤開了說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兩句放在哪裏都是管用的。只要想打,出兵的理由很好找。一旦蕃人出現在渭源堡附近,不管他們是哪一部的即便是實打實的商人都可以說成是別羌的'奸'細。

為了保護渭源堡的安全,緣邊安撫司不得不出兵,誰能對此說不是?

八月下旬,秋風漸起的時候,第一批四百民伕抵達了古渭。

來自於成紀縣的這群民伕,被安排在城中的一處空營中住下。不過為了查驗是否有所逃亡,在入住前都是要進行一番清點。

雖然這四百名民伕看着'亂'哄哄的一窩蜂,但都按著戶籍所在地的不同,分成了一個個小團體,'亂'中自有其秩序。而等到領着這群人的武官大喝了幾聲,便都靜了下來,沒幾下,連隊列都排好了。趕了幾百里,每個人精氣神卻不差,而且都是些精壯漢子,看起來秦州那邊應該是事先挑選過,並沒有用些老弱病殘來充數。

不過這也是在情理之中,邊地築堡是軍中要事,郭逵當然不會不重視。歷朝歷代使用民伕加起來已經有了幾千年的歷史,被宋建立后,關西緣邊大興土木又非一日。若是對民伕連最基本的組織都做不好,怎麼可能在崇山峻岭之中,打造出一條綿延兩千餘里、縱深上百里的築壘地域。

點驗民伕的工作由王厚負責,用了一刻鐘,他笑着回來,「一個也沒逃,全都到齊了。下面就看玉昆你的了。」

「朱中!」韓岡叫來古渭療養院的主事,「你先在療養院裏挑兩個幹練的醫工,明天跟着民伕一起去渭源,把隨軍醫館的架子先搭起來。過幾天等渭源去得人多了,還要從你手下調一隊過去,你要提前把人選定好。」

被韓岡從民伕中簡拔出來的朱中,對韓岡的吩咐視同聖旨一般,忙不迭地點頭,「機宜放心,小人一定仔細挑選。」

「三哥,要多挑幾個好郎中,省得他們留在古渭閑得慌。」王舜臣方才跟着王厚一起點驗過民伕回來,明天為全軍打頭陣做先鋒的就是他。預定中,除了第一批的四百名民伕,王舜臣還要帶上一個指揮的騎兵壓陣。

他跟着韓岡久了,知道軍中醫療救護的好處。不論是叫郎中還是醫工,有從療養院中出來的他們主持營中的衛生醫護,可以防止疫病給他手下將士帶來不必要的損失。

「朱中,聽到沒有?」韓岡對朱中說道。

朱中一個勁的點頭:「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王舜臣攥了攥拳頭,骨節嘎嘣嘎嘣的響了幾聲,一張醜臉笑得猙獰:「有了軍醫,就不用怕傷病了。今次好歹再斬個幾百首級,也讓州城裏的燕太尉瞧瞧……」

「低聲點!」王厚急忙提醒著王舜臣,恨不得踢上他一腳。

今次出戰,三千大軍由苗授親領,而王舜臣則是副將。雖然實際年齡比韓岡還小一歲,但如果不計入高遵裕的話,王舜臣的官階在古渭寨內的武將中,其實僅次於苗授。他雖然還不能參與最機密的軍議,不過會後,名為築堡、實為突襲星羅結部的計劃還是很快通報給他。

但除了古渭城中的幾個文武官外,所有人都只知道今次僅僅是要增築渭源堡。斬首幾百級的話,連一個字都不能提的。王舜臣知道自己失言,撇了撇嘴不多話了。在他眼中,燕達是偷了種五郎功勞的小偷,郭逵則是幕後主使,若非他們兩人,今次來秦州做副總管的,應該是種諤才是。在王厚和韓岡面前,他根本不去掩飾自己對燕達的不屑。

「王兄弟,你今天早點回去休息。明天……」韓岡話聲一頓,與王厚一起,向王舜臣身後看去。腳步聲隨即從後傳來,王舜臣跟着兩人的視線轉身,卻見來人是王韶身邊的親隨王惟新。

王惟新快步走到韓岡王厚身前,匆匆行過禮,道:「有個和尚來了,說是奉旨而來。王安撫讓兩位機宜快點回衙門去。」

「和尚?」韓岡與王厚對視一眼,問道,「他法號為何?」

「智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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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執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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