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天君舊人 造化新規(下)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天君舊人 造化新規(下)

洗玉湖本身面積不大,兩處相距也不算遠,但除了棲真偶爾會去宜水居,向五娘子、九娘子問安以外,其餘人都是比較疏離的。:3w.

雪枝不知道,如今她在淵虛天君眼中,究竟是怎麼個角色。

是外室……或者,連外室也不如?

外人都道她是淵虛天君的相好,話里話外,甚至勾連上蘇雙鶴,說得更加難聽,可雪枝很清楚,不是這樣的。

雖然淵虛天君在外人看來,性好漁色,頗有些輕薄名聲,可這些日子處下來,她卻看出,那一位的心思,十之七八沒在女色上面,只是包括蘇雙鶴在內的世俗之輩,以己度人罷了。

也許,淵虛天君確實要在她身上得些什麼,卻絕不是什麼女色。

正因如此,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她難道就依靠着這種誤會,硬粘上去嗎?

現階段,讓她稍稍安心的是,淵虛天君並不在洗玉湖,她還能頂着這「帽子」,厚顏寄身於此。

也許,要把「名份」落在實處?

此時,白衣着衣已畢,彷彿昨夜什麼都沒發生過,笑道:「今日正好平治元君在,我引你去見她。」

「見元君?」

「畢竟是元君的居所,豈能失禮?」

雪枝如今已沒了主心骨,依言去了,見薛平治的過程,也是渾渾噩噩,都不知道是怎麼過去的,還好,薛平治的注意力也不在她身上

此後,白衣安排雪枝住下,自己卻留在薛平治這邊。

薛平治對於雪枝,態度持中,但對白衣,則要直白得多:「為何引她來?」

白衣淺淺笑道:「不管事實如何,據各方傳言,她與天君的關係已然確定,如今蘇雙鶴出事,飛魂城、家族中,都是一片忙亂,顧不得這裏。萬一有人趁亂害了她,天君面上須不好看。」

薛平治不置可否,她精通陰陽之法,對白衣昨夜的勾當,當真是一望便知,但她也懶得挑明,而是奇峰突出:

「昨晚,赤陰又去了哪裏?」

白衣就笑,除此以外,再無片言隻語。

薛平治冷眼看她:「你、赤陰、慕容輕煙,一直以來,都在我與夏夫人之間來回穿梭,赤陰怎麼說,也是我的徒兒,慕容則是夏夫人義女,唯有你,來歷不明,心思莫測,又是這般態度,真當我不會拿你怎樣?」

說到這兒,薛平治也笑起來,笑意微冷。

如今她七情倒錯之苦,已經消解大半,大劫法宗師的氣概重現,對白衣這樣的,自然有千般手段泡製,這般威脅,倒是有些失了身份。

不過,這也是看在余慈的面子上,知道余慈與她關係微妙,不想越俎代庖,這才警告一聲。可若白衣自恃恩寵,說不得她就要好好教其做人的道理了。

白衣終於收了姿態,恭恭敬敬行禮:「元君教訓得是,白衣知道了。」

薛平治略一點頭,讓她退下,視線卻落在其背影上,若即若離,直至身形消失,才收回來。

此人的行事、愛好,其實是她最討厭的那種,尤其是剛剛看到她與雪枝在一處,更讓她想起當年不堪的歲月。

若非是近日療傷見效,說不定就給勾起了心魔。

也是因為如此,早些年,有意無意都將她幾人的交往忽略過去,但現在看來,還真有些古里古怪。

便在她沉吟之時,赤陰求見。

薛平治啞然失笑,這幾個來來回回,果然是算計好的么?

