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思定靈符 島中之秘(下)

第十二章 思定靈符 島中之秘(下)

注意到蘇雙鶴的神情變化,余慈只是微笑一下,並沒有投入太多注意力,而是繼續觀看浮空島嶼上的變化。

如今的天梁山島上,地氣、水汽對沖,昏蒙蒙一片,還有雷雲電光傾壓,島上似乎時刻跳躍着致命的電火,時刻有都有岩石地層支撐不住,轟然開裂,露出更深層如蜂窩一般的深層結構。讓人不由感嘆,多年以來,附近的湖底山脈,早就給挖空了吧。也就是久歷劫數的湖底山脈質地堅硬,才沒有在拔島升舉的過程中徹底崩潰,

在無影刀螂的神通映照下,來自五方的「玩意兒」,好聽點兒講,是「造物」,從五個方位進去,此時不約而同,都往這些地底深處的洞穴里潛入。由於懸浮湖上的光屏捕捉到位,眾修士倒是都能看清這些東西的外貌。

其中有三家都是比較規矩的傀儡形制。

八極宗是蜘蛛模樣,靈敏非凡;碧波水府則彷彿一條鯉魚,可以在土層中穿行,分土裂石,如履平地。相比之下,赤霄天的手段,就要驚艷的得多,不知道是用了什麼材料,整個「造物」就像是一條遊動在霧氣中的蛇,介於有形無形之間,不斷地汲取地氣、水汽,又從「口鼻」溢出煙氣,裏面似乎還有毒性。

另外純陽門則投進來一柄寸許長的小劍,乍看去還以為是那邊直接馭劍而至,其實是一件法器,似還有劍光分化之能。

至於那些「作亂之輩」的造物,正如之前所見,有一點星芒直墜土層深處。而魯連還有他那隻無影刀螂當真了得,就是這樣,也能照出些模糊的東西,當然,那也是地下的土層攪動太過劇烈的緣故。

浮空島上,還有修士潛在層層洞穴之中,正是受到星芒驚擾,沖了出來,引得湖面上一陣驚呼。

「是攔江錘鄭老七!」

「原來他還潛在島上嗎?」

「本還以為他死掉了,也對,堂堂步虛中階的強者,哪有那麼短命?」

此人在湖上眾修士之中頗有些名氣,而他現身之時,也確實展現出了不凡的修為,一拳轟出,潛勁如大江暗流,層涌而至,遇壩迴旋,生成了攪纏撕扯的勁道,便是鋼鐵也會給扭曲成麻花。

星芒周圍的土層翻動扭曲,附近的一個洞穴也塌了下來,可湖上修士看得清楚,那顆星芒依舊是飛射而出,轉眼不見。倒是出拳的鄭老七,一臉怔然,身上莫名就中了一劍,裂開了足有兩尺的傷口。

傷口上肯定有古怪,血液噴涌,止都止不住。只氣得他面目鐵青,低吼聲中,追着星芒去了。

「是劍意……」

八極宗巨艦主樓上,蘇雙鶴捻須沉吟。由於巫咒被程濟世攜去島上,以其為介質,他的感應比其他人都要敏銳得多,就是魯連的無影刀螂也有所不及。故而他知道,如此劍意,威力雖是一般,卻是正宗的「無形劍」路數。

上清宗當年,確實是化劍為符的手段,但更多還是道意縹緲,九垓渾蒙的古意和仙氣,以道寄劍,和這純粹殺伐之力,迥然不同。可以確認,是另具源頭。

無形劍……

嘿,當初死在這門與太初無形劍完美相合的神通劍訣下的大巫,雙手雙腳全算上,都數不過來,如今在他面前演化出來,算是挑釁么?

眼角的餘光掃了眼余慈,他微微勾動手指,待雪枝前傾身子,才以秘術傳音道:「我要盤皇劍宗的全盤資料,重點是和余慈的關聯……」

「余慈?」

蘇雙鶴這才記起,雪枝尚不清楚余慈的真實身份,而且,她也不是自己用慣了的手下。眉頭皺了皺,他也不想再浪費時間,將手裏面有關余慈身份的傳訊玉符遞過去。

「就是這人,我再給你暫時調度城中情報資源的專辦之權,把這事兒給我做得漂漂亮亮的。」

跟着蘇雙鶴這些年來,雪枝還是頭一回受到蘇雙鶴如此的指派,更是頭一回從那裏獲得如此實質性的權利,一時竟是懵了,還好及時反應過來,用蘇雙鶴最喜歡的從容姿態略一點頭,伸手接過玉符,再攥回手心時,已經要擠進肉里去。

很快,雪枝託言辭席而去,蘇雙鶴看了眼余慈,見他對島上局面相當關注,便也移轉視線,更認真地觀察那邊的情勢。

那群「作亂之輩」所凝就的「星芒」,確實非同一般。也許他能夠從中找出更有價值的東西來。

按照賭賽的規則,參賽的「造物」,要有丹、符、器、劍的至少三樣拼接一起,才是合格。蘇雙鶴能看出,「星芒」的本質就是符法,而其中再蘊劍意,符有了,劍有了,還有一樣……

是了,那些人也是有心,竟是將一縷丹氣化入,成為寄託之物。只不知丹氣中還有什麼玄妙之處。

相比世上「無中生有」的神通,凝煙成物也不算什麼,可在這種局面下,使丹氣、符法、劍意在無形之中渾融,需要的境界法度,可是不低。長生以下,幾乎不用考慮!

蘇雙鶴又看向余慈,是他嗎?總覺得不太像的樣子,剛才主動明言不參與,又何必暗中做事?

可若真是如此,此人背後的勢力,倒也頗為可觀!

蘇雙鶴心中微動,巫咒感應到了星芒所在,按照設定好的法度,牽引天梁山島上遊動的劫雷餘波,以巫門獨特的咒殺法門,向已經標註的目標滲透過去。

可是,他隨即就感應到,虛空中有一股力量,化為無形之屏障,看似縹緲,卻是將大部分咒殺之力擋住,只有少許漏過,引來湖面上部分區域小小騷動,可想也知道,那大概就是一些被「誤中副車」的倒霉蛋。

蘇雙鶴還可以加力進去,但他沒有這麼做,畢竟太過糾纏的話,引來天地法則意志關注,他可能也不會好過。他要做的,只是一個試探罷了。

如今結果大致如他所料……不過,這小子真的是淡定得很哪!完全看不出正在庇護同伴的樣子。他的巫咒法力,就那麼容易應付嗎?

在湖上絕大部分修士所不知道、也不可能接觸到的層面,一場交鋒起於無形,消於無形。

蘇雙鶴一時間還沒有發現更多有價值的東西,但有一點,船上的消息不可能封鎖,只看孟都公子情報收集的速度就知道,相關的消息傳播開來,也不會有多麼費力的。

按照他的認知,天遁宗恐怕很快就要採取措施。

余慈小子是生是死,都無所謂,可一旦衝突起來,那玄黃殺劍,又往何處尋?

想到這裏,蘇雙鶴又往余慈那邊打量,其身上沒有佩劍,像那種殺伐至寶,想藏進儲物法器中,也是千難萬難。啊,對了,余慈還有一手虛空法門,怕是有神通之能,會不會藏在裏面?

那樣也很辛苦吧……

至少他自覺,想以虛空法門鎮壓玄黃殺劍,未必是個妥當的作法。

一時間想得心煩意亂,也沒法專心刺探了,只把一條原則定了下來:在他沒有抓到實實在在的線索之前,不管是誰,就算是正密切合作的天遁宗也好,也休想在他吃進去之前下手。若是要達成此一目的……還真要做一番計較才是。

眼下,天梁山島上的局勢和味道已經變了。

從浮島地層結構就能看出,島上像「鄭老七」這樣的,藏身在地層複雜洞穴中的修士,絕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數以十計,且能在混戰中,在拔島升舉的過程中倖存,修為肯定不俗。五個臨時拼湊起來的「玩意兒」在這些人物跟前,完全不是一個層級的。