她一直覺得,赤陰這位記名弟子,許多方面,都與她相似。

性情有男兒氣,心高氣傲,凡事精益求精,絕不會在衣食住行上委屈自己,極好場面奢華。

觀其此時,如見她當年。

相較之下,駱玉娘是仿了她的男兒爽利、重情重義,但半生漂泊,不拘小節,有江湖氣,在愛好上,除了美酒以外,兩人可是沒有半點兒相同,有些時候,還不如赤陰聊得來。

當然,薛平治很清楚,赤陰拜入她門下,從一開始,就是場交易。

她教給赤陰長生術,赤陰則帶來夏夫人的助力。

赤陰在禮儀上做得無可挑剔,卻從來沒把她當成真正的「恩師」,反過來,她也是這麼個態度。

打量赤陰片刻,薛平治便問:「夏夫人那邊,有什麼說法?」

「夫人已經與淵虛天君達成協議,請天君回返洗玉湖,到巫門祭湖大典上觀禮。」

「總算還頭腦清醒。」

之前,薛平治已經和余慈通過特殊渠道交流過,但此時,還是一板一眼,細細詢問,這不是做態,而是要從赤陰這邊的渠道上,比對出細微的不同,以進一步挖掘出飛魂城的情況。

這一問一答,就是小半個時辰過去。薛平治了解得差不多了,突然話鋒一轉,問起:「你昨夜是怎麼回事?」

赤陰果然是坦然答道:「師尊是說雪枝之事嗎?弟子是去湊個熱鬧,看白衣與美姬遊戲,聊做休閑。弟子自知師尊好惡,不曾真箇參與……況且,也是為日後準備。」

這裏話里坦白得過分,自然是帶刺的,

薛平治對此,卻是一笑置之。

以前她是忽略了,可在和余慈關係密切之後,又怎麼可能不仔細了解。所以她很清楚,這徒兒與淵虛天君,早年有那麼一段恩怨。

她不否認,只要淵虛天君能助她報得大仇,若其有意,她絕不介意將赤陰獻上,便如昨夜雪枝。那時,就算她自己代入赤陰、或者什麼人的角色,也沒什麼大不了。

如今的淵虛天君,就有這份資格。

她是這麼個意思,赤陰又不是泥雕木塑,怎麼可能沒有想法?

只不過,薛平治不會把她的想法當回事兒就是了。

至此,師徒二人就沒什麼可談的了,赤陰依舊是態度恭謹,告退離開。

薛平治決定要和余慈溝通一下。正好不久前,余慈邀請她去研究一個高手的推衍留痕,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她便往宜水居而去。

宜水居這邊,要比她那裏清凈多了,雖然外面還有大批的修士,儘可能地表現虔誠之心,可裏面這些小妮子,都沒什麼壞心眼兒,讓人省心。

進得宜水居,前面卻有一人,也是剛剛回來。

那人感應非常敏銳,在薛平治看到她的第一時間,也是回眸,恰與薛平治打個照面。

是葉池啊……

這位一直重傷昏迷的後輩,薛平治之前也見過的,清醒時見面,倒還是頭一回。葉池給她的感覺很是文靜,有些內向,不大愛說話,只是停下來,欠身行禮,叫了一聲「元君」。

薛平治與其師葉繽也是密切的盟友,也不介意,親切問詢幾句,隨後便分開,直趨宜水居旁邊,她最熟悉的冷泉所在。

在這裏,也是療傷議事兩不誤。

推開石門,薛平治倒是意外見到了余慈的身影,分明是用神主手法,投影過來。後者見了薛平治,笑着打聲招呼:

「元君安好。」

二人已經可以忽視那些虛禮,招呼過後,便直入主題。余慈借用冷泉寒煙,將早早準備好的幾幅圖象映現出來。

「元君,這是我在洗玉湖底,見到的某位強人留下的推衍痕迹,據我等推測,裏面很有些門道,但深究起來,還有些模糊未明之處。元君見識高明,或可為我解惑。」

薛平治之前已聽過余慈的描述,出於「預防干擾」的目的,余慈並沒有談及細節,她心中全無概念,直至親眼目睹,眉峰便是一蹙。

「這是造化之法?」

身為此界最優秀的丹師之一,薛平治對造化之法,自然也深有研究。

余慈沒有多說,只是讓她繼續看下去。

薛平治也沒有再說話,也不顧療傷之事,細細看下去。

這一仔細,便忘了時間流逝,她花了足有三個多時辰,才告一段落。

此間,她在這四幅,其實是幾十上百幅圖畫堆疊的圖景之上,留下了幾道「筆記」似的圈勾符號。

每留下一處,余慈就能看到,薛平治的臉色便陰沉一分。

雖然還沒有得到最終答案,可如此反應,等於是間接驗證了他和影鬼的猜測。

薛平治停下來之後,又沉默半晌,一方面是梳理思路,另一方面也是緩解消耗過甚的心神。大約小半個時辰后,她才開口:

「天君可否形容一下,留痕之上的真意性質?」

果然是讀通觀透了,一句便中關要。

余慈點點頭,伸手一指,那些死板映現的痕迹之上,便有劍意流動,錚然有聲。他很難模仿造化劍意,但對影鬼來說,不是問題,除了層次達不到,其他的幾可亂真,這是借了力過來,

本來是極精妙的手段,薛平治卻已顧不得了,可以看到,劍意既出,她之前做的那些「筆記符號」,便在劍意流動之後,接二連三地扭曲、破滅,似乎有兩股力量彼此衝擊,到得後來,整個冷泉上的寒霧,都給調動起來,翻騰盤轉。

直至一聲暗啞劍吟過後,最後一個符號被抹掉,寒霧沉寂,圖景依舊還是原來的模樣。

薛平治冷然一笑,面上還算自持,然而情緒波動,元氣激蕩,轉眼將圖景碾得粉碎,便是寒霧一時也合攏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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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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