那些修士被困在島上多時,陷入重圍,此時大都是情緒激烈,見那些「玩意兒」上島,哪還會有好脾氣,更不希望暴露出自家的位置和根底,自然是苦大仇深,見到就下死手。

如此,四宗陣營、乃至「作亂之輩」的賭賽,已經從「奪丹」,變成了在島上那些倖存者的攻擊下,保全自身的「逃命」大賽。

由此就能看出,意圖在「造物」上強化自家攻擊力的,都是蠢貨無疑。越是靈敏、機巧,能夠支撐的時間就越長。

另一方面,島上倖存的修士不斷現身,也大都也是在島上有所收穫的,勾得湖上修士齊聲喧嘩,都在叫「有寶貝,有寶貝」,他們已經忘記了,自己本來也是其中的一員,是八極宗、純陽門等宗派,硬生生圈了四個陣營出來,只如看客一般,對着激烈好看的場面鼓掌叫好,不知不覺,已經混淆了自家的立場。

如果沒有之前張妙林、盤皇劍宗等「作亂之輩」,真可能得到完美的結局呢,可惜……

余慈拿起杯盞,自有身側的白衣倒入酒漿,而且也沒有忘記給同席的天角先生斟滿,甚是貼心。余慈也就順勢向天角先生舉杯為敬:

「先生的化靈貼,當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他的話沒有半點兒虛言,看了這麼久,就數八極宗的蜘蛛傀儡最讓他感興趣。

倒不是說蜘蛛傀儡表現最好,硬行比較的話,場面上還是赤霄天的「靈蛇」更有優勢。

赤霄天以特殊材料制器,化為那條介於有形無形之間的「靈蛇」,在土層、霧氣之中出入無礙,又以符籙為爐,收集外界雜氣,在「靈蛇」腹中轉化為毒丹之屬,最終噴出,化石消土,極其厲害,似乎還有迷惑心神的功效。如此攻守兼備的結構,一體而下,應該有高人主持。

相形之下,蜘蛛傀儡不能浮空,只能跳躍遊走,入地后的靈敏底也不算太高。

可是,沒有任何一個「造物」比它更具靈性。

看它在洞穴中往來穿梭,八條節肢點地,有序交錯,專找角落、沿牆陰影之類,無聲無息,真像是一頭在陰影中行走的蜘蛛。相對來說最為複雜的八足結構,沒有給移動帶來任何困擾。

內行看門道,余慈對「化靈貼」擬化出來的「靈性」,越看越有味道。時機難得,當然要趁機交流一番。尤其是他拿湛水澄的「九命幻靈符」入手,正是天篆社裏人氣最高的符籙結構之一,當年在北荒時,那邊的分社可是拿這玩意兒當考題來着。

對此,天角先生完全沒有抵抗之力,連島上的形勢都有些疏忽了,也引得主樓上多有側目者,裏面甚至還有幾個想偷師的。

可當兩人談到九命幻靈符上「竅眼」分佈,與人腦結構的關係時,所有人都敗退了,就是一直關注這邊的蘇雙鶴,也為之搖頭,感覺著有些跟不上二人的思路。

也在此時,嘩然聲起,成千上萬人一起驚呼的聲勢,就像一陣狂風,從南刮到北,掀動了整個湖面。

就是沉浸在符法世界中的余慈和天角先生,也給中斷了思路,抬頭去看,只看到一片崩濺開來的碎渣。

就在早前一點兒時間,純陽門那一枚法劍,本來是深入到某個洞穴深處,以躲避後方追擊,可莫名就是連番震顫,懸空不動,失了靈動,更像束縛。

作為應急,法劍應該是要施展劍光分化的手段,可才這個徵兆,後面的修士已經追了上來的,挾怒出手,將其打得粉碎。由此,也是把純陽門轟出了賭賽門外。

若只是如此,還不至於引得湖上嘩然。

真正要命的,是在法劍粉碎之後。

那邊修士剛剛得手,也是驟然驚怔,手腳掙動幾下,分明也是被某種無形之力陷住,又扭頭看時,洞穴深處,有光焰噴射,轉眼將其吞沒。

光焰一閃而逝,再露出修士軀體之時,就像是被冰封多年,全身僵硬,還有薄薄的冰層,偏偏全身各處,還有燒灼的痕迹,循火燎之痕,其皮膚寸寸開裂,墜地之時,便如瓷器一般,砰聲粉碎。

如此可怕的光焰,並非是只在此洞穴中閃現,而是幾乎貫穿了地層,就在那修士慘死的瞬間,成百上千處洞穴明滅不定,彷彿是整個天梁山島都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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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多更一些,但還是受外界影響了。不停在刷新聞,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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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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